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的爱米洛:小说的质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23:32:43

 

中国文坛垃圾化之七:小说的质感
        
作者  紫砚斋

    
  走进服装广场,各色服装让人心旌摇动,眼花顿乱,质感粗糙的,一眼辩出。但那些以假乱真、贴着品牌标签的膺品,便会使无数消费者上当。不过膺品终归膺品,最终逃不过行家眼力。好的衣裳质感软嫩,做工精细,外料内囊,货真价实。好的作品也是这样:质感滋润,语言精细,鲜活亮泽,余韵回荡。沈从文的《边城》,篇幅不长,但湘西的豆绿河水,“空气”里游动的小鱼,竹篁,虎耳草,吊脚楼,以及文字行间流动的愉悦与哀伤,使我们感受到了中国本土文化的无尽魅力和对人类永恒天国的渴慕和向往。其文字、本土文化和哲思的质感,相比《老人与海》,犹未逊色。沈从文之所以愈来愈受到人们尊崇,是他相当精确地把握了文学质感的永恒性,历经时间之水湍磨,愈显润泽,并将超越鲁迅,为无数后人所认知。
  与湘西远去的关中地区,是宫庭帝王文化和民间文化的无尽源流,数朝古都、“膏腴天府”、“帝王之州”,文物遗存有母系社会半坡、商代老牛坡、西周丰镐、钟楼、鼓楼、关中书院和西安碑林等等等等。我们只要读读《废都》《秦腔》《白鹿原》这些悦目的汉语方块,就会感受到一种浓郁的三秦气息。然而失望的是,当我们掀开文本内囊,发现除少量的表象化的文字点击外,这三部书的文化内核可视之中国的任何地域的任何作家的作品,所要更饰的仅仅方言俚语而已。《废都》开篇,给予了我们一种假象,精彩的双日蚀场面叙述,使我们仿佛置身远古人类对自然的恐惧、敬畏与神秘的文化迷雾中,它不仅是《废都》最精彩的文字,也是当代中国文学的经典片段。但这种文字和本土文化的良好质感很快就被他日进七千字的高速磁悬列车撞碎。作家的浮躁之笔,没有继续向纵深挺进,亮晒出三秦文化的瑰丽多姿和祖先精灵的流连忘返,而是将诸如字画、麻将、卜卦,等等最具民族异质的文化,切成一块块标题式的碎片,一闪即逝。稍有细心的读者都能感觉到《废都》小说质感上的伪劣。但贾平凹这一品牌和放肆的肉欲展示,却吸引了无数阅读的眼球,这种现象发生在一生追求文学梦想的文坛主将贾平凹身上,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学的一次全面倒退和整体逃亡。
  与《废都》的粗劣相比,《白鹿原》的创作是严肃的,作者长期深入底层,生活充实,文本耐看。但巴尔扎克式的铺陈显得老旧;大量的农村生活叙述缺少关中地域的鲜明文化个性,太多内容是似曾相识的面孔;千人一面的人物描述,缺乏人性的多层剥割、多向思维。对人性的拷问仅仅停滞在表层的、世俗的平面上,没有达到触骨浸髓的震撼力量。唯有震撼,也是精彩绝伦的性爱肉欲宣泄。就整体质感来说,《白鹿原》只能算上较好一类,距离优秀和经典相去甚远。
  创造小说质感的元素非常复杂,就像科学家解读人体遗传基因,文学批评家想要穷尽个中奥妙,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笔者仅就平常写作的一些体会谈点个人看法。
  1、来自大自然的原生五色彩石。
  我们挑选一件优质衣裳,首先要追求它的含棉度;上餐厅,野生甲鱼和寿龟要比人工卵化的更上价;装修住房,天然板材比人造塑料倍受房主睛睐。优秀小说也是这样,你叙述的对象应尽可能来源于生活,当然并不是说所有源于生活的材料都是好材料,就像人喜欢野寿龟而不适应苍蝇蚊虫之类一样,你的生活必须有个性色彩,且适合某一本小说中的特定情境。《天堂迷墙》(输关键词:〈新浪文学擂台赛〉。都市生活类·倒数第二页)同属贾平凹的文字表达风格,同样在一个充满异质文化的城市,但作者笔下的苏州,不仅有大众熟知的园林景致,博物馆藏,小桥人家;还有刺绣、书画、评书、测字,等等等等。这些叙述对象有的一笔而过,有些则重墨泼铺。小说贴住迷墙这一寓意,开篇便把读者引入了他的迷墙测字:“和一个被称为有神经病的人学的,他叫谢石,应该是我的师傅了;……我听他讲解《心易秘占》、《神机相字法》和《字触》等书,也听到了一些早已作古的名字:谢石、精通掌故的周亮工、清前期高手苏州人范行时、常州人大不同、张九万等,每说一个,他无不流露出对这些大师们的敬仰。我似懂非懂,因为觉得神奇,对猜字真正喜欢了两年,学会了测字十法,现在仍然记得清楚,那就是:装头、接脚、穿心、包笼、破解、添笔、减笔、对开、摘字和观梅。此间,他也教我接触了八卦和其他方术,大部份我都忘了,只有一句话我永远记得,他说对文字要有崇拜。……”小说中,作家把民间的拆字和测字不经意的融入人生的各色迷墙。并辅之以诸如九唐饭庄、试剑石、画桡亭、石湖等众多个性色彩的地名,不知不觉把人带入苏州文化旅游的天堂。
  那些崇拜维纳斯、比丘特的沙漠作家可能腻恶这种本土文化的土气和“三八”,以为读者会不屑一顾。其实错了,眼下全世界旅游者的客流方向证实:他们向往的是西双版纳、苏州园林、黄山美景,而不是大都市的水泥墙-----尽量它包装华丽但毕竟是洋人带入的人工作品。
  小说是不是也应该是这样?
  2、从心底流出的文字。
  有了充满色彩的材料和个性化的生活,并不代表作家能写出好的作品。一是你的文字能力是否达到某种境界;二是你对所叙述的对象的表达欲望(激情或爆发点)是否到了喷薄欲出的地步。前者是才气。后者则是生活给予人生痛击,作家进行反抗的激烈程度。在《天堂迷墙》讲述的许多故事中,其中三个人物的命运饱蕉激情。一个是“我”与芳树的婚外恋情:一对相依相恋的知己因为某种偶然原因彼此零痛苦的分离。一个出自知识分子家庭的少女,漂洋日本,被迫在高档茶楼充当裸体酒菜人体盛器,最终回国下嫁苏州一老者的经历。一位充满艺术潜质的老艺术家之女香魂,名正言顺地做了人家的二老婆。尤其是第三个故事,隐约给人一种震颤:两个情人一起来,慌得奴,连忙迎到二门外。这两个都是奴家心中爱,你叫我,一人如何应酬得两人在,奴只说:身上来了不爽快。”这时我已经发现了她点出了我的名字,也用了私聊。“我”与香魂网恋中深深敬股香魂的才气华和艺术气质,在俩人有过一夜幽期后不久,才知香魂是原是一书画老板的名眼二房。这些充满作家伤感的文字从心底流出,激情哀怨,但却不失作家感情上的自制力和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3、局部与整体质感的奇妙融合。
  说到奇妙,这确实是作家最难捕获的心灵与艺术契合的幽魂。牵涉作家的文字才能、审美智慧、哲思空间、阅历厚度、艺术天性、等等等等。就像服装设计,有了上等的面料、精致的钮扣、一流的缝纫设备,但如果缺少才思横溢的设计理念,那么制作出的产品也许是件二流货。以〈围城〉为例,它的文字、个性文化、学识、整体构造等在现代中国文学堪称一流。但同《边城》相比,它的整体意境婚姻围城显得简单浮浅、过于从俗,没有深触人性内核。它所叙述的人物猥锁、卑劣,既缺鲁迅的人文关怀又无刁钻酸辣笔墨下的人性温情。所以.许多学者把《围城》捧作经典、钱钟书称为大师的过美之词,大有不符其人其书之嫌。围城整体质感的粗糙,葬送了它作为中国一流艺术阅历的经典地位。
  《天堂迷墙》,虽然在艺术功底上比《围城》也许要矮小一、二个等级,但在开挖人性内层的审美意识上,却强于钱钟书,也就是说他的思想境界和审美大局要好于后者。
  迷墙,是一个隐喻,对传统而言,它代表着对世界的逃离与反叛,而对现实世界,它代表一切死寂的压抑成长的无形桎梏。
  那么,小说中的“我”、少女、香魂,便成为抑或望不到尽头的墙上始终冰冷的砖块?小说紧贴这一寓意展开了数个人物的人生轨迹的叙事,通过短暂人生的戏剧化强烈落差,使读者联想到现实生活中的堵堵迷墙无所不包、无处不在,从而引伸出带有生命意义的终极思索。一位作家,尤其像余华那样的作家,写出《卖血》前半部那种充满艺术质感的作品也许不难,但要做到小说的局部质感与整体质感的奇妙融合,一生中只能遇到一次,也许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