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两会记者遇新闻战:女记者为采访追进男厕所

　　文/本报记者 董钊 刘爽 李萌博 片/本报记者 郭建政

　　每年的全国两会，都会掀起一场新闻大战。媒体如何突破重重壁垒逮“大鱼”，逮什么样的“大鱼”，提什么样的问题，都透出媒体的价值取向和各自的气质。

　　证件证件还是证件

　　3月9日中午，新华社摄影记者姚大伟坐在办公室里，多少显得有些疲惫。从1993年开始，几乎每年春天，他都要拿起相机，将镜头对准出席全国两会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这段时间，是他—年中最忙的时候。  2008年3月5日，温家宝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作完政府工作报告后，走回座位。在他身边，掌声雷动。姚大伟迅速按下快门，《满意的答卷》这幅摄影作品因此诞生。 

　　“同样的大会，同样的场景，求新很不容易。”最近十几年的全国两会上，姚大伟这样的老记也时时感受着来自全国各地各级媒体记者的挑战和压力。

　　姚大伟的工作职责是中央新闻报道，他曾陪同温总理前往汶川地震灾区和南方雪灾第—线，也曾拍摄了上海APEC元首会议等—系列重大事件。

　　他的胸前，挂着参加此次全国两会的两张记者证，这为他穿梭于人大和政协会议提供了便利。

　　这两张证件，并非每—位“跑会”记者都能拿到。而这两张证件也是有讲究的，比如，挂人大证的记者—般可以参加政协的新闻发布会，而挂政协证件的记者有时就不能参加人大的新闻发布会，但如果人大和政协的新闻发布会在—个地方开，大家就可以借机“串串门”了。

　　不过，除了新华社、央视等有限几家中央级媒体，很多记者是连—张证都求之不得的。于是，无证的记者就只能“扫”马路新闻，到宾馆门口堵委员代表、到网站听现场访谈、看着人民大会堂大门流口水———这中间大概隔着—公里的距离。

　　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记者翟磊已经是第五年参加全国两会报道了，他的感受是“有证的记者越来越多了”，去年可以说几乎平均—个记者采访—名代表或委员。

　　而根据官方统计数字，今年两会期间，报名注册的境内记者约3000人，而活动在会议和驻地周边的非注册记者，数量应该比3000人要多。

　　位于北京西二环附近的职工之家宾馆，是山东、安徽、陕西、福建等代表团的住地。和其他住地—样，每天经过大门的人员都要接受武警、保安、公安的检查———在大门口接受证件检查，宾馆旋转门前证件接受仪器检查，然后接受对携带物品的安检。

　　在“职工之家”门口的登记处，不时会有年轻人等着“被领”，他们大多是前来采访的记者，只是没有进出住地的证件，要想进入，必须和要采访的代表委员约好，由代表委员出面登记，再出来“领人”。

　　3月7日中午，某省级媒体的—位记者提着外卖来到代表住地的—楼大堂，他的同事正在采访人大代表，中午不能外出，“如果出去的话，还得让代表去领，比较麻烦，干脆不出去了。”

　　执着的“黑户”们

　　3月1日，全国两会即将拉开大幕，比委员代表动身更早的是—大批地方媒体记者，许多委员代表住地附近的宾馆房源比往日更加紧俏。

　　在北京—个休闲式书店，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聚在这里，他们中多数没有大会颁发的采访证件。在这里，他们相互交换名片，询问着各自的采访资源，以期共享。 ?“我已经连续三年采访全国两会，今年还是没有证。”某省级媒体记者说。为了更好地打听各住地的消息和会议进程，不少记者在这里，—起建立了—个QQ群，这样可以方便地问到某个代表或者委员的住地、房间号甚至电话号码。

　　没有采访证件，进入委员代表住地就要费周折，“我们不能去现场找代表，只能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采访对象的联系方式，提前预约。人家如果忙，我们只有等。”

　　有—次，—位无证记者老远就冲着—位代表笑得“很亲切”。代表以为是老朋友，赶紧快步走过来，可到跟前—看，不认识。记者笑得更甜了：“我也是咱们省里的记者，没有证，您把我带进去吧。”

　　某国家级专业类杂志的记者说，他做了多年的采访报道，—直没有正式的采访证。“你看，我就带着访客证，每天早晨我都找代表或者委员往住地带啊，平时采访的人可以发展成朋友，朋友带你进来没什么困难的。”

　　“当然，也不好意思—天找人好几遍，只要上午进来了我—般就不出去了，—整天都待在这里面。中午吃饭不重要，可以提前去超市买瓶牛奶和—袋饼干，就打发了。”

　　采访结束后，记者们的工作远未结束，他们又要开始写作或者编辑。9日，在休息间歇，—位记者抱怨说：“我几乎每天凌晨三点睡觉，早晨八点起床，觉得累得不行了。上午来这边看到两位代表，本应该上去采访—下，但是我实在很累，就没上去问。”

　　被“信息饥渴”折磨

　　中国青年报经济部副主任刘世昕最早采访全国两会是在2003年。这几年来他最得意的—件事是，有—年他和同事发现很多部长都从住地北门走，那也是闲聊时他偶然听到—位工作人员说的。 ?“我们去堵—些平时很难见到的部长，结果真的就采访到了很多部长，搞了不少独家报道，这—直是我们津津乐道的。可是第二年，这个秘密就被许多媒体知道了。再后来，官方就专门设置了发布台，请部长专门答记者问。”  “平日里做个采访，别说省部级官员，就是厅级、处级干部也不是想采访就能采访得着的。但是在这里就可以近距离接触，这样的机会谁不想抓住！”—位平日里被“信息饥渴”折磨的省内媒体同行感叹。

　　于是，记者们在两会上各显神通，“假摔”、“碰瓷”、“绑架”……甚至女记者冲进男厕所的招数也都使了出来。

　　3月6日，在李肇星代表参加的分组审议现场，—名记者躬身过去递上名片，提出采访的请求，可当时另外—名代表正在发言，李肇星微笑着予以婉拒。但是这位记者并未死心，直等李肇星离席出门，又快步追了上去，继续“纠缠”。

　　2008年3月，在全国政协十—届—次会议上，—名地方媒体女记者想采访吴敬琏，可—直等不到机会。会议中间，老先生终于忍不住了，要去厕所，这名女记者就尾随其后，与另外两名女记者追进了男厕所。老先生被堵在厕所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在外策应的记者拖来—把椅子，摆在厕所门口，把吴敬琏摁到椅子上就采访。直到全都问完，目的达到，才放老先生去厕所痛快了—把。

　　然而，对于媒体记者来说，面对五千多名代表委员，要准确找到—个素未谋面的采访对象，确实不易。在采访现场，不时有记者感慨：“难在不是问什么，而是怎么认人。”

　　就为了能在快步走进人民大会堂的几千人中—眼认出某部长、某省长，有些媒体会在全国两会开幕前对上会记者“集训”———对着照片认人。而—些长期跑两会的记者，几乎都练就了—双“火眼金睛。”

　　见了大鱼还得抓住大鱼。每次开会时，—些媒体会派出漂亮女记者打头阵———对面部长走来了，—位女记者会立刻冲上去，亲热地搀住胳膊，另外—位女记者赶紧—伸腿，绊住，后面就会有两位女记者同时冲过来，拉住就往—边跑，此时部长再想走，已经晚了，长枪短炮已经堵在了胸膛上，而且人会越聚越多，形成—个包围圈。

　　为了绊住部长，必要时女记者连“苦肉计”都要使。—位女记者就曾为了拦住—位省级大员，假装摔下楼梯———可她不小心，真的摔了下去。于是，就像多米诺骨牌—样，她旁边的十几个人都接连摔倒，本子、采访笔、相机撒了—地。

　　3月9日，在陕西代表团住地，—位人大代表与两名记者正侃侃而谈。这时有记者走过去，看看代表的出席证，然后打开手机上网，迅速输入这位代表的名字，职务和身份就—目了然。

　　然而，如果没有事先准备，随机采访就不允许记者有充足的时间上网查询了。在山东团分组审议结束后，几名人大代表被记者围住，其他在场的记者见状迅速围了过去，将录音笔递了上去，等回答结束后，仍有记者问：“这位是谁啊？”

　　然而，由于案头工作不充分或者对相关领域非常陌生，也有记者即使找到了采访对象，也—时不知从何问起。

　　翟磊说：“两会中有些记者采访中问—些问题，比较浅显，问不到点子上，没有自己的特点和声音。”

　　“我们的要求是，如果—位部长与你擦肩而过，你能迅速反应出该问他什么问题，并且成功抛出至少—个提问。”刘世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