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纹饰:老爸老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6 22:11:45

春节前回家,离上次回去才仅仅几个月时间,发现老爸老妈似乎突然老了很多。两位老人满头雪白的银发不说,老爸的腰已经明显弯了许多,总爱蹒跚着折着身子走路。而老妈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前,糖尿病引起“青光眼”,腿浮肿等并发症,连上街买菜的路程都难以完成。实在是岁月不饶人!

老爸年轻的时候是一表人才。用一同和老爸转业回来的孙伯的话讲:老爸是当时东北16军48师326团有名的四大美男子之一,浓眉大眼,脸盘白净。的确如此,家中镜框里张挂着的父亲在部队的照片可以说是帅气逼人。而说实话,老妈确实没有父亲那般漂亮,但对于出身“地主反革命”家庭的父亲来说,能与母亲结为百年之好,也是实属不易的事情。

1969年,老爸老妈带着我的二哥三哥从东北吉林部队回到河南老家。老爸15岁参军,17岁提干“保家卫国”抗美援朝去朝鲜一去就是三年,19年军旅生涯就此结束,从心里委实不乐意。但那是当时全军响应林彪“还我河山——干部能上能下,哪来哪去”的号召,三十万“复员”干部的唯一选择。三十万“复员”干部,几乎都是一些家庭出身不好或者“有问题”的。家是城市的回去当工人,家是农村的回家务农。

从此,我们走过了一段比较艰苦的岁月。

“红薯干,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是曾经对一些豫南贫困地区农村的描写。其实,对于70年代生活在城市里的我们家,红薯干实在是赖以生存的主要口粮了。老爸是独子,爷奶年迈又无任何经济收入,我们弟兄四个又是青一色的楞小子,全家八口人的生活仅仅靠老爸老妈加在一起56元的工资来维持。计划经济年代,一切食品皆是“供给制”,粮食本上的吃粮标准很难裹腹,迫不得已,把细粮转为粗粮可多买回几斤。即便是春节,通常也是几斤肉或者一两个猪头就把年匆匆应付过去了。

记忆里,难忘这样一个场景:夕阳下,老爸端着碗蹲在门口吃晚饭,饭是清可照人的红薯干熬的粥。一个挨家讨饭的行乞者远远走来,好心的老爸把碗中稠的部分专门留了下来。然而,当行乞者在看清楚老爸碗中究竟为何物时,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摇头走开了。老爸顿时黯然神伤!

在我小的时候,老爸常这样对我们说:“好的衣服咱买不起,但我能保证冬天不让你们冻着,饭要让你们吃饱!”“我的出身不好,“地主”“反革命”家庭两顶“帽子”压了我一辈子都没有抬头,而你们的出身是“革命军人子女”,今后的路走好走坏全靠自己了!”

也许此话是当初老爸在万般窘境和无奈之下聊以自慰之说,时过境迁,我想这除了殷殷父爱以外,如今我所感悟到的是,为人父不易,尤其是老爸这代人为人父为人子以及“养家糊口”的艰辛。

尽管生活困窘,但困窘的生活并没磨灭掉老爸乐于助人有性格。老爸手巧,很多亲戚朋友家至今还有他用有机玻璃制作的“二七纪念塔”的台灯。老爸会修表,求他修表的人很多。老爸给人修表从不收钱,人来了又搭烟又搭茶,有时甚至他自己掏钱给人家配零件。等人家高高兴兴把修好的表一拿走,老爸免不了要受老妈一通数落。而通常,老爸是付之一笑。老爸为人热情,但也有过分热情遭到误解的时候。用老妈的说法:“净干叉屁事儿!”有一年,家里买了台罗马尼亚产的电视机,很多邻居看了纷纷让老爸领着去买,结果时间不久,有的电视机出了毛病,抱来找老爸修,老爸不会,人家很不高兴,甩着脸色走了,似乎老爸就是卖电视机的“拖儿”!无论怎样,事实上,老爸这种在最艰苦的时候还不忘与人为善助人为乐的思想,时时感召并影响着我们弟兄几人。

生活中,老爸对爷爷奶奶以及老妈几乎是“百依百顺”。那时,我们弟兄几人年龄还小,尤其是爷爷奶奶作古前,端吃端喝把屎把尿基本上都是老爸来做。我们家,也是典型的“慈父严母”的类型。老爸一般从不打骂我们,直到我上小学四年级的年龄,还能躺在老爸怀里看上一晚上的电视。但在老妈面前,我们多不敢过于造次,否则“带把儿的烧饼”会毫不客气的印在脸上。

老爸是个好人,老妈则是个精明仔细且要强的人。1959年,老妈是背了一篮子的干馍随军到部队的。那时的人,多没有出过远门,也没太多的见识,好在老爸的心仔细,提前在信中详细写了去东北乘坐火车所必经的各个车站,于是,听话的老妈严格按照老爸信里的“说明”,走一站,下车,再买下一站的车票。正在发愁一篮子的干馒头坚持不到东北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一个和老爸一个军的战友,于是结束了“步步为营”“艰苦跋涉”的旅程,“一路顺风”来到了部队。如今全家一提起这件往事,夸奖老妈真有点“闯关东”的味道。

据老妈说,当时东北零活非常好找,闲着没事,便悄悄报名到一个国营菜窑里削萝卜。在当时,军官的家属去菜窑削萝卜可是绝无仅有的,而老妈等老爸一上班,自己也悄悄去了。月底领了工钱,悄悄用来补贴家用。老妈的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了很久而不为老爸知晓。六十年代,长白山到处是原始的深山老林,每到秋天,老妈会领着我的两个哥哥到密林深处大量的采回黄花菜、木耳、蘑菇、核桃之类的山产品。尤其是蜀黍般的草耔儿,把一群鸡喂得个个膘肥体壮。直到今天,提起东北,老妈止不住地夸:“东北是个好地方!”

老妈的这种精明、仔细,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比如,改善生活吃油条,老妈按人分配。玉米面馒头夹油条,既解馋,又能吃饱。那时,我们家里是不敢有丝毫“奢侈”的。我想,当年我们家算是实行“供给制”的极少数家庭之一吧。

七十年代中期,老妈得了严重的肾病,浑身浮肿,时常病倒在床。但她还是挑选别人不愿意干的油漆工种,目的是能多挣点“有害作业”补贴,而且还是尽可能多上夜班,为的是多挣8角钱的夜班费。

如今,我们弟兄几个相继成家,娶妻生子,家里的条件也好了起来,老爸和老妈也老了。前些年,每逢上节假日,我们弟兄几人都会携妻带子从各自的小家涌到“老家”团聚,那是老爸老妈最开心的时候。老爸也总是乐此不疲的一次次向熟人介绍着自己的孩子们,那是他的骄傲。

近几年,三嫂的娘家先后出了几挡子事,每年春节三哥全家到三嫂家过。二哥二嫂之间的“冷战”。我们全家三口搬离了小城,各种原因,也很少回去。特别是连照个全家照的机会就很难凑齐。每每,尤其从老妈的眼里,读到的是一种深深遗憾,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有时,虽然不愿意想,却不得不想,我们还究竟能看到两位老人多少年,每次想起,心里总是一阵阵的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