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研究生调剂:我是一条流动的河--袁东的博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18:50:43
      我是一条流动的河

 

                       袁东

   “我不是一口井,我是一条流动的河,一条渴望奔向大海的河。”这是作家张抗抗的一句话。我很欣赏这句发自内心的话语,也有着某种程度的共鸣。

的确,井虽深,深到触及地下水源,但井是不动的,永远就在一个地方。无论上方飘过什么云彩,巴望着的天空也就只有井口那么大。熟悉的只是眼前和周边,而不知远方和外围。静止狭小,是井的缩命。

      河流呢?发端于天边的水泉,白茫茫的冰雪世界,茂林裹着的崇山峻岭。集千万条涓涓细流于一体,终成江河。未必没有井的深度,何况始终是流动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明确的。

有时是玉洁的冰天雪地,有时是两岸翠绿的峰峦叠嶂,有时是一望无际的透着清新希望和收获的田野,直到进入大海,也是一刻不停地在全球的环流中运行。流经的不同阶段,就有不同的景色与感获。带给大海的,是融合了春夏秋冬和一路多彩多姿的丰富。相比于井的单调和静止,河流是饱满永动而深刻的。辽阔的视野,开放的情怀,多元化的包容,顽强的生命力,是河流的世界。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清。”再热闹,也留不住江河的脚步,因为她不属于沿途任何一个动人清秀的声色之地,更不会同那些慵懒无聊为伍。墨绿峰峦的无数寂静,更衬托了江河恒古涌流的声势。江河只有一个归属,再险要的障碍也阻挡不了她的去向。等待她的,是远方的大海泱泱。大洋的美,大洋的深蕴,岂是井们所能领略的。

难怪中国的老子总结说:“大国者,下流也,天下之牝。”“下流”者,江河之下游也;“牝”者,母性也。大国如同汇聚江河容纳万物的大海,也如同天下母亲的胸怀,宽容、开阔、多元而丰富。

这正是我想借张抗抗的话要说的。一个人较理想的生命历程应当如此,一个较理想的国家发展亦应如此。

历史告诉我们,大国不仅仅是人口数量和地域面积意义上的,甚至并不主要取决于此。五百年前,只有区区一百万人口左右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弹丸之地,竟能先后驰骋各大洋,横行世界,将人口和陆地大国不放在眼里。到后来引领工业革命的英国,无论是人口还是领土,都远逊于中国和印度,却实实在在地将后者视为可任意瓜分的势力范围,以至成为日不落的全球帝国。

何以如此?中国历史上的统治者,太多是将自己和治下的帝国当成了一口不能移动的井,以井中的水而自享自乐,活动范围总离不开那口井所厘定的半径,眼界狭隘而短浅,态度傲慢却愚蠢。

最典型的,是清代乾隆皇帝在接见以马戛尔尼为首的英国庞大使团时说的:天朝抚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奇珍异宝,并无贵重。尔国王此次赉进各物,念其诚心远献,特谕该管衙门收纳。其实天朝德威远被,万国亲王,种种贵重之物,梯航毕集,无所不有。尽管动辄自诩“天朝”,不时将“天下”“四海”挂在嘴边,实则井底之蛙。

只有极个别的帝王,试图成为河流,渴望流向大海,因而出现了短暂的强盛,成为中国历史上的辉煌。但全部是短暂强盛之后又陷入了僵化停滞。

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没有演化出一个饱满永动的制度,这归于对思想和文化的专制。缺乏的,一直是思想的开放和多元化。“井”的心态一直伴随着历代统治者和社会。容纳千江万水的大海心态,宽容谦卑的母性胸怀,一直没有在中国社会治理的制度层面得到体现。思想僵滞,文化单调,缺乏包容,容不得批判性力量,权威不容怀疑,更不许挑战。这样的社会,有时可以迎来物质条件的快速改善,但很难实现精神和文化的跨越,心灵的高贵像那口井是竖直而不可能扩散开来的,发展的持续动力往往令人担忧。这样的社会,一遇冲击(无论这冲击是源自内部还是外部),很容易神经质,有时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最终很可能又导致物质条件相对恶化。

没有河流那样的整体心态和志向,作为其中的个体,也会被动或主动地固定为井的心态和存在。如果个体都是一口口井,相对于一条条河流,对于统治者而言,治理起来当然就容易。制度的确定与变迁,文化的引导与塑造,没有也不希望个体是河流。但井的固定和狭限,不能不说遏制了个体的视野和发展。他们被希望也被要求只满足于井口上方的天空,井台周边的世界,如此才被视为稳定的要素,才是秩序的维护者和贡献者。长此以往的文化氛围也就视河流那样的个体为不安分不稳定,甚至是反秩序的,从而使这样的个体缺乏保护和激励。然而,无论是个体还是整个社会,在这一过程中丧失了的是活力和生命力,丧失了的是制度文化文明的先进性与引领性,也就难以成为老子意义上的“大国”。

令欣慰的是,当今的中国,越来越多的个体希望成为河流而不是不动的井。他们希望流动,他们不满足于一时的现状,他们渴望流向大海,融入具有普适性价值观的世界洋流之中。当这一心态尉然成风,付诸于越来越多的行动时,中国也就有越来越有希望成为融万千水流的江河下游,接近大海,成为真正的大国。

当然,这要求制度上的变革,要求文化上的发展。无论是制度还是文化,要使每个个体能够确定不同的阶段性目标,给他们条件与机制,使他们能够实现应有的一个个阶段性目标。如果个体能够看到希望,有着不断提升的目标,能够通过努力走过有所改善的阶段,递次前进,奔向他们心中的大海,个体才是有活力的,作为整体的社会也才是有生命力的,而不是我们已经多多少少切身体会到的相反的现状。为此,如何让民众更有效地参与到公共治理中来,监督政治的清明,使公共政治更加有效地运行,恐怕是这条路上避不开的机制。

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我也要说:“我不是一口井,我是一条流动的河,一条渴望奔向大海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