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附魔追随者:张子林书法 收藏 我们必须要有勇气来正视自己和过去(组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05:18:55

肖复兴(左)和本报记者合影。

啊,北大荒,我的北大荒

本版文/图 本报特派记者文远竹、李栋

焦点对话

作家肖复兴接受本报专访:“我们必须要有勇气来正视自己和过去”

“过去的路是一张弓,只能弹射得我们向前飞奔,这就是我们无法逃避又不可选择的命运。”10月底的一个晚上,肖复兴如约出现在北京潘家园的一家餐厅。在一个兼具老知青和知青文学代表作家身份的肖复兴看来,“如果回顾知青上山下乡四十周年有点什么意义的话,首先你必须要有勇气来正视自己和过去”。

61岁的肖复兴穿着一件红色毛衣,看上去仍然充满激情,就像当年去北大荒一样。“我觉得你们现在年轻人比我们当年年轻时要好”,肖复兴不无感慨。从21岁到27岁,肖复兴描述成最为躁动的青春岁月,是在北大荒度过的,这与当今经常提及的“80后”年龄段恰好吻合。

一场跨越了40年的“青春”对话在历史与现实的碰撞中展开。

记者:这40年里您最难忘的是什么?

肖复兴:最难忘的是那些最普通的老乡,他们对知青最淳朴的那种感情是最不能够被遗忘的。

记者:这种感情后来发生过改变吗?

肖复兴: 时间和空间拉开了距离之后,人们最容易的是遗忘。对个人来讲,遗忘的是对过去青春的记忆;对一个民族来讲,就是对过去一段历史的遗忘,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记者:那您认为(知青)这段历史正在被遗忘吗?

肖复兴:正在被遗忘。(造成这种情况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因为我们对过去这段历史从来没有正视过;其次,我们这个民族缺少忏悔的意识和传统,因为我们没有宗教信仰;同时,商业时代的到来,颠覆了人们的价值观,过去人们认为理想是最重要的,而现在人们认为挣钱是最重要的,只要一坐下来吃饭,人们谈的就是房子。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那种沉重就很容易被遗忘。

记者:您后来的文学创作也是基于这种考虑,要将这种记忆保留下来?

肖复兴:对,作为个人来讲,唤起对过去的记忆需要一定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仅仅是考验你的记忆力,更考验你对过去这段历史的审视能力,你能不能审视过去,正视自己。因为你在回忆过去时,不全都是美轮美奂的,肯定有很多痛苦,有不对的地方,甚至令你羞愧的地方,你有没有勇气正视自己,正视过去,正视这段历史。

记者:您是怎样看待知青上山下乡这四十年的经历和这一代人的命运?

肖复兴:知青这四十年的经历跟共和国的历史是完全同步的,1968年~1978年,上山下乡;他们回城的第一个十年,即1978年~1988年,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回城后没工作, 城市里新一代的青年已经成长起来, 青春已过,生存压力随之而来;第二个十年,1988年~1998年,国家由计划经济迅速转到市场经济,下岗首先就是这一批人;第三个十年,1998年~2008年,这批人到老快退休了,青春彻底度过,改革开放30年的辛酸苦辣正好是这一代人的辛酸苦辣。

这一代人经历种种磨难之后,就像小托尔斯泰所说的,在火里面浸了一次又一次之后,他们仍然还能保持激情,保持对国家、对民族命运的关注,这是非常可贵的。

记者:您认为我们今天回顾知青上山下乡四十周年,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肖复兴:如果有点意义的话,首先你得有勇气正视自己和过去,然后真正反思一些东西,看到自己的不足。有勇气正视自己,有勇气反思自己,才能回到真正的回忆当中,否则那种回忆是虚华的,修饰过的回忆。回忆不等于怀旧,怀旧带有主观色彩,但回忆是真正客观的,有勇气回到现实当中,需要的警惕的是,不要过分强调回忆的感情色彩,否则回忆就失去了价值。 

知青收工归来

知青垦荒

知青缝衣

背景点击

54万名知青涌入 2万多人留守

北大荒指从东经123°23′~134°32′,从北纬50°21′~43°56′,纵贯8个纬度的松嫩平原、三江平原、完达山两麓,总面积5.35万平方公里的大片荒原。

1958年8月29日,中共中央作出了《关于动员青年前往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决定》。决定指出:“劳动力不足是加速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主义建设的重大困难……中央决定自今年到1963年五年内,从内地动员570万青年到这些地区参加社会主义的开发和建设工作……”

从1958年6月开始,先后有5.5万名山东支边青年和移民,高举垦荒的旗帜来到北大荒。1968年6月18日,以“屯垦戍边”为主要任务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成立,将原东北农垦总局所属农场和部分省属农场合编成5个师,辖58个团(后扩大发展到6个师)。这一年就有3万多城市知青成为“兵团战士”。从1968年至1976年,共有54万城市知识青年加入到北大荒人的行列。

这是一支充满朝气的队伍,也是北大荒开发以来诸多队伍中数量最多、文化程度最高、流动性最大的一支队伍。前后十几年的时间里,几十万人潮水般涌来,他们留给这块土地的是最宝贵的财富——青春。北大荒精神对他们的成长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一大批优秀人才脱颖而出。

当年的风和雨、悲与壮、泪和血、思与情都将是一代知青说不完、道不尽的跨世纪的话题。至今仍有两万多名知识青年坚守在北大荒开发建设的岗位上。 

知青垦荒

邢燕子年轻时的照片曾发表在1960年第20期《人民画报》封面上。(翻拍照)

如今已67岁的邢燕子看上去就像名普通的退休大妈。

明星知青

邢燕子:我的那段经历是国家的需要

邢燕子,当年最早树立的知识青年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典型,广大知青心中的偶像,曾2次当选全国人大代表,5次当选全国党代表,3次当选中央委员,5次见到毛主席,13次见到周总理。曾担任中央委员、天津市委书记。

如今,67岁的邢燕子坐在天津北辰区双街镇简陋住宅的客厅里,回忆逝去的青春和那个火热的年代,一脸平静地对记者说:“我自己的那段经历是国家的需要、是历史的需要,如今作为平常人,我早就以平常心来对待。无论对过去还是现在,我毫无怨言。”

“1958年我是自愿去农村生产劳动的,当时中学毕业,正是抢种小麦的季节。爷爷还在农村,又赶上自然灾害,国家粮食不能自给。周总理也号召,发展农业生产,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就想,作为青年就应该去农村干自己最应该干的事。我是一路小跑进村的!”

郭沫若曾为她写《邢燕子歌》

邢燕子的父亲当时是天津陶瓷厂副厂长,她完全有条件当工人,也可以继续读书。但她却选择了回到宝坻县司家庄务农,这离国家大规模动员城市青年上山下乡还有10年。邢燕子的这一选择与当时党中央的号召不谋而合。经过报纸、杂志、电台的相继报道后,邢燕子被树为扎根农村的典型,郭沫若也曾为她写诗《邢燕子歌》,后来还被谱曲,在广大青年中广为传唱。

“郭老不愧为大家,这首为我写的诗中有一句:‘青春献农村,青春永不老’。这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邢燕子说。

毛主席曾领着她上主席台

生命中哪件事情至今最为难忘?邢燕子想都没想,眉毛一扬,大声说:“当然是1964年12月20日开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时,第一次见到毛主席,开会前毛主席跟我亲切握手,还亲自领我上主席台!”

邢燕子回忆说,当时大会即将开幕,她正在人民大会堂湖南厅休息,毛主席与刘少奇主席走进来与代表一一握手,当毛主席握着邢燕子的手时,用湖南口音亲切地问:“你就是燕子?”邢燕子当时激动万分,泪水夺眶而出,一个劲地点头。“此前在梦里想了千万遍的话,当时一句也说不出。”

会议就要开始了,让邢燕子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又发生了。“毛主席用他那温暖的大手领着我缓步走上主席台。我当时感到,台下无数惊奇、羡慕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全国人民在注视着自己, 一股幸福的暖流立刻涌遍全身,使我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眩晕。”毛主席问:“燕子坐在哪儿?”工作人员告诉他,邢燕子同志是今天的大会执行主席,坐在前排。毛主席亲自将她领到前排座位上,然后才走到第二排自己的座位上。

12月26日,正逢毛主席生日。那天散会后,邢燕子和另一位江苏盐城的知识青年代表董加耕应邀参加了毛主席的生日聚会。她被安排坐在毛主席的右手边,董加耕坐在毛主席的左手边。席间,毛主席说:“今天没让我的孩子来,他们是吃蜜糖长大的,不下乡,不配。我要坚决坐在群众一边。”

40多年过去了,当邢燕子跟记者讲述这段往事时,老人的眼眶湿润,泪光闪烁。

从“邢十六”到农场工作

1979年,全国各地的知青开始陆续回城。从此,邢燕子的名字便在媒体上消失了。随后,邢燕子开始了另一场全新的“从高处往下掉”的经历。

20世纪70年代,邢燕子曾担任上至中央委员、天津市委书记,下至司家庄党支部副书记等大大小小16个职务,被人称为“邢十六”。进入80年代,她开始逐步“降级”,从市委书记降至市政协副主席,到后来,她失去了全部高职。再到后来,在市人大代表的名单里也不见了邢燕子的名字。她被安排去北辰区永新知青农场工作。

而今,邢燕子老人坐在她自家的客厅里,身穿一件臃肿的大衣,与寻常退休大妈无异。当记者问她对此有何感想时,邢燕子爽朗一笑:“说心里话,刚从台上下来时,心里也苦闷和失落过。但后来一想,无论官大官小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国家的安排和需要。对于政治地位的变化,我没有怨言。我们不能跟党和国家讨价还价呀。” 

刚来北大荒时杜俊启要带枪防狼。

如今杜俊启已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

葛柏林的家庭农庄一角。

留守知青

经营家庭农场身家过千万

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辛勤劳作汗滴成冰的知青们,被苍天大树轰然砸倒的伐木者,还有迷失在小兴安岭原始丛林里永远找不到家的拓荒者……有人说,那些粗野的灵魂,他们每一个都胜过了海明威。

2008年10月25日上午,记者沿着乌苏里江,经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山林,在郁郁葱葱的松林深处,见到一座漂亮的家庭农场。庄园四周长满了柞树、白桦、杨树、核桃等优质特色树种,色彩斑斓如油画一般。场地上摆放着一大排世界最先进的农用机械,最显赫的是那台有二层楼高由意大利纽荷兰公司生产的菲亚特牌大马力拖拉机。

葛柏林:

不做场长去办家庭农场

记者的造访让宁静的庄园一阵狗叫鸡鸣。身材高壮、满脸古铜色的庄园主葛柏林和他的老伴林莉跑出来,一边喝退狂吠的那几条黄狗,一边和我们打招呼。老两口都是当年下乡知青,都曾在建三江垦区859农场工作过。林莉介绍说,她是1968年从北京来北大荒的,葛柏林是佳木斯的下乡青年。

1986年,葛柏林主动辞去分场场长职务,来到这片亘古荒原上承包了一万多亩地开始创办家庭农场,现已成为粮满囤、树满山、鱼满池、各种珍禽野兽常出没的生态庄园。建立家庭农场以来,他们已生产粮食1.2万吨,从2000年以来,每年产粮豆1420吨,能装40节车皮。老葛一家也在“绿色银行”中积累了上千万元的财富。

葛柏林从连队农工、统计员、排长、连长、指导员一直当到分场场长兼党委书记,为什么去办家庭农场?他说是受美国电影《荒原小屋》和前苏联的小说《金星英雄》的影响。

1985年,葛柏林在离场部50多公里的荒原上承包了一片荒原,领着几个工人,挖沟排水,开荒种地。那一年就开荒近400亩,种上了小麦大豆。已经在农场当工会副主席的林莉也辞去职务,跟着老葛干起来。那时,林莉在四根木杆挑着的一块帆布下,脚站在泥水里,给工人们做饭,老葛开着拖拉机和工人们一起挖沟开地。到1986年,葛柏林的家庭农场已经开荒2000多亩。

1996年老葛个人投资12万元兴建900亩的湿地自然保护区。葛柏林说:“我当年曾和知青战友一起上山砍树开荒,欠下一笔不小的生态账,大批知青返城后,我自愿留下来,就是为了还账。现在我已完成退耕还林1995亩,占耕地四分之一。我今年快60岁了,要在地里再种100万棵树。当年我们知青是‘向地球进军’,现在在经历许多苦难之后,我们能敬畏大自然,那就不枉做一次北大荒人!”

杜俊启:

50多年前常常“与狼共舞”

2008年10月27日上午,74岁的杜俊启坐在黑龙江萝北共青农场自家客厅的椅子上铺开一张张发黄的黑白照片,用颤抖的声音向记者讲述照片上姑娘小伙子们“向边疆进军”的如火岁月,记者脑海中浮现的是海明威笔下那个与大海波涛顽强抗争的老人。

杜俊启老人永远无法忘记53年前11月8日那个傍晚,他率领52人的“天津青年垦荒队”来到萝北这个荒无人烟、冰封雪冻的大草甸。他们一边搭帐篷,一边拾柴做饭。入夜了,有垦荒队员吹响了口琴,也有垦荒队员在油灯下大声朗诵刚刚写好的“逼土地交出粮食,叫荒原变成家园”这些洋溢着英雄主义气概的诗句。突然,远处传来阵阵狼嗷,掀开门帘一看——100多米内,数百双贼亮的绿眼贪婪地望过来,吓得吹口琴的青年甩掉口琴,转手操起一根大木棍。队长杜俊启当机立断,在帐篷周围燃起篝火,队员分组巡逻,不让狼群靠近。

1957年元旦,为了表达扎根边疆的决心,天津知青们举行了4对新人的集体婚礼,杜俊启与第二批天津垦荒队的一位姑娘结婚了。时光飞逝,杜俊启夫妇在北大荒一呆便是53年,像他们这样至今在共青农场扎根的天津垦荒队员还有30多人。

中午吃饭时,老人家频频向记者劝酒,并执意喝下了一整瓶啤酒。临出门时,老人家乐呵呵地指着窗外的小集镇说:“你们能想象到50多年前这里只是狼群居住的地方吗?”

返城知青

通过博客找到不少当年战友

40年过去了,曾经在北大荒“黑土地”上留下青春脚印的约52万返城知青,陆续步入退休年龄。他们依然眷恋着那块土地,因为他们曾经爱得如此深沉。

杲文川在北京返城知青中小有名气,他在个人博客中写了很多关于北大荒知青的文章,以博会友,找到了不少当年的战友。杲文川现在的职务是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副刊部主任,他做过多年的记者、编辑。

1978年,是历史命运发生转折的一年。“像溃堤一样,哗啦啦的”,知青开始大批地返城,这一年,杲文川以“困退”的名义回到了北京。

“每个街道都有三四千待业知青”,找一份工作非常难。有去粮食局扛麻袋的,有在天安门给人照相的,也有人卖大碗茶的,“那种感觉就跟现在的农民工差不多,城里人不愿意干的,这些重新回来的‘城里人’抢着去干”,依靠邻居介绍,杲文川后来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找到了一份临时抄写的工作。

此后的路,全靠杲文川自己奋斗出来的。从日薪8毛钱开始,一边工作,一边上夜大,到后来转成正式工,提干。43岁那年,杲文川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回100多里地,和比自己小20多岁的同学一起上课,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并以最大年龄学生的身份获得“韬奋新苗奖”,“从北大荒回来的人都特别珍惜学习的机会。”杲文川说。

跟杲文川一起回城的知青命运也在迅速分化。“一部分人上学了,进了机关,这是最好的;第二种人是下海做生意的,这样的人很少,这一代人中发大财的人有,但很少;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出国,这种人也少;大多数的人进了企业,后来很多人下了岗,提前退休了,没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大多在1000元至2000元之间,家里比较困难,生活在城市的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