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你百度云:张玉凤再谈晚年毛泽东:喜诵悲凉《枯树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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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和”沉浮录:只希望30岁以上的人能忘记他

2011年01月19日 09:36
来源:凤凰网历史 作者:顾保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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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政治上犯过错误的阴霾始终难以从他心中抹去,他怕接触人,常戴墨镜,即使在房间内也不摘;来往密切的多是原在戏校的同学,与其他人相处来往甚少,而且话语极少。艺校排了新戏请他提意见,说好的无非是“规矩,路子正”;实在不能令人满意的也只是说:“戏不好,是学生的事,不是老师教的事。”仅对两人,他时而直抒胸臆:一是著名的河北梆子艺术家裴艳玲,曾就自己排演的《钟馗嫁妹》两次诚恳地请他提意见,钱浩梁坦陈己见报以回敬,还建议剧中小鬼的舞蹈可加入迪斯科动作,渲染妖气,裴艳玲也欣然采纳;二是对校长赵同兴,钱浩梁在与他单独谈话中吐露过自己的哀怨:悔恨自己这样一个不懂政治的人却参了政摔了个大跟斗,对周恩来总理的怀念,能回京与妻子团聚的企盼,以及重登舞台的梦想……

是的,他希望自己能重返舞台,为此他一天也没停止练功,课余时间就是他的练功时间,只要排练场有空,他就去排练场,一天几遍,寒暑不辍。在家里则是边压腿,边盯着电视机跟着音乐哼哼,权当吊嗓子。虽然他也知道重返舞台遥遥无期,但他仍执著无悔地期待着,并表示要给艺校排出自己拿手的三台大戏:《长坂坡》、《艳阳楼》、《挑滑车》。

钱浩梁在艺校的几年,以他突出的业务水平和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教学态度换来了同事和学生的尊重。1988年河北文艺界评定技术职称,艺校顺利地通过了他高级讲师职称。但报到省里后,却独有他没被批下来。有人把此事告诉了高占祥,高占祥明确表示:“钱浩梁的情况我了解,他的职称应该批,他的住房也应调整。他是难得人才,要用人所长,我们要把政策落到实处”。这年国庆前夕,钱浩梁的职称解决了。消息传到北京家中,他的女儿钱红南抑制不住激动,给高占祥挂了个电话:“高叔叔,我们全家感激您,我们一辈子忘不了您!”

重登京剧舞台有望了!1988年《中国戏剧》刊登了《浩亮近况》。一位与钱浩梁23年没见面的老朋友读后克制不住思念之情,前去看望他。交谈中那位老友萌发了给喜爱京剧的宋任穷写信的念头,希望能让钱浩梁重返京剧舞台。这封信经宋任穷同志批示后转给了文化部。

这年中国戏曲学院的历届校友为母校募集教育资金,准备于12月在北京中山公园举行三天义演,在演出阵容中列上了钱浩梁的名字。接到通知,钱浩梁兴奋不已,他第一次登门求见省委书记李文珊。由于宋任穷同志对有关钱浩梁演出之事已有批示,所以在李文珊呈报文化部时,文化部同意了钱浩梁出台。

12月6日,在中山公园礼堂的后台,即将上演《艳阳楼》的钱浩梁,对着化妆镜拿起笔,迟疑地回忆着脸的勾法—毕竟他已25年没演过传统戏了。有人劝他让师弟给他勾,他坚持要自己勾。这不仅因为勾脸是大武生的本分,也因为眼下的演出机会是多么的不易!那天晚上,不少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直至钱浩梁上了场,走完趟马后的那个大“跺泥”,稳稳当当地跺在台上,博得了满堂彩后,大家才长吁了一口气!

钱浩梁终于又回到梦寐以求的舞台上来了。面对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观众以及他们热情的掌声,他的心弦颤动不已,如果没有那些年的折腾,一直好好唱戏该多好啊!而人们从中看到的,则是时代在前进,中国的政治日益开明民主,正如高占祥几天后约见他时的感喟:“看来决定你登台演出是符合民心的。”

接踵而来的1989年元旦,同样喜爱京剧的天津市市长李瑞环请天津电视台邀请钱浩梁出演《艳阳楼》。这一录像在天津电视台元旦节目中播出后,各地文艺团体和电视台纷纷请他去演出。

在不断接到各地演出邀请时,钱浩梁仍是那么小心翼翼。出于慎重,他总向来人要当地最高一级政府的公函邀请信,对仅是团体和单位的邀请他一般都拒绝,更不要说一些穴头的单独私下邀请了。倘若是义演,那么即便组织者象征性地给他少许钱,他也不敢要。他怕玷污义演的神圣内涵,也怕因此犯“经济上的错误”而再次失去来之不易的演出机会。而且,他每去外地演出,都跟艺校打招呼,还严格遵照合同,每演一场就交给艺校100元钱。同时,在每次演出前,他手持话筒几乎都要说上这样两句话:“感谢大家还记得我。现在我为大家做汇报演出。”他怕涉及过去,演出的基本上是传统戏,但观众们一如既往记住他的“样板”段,演出场上的呼声一浪高于一浪,热切请求他来一段《红灯记》。没办法,他才唱一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开口,场里场外便合成一条嗓子助声呐唱,场面令人激动,台上演唱者热泪盈眶,台下观众更是如痴如醉!

有人担心,这样一唱,早已消逝的年代会不会又被这熟悉的旋律拉回来,唤起痛苦的回忆?但是随着年月的推移,岁月是最好的洗涤剂,可以冲淡痛苦,抹掉尘埃,学会用宽容的眼光重新审视过去所痛苦所悲哀所憎恨的年代。所以说现在观众心理构成已经成熟,能够超脱“样板戏”所存在的年代,而回味所熟悉的旋律。

对此他曾笑着私下里对朋友说:“观众有个误会,以为《红灯记》是我的代表作,其实《伐子都》才是,可是大家不认。”

从1989年到1991年三年间,他为找回失落多年的舞台生涯拼命奔走四方。1989年春,苦于没有像样的行头(戏装),艺术上素来认真的钱浩梁不惜借款一万余元,在上海定做了行头器械。为尽快地还上这笔借款,更促使他辛劳地往返于各地舞台,而且常常在同一出戏中,先后分饰几个角色频繁上场。可是纵然钱浩梁艺术功底深厚,但毕竟年近60岁了,在疲于奔命之中,绷紧的弦终于断了。1992年1月,钱浩梁应邀到济南出演《龙凤呈样》,而且是“一赶三”,在《甘露寺》中先演鲁肃,后乔玄,再在《回荆州》中饰赵云。当戏演到《回荆州》时,58岁的钱浩梁突然感到头晕,随即倒到了舞台上,在丧失知觉前的一瞬间,他遗憾而又无奈地看着幕布在他眼前“哗”地拉上了……

他得了脑溢血,1992年底,他被批准病退回京,结束了河北省艺术学校的教师生活。

据1993年3月6日《北京青年报》李彦春所写的《“浩亮”寻踪》一文记载,他的夫人曲素英对记者说,钱浩梁“病了一年了,目前恢复得比预想的要好,他能绕着居所步行一周,约两公里左右,他每天除遵医嘱休养外,闲时看报看电视。电视节目中他最爱看体育节目,体育节目中他最爱看拳击。京剧节目他是坚决不看”。莫非这是一个执著艺术的人难以重返舞台的内心悲凉?目前住在女儿家的钱氏夫妇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他们除了与知根知底的朋友来往外,基本上闭门谢客,当街坊邻居认出衰老了的‘李玉和’时,曲素英会赶快掩饰说‘他只是长得像李玉和而已’。他们不主动与人说话,别人主动搭讪,他们避犹不及,恐怕别人受牵连。他们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20年前”。最耐人寻味的是文章末尾曲素英代表钱浩梁对记者所说的一番话:“希望30岁以上的人们忘了他们,平安度余生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呵,希望别人遗忘的钱浩梁,不管是荣是辱,历史会遗忘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