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的外籍学生:丧子之痛(翻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5:30:37

  

   《丧子之痛》是法国作家居尔蒂斯所著小说《夜深沉》中的一个片断。儿子是抵抗运动组织的成员之一,不幸被朋友出卖,又被敌人杀害,并抛尸荒野。父亲得知后,悲痛欲绝。作者对这段丧子之痛的描写读来感人至深,催人泪下。本书荣获1947年度法国文坛最高荣誉龚古尔文学奖。

   他出去了,晚霞灿烂,天空中飘动着大片大片玫瑰色的云彩,燕子在欢快地呢喃。一群群快乐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在歌唱。德·巴朗森先生很慢、很吃力地行走着。他始终透不过气来,嗓子里仿佛卡了一个球,十分地疼痛。他感到全身就要散架子,就要碎裂了。他经过市郊的一个小教堂,便走了进去,跪了下来。这个幽暗的殿堂凉爽而又肃静,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双掌合十,注视了一下在教堂深处、祭台前燃烧的那盏小灯,说了声:“我的上帝呀……”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的忧虑和痛苦是无法用祈祷来表达的。

他走出了教堂,手下意识地插进衣兜里,手指便碰到了一包香烟。蓦地,德·巴朗森先生看见弗朗西斯站在他面前,站在车站的月台上。他看见了那年轻含笑的脸,听见了那纯真的声音:“爸爸,您能给我几支烟,让我路上抽吗?”德·巴朗森先生又颤抖起来。他已忘记了这个细节,忘记了这句短短的问话,忘记了弗朗西斯当时的面容……从12月份起,这些就埋在了他的心底。记忆突然涌现出来了,毫无掩饰、清晰真切、冷酷无情……“我拒绝他了,”德·巴朗森先生自言自语地说,“我拒绝给他香烟了。这是他带走的我的最后形象……”他加快了步伐,几乎跑了起来。一些年轻人扭过头来,好笑地望着这个跑得飞快的白发老人。到了桥上,德·巴朗森先生停下来,倚在栏杆上。无比的痛苦……人总是可以再痛苦一点,再痛苦一点的……不存在什么限度。

他又继续走,快到广场了。只见华灯初上,人群仍然聚集在广场上。

“不。弗朗西斯没有死,”德·巴朗森先生自言自语地说,“他没有死……”只为这件小小的往事,只为不给他香烟,他觉得上帝就不会让弗朗西斯死的……这无法想象,太可怕了……不,弗朗西斯能回来,而德·巴朗森先生还会终生爱他,满足他,让他忘却没要到香烟这件不快的事。离他几步远,有两个年轻的游击队员在说笑。他们的脸庞黝黑而明朗,其中一个依稀有些像弗朗西斯。“也许,弗朗西斯在波尔多参加了游击队组织……”他从未作过这种假设。这假设激起了他一线微弱的希望。“我去问问他们,”他心想,“他们属于西南游击队,可能认识弗朗西斯,说不定还见过他……这是我唯一的运气了。如果他们不认识他,那么一切都完了。”德·巴朗森先生凑到了年轻人的跟前。

“小老弟,”德·巴朗森先生对其中一个长得像弗朗西斯的小伙子说,“我想问问您……您参加游击队很久了吧?”

“有两年了。”小伙子和气地说。

“你们是否转战了整个西南地区?比利牛斯、纪龙德、朗德……”

“不错,几乎全到过。”

“去年1月或再晚些,您是否偶然遇到过一个和您同龄的、叫巴朗森,弗朗西斯·德·巴朗森的青年?”

小伙子想了想,转身对着自己的同伴。

“弗朗西斯·德·巴朗森,”他重复道,“你认识吗?”

那位同伴撅了撅嘴。

“不认识。这名字从未听说过。”

小伙子看了看德·巴朗森先生。

“我也一样,不认识。”他说。

老人低下了头。无限的、永恒的痛苦。无底的深渊,无底的……

他哆嗦着,朝那个脸庞黝黑的青年游击队员抬起了眼睛。他微笑了一下。为了这一笑,他作出了惊人的努力,真正英雄式的努力。

他把双手搭在小伙子的肩膀上,始终微笑着,眼里噙满了泪水。

“小老弟,”他说,“您和您的战友们干得非常出色……多亏了你们,我们的国家才……请允许我……请允许我拥抱您。”

他把小伙子搂在了胸前。于是,克制、压抑了数小时的啜泣一直升到了嘴唇,使衰老的肩膀颤抖起来。他搂在怀里的这个身体是如此之年轻、健康,气息清新而好闻,活像弗朗西斯的身体。

对面人行道上,一小伙年轻的士兵在注视着这一幕。其中一个笑了起来:

“喂,瞧那个老人,他在拥抱罗贝尔呢。”

“那又怎么,”另一位说,“那老人是个爱国主义者嘛。他很激动,解放了,你懂吧……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他很激动。喂,瞧,可怜的老人:他哭了。”            摘自《夜深沉》,2010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