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佳怡献b门 全套:张子林书法 收藏 儒家的礼乐教化之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6 06:19:10
儒家的礼乐教化之道
主持人:各位好,欢迎走进《大红鹰世纪大讲堂》。这里是思想的盛宴,这里是学术的殿堂。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美国人,但是他一直都非常钟情中国的传统文化,学了几年的中文之后,终于不远万里来到了北京。前几天我碰到他的时候,问他对中国的印象怎么样,没想到他给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答案,他说他好像觉得他所认识的韩国人比他所碰到的中国人更像中国人。后来我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其实是说,他认识很多韩国人,但是他比在北京认识到的这些中国人更加注重礼节,更加注重中国的传统文化。' 的确是这样,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而且中国人是一个崇尚“礼”的民族,但是在物质文明急速发展的今天,在现代化的过程当中,这个“礼”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我们中国人渐渐地淡忘了,这个“礼”字到底传承了一种什么样的儒家文化?今天我们也很高兴请到了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的教授彭林先生。 欢迎您,彭教授。 简历:彭林,1949年生于江苏无锡市。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获历史学博士学位。现为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学术思想史、历史文献学的教学与研究,尤其注重对儒家经典《周礼》、《仪礼》以及中国古代礼乐文化的研究。
主要著作有《周礼主体思想与成书年代研究》、《文物精品与文化中国》、《中国古代礼仪文明》等,其中“文物精品与文化中国”,获教育部首批“国家精品课程”称号。
主持人:我知道您还去过韩国,去过台湾,所以非常想听您来讲述一下,您觉得在我们这个地方和在韩国、在台湾之间,它的人、它的行为方式有没有什么变化,您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彭林:感受就是你一开头所讲的,就是“礼”这个东西。我们跟他们没有明显差别,我们中国是五千年文明,自古就有礼仪之邦的称号,韩国、日本这些礼都是从我们中国传过去的。现在传过去以后,被他们整个吸收了,而且融化在他们生活里面,也融化在他们历史里面。那么一到韩国,我觉得人跟人的关系,由于有“礼”这样一个东西,非常和谐,互相尊重,互相礼让,人人就显得比较有修养,社会秩序也非常的和谐。那么台湾也是这样,我觉得不光表现在行为上,而且表现在说话上,他们说话,我觉得比我们更有书卷气,我们讲话见面就是“你吃了吗”、“你怎么啦”,全是一些大白话,人家会“请用、请慢用、请多用”。这话听上去意思是一样的,意思没有变,但是给人觉得比较雅。那么包括他们给我们写信,给我们寄学术会议的邀请,甚至写通知,这个里面使用的这种语言和格式,都是让我们觉得他们学养要比我们好。因为我们现在大多数人,甚至包括一些教师,现在给文化人,就是给对方的教授写信,我们也都是大白话,所以他们有的时候一看就觉得很吃惊,觉得怎么大陆的人说话跟我们传统的那套表达方式都不太一样。所以我也这些年在清华开一门课叫“中国古代礼仪文化”。 主持人:好,我想下面我们就进入我们演讲的主题,让我们来欢迎彭林教授给我们开始演讲《儒家的礼乐教化之道》。
彭林:今天这讲演我想讲三个问题,第一个是关于周公“制礼作乐”,第二个就是儒家的礼乐教化之道,第三个就是儒家礼学思想的边缘化。那么我们要讲到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那么这个礼仪之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一定要追溯到周公,就是西周开国之初。那么周公,他应该对我们中华文明最大的一个贡献,就是叫做“制礼作乐”。 大家知道,商朝是我们中原地区一个非常强大的一个青铜文明。我们现在博物馆里看到许许多多最精美的、最雄伟的青铜器几乎都是商朝的,像司母戊大方鼎。但是这个朝代,它是一个跛足的巨人,它的物质文明非常发达,但是它在精神上,它是一个侏儒。现在我们所出土的十几万片甲骨文说明什么呢?都是商王占卜的记录,他事无大小都要占卜,真是叫“不问苍生问鬼神”。天气好不好,昨天做了一个梦,乃至他太太要生孩子了,统统都要占卜。他这个商王非常迷信鬼神,迷信天命。认为他这个国家是天给他的,谁都奈何他不得。另外他非常残暴,我们讲到商朝,它有一个最突出的一个现象,叫做“人殉”和“人祭”。所谓人殉,就是拿活人去殉葬,一个商王死了以后,要拿几百人去殉葬,那么在平时繁多的祭祀当中,他要拿活人去做牺牲。那么由于这样一些原因,他不得人心。所以武王克商的时候,其实当时周,它是一个偏处于西北地区的一个小国,它的国力跟商是不能比的,但是他们懂得要用德来收揽人心。所以许许多多国家都愿意归附它,跟随它去跟商王朝做最后的决战。所以大家知道在“牧野之战”的时候,商王调集了几十万刑徒上去,结果前途倒戈,士兵起义。那么这场战争,只用了一个早晨的时间就结束了。一个那么强大的帝国,像纸糊的房子一样说倒就倒,这样一个局面让武王,让周公感到非常震惊,简直不能相信。那么《史记·周本记》上面记载,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就在一起讨论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样才能避免重蹈殷人的覆辙,我们怎么样才能长治久安。由于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看到了民众的伟大力量,所以他们意识到今后的统治政策不能再信什么天命,要把政策转移到民众上面去。比方说,“毋以水鉴,当以民鉴”,“鉴”,就是镜子,我们以人为鉴,以史为鉴,以铜为鉴。他说不要拿水当镜子,当以民鉴。要把老百姓的反映当作检验自己为政得失的一个镜子,这个思想很了不得。这个思想后来成为我们古代人本主义思想的一个主旋律。后来我们到《左传》到《荀子》,有关这样的论述,叫做“史不绝书”。比方说那个时候的人很相信天,可是天是什么呢?他们就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你看后来到《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再到后来,“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它实现了一个非常伟大的转变。 那么这样一个转变大家千万不要小看,王国维先生是我们清华的前辈,他有一个代表作叫《殷周制度论》。在《殷周制度论》里面一开头他就讲,在中国古代政治与文化的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那么他认为到了周以后,周公改革政治,他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道德的团体”,要用道德把贵族、平民和一般的人,用道德把它维系起来。这个转变使得我们中国实现了由鬼道向人道的一个飞跃,这是了不得的。经常有同学问我说,古希腊的神话非常灿烂、非常丰富,我们中国的神话很贫乏、很单调,我告诉他们这个恰恰是我们值得自豪的地方。因为什么?古希腊一直到战国时代它还在神话时代,它还生活在神的阴影之下,我们中国在西周的时候已经走出了这个时代,进入了“人本主义”的时代,或者叫“民本主义”的时代。所以中国的民本主义思想在全世界范围是早熟的,而且是非常成熟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我们要把周公“制礼作乐”给大家说一说,我们这个礼仪之邦是从周公开始的。 第二个,关于礼乐教化之道。那么好了,这个社会说要尊重人,哪怕是一个小民,是一个鳏寡之人,我们都要尊重他。那么这个人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被人尊重?人应该怎么样要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境界,要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人,对不对?所以作为一个政府来讲,它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提升人民,它不光是要把经济搞好,如果说经济上去了,这个人的精神面貌非常差,那这社会是不能进步的,甚至要灭亡的。商纣王被灭亡就是一个教训。那么大凡一个政治家或者一个思想家,在他推出他改造社会的一套理论体系,或者一套方案的时候,他一定要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我这套东西怎么样最大限度地跟人自身的特点要切合。这个点找得越准,他那套理论的效果就越好。那么儒家非常高明的地方,他认为所有的政策要顺从人性。 他说圣人要治民,治理人民,要顺从“民之道”,道路的道。为什么呢?他说大禹治水为什么能成功?“水之道也”。造父之御马,秦人的祖先,非常善于养马,《史记·秦本记》里面说。为什么能养得很好呢?“马之道也”。周人的祖先叫后稷,后稷他种地种得非常好,为什么呢?“地之道也”。所以他说“莫不有道”,就是你要想做好一件事情,首先要了解这个对象它有什么特点、什么规律。“水之道”、“马之道”、“地之道”,这些东西都是自然赋予它们的一些规律、一些特点,这种东西你没法抛弃它,你只能顺从它。那么“人之道”是什么呢?它里面讲了,人之道就是人性。人性是什么呢?就是我们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你生下来你就有一种人性。那么这个统治者一定要尊重、要顺从人的这种“性”。我们人有这种人性,在外物感应你的时候,你就会做出反应,是喜,还是怒,还是哀,还是乐等等。所以儒家一贯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四海之内,其性一也”,人性是通的。你喜欢的东西老百姓也喜欢,要天下同乐。所以就提出了人、人性我们要尊重它,这是一个伟大的进步。从商朝的把人不当人,这个时候我们不仅要把他当人,要尊重他,而且要尊重他的喜怒哀乐,这是一个进步。 说到这里,好像有很多同学觉得很简单,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其实这个只说到一个前提,只说了一半。为什么?我们这个人性它有弱点,这个人跟动物是一样,他从动物界来的,动物性、人性,它有很多通的地方,很多动物所有的那种不好的动物性,其实在人性上都有。比方说贪婪、残暴,互相要争斗,等等,等等,这些东西都有。 那么儒家认为人性不能放任,人是动物的灵长,人应该对自己的性情有所把握,所以有人经常讲“性情中人”,我说这东西要看什么场合。如果说强调性情中人,只要是我的性情,我想怎么做可以怎么做,那这个社会非乱套不可。 泰森,他跟人家争论起来急了,把人家耳朵给咬了,叫做“一时性起”,把耳朵给咬了。那么像马加爵也是一时性起,好家伙,拿榔头砸死了几个人。所以儒家认为,人的性情是要把握的,要把握的。要把握到什么程度呢?大家有一句非常熟悉的话,叫“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个人要保持一种性情,要不偏不倚这样一个境界。《中庸》我想很多同学都读过,《中庸》开头有一句话叫“天命之谓性”,什么叫“人性”呢?就是天赋予你的叫“人性”。“率性之谓道”,“率”就是沿着,沿着人性去治理他,庶几乎就是治民之道。人为什么接受教育?因为人性有弱点。任何人不可能生下来的时候,他的人性始终是不偏不倚的,一辈子都不偏不倚,这不可能。所以要来修正他,这个修正他什么?就称为教,就是教育。那么这种教育拿什么来教?就是拿“礼”和“乐”。那么“礼”就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在行为上怎么做。 我们举个例子,孔子有一个高足叫做子游,那么有一天他和另外一个人叫做有子,有没有的“有”,那个时候的人尊称就叫做“子”。两个人到街上去玩,走到街上,看到一个小孩跟他爸爸妈妈一起走,丢失了,这小孩就痛哭,就哭啊。这个时候有子就借题发挥了,他就跟子游讲,他说,你看你看,这个孩子一旦跟他的父母丢失了,他那种悲伤你看看,又是跺脚、又是哭、又是喊,哎,人性就应该像这样,不要约束他,让他去发挥。可是在丧礼里面,对于你这个哭、跳是有限制的,就是你蹦或跳,那时旁边会有人告诉你,这时候你要节哀。那么这个有子就说,为什么要叫人家节哀呢?应该由着他的人性去发挥嘛,这才是一个正道。那么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讲得很有道理,他说我准备在丧礼里面,要把那些规定都给去掉。那么子游听了微微一笑,说“此戎狄之道也”,“戎狄”是古代的少数民族,那种文化不太发达(的民族),“此戎狄之道也”,“礼道不然”,“礼道”就是教育大家不能以死伤身。假如是父母刚死,你不能顺变节哀,你悲伤过度,你把你哀恸之情尽情地发挥,结果呢,以死伤身,那边刚死,丧事没办完,这里又死了人了。这难道是死者愿意看到的吗?要节哀,这个“节”,我们现在讲礼节、礼节,这个“礼”,它就是节制你的。 那么另外一种人就是说,父母去世了,他不念父母之恩,那怎么办?古代为什么死了人以后要穿丧服?这是礼的规定,你必须得穿。那么这个,它是提升你内心的感情。你早晨起来一看,怎么穿这衣服,一想有热孝在身。那么你看着这个衣服,你就会想起老人家生前对于你的各种恩惠,对于你的抚养。要提升你,因为你达不到,那个太过了要把它压下去,不能以死伤身。达不到的要把它提升起来,你应该要有悲伤的,你不能这样无所谓的。这个就是让人的心情要达到一个合于礼的一个境界。所以《中庸》里面讲“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你喜怒哀乐出来都要恰到好处,要合于道的要求,不能大喜、大悲、暴躁等等,这样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一个文明时代的人,是一个脱离了动物境界的人。这个“礼”就是规范你的行为的。有同学讲,你不是说礼乐教化吗?还有乐呢? 这个儒家,他对这个这个“乐”,实际上说到根本上来讲是人的心声,人心里“情动于中”。一件事情感动我了,然后我就会说出来,“好啊!”我就喊出来,我情不自禁的,我就要“形于言”。可是我说好啊,我觉得还不足以表达我的情,“言之不足”,我要“嗟叹之”,“好啊,唉呀!”我得要嗟叹之。这嗟叹之不足,我要“咏歌之”,我想唱歌来赞美它。这“咏歌之不足”,我就不知不觉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手舞足蹈。那么这个“乐”,它应该说是表达人类感情的一个东西。那么人呢,他高明在哪里呢?他把自然界的各种各样自然的声响,他能够给它区分开。找到它的音阶,1234567,而且发现这个音阶可以组成旋律,这个旋律可以配合成声调,然后这个声调和旋律不同的组合,可以变成不同风格的乐曲,可以表达不同的情感。所以《礼记·乐记》上讲“禽兽知声而不知音”。我们人类能够做成各种各样的音,那么大家知道在我们当今之世,这个音啊,所谓音乐是非常非常得多的,什么摇滚啊、重金属啊、抒情歌曲啊、雅乐啊、流行歌曲啊等等,那么这些不同风格的乐曲给予人的感受是不同的。有的这种歌曲能够让你疯狂,你听久了你就要疯狂,也有的音乐听久了能让你消沉,让你颓废。 那么儒家觉得,所以对这个“音”要进行区别。“音”里面我们要选择一些什么样的东西来推荐给大家呢?就是要能够给大家身心健康有益的,能够对社会有益的,甚至能给以你教育的这样一种歌曲,《诗经》里面的很多篇,它在演奏的时候,你在听这种乐曲的时候你就能受到教化,而这种教化是深入你的心田。所以儒家很高明,就觉得一个人要内外兼修,这个内心道德的提升比较难,可能是一生的过程,但是你在行为上是很容易的,对不对?行为上。所以他们就制定了一套符合于道德要求的一套规范,就拿来教大家。你那些规范在做的过程当中,能够反过来促使你内心的修养。那么这种内心的修养,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听那种雅乐,所以古代的文人都喜欢弹琴的,所以琴不完全是娱乐,陶冶心性,一个人沉浸在这种音乐里面,他的心态是非常平和的,非常平和的。 所以我们古代讲“礼乐教化”,是什么呢?“寓教于礼”。比方结婚,它有婚礼。比方成年要有成年礼,人跟人交往要有像交际礼,人跟人该怎么说话,这套东西变成一个规范,人人去做,家家去做,这社会风气就改变了。所以《礼记》上讲一句话,叫做“德辉动于内”,你内心要有一个“德”,这个“德”在发着光辉。“礼发诸于外”。这才是一个君子。 第三个问题就是礼的边缘化。有同学讲了,照你这么讲,怎么我们到现在大家一提起古代的“礼”,马上就想到好像还有另外一些东西,就想到电影里面三跪九叩,口口声声喊“奴才”,“奴才不敢”,“奴才什么”。那么这些东西就是历史,它这个发展有的时候是曲折的。其实在孔子和他的弟子这个阶段,已经把怎么样教化人、怎么样最有效这个东西,他已经在理论上发挥一个到尽善尽美地步,可是,这个统治权不在他手上。汉高祖取得天下之后,有一天进行庆祝会,那个满朝的大臣都是跟着他打仗的,那些人都是草莽(出身),没有文化、没有教养,结果在喝醉了之后互相争功。刘邦一看很生气,但是拿他没办法。这个时候,他下面有一位谋臣叫叔孙通,这个人他很能揣摩刘邦的心思,后来就说你别着急,我来给你想办法。那么好了,他就找了他的学生,又找了朝廷里面一帮人就制定礼仪,制定那套礼仪进行演习,演习完了让刘邦看,刘邦一看很高兴。结果有一天朝里面要举行朝会了,那么这个时候所有大臣走到宫殿门口一看全不对了,宫殿门口全部是兵围起来了,都拿着武器,所有的人站在外面不许随便进去,要有谒者,就是一个官,要一个一个把你引进去,文官站在什么地方,武官站在什么地方。等到人全部站齐了,好,这时候刘邦才被用辇,这个辇抬出来坐着。啊,这个时候所有的人要在一些礼官的引导下,一个一个上来给他磕头,喊他万岁。这样一来,这个刘邦,“哎呀”,高兴地说,“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当皇帝有多快活,有多神气”。那么这个东西后来叔孙通不断地给它完善,帝王也很喜欢这套东西,到后来我们在礼仪里面本来是一个改造人性的,人跟人要互相尊重的,结果在朝廷里面多出了这么一块,这一块后来越来越发展、越来越发展,真正孔子和他的学生的那一套东西慢慢地被边缘化了。一讲到“礼”就讲朝廷的礼仪,天子的礼仪。一开始的时候朝廷里面还是能互相坐着,后来是不能坐着得站着,最后是不能站着得跪着,这个跟孔子的礼乐教化的思想是大相径庭的。 我曾经把《二十四史》里面所有《礼乐志》给翻了一下,(看看是)怎么样被边缘化了。其实我们这里很能看出来,你比方在《史记》里面,《史记》里面有八个书,什么书、什么书,《礼书》是第一,《乐书》是第二,《礼》、《乐》是摆在最前面的,后面才是什么《平准书》啊、《河渠书》啊等等等等,才是这些东西。他把《礼》、《乐》认为是引导一个国家的人民最重要的。到了《汉书》里面就不对了,董仲舒天人感应,就把《律历志》放在最前面,首先要看天,天答应不答应啊,就把自然的天,变成一个神灵的天,《礼》、《乐》放到后面去了。再到《晋书》里面好家伙,《天文》下来是《地理》,《地理》下来是《律历》,《礼》摆到第四去了。再到《隋书》里面,它又把这个《礼》摆到前面,第一是《礼》,但是它叫《礼仪》了,就是讲形式了。这个形式包括什么呢?就是说几品官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前面这个应该什么样子。这个《乐》,它就叫《音乐》了,这个是不对的。 《乐记》里说,魏文侯跟子夏两个人有一个对话,魏文侯说,哎呀,你很有学问,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说“吾端冕而听古乐”,我把这帽子都弄正了,我坐得端端正正,我来听古乐,我听一会儿就想睡觉。可是我听那些新乐,拿我们今天话叫流行音乐,哎呀,我一个晚上都不想睡觉,请问这是什么道理。那个子夏就笑了,说你问的是“乐”,实际上说的是“音”,你不懂,你说的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音,靡靡之音,亡国之音都不是“乐”,“德音之为乐”。那么他这里面就批评了,说这种“德音之为乐”,这种音乐,像比如说文王、武王,他都有当时那个时候的一种颂歌,这种颂歌让人看到当时他们怎么样除暴安良。可是你那种音乐呢,男女杂厕,一帮人在上面窜来窜去,看完以后不知所云,不知道这个是表达什么主题。那么这个里面就是说,儒家思想跟那个是有区别的。所以到后来,到《隋书》里面,他把这个“乐”、《乐书》,他叫音乐了,各种各样唱的东西都叫音乐,实际上也是远离了先秦儒家关于“乐”的概念。 那么到了《宋史》里面,大家知道《二十四史》里面《宋史》最多的,有几十本。《宋史》里面是《天文》、《五行》、《律历》、《河渠》,下来才是《礼》。而这个朝廷的《礼》基本上都是什么呢?帽子上面有几道梁,鞋子是什么颜色的,袖子是什么颜色的。到后来整个《礼》就形式化了,而且这种形式是服从于王权,和孔子所讲的“礼乐教化”的事情背道而驰的,所以它慢慢、慢慢被边缘化了。今天我们往往拿这些东西来说我们古代是礼仪之邦,这就大错特错了。我想我先讲到这里,下面我们还可以进行讨论。
主持人:听了您的演讲,我想在座的很多同学可能都会觉得是受了一场中华传统文化的洗礼,其实在座很多同学,包括我自己在内,可能像我们这一代人很少有人真正的受过这种“礼乐教化”的熏陶,可能我们所接受的都是正统的这种西式的教育,那您认为如果是说对于这些接收了西式教育的人,是不是就是缺乏文化底蕴? 彭林:那当然,不光是文化底蕴,我这个地方说一个这样的事情吧,就是顾炎武曾经借用过一句话很有名,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问过许许多多同学,发现没有一个同学把这话是读懂了。其实顾炎武在《日知录》里面他就说过,这种亡国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换了一个皇帝,姓张的皇帝换成了姓李的皇帝,这文化没有变,还是汉文化,这叫亡国。这没有关系。什么叫亡天下呢?就是你的整个的文化被人家同化了,或者被人家消灭了,你的人一个个都还在,可是你这个民族没有了。每一个民族要有自己文化的,我们到云南去说这是傣族,这是苗族,因为它文化不同,文化要没有了,这民族怎么会有呢。我们中学历史书上有一个地图是吧,北方有个叫契丹,到哪里去了?今天我们五十六个民族里面没有契丹的,当时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在俄文里面讲“中国”的读音就是“契丹”。可是这个民族在跟人家交往的过程当中,他不注意固守自己的传统,被人同化了,它文化没有了。今天我们如果做基因分析的话,我们社会上可以找到很多人,他的祖先是契丹人,说不定在座的就有。可是你不是契丹民族,因为什么?你的文化没了,不光是契丹,契丹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那么到今天,我们就是说,这个民族五千年它要形成一套文化的,中国这文化的核心是“礼”。这话对不起,不是我说的,是钱穆,国学大师钱穆说的。中国文化的核心是“礼”。你把这些东西都丢光了,最后这问题就来了,你们是什么民族?我们今天已经是衣服,我都穿着洋服了,很惭愧。 那么现在你看我们的房子都欧陆风情,我们现在,这个学生的节日也不得了啊,我去年在某校上课,上一个学期课,结果有天晚上,有一个同学来跟我请假说:“老师,今天晚上,我这课要请假。”我说:“为什么?”他说:“我们班有个活动。”我说:“什么活动。”他说:“今天是平安夜。”我特生气,我说:“关你什么事呀。” 没有文化自尊,也没有文化自觉,是吧?小平同志有一句话,我觉得讲得非常朴实,但是非常好,“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爱着这片土地。”我们都是中国人啊,我们血管里流的血是中华民族的血,我们要珍爱自己的文化、珍爱自己的传统。北京有一个礼仪学校,给了我一些教材,我一看前言,我们是五千年礼仪之邦,我们如何如何好,前言完了。下面怎么描眉、涂口红、打领带,怎么拿刀拿叉。那么现在这个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今年我在北大做了一个讲演,讲演结束以后有一个女同学站出来提了一个问题,把我深深地震动了,国际关系学院的学生为了将来从事外交工作,他们举办了一个礼仪学校,有阿拉伯礼仪,非洲礼仪等等等等,最后发现没有中国礼仪,五千年的礼仪之邦我们已经拿不出来了。 以前有一句话叫入境问俗,我们到欧洲去要了解一下他们文化怎么样的,语言风俗什么样的。可是有个例外,外国人到中国来不需要问,你问美国的风俗就行了,这不是滑稽吗?对不对?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是没有了,人家怎么对我们都可以的,你急着要学拿刀、拿叉,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外国人到中国来筷子拿不好,我们会笑他吗?不会笑他的。这个拿刀拿叉对我们这个民族这么重要吗?我们有尊严没有? 还有一个现象不知诸位注意了没有,深圳有一个“锦绣中华”,咱们北京有个“中华民族园”,去过没有?里面没有汉族。没有汉族能叫“锦绣中华”吗?能叫“中华民族园”吗?滑稽。可是话说回来了,我们退一万步来讲,里面给你划块地方,让你去展示,展示什么?一伙穿夹克衫的、穿西服的人在里面,里面互相“妈咪、爹地、拜拜”。 近代以来,我们由于受到外来侵略,在这种很特殊的情况下,我们不是想全盘西化,就是想全盘苏化。自己的民族文化挺立不起来,没有文化自信,没有文化自觉。而这个文化现在是,你看现在是加速度的在流失。不好说啊!四大文明古国,有三个都已经是失落了,叫失落了的文明啊。我们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中断的,但是我不敢说会不会最后会流失殆尽。这个要看我们大家有没有文化自信,有没有文化自尊。那么现在西方人要占领我们的市场,廉价劳动力,还需要像一百多年前用大炮吗?用鸦片吗?文化就解决问题。现在我们很多人为什么喜欢过洋节,不喜欢过中国节,文化上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被征服了。我以前有个同学曾经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说近代以来中国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没有成为美国或者日本的殖民地,说明什么问题。
提问:彭老师、主持人,您好,我是北京理工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的研究生,我曾经和一位外国朋友聊过天,就谈到关于中国文化的问题,我却发现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理解甚至远远超过我,我就感到很奇怪了。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文化了解甚至超过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那么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又能了解多少,又能保存多少呢?我就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中国人何以成为一个中国人?今天听了您的讲座,我深有体会,但同时又产生一个新的疑问,就是您提到中国文化的核心是礼,但是即便在孔子的著作中,他都要慨叹“礼崩乐坏”,他要上西周,要上周公的那个时代去寻找真正的礼。那么在我们这个时代,几千年过去了,无数的灾难、无数的重建,那么我们该上哪儿去找真正的礼呢?谢谢。 彭林:我想这个礼它是一种文化,我们不能简单的这么做一个比较,就是孔子到哪里去找。我们到哪里去找?当然我们要从传统文化里面去找,去找智慧。近代以来,我们把这东西全部抛弃了,那么现在有人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我觉得是不是有助于回答你这个问题,就是我们这个国家怎么强大呢,怎么样不失去自我呢,大家牢记一句话“无科技不足以强国,无文化则足以亡种”。你们理工大学的科技在你们身上,但是这个文化也在你们身上。而我这里要讲到我们清华大学,清华大学办学的理念在二十年代就非常清楚,梁启超先生曾经给清华的学生会做过一次讲演,这个题目叫《君子》。办大学的理念是什么?是不是给大家一个饭碗呢?我是学计算机的,我是学工程的,我是学化学的,不是的,大学是要为社会培养德才兼备的,有很强的专业技术,同时又有人文关怀的这样一个人,这种人我们称他叫君子。梁启超说将来清华的人到了社会上以后,他能够挽狂澜于既倒,社会就有希望了。所以清华大学在那个时候,他在里面怎么样成为一个君子呢?叫“厚德载物,自强不息”,他取了《易经》里面的两句话,现在这是我们的校训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要说的话全说了,这是水平。
提问:老师您好,主持人您好。我想问一下,台湾只不过跟我们分开只有几十年时间,相对五千年的这种我们的历史来说,为什么我们这种礼在我们大陆,我觉得好像是一种崩溃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就是这样的。 彭林:好,谢谢。我觉得要转移一代社会风气很容易的,文化革命十年,宣传的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睡觉的时候都要睁一个眼睛,要防止阶级敌人捣乱,人跟人之间要斗,“与人奋斗,其乐无穷。”还能那有礼吗?对不对?那么台湾它因为是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一个原因,他们就是没有文化大革命这样一个东西,所以他在民间这套东西他保留得比较好。但是近十几年以来,这个情况在改变,李登辉不是“去中国化”吗。“欲要亡其国,必先灭其史”,这是龚自珍说的话。他怎么样离开中国呢?首先他在文化上要跟你分开。为什么我刚才反复说文化怎么重要,民族文化怎么重要。那么他现在李登辉当时对小学生、中学生就教育了,我们是台湾人,我们不是中国人。十几年过去见效了,这几百万人现在都有投票权了,他们被改造了。我们也这么十几年把一些东西丢了,所以我们现在希望通过十几年或者再短一点的时间,我们再把它找回来。
主持人:最后也是按照我们的传统,请您用一句话来简单地概括一下,您今天的演讲。 彭林:善待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 主持人:我想您今天这句话,通过您的演讲,一定是深深地印在了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学的心中。那就再一次热烈地感谢今天彭林教授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讲。同时也非常感谢北京理工大学的各位老师和同学,在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主持人:各位好,欢迎走进《大红鹰世纪大讲堂》。这里是思想的盛宴,这里是学术的殿堂。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美国人,但是他一直都非常钟情中国的传统文化,学了几年的中文之后,终于不远万里来到了北京。前几天我碰到他的时候,问他对中国的印象怎么样,没想到他给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答案,他说他好像觉得他所认识的韩国人比他所碰到的中国人更像中国人。后来我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其实是说,他认识很多韩国人,但是他比在北京认识到的这些中国人更加注重礼节,更加注重中国的传统文化。' 的确是这样,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而且中国人是一个崇尚“礼”的民族,但是在物质文明急速发展的今天,在现代化的过程当中,这个“礼”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我们中国人渐渐地淡忘了,这个“礼”字到底传承了一种什么样的儒家文化?今天我们也很高兴请到了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的教授彭林先生。 欢迎您,彭教授。 简历:彭林,1949年生于江苏无锡市。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获历史学博士学位。现为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学术思想史、历史文献学的教学与研究,尤其注重对儒家经典《周礼》、《仪礼》以及中国古代礼乐文化的研究。
主要著作有《周礼主体思想与成书年代研究》、《文物精品与文化中国》、《中国古代礼仪文明》等,其中“文物精品与文化中国”,获教育部首批“国家精品课程”称号。
主持人:我知道您还去过韩国,去过台湾,所以非常想听您来讲述一下,您觉得在我们这个地方和在韩国、在台湾之间,它的人、它的行为方式有没有什么变化,您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彭林:感受就是你一开头所讲的,就是“礼”这个东西。我们跟他们没有明显差别,我们中国是五千年文明,自古就有礼仪之邦的称号,韩国、日本这些礼都是从我们中国传过去的。现在传过去以后,被他们整个吸收了,而且融化在他们生活里面,也融化在他们历史里面。那么一到韩国,我觉得人跟人的关系,由于有“礼”这样一个东西,非常和谐,互相尊重,互相礼让,人人就显得比较有修养,社会秩序也非常的和谐。那么台湾也是这样,我觉得不光表现在行为上,而且表现在说话上,他们说话,我觉得比我们更有书卷气,我们讲话见面就是“你吃了吗”、“你怎么啦”,全是一些大白话,人家会“请用、请慢用、请多用”。这话听上去意思是一样的,意思没有变,但是给人觉得比较雅。那么包括他们给我们写信,给我们寄学术会议的邀请,甚至写通知,这个里面使用的这种语言和格式,都是让我们觉得他们学养要比我们好。因为我们现在大多数人,甚至包括一些教师,现在给文化人,就是给对方的教授写信,我们也都是大白话,所以他们有的时候一看就觉得很吃惊,觉得怎么大陆的人说话跟我们传统的那套表达方式都不太一样。所以我也这些年在清华开一门课叫“中国古代礼仪文化”。 主持人:好,我想下面我们就进入我们演讲的主题,让我们来欢迎彭林教授给我们开始演讲《儒家的礼乐教化之道》。
彭林:今天这讲演我想讲三个问题,第一个是关于周公“制礼作乐”,第二个就是儒家的礼乐教化之道,第三个就是儒家礼学思想的边缘化。那么我们要讲到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那么这个礼仪之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一定要追溯到周公,就是西周开国之初。那么周公,他应该对我们中华文明最大的一个贡献,就是叫做“制礼作乐”。 大家知道,商朝是我们中原地区一个非常强大的一个青铜文明。我们现在博物馆里看到许许多多最精美的、最雄伟的青铜器几乎都是商朝的,像司母戊大方鼎。但是这个朝代,它是一个跛足的巨人,它的物质文明非常发达,但是它在精神上,它是一个侏儒。现在我们所出土的十几万片甲骨文说明什么呢?都是商王占卜的记录,他事无大小都要占卜,真是叫“不问苍生问鬼神”。天气好不好,昨天做了一个梦,乃至他太太要生孩子了,统统都要占卜。他这个商王非常迷信鬼神,迷信天命。认为他这个国家是天给他的,谁都奈何他不得。另外他非常残暴,我们讲到商朝,它有一个最突出的一个现象,叫做“人殉”和“人祭”。所谓人殉,就是拿活人去殉葬,一个商王死了以后,要拿几百人去殉葬,那么在平时繁多的祭祀当中,他要拿活人去做牺牲。那么由于这样一些原因,他不得人心。所以武王克商的时候,其实当时周,它是一个偏处于西北地区的一个小国,它的国力跟商是不能比的,但是他们懂得要用德来收揽人心。所以许许多多国家都愿意归附它,跟随它去跟商王朝做最后的决战。所以大家知道在“牧野之战”的时候,商王调集了几十万刑徒上去,结果前途倒戈,士兵起义。那么这场战争,只用了一个早晨的时间就结束了。一个那么强大的帝国,像纸糊的房子一样说倒就倒,这样一个局面让武王,让周公感到非常震惊,简直不能相信。那么《史记·周本记》上面记载,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就在一起讨论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样才能避免重蹈殷人的覆辙,我们怎么样才能长治久安。由于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看到了民众的伟大力量,所以他们意识到今后的统治政策不能再信什么天命,要把政策转移到民众上面去。比方说,“毋以水鉴,当以民鉴”,“鉴”,就是镜子,我们以人为鉴,以史为鉴,以铜为鉴。他说不要拿水当镜子,当以民鉴。要把老百姓的反映当作检验自己为政得失的一个镜子,这个思想很了不得。这个思想后来成为我们古代人本主义思想的一个主旋律。后来我们到《左传》到《荀子》,有关这样的论述,叫做“史不绝书”。比方说那个时候的人很相信天,可是天是什么呢?他们就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你看后来到《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再到后来,“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它实现了一个非常伟大的转变。 那么这样一个转变大家千万不要小看,王国维先生是我们清华的前辈,他有一个代表作叫《殷周制度论》。在《殷周制度论》里面一开头他就讲,在中国古代政治与文化的变革,莫剧于殷周之际。那么他认为到了周以后,周公改革政治,他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道德的团体”,要用道德把贵族、平民和一般的人,用道德把它维系起来。这个转变使得我们中国实现了由鬼道向人道的一个飞跃,这是了不得的。经常有同学问我说,古希腊的神话非常灿烂、非常丰富,我们中国的神话很贫乏、很单调,我告诉他们这个恰恰是我们值得自豪的地方。因为什么?古希腊一直到战国时代它还在神话时代,它还生活在神的阴影之下,我们中国在西周的时候已经走出了这个时代,进入了“人本主义”的时代,或者叫“民本主义”的时代。所以中国的民本主义思想在全世界范围是早熟的,而且是非常成熟的。 这是第一个问题,我们要把周公“制礼作乐”给大家说一说,我们这个礼仪之邦是从周公开始的。 第二个,关于礼乐教化之道。那么好了,这个社会说要尊重人,哪怕是一个小民,是一个鳏寡之人,我们都要尊重他。那么这个人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被人尊重?人应该怎么样要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境界,要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人,对不对?所以作为一个政府来讲,它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提升人民,它不光是要把经济搞好,如果说经济上去了,这个人的精神面貌非常差,那这社会是不能进步的,甚至要灭亡的。商纣王被灭亡就是一个教训。那么大凡一个政治家或者一个思想家,在他推出他改造社会的一套理论体系,或者一套方案的时候,他一定要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我这套东西怎么样最大限度地跟人自身的特点要切合。这个点找得越准,他那套理论的效果就越好。那么儒家非常高明的地方,他认为所有的政策要顺从人性。 他说圣人要治民,治理人民,要顺从“民之道”,道路的道。为什么呢?他说大禹治水为什么能成功?“水之道也”。造父之御马,秦人的祖先,非常善于养马,《史记·秦本记》里面说。为什么能养得很好呢?“马之道也”。周人的祖先叫后稷,后稷他种地种得非常好,为什么呢?“地之道也”。所以他说“莫不有道”,就是你要想做好一件事情,首先要了解这个对象它有什么特点、什么规律。“水之道”、“马之道”、“地之道”,这些东西都是自然赋予它们的一些规律、一些特点,这种东西你没法抛弃它,你只能顺从它。那么“人之道”是什么呢?它里面讲了,人之道就是人性。人性是什么呢?就是我们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你生下来你就有一种人性。那么这个统治者一定要尊重、要顺从人的这种“性”。我们人有这种人性,在外物感应你的时候,你就会做出反应,是喜,还是怒,还是哀,还是乐等等。所以儒家一贯主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四海之内,其性一也”,人性是通的。你喜欢的东西老百姓也喜欢,要天下同乐。所以就提出了人、人性我们要尊重它,这是一个伟大的进步。从商朝的把人不当人,这个时候我们不仅要把他当人,要尊重他,而且要尊重他的喜怒哀乐,这是一个进步。 说到这里,好像有很多同学觉得很简单,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其实这个只说到一个前提,只说了一半。为什么?我们这个人性它有弱点,这个人跟动物是一样,他从动物界来的,动物性、人性,它有很多通的地方,很多动物所有的那种不好的动物性,其实在人性上都有。比方说贪婪、残暴,互相要争斗,等等,等等,这些东西都有。 那么儒家认为人性不能放任,人是动物的灵长,人应该对自己的性情有所把握,所以有人经常讲“性情中人”,我说这东西要看什么场合。如果说强调性情中人,只要是我的性情,我想怎么做可以怎么做,那这个社会非乱套不可。 泰森,他跟人家争论起来急了,把人家耳朵给咬了,叫做“一时性起”,把耳朵给咬了。那么像马加爵也是一时性起,好家伙,拿榔头砸死了几个人。所以儒家认为,人的性情是要把握的,要把握的。要把握到什么程度呢?大家有一句非常熟悉的话,叫“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个人要保持一种性情,要不偏不倚这样一个境界。《中庸》我想很多同学都读过,《中庸》开头有一句话叫“天命之谓性”,什么叫“人性”呢?就是天赋予你的叫“人性”。“率性之谓道”,“率”就是沿着,沿着人性去治理他,庶几乎就是治民之道。人为什么接受教育?因为人性有弱点。任何人不可能生下来的时候,他的人性始终是不偏不倚的,一辈子都不偏不倚,这不可能。所以要来修正他,这个修正他什么?就称为教,就是教育。那么这种教育拿什么来教?就是拿“礼”和“乐”。那么“礼”就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在行为上怎么做。 我们举个例子,孔子有一个高足叫做子游,那么有一天他和另外一个人叫做有子,有没有的“有”,那个时候的人尊称就叫做“子”。两个人到街上去玩,走到街上,看到一个小孩跟他爸爸妈妈一起走,丢失了,这小孩就痛哭,就哭啊。这个时候有子就借题发挥了,他就跟子游讲,他说,你看你看,这个孩子一旦跟他的父母丢失了,他那种悲伤你看看,又是跺脚、又是哭、又是喊,哎,人性就应该像这样,不要约束他,让他去发挥。可是在丧礼里面,对于你这个哭、跳是有限制的,就是你蹦或跳,那时旁边会有人告诉你,这时候你要节哀。那么这个有子就说,为什么要叫人家节哀呢?应该由着他的人性去发挥嘛,这才是一个正道。那么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讲得很有道理,他说我准备在丧礼里面,要把那些规定都给去掉。那么子游听了微微一笑,说“此戎狄之道也”,“戎狄”是古代的少数民族,那种文化不太发达(的民族),“此戎狄之道也”,“礼道不然”,“礼道”就是教育大家不能以死伤身。假如是父母刚死,你不能顺变节哀,你悲伤过度,你把你哀恸之情尽情地发挥,结果呢,以死伤身,那边刚死,丧事没办完,这里又死了人了。这难道是死者愿意看到的吗?要节哀,这个“节”,我们现在讲礼节、礼节,这个“礼”,它就是节制你的。 那么另外一种人就是说,父母去世了,他不念父母之恩,那怎么办?古代为什么死了人以后要穿丧服?这是礼的规定,你必须得穿。那么这个,它是提升你内心的感情。你早晨起来一看,怎么穿这衣服,一想有热孝在身。那么你看着这个衣服,你就会想起老人家生前对于你的各种恩惠,对于你的抚养。要提升你,因为你达不到,那个太过了要把它压下去,不能以死伤身。达不到的要把它提升起来,你应该要有悲伤的,你不能这样无所谓的。这个就是让人的心情要达到一个合于礼的一个境界。所以《中庸》里面讲“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你喜怒哀乐出来都要恰到好处,要合于道的要求,不能大喜、大悲、暴躁等等,这样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一个文明时代的人,是一个脱离了动物境界的人。这个“礼”就是规范你的行为的。有同学讲,你不是说礼乐教化吗?还有乐呢? 这个儒家,他对这个这个“乐”,实际上说到根本上来讲是人的心声,人心里“情动于中”。一件事情感动我了,然后我就会说出来,“好啊!”我就喊出来,我情不自禁的,我就要“形于言”。可是我说好啊,我觉得还不足以表达我的情,“言之不足”,我要“嗟叹之”,“好啊,唉呀!”我得要嗟叹之。这嗟叹之不足,我要“咏歌之”,我想唱歌来赞美它。这“咏歌之不足”,我就不知不觉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手舞足蹈。那么这个“乐”,它应该说是表达人类感情的一个东西。那么人呢,他高明在哪里呢?他把自然界的各种各样自然的声响,他能够给它区分开。找到它的音阶,1234567,而且发现这个音阶可以组成旋律,这个旋律可以配合成声调,然后这个声调和旋律不同的组合,可以变成不同风格的乐曲,可以表达不同的情感。所以《礼记·乐记》上讲“禽兽知声而不知音”。我们人类能够做成各种各样的音,那么大家知道在我们当今之世,这个音啊,所谓音乐是非常非常得多的,什么摇滚啊、重金属啊、抒情歌曲啊、雅乐啊、流行歌曲啊等等,那么这些不同风格的乐曲给予人的感受是不同的。有的这种歌曲能够让你疯狂,你听久了你就要疯狂,也有的音乐听久了能让你消沉,让你颓废。 那么儒家觉得,所以对这个“音”要进行区别。“音”里面我们要选择一些什么样的东西来推荐给大家呢?就是要能够给大家身心健康有益的,能够对社会有益的,甚至能给以你教育的这样一种歌曲,《诗经》里面的很多篇,它在演奏的时候,你在听这种乐曲的时候你就能受到教化,而这种教化是深入你的心田。所以儒家很高明,就觉得一个人要内外兼修,这个内心道德的提升比较难,可能是一生的过程,但是你在行为上是很容易的,对不对?行为上。所以他们就制定了一套符合于道德要求的一套规范,就拿来教大家。你那些规范在做的过程当中,能够反过来促使你内心的修养。那么这种内心的修养,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听那种雅乐,所以古代的文人都喜欢弹琴的,所以琴不完全是娱乐,陶冶心性,一个人沉浸在这种音乐里面,他的心态是非常平和的,非常平和的。 所以我们古代讲“礼乐教化”,是什么呢?“寓教于礼”。比方结婚,它有婚礼。比方成年要有成年礼,人跟人交往要有像交际礼,人跟人该怎么说话,这套东西变成一个规范,人人去做,家家去做,这社会风气就改变了。所以《礼记》上讲一句话,叫做“德辉动于内”,你内心要有一个“德”,这个“德”在发着光辉。“礼发诸于外”。这才是一个君子。 第三个问题就是礼的边缘化。有同学讲了,照你这么讲,怎么我们到现在大家一提起古代的“礼”,马上就想到好像还有另外一些东西,就想到电影里面三跪九叩,口口声声喊“奴才”,“奴才不敢”,“奴才什么”。那么这些东西就是历史,它这个发展有的时候是曲折的。其实在孔子和他的弟子这个阶段,已经把怎么样教化人、怎么样最有效这个东西,他已经在理论上发挥一个到尽善尽美地步,可是,这个统治权不在他手上。汉高祖取得天下之后,有一天进行庆祝会,那个满朝的大臣都是跟着他打仗的,那些人都是草莽(出身),没有文化、没有教养,结果在喝醉了之后互相争功。刘邦一看很生气,但是拿他没办法。这个时候,他下面有一位谋臣叫叔孙通,这个人他很能揣摩刘邦的心思,后来就说你别着急,我来给你想办法。那么好了,他就找了他的学生,又找了朝廷里面一帮人就制定礼仪,制定那套礼仪进行演习,演习完了让刘邦看,刘邦一看很高兴。结果有一天朝里面要举行朝会了,那么这个时候所有大臣走到宫殿门口一看全不对了,宫殿门口全部是兵围起来了,都拿着武器,所有的人站在外面不许随便进去,要有谒者,就是一个官,要一个一个把你引进去,文官站在什么地方,武官站在什么地方。等到人全部站齐了,好,这时候刘邦才被用辇,这个辇抬出来坐着。啊,这个时候所有的人要在一些礼官的引导下,一个一个上来给他磕头,喊他万岁。这样一来,这个刘邦,“哎呀”,高兴地说,“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当皇帝有多快活,有多神气”。那么这个东西后来叔孙通不断地给它完善,帝王也很喜欢这套东西,到后来我们在礼仪里面本来是一个改造人性的,人跟人要互相尊重的,结果在朝廷里面多出了这么一块,这一块后来越来越发展、越来越发展,真正孔子和他的学生的那一套东西慢慢地被边缘化了。一讲到“礼”就讲朝廷的礼仪,天子的礼仪。一开始的时候朝廷里面还是能互相坐着,后来是不能坐着得站着,最后是不能站着得跪着,这个跟孔子的礼乐教化的思想是大相径庭的。 我曾经把《二十四史》里面所有《礼乐志》给翻了一下,(看看是)怎么样被边缘化了。其实我们这里很能看出来,你比方在《史记》里面,《史记》里面有八个书,什么书、什么书,《礼书》是第一,《乐书》是第二,《礼》、《乐》是摆在最前面的,后面才是什么《平准书》啊、《河渠书》啊等等等等,才是这些东西。他把《礼》、《乐》认为是引导一个国家的人民最重要的。到了《汉书》里面就不对了,董仲舒天人感应,就把《律历志》放在最前面,首先要看天,天答应不答应啊,就把自然的天,变成一个神灵的天,《礼》、《乐》放到后面去了。再到《晋书》里面好家伙,《天文》下来是《地理》,《地理》下来是《律历》,《礼》摆到第四去了。再到《隋书》里面,它又把这个《礼》摆到前面,第一是《礼》,但是它叫《礼仪》了,就是讲形式了。这个形式包括什么呢?就是说几品官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前面这个应该什么样子。这个《乐》,它就叫《音乐》了,这个是不对的。 《乐记》里说,魏文侯跟子夏两个人有一个对话,魏文侯说,哎呀,你很有学问,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说“吾端冕而听古乐”,我把这帽子都弄正了,我坐得端端正正,我来听古乐,我听一会儿就想睡觉。可是我听那些新乐,拿我们今天话叫流行音乐,哎呀,我一个晚上都不想睡觉,请问这是什么道理。那个子夏就笑了,说你问的是“乐”,实际上说的是“音”,你不懂,你说的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音,靡靡之音,亡国之音都不是“乐”,“德音之为乐”。那么他这里面就批评了,说这种“德音之为乐”,这种音乐,像比如说文王、武王,他都有当时那个时候的一种颂歌,这种颂歌让人看到当时他们怎么样除暴安良。可是你那种音乐呢,男女杂厕,一帮人在上面窜来窜去,看完以后不知所云,不知道这个是表达什么主题。那么这个里面就是说,儒家思想跟那个是有区别的。所以到后来,到《隋书》里面,他把这个“乐”、《乐书》,他叫音乐了,各种各样唱的东西都叫音乐,实际上也是远离了先秦儒家关于“乐”的概念。 那么到了《宋史》里面,大家知道《二十四史》里面《宋史》最多的,有几十本。《宋史》里面是《天文》、《五行》、《律历》、《河渠》,下来才是《礼》。而这个朝廷的《礼》基本上都是什么呢?帽子上面有几道梁,鞋子是什么颜色的,袖子是什么颜色的。到后来整个《礼》就形式化了,而且这种形式是服从于王权,和孔子所讲的“礼乐教化”的事情背道而驰的,所以它慢慢、慢慢被边缘化了。今天我们往往拿这些东西来说我们古代是礼仪之邦,这就大错特错了。我想我先讲到这里,下面我们还可以进行讨论。
主持人:听了您的演讲,我想在座的很多同学可能都会觉得是受了一场中华传统文化的洗礼,其实在座很多同学,包括我自己在内,可能像我们这一代人很少有人真正的受过这种“礼乐教化”的熏陶,可能我们所接受的都是正统的这种西式的教育,那您认为如果是说对于这些接收了西式教育的人,是不是就是缺乏文化底蕴? 彭林:那当然,不光是文化底蕴,我这个地方说一个这样的事情吧,就是顾炎武曾经借用过一句话很有名,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问过许许多多同学,发现没有一个同学把这话是读懂了。其实顾炎武在《日知录》里面他就说过,这种亡国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换了一个皇帝,姓张的皇帝换成了姓李的皇帝,这文化没有变,还是汉文化,这叫亡国。这没有关系。什么叫亡天下呢?就是你的整个的文化被人家同化了,或者被人家消灭了,你的人一个个都还在,可是你这个民族没有了。每一个民族要有自己文化的,我们到云南去说这是傣族,这是苗族,因为它文化不同,文化要没有了,这民族怎么会有呢。我们中学历史书上有一个地图是吧,北方有个叫契丹,到哪里去了?今天我们五十六个民族里面没有契丹的,当时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在俄文里面讲“中国”的读音就是“契丹”。可是这个民族在跟人家交往的过程当中,他不注意固守自己的传统,被人同化了,它文化没有了。今天我们如果做基因分析的话,我们社会上可以找到很多人,他的祖先是契丹人,说不定在座的就有。可是你不是契丹民族,因为什么?你的文化没了,不光是契丹,契丹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那么到今天,我们就是说,这个民族五千年它要形成一套文化的,中国这文化的核心是“礼”。这话对不起,不是我说的,是钱穆,国学大师钱穆说的。中国文化的核心是“礼”。你把这些东西都丢光了,最后这问题就来了,你们是什么民族?我们今天已经是衣服,我都穿着洋服了,很惭愧。 那么现在你看我们的房子都欧陆风情,我们现在,这个学生的节日也不得了啊,我去年在某校上课,上一个学期课,结果有天晚上,有一个同学来跟我请假说:“老师,今天晚上,我这课要请假。”我说:“为什么?”他说:“我们班有个活动。”我说:“什么活动。”他说:“今天是平安夜。”我特生气,我说:“关你什么事呀。” 没有文化自尊,也没有文化自觉,是吧?小平同志有一句话,我觉得讲得非常朴实,但是非常好,“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爱着这片土地。”我们都是中国人啊,我们血管里流的血是中华民族的血,我们要珍爱自己的文化、珍爱自己的传统。北京有一个礼仪学校,给了我一些教材,我一看前言,我们是五千年礼仪之邦,我们如何如何好,前言完了。下面怎么描眉、涂口红、打领带,怎么拿刀拿叉。那么现在这个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今年我在北大做了一个讲演,讲演结束以后有一个女同学站出来提了一个问题,把我深深地震动了,国际关系学院的学生为了将来从事外交工作,他们举办了一个礼仪学校,有阿拉伯礼仪,非洲礼仪等等等等,最后发现没有中国礼仪,五千年的礼仪之邦我们已经拿不出来了。 以前有一句话叫入境问俗,我们到欧洲去要了解一下他们文化怎么样的,语言风俗什么样的。可是有个例外,外国人到中国来不需要问,你问美国的风俗就行了,这不是滑稽吗?对不对?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是没有了,人家怎么对我们都可以的,你急着要学拿刀、拿叉,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外国人到中国来筷子拿不好,我们会笑他吗?不会笑他的。这个拿刀拿叉对我们这个民族这么重要吗?我们有尊严没有? 还有一个现象不知诸位注意了没有,深圳有一个“锦绣中华”,咱们北京有个“中华民族园”,去过没有?里面没有汉族。没有汉族能叫“锦绣中华”吗?能叫“中华民族园”吗?滑稽。可是话说回来了,我们退一万步来讲,里面给你划块地方,让你去展示,展示什么?一伙穿夹克衫的、穿西服的人在里面,里面互相“妈咪、爹地、拜拜”。 近代以来,我们由于受到外来侵略,在这种很特殊的情况下,我们不是想全盘西化,就是想全盘苏化。自己的民族文化挺立不起来,没有文化自信,没有文化自觉。而这个文化现在是,你看现在是加速度的在流失。不好说啊!四大文明古国,有三个都已经是失落了,叫失落了的文明啊。我们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中断的,但是我不敢说会不会最后会流失殆尽。这个要看我们大家有没有文化自信,有没有文化自尊。那么现在西方人要占领我们的市场,廉价劳动力,还需要像一百多年前用大炮吗?用鸦片吗?文化就解决问题。现在我们很多人为什么喜欢过洋节,不喜欢过中国节,文化上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被征服了。我以前有个同学曾经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说近代以来中国最可悲的事情是什么?没有成为美国或者日本的殖民地,说明什么问题。
提问:彭老师、主持人,您好,我是北京理工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的研究生,我曾经和一位外国朋友聊过天,就谈到关于中国文化的问题,我却发现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理解甚至远远超过我,我就感到很奇怪了。一个外国人对中国的文化了解甚至超过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那么我们对自己的文化又能了解多少,又能保存多少呢?我就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就是中国人何以成为一个中国人?今天听了您的讲座,我深有体会,但同时又产生一个新的疑问,就是您提到中国文化的核心是礼,但是即便在孔子的著作中,他都要慨叹“礼崩乐坏”,他要上西周,要上周公的那个时代去寻找真正的礼。那么在我们这个时代,几千年过去了,无数的灾难、无数的重建,那么我们该上哪儿去找真正的礼呢?谢谢。 彭林:我想这个礼它是一种文化,我们不能简单的这么做一个比较,就是孔子到哪里去找。我们到哪里去找?当然我们要从传统文化里面去找,去找智慧。近代以来,我们把这东西全部抛弃了,那么现在有人说过一句这样的话,我觉得是不是有助于回答你这个问题,就是我们这个国家怎么强大呢,怎么样不失去自我呢,大家牢记一句话“无科技不足以强国,无文化则足以亡种”。你们理工大学的科技在你们身上,但是这个文化也在你们身上。而我这里要讲到我们清华大学,清华大学办学的理念在二十年代就非常清楚,梁启超先生曾经给清华的学生会做过一次讲演,这个题目叫《君子》。办大学的理念是什么?是不是给大家一个饭碗呢?我是学计算机的,我是学工程的,我是学化学的,不是的,大学是要为社会培养德才兼备的,有很强的专业技术,同时又有人文关怀的这样一个人,这种人我们称他叫君子。梁启超说将来清华的人到了社会上以后,他能够挽狂澜于既倒,社会就有希望了。所以清华大学在那个时候,他在里面怎么样成为一个君子呢?叫“厚德载物,自强不息”,他取了《易经》里面的两句话,现在这是我们的校训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要说的话全说了,这是水平。
提问:老师您好,主持人您好。我想问一下,台湾只不过跟我们分开只有几十年时间,相对五千年的这种我们的历史来说,为什么我们这种礼在我们大陆,我觉得好像是一种崩溃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就是这样的。 彭林:好,谢谢。我觉得要转移一代社会风气很容易的,文化革命十年,宣传的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睡觉的时候都要睁一个眼睛,要防止阶级敌人捣乱,人跟人之间要斗,“与人奋斗,其乐无穷。”还能那有礼吗?对不对?那么台湾它因为是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一个原因,他们就是没有文化大革命这样一个东西,所以他在民间这套东西他保留得比较好。但是近十几年以来,这个情况在改变,李登辉不是“去中国化”吗。“欲要亡其国,必先灭其史”,这是龚自珍说的话。他怎么样离开中国呢?首先他在文化上要跟你分开。为什么我刚才反复说文化怎么重要,民族文化怎么重要。那么他现在李登辉当时对小学生、中学生就教育了,我们是台湾人,我们不是中国人。十几年过去见效了,这几百万人现在都有投票权了,他们被改造了。我们也这么十几年把一些东西丢了,所以我们现在希望通过十几年或者再短一点的时间,我们再把它找回来。
主持人:最后也是按照我们的传统,请您用一句话来简单地概括一下,您今天的演讲。 彭林:善待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 主持人:我想您今天这句话,通过您的演讲,一定是深深地印在了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学的心中。那就再一次热烈地感谢今天彭林教授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讲。同时也非常感谢北京理工大学的各位老师和同学,在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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