2011年04月07日   法人

位于山东苍山县的凯立矿业迄今存在已有10年，但这家声名显赫的地方“功勋企业”却从来没有任何资质手续，也没有采矿许可证。伴随着10年间数十亿元的产出——其尾矿不断的填埋水库、污染水源，其粉尘一直在毁坏大片农田。为了采矿，甚至不惜挖断数千村民通往外界的道路，并随意对村民施暴。然而这一切，地方政府的所有监管部门都视而不见。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罗生门”？

文 本刊记者 袁成本 姜东良

自山东省苍山县县城西去17公里，在宽阔的206国道旁边，有两家气派的铁矿——凯立矿业有限公司（以下称“凯立矿业”）和金泰矿业有限公司（以下称“金泰矿业”）。这个“凯立矿业”，多次被当地政府评为“明星企业”、“功勋企业”，一大堆名头令人眼花缭乱。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竟然是一座“黑矿”。在苍山县23家合法铁矿中，它榜上无名！它是一座攀附在金泰矿业身上的无证矿！而这个被凯立矿业依附的金泰矿业，自身也是疑点重重。

然而，在当地政府相关部门的眼里至少是嘴上，围绕“凯立矿业”的种种乱象，无论是环境污染，还是占用耕地和水库；无论是对村民动武，还是无证开采，都有着相当“有才”的说词，使得真相扑朔迷离。即使面对凯立矿业没有采矿许可证这一铁的事实，对法律和政策了然于心的监管部门，也给予了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凯立矿业与金泰矿业有合作，凯立在给金泰做“采矿工程”！

黑铁矿铲断村民出路，暴力袭击村民，多位村民受伤。村民报警，110警察3个小时后才赶到现场，而从派出所到施暴现场仅仅几公里

积累多年的矛盾终于暴发了。今年2月25日，苍山县尚岩镇白水牛石后村，发生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恶性事件。

“大概有三四十号人，手拿棍棒、石块，冲进村来，对村口的老人、妇女疯狂地打砸。村里虽然有七百多口人，但青壮年大都外出打工了，剩下的大都是这些老人和妇女。在这些打手们的后面，还跟着几百人，他们是壮威和压阵的，黑压压一大片。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村人给吓得腿脚发软以至于浑身发抖，个个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奔去。拳头大的石块在身后乱飞，就像下冰雹一样。有十几个跑得慢的村民们，被打倒在地；还有的村民，被追到家里打。这天，光是打伤住院的就有7人。打手们是如此残忍，竟把一位妇女打得颅骨两处骨折……”

村民苏一民（化名）亲眼目睹了歹徒行凶的这一幕。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天，提起这一刻，他依然是一脸惊恐。因为恐惧，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他说，以前，这些暴力镜头只有在影视剧里才能见到，没想到，大白天就在自己在村庄、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那场景就和70年前鬼子进村一样恐怖。

村民们告诉《法人》记者，凯立矿业施暴的原因，是因为村民阻碍它采矿放炮；而它采矿的地点，是村里通往外界的要道，它直通206国道，其余的道路要绕行一公里左右。经过多年的采矿，凯立矿业已把村南挖成壕沟，仅仅保留着一条宽约十米的通路。现在，这路又要被挖断。村民们愤怒了，一天前曾集体到现场阻拦挖矿。

记者在现场看到，正如村民所述，在206国道与白水牛石后村之间，挖出了一条长二三百米、宽三十多米、深达三四十米的巨大壕沟。在壕沟的中部，留了一条道路，就如同一座桥一般。现在，它已被铲断并挖深了数米，一些放炮的炮眼还隐约可见。

在一些村民家里，还残留着暴徒行凶时扔下的石块和砖头，还有被打成两截的木棒。这些木棒大都如镢头柄一般粗，一米多长，断茬簇新。

凯立矿业职工张顺（化名），作为“助威者”参与了这次“行动”。他回忆说：“2011年2月23日，矿上为了开采白水牛石后村路下的铁矿石，出动挖掘机将路挖断了。第二天在打炮眼时，一些老头、妇女跑过来阻拦，放炮工作被迫中止。矿上非常生气，当天就开始调人，从其它矿上共调来了400多人。2月25号早上8点多，矿领导带着40多人，拿着棍子、石块开始行动，其余的人跟在后面壮威。矿上给壮威的矿工每人补助100元；负责打人者的补助，肯定更多，但具体数目不清楚。”

3月23日，记者来到苍山县人民医院，了解村民受伤情况。

伤情最严重的是苏海瑞的妻子。她说：“俺家里穷，无钱无势，也没有什么人，从来不敢惹事，凯立矿业占我们的地，挖我们的路，本来应该去拦的，但俺也没敢去。那一天早晨，吃过早饭，我刚走出家门不远，就碰到两个人，一副凶狠的样子，他们二话没说，冲过来就打，木棒子胡乱打在我头上。我知道，越是反抗人家打得越重，我不敢跑也不敢动。后来，我就昏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值班医生告诉《法人》记者，苏海瑞的妻子头上缝了7针，颅内有两处骨折，颅内瘀血还没有化完，仍然需要继续住院治疗。

苏保良老人与苏海瑞的妻子一样“冤”。他今年 72岁，是无儿无女的五保户，这次被打伤了腮部、腰部和手腕。记者到医院采访时，他正蜷缩在病床上。他告诉记者：“当时，我坐在村头聊天，不知道咋回事，石头就飞了过来，我想跑，但晚了，黑压压的人拿着短棍冲了上来。我的病情到底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听别人说，腰子好像是保不住了，腮的神经也断了”。

“现在都解放这么多年了，都是新社会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记者离开的时候，苏保良老人发出了泣血疑问。

就在凶徒疯狂施暴的同时，村民们拨打了110报警。他们愤怒地告诉《法人》记者：“我们村离尚岩镇派出所仅几公里，离县公安局也只有17公里，而且，我们村紧靠国道，路况比高速公路都不差。从早上八点半多，我们就报了警，眼巴巴地盼望警察赶来制止暴行，然而，面对如此严重的事态，直到中午他们才姗姗来迟。而此时，暴徒们早就大摇大摆地溜之大吉了，伤势严重的村民也早被120救护车拉到了医院。警察为什么出警如此之慢？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苍山县公安局副局长赵光的说法，则与村民们大相径庭。

赵副局长说，这件事的起因是村里通往外面的“道路塌陷”了，因为修路的事，村民和矿上闹起来了。公安局接警后，就组织不少人赶赴现场平息了这件事。赵副局长选用的“道路塌陷”这个词，与记者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明显不符。

赵副局长说，双方有上百人参与了这次事件，“矿上也有七八个受伤的”，不过都伤得比较轻，有的也就是擦伤点皮。村民受伤的比较多，有两个比较重的还没出院。他说，局里已经成立了20多人的专案组在调查，今天（3月22日）下午，县里还专门召开了协调会。由于双方都是就地取材，互仍石蛋，主要责任人还不是很清楚。据赵副局长介绍，被打伤的村民中，有两人应该“构成轻伤”。

当时，有人用手机偷偷拍下了一段视频。从视频中看，现场相当恐怖，一些人拿着短棍、扔着石块正向村里冲，丝毫看不出赵副局长所说的“互殴”迹象。

村民们说，全苍山都知道凯立矿业是个公开的无证“黑矿”，但人家有大背景，无论村民怎么举报，10年过去了，矿主都照开不误，企业反而越做越大

村民说，这个凯立矿业大有背景，是个公开的“黑矿”。

2001年，金际凯从村民陈峰手中转包了村里的山场，之后不久，就开始盗采这里的铁矿石，他的凯立矿业，既没有采矿许可证，也没有环评等手续。几年来，村民不断举报，可是次次举报都石沉大海。

在我国，铁矿石的开采有着严格的审批手续。发改委的立项批复、环保部门的《环评报告》、安全监督部门的《尾矿坝（库）设施安全生产许可证》、国土部门的用地审批手续、《采矿许可证》、公安部门的爆炸物审批手续，一样都不能少。

为了解凯立矿业到底是否经过审批，是否有《采矿许可证》，《法人》记者两次赶到苍山县国土资源局采访。第一次，刚刚表达了采访意图，该局办公室一位徐姓官员就以“局领导都不在为由”，拒绝了采访。

第二天，记者再次来到苍山县国土资源局，直接找到一位局领导。经一番周折，找到分管的梁建新副局长。他是这样告诉记者的：白水牛石后村的这个铁矿，是金泰矿业有限公司的，凯立矿业没有独立的采矿手续。那里是金泰矿业的一个开采面，它把这个“采矿工程”交给凯立矿业来做。

苍山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梁建新否认凯立矿业是无证开采。但他同时承认，在苍山县23家拥有《采矿许可证》的企业中，没有一家叫“凯立矿业”的铁矿石开采企业。他使用的这个新词——“采矿工程”，令人耳目一新。

《法人》记者看到，在金泰矿业的《采矿许可证》上，共有3片矿区，其中有一处在206国道与白水牛石后村之间。批准的金泰矿业的采矿范围是一块东窄西宽的梯形地块：东西长488米，南北最宽处92米、最窄处60米。

凯立矿业职工张顺（化名）说，凯立矿业在白水牛石后村共有4个矿井，其中，有两个井口不在金泰矿业范围内。他透露说，这4个矿井中，出矿量最大的是1号矿井，最小的是4号井。每个井都有十几个巷道，主巷道都在六七百米长、三四十米宽。最小的4号矿井已经往东掏了600多米，每天出矿3500多吨。大的矿井已经向北边的村庄掘进了近千米。

照此算来，即便退一万步说——法律法规允许凯立矿业在金泰矿业范围内开展“采矿工程”，凯立矿业也超出了开采范围。

凯立铁矿的尾矿多年来不断的填埋水库，污染水源，破坏生态环境，占压毁坏大片农田。整个村庄不但被矿渣重重包围，充满粉尘的空气无法呼吸，很多村民的住房也被采矿爆破震成了危房，但有关监管部门对此视若无睹

“村里原来山清水秀。”村民们纷纷向记者诉说。

在白水牛石后村的西边和北边，是会宝岭水库，在村南和村东，是小山岭，村民就在平缓的山坡上种植粮食、蔬菜，日子过得平静而祥和。会宝岭水库又称会宝湖，建于1958年，是一座以防洪、灌溉为主，结合发电、养殖、工业供水等多年调节的大（二）型水库，灌区设计灌溉面积30.1万亩，是苍山县的重点水源保护区。

2001年，金际凯转包了村东南的荒山后，这一切就变了。如遇到刮大风天气，飞起的矿渣、尘土就像“沙尘暴”一样，几米外就看不清人。有位妇女告诉记者，每逢刮风天气，在关紧门窗的情况下，她每天都能从正屋里扫出半撮子青色尘土，如面粉一般细。

记者在现场看到的场景，用“满目苍夷”形容白水牛石后村，一点都不为过。

紧靠村子的东南部，是凯立矿业的大本营，挖出的铁矿堆成小山，东边和北边是铁矿石提炼后的矿渣，紧贴着村民的房屋堆放，大量的矿渣堆到西边和北边的水库里。整个村子几乎被矿渣包围。

村民们告诉记者，村前这条壕沟，原本是一座山丘，是凯立矿业把山挖平了；挖完山丘之后，它们又向地下发展。

“放炮时就像发生地震一样，有一天晚上，都把我从床上震得弹了起来。”一位村民告诉记者。

“门窗都震得哗拉拉直响，我家的门窗上的玻璃都被震碎了。”一位苏姓村民也附和着说。

在白水牛石后村，村民们拉着记者一家家地查看，一些村民的屋墙，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记者在村民苏瑞志家里看到，客厅横梁已被震裂，用一根铁柱子顶着；西侧的横梁由于开裂，专门用砖垒了墙用以支撑；地面上也是裂纹。记者接连看了6家，家家墙体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开裂。

在会宝岭水库前，记者再次被震惊了，大量的铁矿矿渣直接倾倒在水库里，淤积的矿渣已经覆盖了上百亩。

一位环保专家告诉记者，矿渣倾倒在会宝岭水库，严重缩减了库容，造成水库淤积，废弃的矿渣也会污染水源，危害库区、灌区的水生态环境，影响广大群众的生产和生活用水。

这位专家说，像这类水库，不仅矿渣不能直排，即使是企业的污水也不能直接排放。如果要排放，矿山废水必须经过三级沉淀等法定处理方法，达到饮用水标准后方可排放。

村民说，凯立矿业不仅非法占用了村里300多亩农田，还因大量排出尾砂和污水，淹没了民宅，导致村东13户村民被迫搬迁。

在苍山县环保局采访时，该局副局长王宇飞承认老百姓来反映过凯立矿业的污染情况。他说，开采手续是省国土资源局批准的，环评也是省环保局做的，这些都没有问题。然而，当记者提出想看看环评方面的手续时，他说“局里没有”。

苍山县环保局监察大队副大队长张红军告诉记者，他们提取过水样进行化验，COD和氨氮都不超标，地下水没有污染，水库的水也没有污染。铁矿能有什么污染？里面又没有什么有毒有害物质。水体变浑只是因为水里有泥沙。

至于村民反映粉尘污染，张红军更是不以为然：“矿砂比重大，一般是刮不起来的。城里没有铁矿，刮风的时候还有沙尘暴呢。”

记者提出，按照国家要求铁矿选矿需安装除尘设备，凯立矿业有没有除尘设备和尾矿库？

王宇飞副局长又叫来了该局监管科科长朱洪喜。朱洪喜说，按照国家的要求，铁矿在生产期间，要安装布袋除尘设备。但在尾矿库管理方面，环保局只是负责防渗、防漏。如果企业达不到要求，就要限期整改，直至停产治理。

记者将白水牛石后村村民反映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朱洪喜坦承：“白水牛石后村我没有去过，不过，直排肯定不合适。”他进一步解释道，这些企业还没进行验收。

这一解释让记者更加疑惑了：一个公开生产了10年的铁矿，竟然还没有验收？如果没有验收，那些所谓的审批手续又是哪里来的？

凯立矿业的尾矿库到底有没有审批？审批标准是什么？监管部门又是如何保证尾矿库的安全？于是，《法人》记者来到苍山县安全监督管理局。

与那些谨慎地选择着词汇的官员不同，苍山县安全监督管理局矿山安全监管科科长颜廷仓则是直截了当，他斩钉截铁地告诫记者：“这个事和新闻没关系！”在《法人》记者看来，这位颜廷仓科长，不到新闻单位担任领导真是可惜了人才，他能快速判断出事件的新闻价值。最后，这位科长以“记者采访要经宣传部批准”为由，拒绝接受采访。

村民们怀疑，国土、公安、环保、安监等等政府监管机构之所以都有人为凯立矿业说话，是因为这些人大都与这个黑矿的数十亿元利益有关，都拿了其中的明股、暗股、干股、权股

日本著名导演黑泽明那部经典作品，让人知道什么叫“罗生门”。山东苍山凯立矿业的真相之门如何打开，显然需要苍山甚至临沂之外的力量。一座非法矿山能够存在十年之久并不断坐大，肯定需要一些力量的倾力帮助。

实际上，查清凯立矿业的问题可以说是易于反掌——不论对“采矿工程”名义下的无证开采，还是对员工举报的越界开采，都不是那么难以认定。开采后的矿坑都永久地摆在那里，没有人能遮得住、盖得了。监管者只要长着正常的眼睛和大脑，看一眼都能发现。

《法人》记者接触到的白水牛石后村的村民，大都提到一个惊人的数字——200亿元！他们说：凯立矿业从村里掠夺了200个亿，从地下挖走了200亿元的矿石！人家有这么多钱，什么人买不通？铁矿这么大利益，该有多少人在入明股、暗股、干股、权股？

这个数字太过于夸张，凯立矿业的收益以及其中可能存在的腐败，显然被村民们放大了。然而，村民们却信誓旦旦的算了一笔帐：它每天开采的矿石价值，少说也有200万元；所有的费用就是那点矿山机械、炸药和人工的费用，其余全都是利润。你算算，有多少？

即使村民们的前置条件是真实的，10年间它也只能“掠夺”70亿元而绝不是200个亿。

由此看来，苍山县的凯立矿业事件，确确实实陷入了“罗生门”。

《法人》记者在苍山采访时，曾向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问路，因与记者同路，请求载他们一程。在路上，记者随口问及“苍山县哪个民营企业做得最大、最好”，他俩脱口而出：是凯立矿业的老板金纪凯！人家有好几个铁矿，光是在一个村就挖了上百亿。当然了，这些钱他也不能一个人全拿了，要分给当官的一些！

天哪，在苍山，处处都是“罗生门”。

在苍山采访期间，记者几次进出白水牛石后村。因为记者乘坐的车子是济南牌照，每一次，村民都要反复查问是哪里的媒体。他们只信任北京和南方的部分媒体——当地的媒体他们一概不信，有村民说省内媒体记者一转身就可能被收买了。

苍山县民间舆论是如此“野蛮生长”，由此可见公权力、公信力的流失已到了如何严重的程度。而要恢复这种公信力，除了信息公开、依法行政、依法办案之外，没有任何捷径。

记者判断，就苍山县的“凯立事件”而言，派出权威部门深查细挖是唯一途经。本刊对此将继续予以关注。

违法采矿泛滥

缘于政府监管缺位

在凯立矿业与当地村民的冲突中，政府不出意料的站到了企业的一边，这正可以解释非法矿企嚣张的原因。“矿企找政府照顾，官员都到企业寻租”，非法矿业与政府造就的这条灰色生态链，在腐蚀健康的市场环境的同时，也滋生了大量的违法犯罪

文 本刊记者 马丽

为了追求利润，将一个山村周围挖空，最后连这个山村通往外界唯一一条道路也要挖掉，位于山东苍山县的凯立矿业有限公司可以成为中国无良矿企的典型代表。其实一直以来，有关矿业涉法的事件时有发生，一方面是经营者漠视法律，只为逐利；另一方面，监管部门的放任、处罚过轻等现状，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非法开采、盗挖资源现象的发生。

那么，矿业开采该如何做到合法、守法？监管部门应履行哪些监管义务？矿业涉法屡见不鲜的根源又何在？中国政法大学国土资源法律研究中心研究员吴族春接受了本刊专访，为我们解答长期以来困扰中国矿业健康发展的难题。

合法矿企的要件

吴族春指出，“矿业企业的经营资质是个体系，一个合法、规范的矿业企业，必须具备三个层面的要求。”

首先，狭义来讲，所有的矿业企业要开矿，都必须取得采矿许可证。采矿许可证是合法开矿的前提，否则均可认为是非法的；

其次，广义来讲，按相关规定，取得采矿权的企业必须具备一定的资质才能取得采矿权；取得采矿证之后，还必须取得安全生产许可证、环评、地灾评估、水土保持评估、土地复垦、取水许可、排污许可、矿山临时用地许可、民用爆炸物使用许可、民用爆炸物存储许可和矿长资格证等；

第三，特殊来讲，有些特殊的矿种有特别的要求，如金矿的开采，必须取得《开采黄金矿产批准书》，再如煤矿，必须取得《煤炭生产许可证》等。

本案中凯立矿业属于露天采矿作业，对于环境影响较大，吴族春告诉《法人》记者，凯立矿业这样的企业在开采前要接受严格的环评，主要涉及方面包括生态环境、地表水环境、地下水填平、环境空气、声环境、固体废物、爆破影响、环境经济效益和环境风险等等，环评的具体标准国家都有明确的规定。

此外，吴族春还指出，发采矿许可证时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矿区范围的界定，一般情况下都会考虑到矿体上方及周边的设施情况。矿业权益与周边设施权益应遵循民法的相关规定。

违法开采泛滥究因

与矿业打了多年交道的吴族春表示，在有的地方无证开采、私采滥挖是个别现象，但是客观地说，该情况在很多地方非常普遍。

违法开采的原因相当复杂，吴族春概括了四个主要原因：一是行政部门管理能力问题；第二是利益驱动，包括地方利益和开采者利益；第三是当地的矿种和资源的丰富情况，如热门的矿种、特殊的矿种或矿产资源很丰富等；第四是当地的矿产开采历史等。

那么按照相关法律规定，针对无证开采、非法开发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罚呢？对此，吴族春从三个层面向《法人》记者介绍：第一、无证开采、非法开发侵害到他人的合法权益，受害人可以依法主张自己的合法权益；第二、有管辖权的国土资源行政管理部门可以根据具体的违法事实，按相关的规定进行处罚；第三、无证开采或非法开发达到一定程度，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制止和处罚违法采矿作业的公权力措施中，国土资源行政管理部门的行政处罚是第一道防线，但是在一些情况下，非法开采却恰恰与地方政府保护势力相关，比如本案凯立矿业，在凯立矿业与当地村民的冲突中，当地政府表面态度暧昧，实则站到了企业的一边。

对此吴族春表示，要区分非法开采是与地方政府有关，还是与地方政府中的某些人有关！若是前者，与我国现行对地方官员的考核有关，吴族春奉劝地方政府官员，为政绩、为GDP，顶着违法的帽子是不值的，破坏了环境也对不住子孙后代，政府应当是守法的典范，而不应当是违法的楷模。若是后一种那是犯罪行为，吴族春只有四个字：“严厉惩处。”

政府和企业的正途

凯立矿业在将白水牛石后村周围挖空后，还想将这个山村通往外界唯一一条道路也挖掉，最终招致了村民的强烈抵制，并引发双方冲突发生流血事件。在该事件中，尽管村民多次举报、上访，但有关部门却视而不见，直到现在无证铁矿仍在堂而皇之的盗挖国家资源。

吴族春指出，对涉法矿业的举报是公民的法定权利，违反行政管理的，向有管辖权的国土资源行政管理部门举报；构成犯罪的，向公安机关举报。

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对待村民的举报明显存在渎职的嫌疑。如何减少这种渎职现象的出现？吴族春给出了两点建议：一是依法依规，严格执行现行的相关规定，同时提高业务能力，提高管理水平；二是矿业管理队伍最好垂直管理，减少政府的干扰，对违法的案件最好提级管辖，减少不良的干预，才能做到公平、公正。

要实现矿业市场的健康发展，除了政府要正确履行监管职责外，企业也应在经营中洁身自好。吴族春指出，依法依规定经营是根本，政府支持是锦上添花，但是现实中矿企都找政府照顾，这就造成大的市场环境失序，而官员都到企业寻租，又造成违法犯罪。这对市场而言是不公平，是不当竞争、乱序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