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炼川贝枇杷膏价格:《纳尼亚传奇》—中文版二(2)C.S. 刘易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0:38:44
     8号角的魔力      "就这样,"杜鲁普金说(读到这里,你该知道了吧,坐在荒芜的凯尔帕拉维尔大殿的草地上给四个孩子讲故事的,正是小矮人杜鲁普金)——"就这样,我往口袋里塞了两片面包,卸下身上的武器,只带一柄短剑,便踏着朦胧的暮色,向林子深处走去。我低头向前走了很久,突然听到一种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那令人难忘的声音,响彻天空,经久不息。它明快优美,像拂过水面的春风,但又强烈得足以震撼森林。我对自己说”假如这不是那号角的话,就叫我变成一只兔子”我纳闷,他为什么不早点儿吹……
      "那是什么时候?"爱德蒙问。
      "大约在九点到十点之间。"杜鲁普金说。
      "那时候我们刚好在火车站里!”破子们异口同声地说,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
      "请讲下去!"露茜对小矮人说。
      "好吧,听到号声,我立即感到信心倍增,便继续奋力向前走,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后来,在破晓时分,我做了件蠢事——我为了不去绕那条河道,冒险抄近路穿过一片开阔地,结果被他们捉住了。抓住我的不是军队,而是一个高傲的老傻瓜。他驻守在一个小城堡里面,那是弥若兹在通往海岸的路上设下的最后一个关卡。我不必表白自己,但他们的确从我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得到。可是,我是个小矮人,这已经足够给我判罪了。哈,感谢上帝!那个管事儿的老傻瓜真不错,换了别人一定当场就把我干掉了。可是,他认为只有把我送到”鬼'那儿去,才是最解恨的惩罚。结果,承蒙这位年轻的小姐救了我(他冲苏珊点了点头)。遗憾的是我身上的盔甲都没有了,被他们拿走了。"他磕一磕手里的烟斗,又装上一斗烟。
      "好家伙,"彼得说,"这么说,是那号角——你的那只神号,苏——昨天早上把我们大家从站台的座位上给拽到这儿来的!我简直不敢相信,可这一切都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不相信l为什么不相信。"露茜说,"好多故事都讲到,魔力能使人们离开某一个地方,或者离开某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去。比方说,《一千零一夜》故事中的法师一念秘诀,魔鬼马上便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我们突然回到纳尼亚,也正是这个原因。"
      "不错,"彼得说,"奇怪的是故事里喊”魔鬼快来'的总是我们世界里的什么人,谁也没有认真想过,”魔鬼'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现在我们知道了,这和”魔鬼快来'是同一道理。"爱德蒙笑了起来,"天啊!拿起号角就那么一吹,我们便不由自主地被呼来唤去,这真让人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好在我们都愿意到这儿来,不是吗?"露茜说,"要是阿斯兰想要我们来呢?"
      "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小矮人说,"我想我应该马上返回,向国王回禀,告诉他并无援助可指望,必须另谋良策。"
      "没有援助?"苏珊说,"可那号角不是已经把我们召来了吗?"
      "这个……这个……是的,当然啰,我已经看出来了。"
      小矮人吞吞吐吐地说:他的烟斗好像给堵住了,他低下头,似乎忙着清理那烟斗。"可是…好吧…我是说…”
      "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吗?”露茜叫道,"你真笨。"
      "我猜你们一定是古老传说中的四个孩子,"杜鲁普金说,"当然,我很高兴见到你们。当然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可是……你们不生气吧?"——他又犹豫起来。
      "快说吧,干脆些!”爱德蒙有点儿不耐烦了。
      "好吧,那么……你们可别生气啊,"杜鲁普金不安地说,"你们知道,国王、特鲁佛汉特和克奈尔斯博士都在期待……嗯,你们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他们在期待着强有力的帮助,换句话说,我想他们一直把你们想象成高大健壮、能征善战的勇士。可是,你们都是些孩子,在这样的时刻,在战斗中……你们又能干什么呢?我相信你们是能理解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全无用处?"爱德蒙脸红了。
      "请千万别生气,"小矮人打断了他的话,"我向你们保证,我亲爱的小朋友……。”
      “’小朋友’!这,这简直太小看我们了!"爱德蒙跳了起来,"我想你不会相信是我们打赢了柏卢纳战役的吧?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啦,我知道…”
      "现在发脾气有什么用?"彼得打断了他的话,"咱们先给他配备一套盔甲,我们也必须立刻武装起来,别的话以后再说。"
      "是不是先商量一下……"爱德蒙没有动。可是露茜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咱们先按彼得说的去做。你知道,他是咱们的首领。我想他心中有数。"爱德蒙点点头,拿起手电筒,领着大家,包括杜鲁普金,又一次沿着台阶来到那漆黑寒冷而又布满灰尘的宝库。;
      看到架子上那些宝贝,小矮人的眼睛直放光(尽管只有脏起脚尖才能看得到),嘴里喃喃自语道"千万可别让尼克布瑞克看到这些,千万!”孩子们很快就为他找到了一套合身的锁子甲、一顶头盔、一把宝剑、一块盾牌、一张弓和满满的一壶箭,这些都是专为小矮人们制造的,不仅大小合适,而且做工精良,材料也属上乘。那头盔是铜制的,镶嵌着宝石,剑柄则是纯金铸成。杜鲁普金一辈子没见过,更不曾拥有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孩子们也穿上了盔甲。爱德蒙挑选了一柄锋利的宝剑,一块皮制的、灵巧的盾牌:露茜挑选了一张弓:彼得和苏珊早已佩挂好了他们各自的宝物。当他们顺着台阶走出宝库时,身上的锁子甲丁丁当当地响着,看上去全然是纳尼亚的勇士,再不是只知道读书玩耍的小学生了。两个男孩走在后面,很快就制定出一套行动方案。露茜听爱德蒙说"不,让我来,要是我胜了,他的失败显得更惨。万一我输了,我们也不至于太丢脸。"
      "那么好吧,爱德。"彼得答道。
      他们重新回到阳光下。这时,爱德蒙彬彬有礼地把身子
      转向小矮人,对他说"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拒绝。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小朋友并不常有机会遇到你这样伟大的勇士,你愿意和我比试比试剑术吗?这样才合乎礼仪。".
      "可是,年轻人,"杜鲁普金说,"这些宝剑都很锋利,碰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爱德蒙说,"我绝不可能碰到你一点儿,而你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解除我的武装,又不伤我一根汗毛。"
      "这可是个危险的游戏,"杜鲁普金说,"既然你已经提出来了,我就陪你一两个回合吧。"
      霎时间,两把宝剑都抽了出来,另外三个孩子一齐跳下台来,站在一旁观战。这是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绝不像戏台上用木头道具打给人看的花架子,甚至运动会上的击剑比赛也无法与之相比。这是战士间的格斗。最精彩的就是用宝剑去劈对方的腿和脚,因为这部分没有盔甲防护口当对方用剑劈来的一刹那,你就必须迅速跳起来,他这一击便从你脚下一掠而过。这当然对小矮人有利,因为爱德蒙个子高得多,只好不时地蹲下身子进攻对手。如果是在二十四小时以前和杜鲁普金比赛,爱德蒙就很难获胜了。可自从他们来到小岛上之后,纳尼亚的一切对他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使他回想起从前的战斗,他的胳膊和手指也恢复了从前的力量和技艺。他现在又是当年的国王爱德蒙了。两个斗士打了几个回合,苏珊(她怎么也没法喜欢这种事情)不停地高声喊着"噢!千万当心!"突然,爱德蒙翻腕使了一个花剑,把小矮人的剑打飞了。只见杜鲁普金望着那只空空的右手,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
      "没有受伤吧,我亲爱的小朋友?"爱德蒙微微喘着气,把自己的宝剑插进剑鞘。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杜鲁普金干巴巴地说,"你会的这个花招我没学过。"
      "太对了,"彼得插了进来,"世上最好的击剑手都可能被一个他所不熟悉的绝招给解除武装。再给你次机会,咱们换一种武器再比试一下,那才算是公平合理,是不是,朋友?你乐意和我妹妹比赛射箭吗?射箭是没有花招可耍的,这你清楚。"
      "哈,你真会开玩笑,你!”小矮人说,"从她今天早上救了我以后,我就知道她的箭术有多高明了。不过,那也没关系,我可以试一试。"他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但眼睛里却发出欣慰的光来,因为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阵营里来了不可小看的生力军。
      他们五个一齐来到院子里。
      "拿什么做靶子呢?"彼得问。
      "我看树枝上挂的那只苹果就行。"苏珊说。
      "行,"杜鲁普金痛快地说,"你指的是靠近树权的那只黄苹果吗?"
      "不,不是那只,是上面那只红的——在高处的那只。"小矮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嘴里嘟嚷着,"看上去简直像颗樱桃嘛,这苹果是怎么长的!”
      他们投钱币来决定由谁先射(杜鲁普金大感兴趣,他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把戏),结果是杜鲁普金先射。从大殿到花园有一段台阶,他们必须选好角度,才能射中苹果。从小矮人选择位置和拉弓的姿势,大家都看出来他是个内行。
      只听嗖的一声,箭射出去了。这一箭射得很漂亮。箭到之处,小苹果摆了一摆,旁边的一片树叶飘然而落。下面轮到苏珊。她走到台阶上,拉开了弓。她对这场比赛并不感兴趣,这倒不是因为她对射中那只苹果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不愿意再去伤害一颗已经受到伤害的心。小矮人仔细观察着她如何把箭杆拉向耳边。刹那间,一声轻响,那苹果掉落在草地上,苏珊的箭插在正中间。
      "好哇!射得漂亮,苏!"其他几个孩子欢呼起来。
      "我并非真比你射得好,"苏珊安慰小矮人说,"你射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一阵风。"
      "不,没有风,"杜鲁普金诚实地说,"你不必安慰我,我明白我已经被你们彻底打败了。可我对你们不好明说,刚才我肩膀上的伤很痛………
      "怎么,你受伤了?"露茜问,"快让我看看。"
      "小姑娘,你看也没用。"杜鲁普金话一出口,立刻感到不妥当,赶紧检讨说,"对不起,我又像个傻瓜一样讲话了。你的哥哥是一名出色的击剑家,你的姐姐是一名了不起的射手,我猜你可能是位伟大的医生。"他坐在台阶上,解开身上的锁子甲,脱掉贴身的小衬衫,露出那水于一般多毛而又肌肉发达的胳膊。他肩膀上有一块包扎得十分马虎的绷带。解开一看,只见绷带下面有一条很深的刀伤,伤口已经发炎了,周围红肿得很厉害。"啧啧,可怜的杜鲁普金,"露茜同情地说,"太吓人了。"说着,她细心地从手中的小瓶里倒出一滴神水,滴在那伤口上。
      "喂,你干什么呢?"杜鲁普金说。可当他转过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咦,我的伤怎么没了?"只见他摆动着小胡子,斜着眼看来看去,然后又把那条胳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最后,他舒展几下胳膊,活动活动肌肉,跳起来大声叫道"嗨!伤口治好喽!我的胳膊像新的一样!"接着他大笑起来,说"唉|我怎么这么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们都别生我的气,我向各位陛下致敬——虽然是微不足道的敬意。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命,治好了我的伤,以及那丰盛的早餐——还有使我了解了你们。"
      四个孩子一齐说,那都不算什么,不值得一提。"现在,"彼得说,"假如你已经信任我们……"当然。"小矮人说。
      "我们必须马上起身,尽快与凯斯宾国王会合。"
      "而且越快越好,"杜鲁普金说,"由于我的愚蠢,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钟头。"
      "从你来的路走,大约要花两天时间,"彼得说,"因为我们不能像你们小矮人那样,日夜兼程。"说着,他转向他的弟弟妹妹,"杜鲁普金说的阿斯兰堡垒显然就是那个大石桌。你们还记得吧,从那儿往下走到柏卢纳渡口大约要走半天时间。"
      "柏卢纳大桥,我们都这么叫它。"杜鲁普金说。
      "在我们的时代,那儿没有桥,"彼得说,"那时候从柏卢纳到这儿大约要一天时间,我们通常在第二天吃晚饭时就能到家。要是走快点,也许我们一天半能赶到那儿。"
      "可是你别忘了,现在到处是森林,"杜鲁普金说,"而且还要避开敌人。"
      "听我说,"爱德蒙讲话了,"我们只能选择我们亲爱的小朋友来时走的那条路吗?"
      "别叫我小朋友啦,陛下,给我留点面子吧。"小矮人脸又红了。
      "那么好吧,"爱德蒙说,"我可以管你叫我们的DLF吗?"
      "喂,爱德蒙,"苏珊说,"别这样,干吗老抓住人家不放。"
      "没有什么,小姑娘——我是说,隆下,"杜鲁普金笑着说,"开开玩笑,不要紧的。"(从那以后,他们常亲切地叫他DLF,到后来,这戏称的真正含义几乎都被忘掉了。)
      "我刚才是想说,"爱德蒙继续说,"咱们不必走那条道,我们可以乘船向南,先到清水湾,然后逆流而上,这么走可直达大石桌的后山。我们在水上会比较安全一些。要是马上出发,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清水湾的入口,然后睡几个小时,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和凯斯宾见面了。"
      ①DLF是英语DearLittleFriend的缩略语,意思即"亲爱的小朋友"。"
      "问题是我们必须知道沿岸的情况,"杜鲁普金说,"我们不清楚一路上的地形和敌情。"
      "食品问题怎么解决?"苏珊问。
      "哦,我们可以吃苹果充饥,"露茜说,"咱们快点走吧,两天过去了,我们什么事儿还没做呢。"
      他们用一件雨衣做成一只袋子,装了不少苹果,又一齐来到井边喝足了水,因为在到达清水湾之前很可能再也找不到淡水了。然后,大家登上小船,望着将要离开的凯尔帕拉维尔,孩子们心里不禁一阵惆怅。尽管那儿已成为一堆废墟,可他们还是觉得十分亲切,仿佛那就是他们的第二故乡。
      "DLF,你来掌舵,"彼得说,"我和爱德蒙划桨。虽然路不远,咱们最好还是脱掉这身锁子甲,免得划不了多久,就热得受不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坐在船首,给DLF指示方向,因为他不知道路。"
      不久,那被密林覆盖的绿色小岛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小船随着海浪上下颠簸着。周围的海域越来越辽阔,向远处望去,蓝蓝的海水一望无边,近处是小船荡起的碧绿的波浪,浪花在船边翻滚。空气中充满了海水的咸味。海上安静极了,只听到海水撞击船舷和船桨拍打水面的哗哗声,以及桨架发出的嘎吱声。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露茜和苏珊坐在船首,开心极了。她们从船边弯下身,试着把手伸到海水里去,可总是够不着。但她们能清楚地看见海底那极纯净的月白色沙子,有时候还可以看到一块块紫红色的海藻。
      "真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露茜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航行到特里宾西亚……还有卡尔马……还有七群岛……还有孤独群岛?”
      "当然记得,"苏珊说,"还有我们的大船‘辉煌海尔兰号,船头上镶着只天鹅头,那雕刻的天鹅翅膀直达船的中部。"
      "还有绸子做的风帆和船尾巨大的灯笼。""还有甲板上的盛宴和那些乐师。"
      "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位乐师爬到帆缆上吹笛子,那乐声听起来就像来自天边。"
      就这样,他们一边走-边回忆着。当苏珊换下爱德蒙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前面的海岸不远了——他们想起当年这里曾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是许多好朋友聚会的地方,现在却长满了野树杂草,显得十分荒凉。触景生情,孩子们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嘘!这还真是个累人的活儿。"彼得已是汗流浃背。"我来划一会儿吧?"露茜说。!
      "不行,你太小。"彼得简短地回答,这并不是他光火了,而是因为他没有精神说话了。
      
      9露茜看到了什么
      绕过最后一个海岬,开始向清水湾逆流而上的时候,苏珊和两个男孩都已经筋疲力尽了。露茜也由于海水反光对眼睛的剌激感到有些头疼。连杜鲁普金都感到疲惫不堪,盼望这航行快些结束。船尾他一直坐着的那个座位原不是为小矮人准备的,所以他的两只脚悬空在那里,一点儿也使不上劲,不难想像那是多么不舒服。随着疲劳感的增加,大家的情绪也渐渐低落下去。开始,他们一心想的是如何尽快找到凯斯宾,而现在他们开始怀疑,即使找到了他,就凭这么几个小不点儿的小矮人和森林里的动物,怎么能够打败一支成年人组成的军队。
      当他们慢慢划过清水湾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随着海岸一点点靠近,暮色也越来越浓,河岸上伸出来的树枝不时碰到头上。大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渐渐消失了,这里非常安静,甚至能听见潺潺的小溪从森林里流向清水湾。,
      他们终于登陆了。谁也没有力气去拾柴点火,更谈不上去捕猎充饥,他们宁愿再吃一顿苹果,尽管苹果已经吃得太多,丝毫不能引起他们的食欲。他们默默地嚼了一阵苹果,
      便缩作一团,躺倒在四棵高大栎树下面那层厚厚的枯叶上。
      除了露茜以外,其他人倒下便睡着了。露茜没有那么累,所以翻来覆去,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更糟糕的是,杜鲁普金鼻平声大作,简直像在打雷。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勉强去睡。于是,她睁开双眼,漫无目标地朝前望去。透过树枝的空隙,她刚好看见河里的一道清水。翻过身来,她又看见了一片星空,不由得激起她对往事的回想。她曾经是多么熟悉纳尼亚的星星,因为作为纳尼亚的女王,晚上何时睡觉,从来不受别人管束。这时,从她躺着的地方,至少可以看到三个夏日星座:轮船星座、铁锤星座和豹子星座。"亲爱的老豹子。"她轻声呼唤着,好像与老朋友久别重逢。
      这么一来,她不仅全无睡意,反而更精神了——那是一种奇怪的、只有夜间才有的梦幻般的清醒。海湾亮如白昼,她知道月亮已经升起了,尽管看不见它。忽然,她感到整个森林都像她自己一样苏醒了过来。出于一种莫名的冲动,她迅速站起身,悄悄离开了宿营地
      夜晚的空气凉爽、清新,带着幽微的花香。不远处有一只夜莺在歌唱,它时唱时停,悠然自得。前面的光线比较明亮,露茜信步走过去,来到一个树木稀疏的地方。恬静的月光与树木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使人辨不清周围的景物。这时,那夜莺终于定准了调子,开始引吭高歌起来
      露茜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便仔细打量起身边的一草一木来,因为她心里充满了对过去那些岁月的怀念。那时,纳尼亚的树木不仅会讲话,简直是能说会道。她深信这些树木都有灵性,而且能化作人形。看那棵银桦,它应该有清脆圆润的嗓子,长得像一位苗条的姑娘,肩上披散着棕色的长发,舞姿极其优美。再看那棵老栋树,它该是二位慈祥并充满智慧的老人,须发苍苍,由于上了年纪,手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还有身边这棵山毛榉,美丽、端庄、高贵、安详。啊,你这森林的女神!
      "哦,树神,我的老朋友们!"露茜不由自主地轻声呼唤起来,"你们醒醒,醒醒啊|你们真的睡熟了吗?你们把我忘记了吗?林中仙女,水族仙女,出来吧,到我这儿来吧,"
      虽然林子里一丝风也没有,那些树却在她身旁一齐摆动起来,树叶沙沙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说来奇怪,那只夜莺这时也静了下来,好像也在侧耳倾听。露茜觉得她随时都可能听懂树木在说什么,结果她失望了。沙沙声渐渐消失,夜莺又重新开始了它的歌唱,这使露茜感到茫然若有所失。是自己来得不合时宜,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她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感到有些累,于是转身走向营地,依偎在苏珊和彼得当中,几分钟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清晨,凉气袭人。一觉醒来,大家都感到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森林里透过一缕灰蒙蒙的晨曦(这时太阳还没升起),到处都显得潮湿、脏乱。
      "来呀,吃苹果,又香又脆的大苹果!”杜鲁普金怪腔怪调地喊着,一边拿起一只苹果,皱着眉头看了看,又把它放下了。
      孩子们懒懒地站起身来,使劲摇摇头,使自己清醒起来,然后向四周望去。树林很茂密,朝哪个方向都望不出很远。
      "我猎各位一定很熟悉道路吧?"小矮人问。
      "我不熟悉,"苏珊说,"从来没见过这些树林。实际上我一直在想,我们应该顺河而上的。"
      "你当时怎么不说?"由于心情不好,彼得的话有些尖刻。
      "喂,别听她的,"爱德蒙说,"她总是让人扫兴。彼得,你带着那个袖珍指南针了吧?好,那我们就不怕了,我们只要一直朝西北方向走,穿过那条小河,你们叫它什么来着,拉什河?
      "柏卢纳渡口,是那条小河与大河汇合的地方,"彼得说,"或者按DLF的叫法,柏卢纳大桥口"
      "对,我们走过桥去,一直往山上爬,九点钟以前就能到达石桌,也就是阿斯兰堡垒。我相信凯斯宾国王将款待我们一顿丰盛的早餐!”
      "但愿如此,"苏珊说,"我怎么对这里的地形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女孩子最糟的就是这个了,"爱德蒙对彼得和小矮人说,"她们的脑袋瓜里根本没有放地图的地方。"
      "那是因为我们的脑袋瓜里装着别的东西。"露茜反驳道。
      开始,似乎一切都还顺利,他们相信走的是正确的路线。可是,假如你对森林有些起码的常识,那你就会知道走在森林里的人们常常会被想像出来的道路所迷惑。因为,过不了几分钟,脚下的路便消失了。于是,你的眼睛马上转向另一条路,希望这是刚才那条路的延续。走不多远,这条路又不见了。你最后将发现,原来脚下根本就不是路。好在两个男孩子和那小矮人都在森林里走惯了,所以也没有绕多少弯路。
      他们吃力而缓慢地向前走了大约有半个钟头(他们中间有三个由于昨天划船,直到现在还浑身酸痛),突然,杜鲁普金悄声说"停!"大家立刻紧张地停下脚步。"有什么东西在跟踪我们,"小矮人把声音压得很低,"或者说它在与我们平行前进——就在左边那儿。"孩子们紧张地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小矮人于指的地方,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我们俩最好在弓上搭一支箭。"苏珊对杜鲁普金说。小矮人点点头,表示赞成。当两张弓都箭在弦上后,大家才多了些安全感,又继续向前走。
      他们十分警觉地在一片较为开阔的林子里又走了几十米,然后来到一个灌木茂密的地方。猛然间,随着一声呼啸,一只什么野兽从灌木后面猛扑过来。露茜猝不及防,一下被扑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她在跌倒的一刹那,听见嗒的一声弓弦响。当她清醒过来时,看到一只面曰狰狞的大灰熊,躺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熊的大脑袋上还插着杜鲁普金的一支箭。
      "在这场射箭比赛中,DLF可是把你打败啦,苏。"彼得勉强笑了一下,试图缓和这场虚惊造成的紧张。
      "我……箭放得太迟了,"苏珊说,那样子很窘,"我真怕那会是一只,你们知道——只有灵性的熊,一只会讲话的熊。"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那就是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一条生命。'
      "这就麻烦了。"杜鲁普金说,"不错,有些纳尼亚的后代至今仍活在世上,可大部分动物都是哑巴,都是敌人,你很难分辨出来。"
      "我想到了老布鲁恩,"苏珊说,"你当时就没有想到会是布鲁恩吗?"
      "不是,"那小矮人说,"我看到了那张脸,也听到了那声呼啸,它只不过是想要这小姑娘做早餐。刚才你说,你指望凯斯宾国王能款待你们一顿丰盛的早餐,我真不想扫你们的兴。说实话,营地里的肉少得可怜。听我说,朋友们,熊肉的味道肯定不错。我们要是不带上点儿熊肉,那可太遗憾了。怎么样,咱们顶多耽误半个钟头。我敢说,你们两个小伙子——对不起,我该说国王陛下——该知道怎么剥熊皮的吧?"8
      "咱们到别的什么地方坐一会儿,"苏珊对露茜说,"我知道那活儿有多么脏,多么恶心。"露茜打了个哆嗦,立即站起来随姐姐走开,一边说,"苏,我脑子里闪过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什么?"
      "要是有一天,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有人野蛮地向你冲过来,就像这儿的野兽,可样子却仍然是人,你也搞不清他是人是兽是敌是友,那不是很可怕吗?"
      "我们在纳尼亚麻烦已经够多的了,"苏珊非常现实地说,"你不要幻想那样的事情了。"
      剥熊皮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马上又要出发了。他们尽可能多地带上切割下来的熊肉。口袋不好装,他们便仔细地把肉包在新鲜的树叶里面。经验告诉他们,待会儿走累了,肚子饿了的时候,这些又湿又软、令人反感的小包包会有大用处的。
      他们继续艰难地向前走。直到旭日东升,小鸟又开始歌唱,他们在一条小溪旁停了下来,仔细洗干净了三双沾满熊血的手。不知不觉中,昨天划船引起的浑身酸痛完全消失了,大家的情绪又振奋起来。
      "咱们的方向没错吧?”一个钟头之后爱德蒙问道。
      "我们并没有向左边去得太多,我还看不出来现在的方向会有什么不对。"彼得说,"要是咱们走得太靠右边,充其量不过是浪费一点时间;因为那样我们就会过早地靠近河边,从那里到河湾的路会难走一些。"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谁也不说话,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衣服的慧翠声。
      "这可恨的河口在什么地方?"过了老半天爱德蒙说。
      "我刚才满以为这会儿就该到了,"彼得说,"可现在只有继续向前走,别无选择。"他俩都发觉那小矮人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们,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不停地走呀走,身上的盔甲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使他们感到十分闷热。
      "这是怎么回事?"彼得突然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一个悬崖的边缘,从这儿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一条峡谷,以及谷底的河流。对面的峭壁要离得多。除了爱德蒙以外(也许还有杜鲁普金),谁也不曾在岩石上攀登过。
      "真糟糕,"彼得说,"我们迷路了,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地方。对不起,这都怪我。"
      小矮人轻轻吹了声口哨。
      "唉,要不咱们返回去,从另一条路走吧,"苏珊苦着脸说,"我早就知道在这些树林里我们要迷路的。"
      "苏珊!”露茜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别那么说,彼得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你也别这样对苏珊讲话,"爱德蒙在一边打抱不平,"我想她的话是对的。"
      "啧啧啧!”杜鲁普金抱怨道,"要是我们迷了路,怎样才能摸回去呢?况且,即便咱们又回到岛上,一切从头开始——假设那是可能的话——咱们可就把什么事都给耽误啦。因为那样的话,不等我们到达那里,弥若兹就已经把凯斯宾打垮了。"
      "你认为我们应该继续往前走?"露茜问。
      "不知道,"杜鲁普金耸耸肩膀,"隆下,你肯定咱们已误入歧途?你能断定这里不是河口吗?"
      "因为河口不在峡谷里。"彼得说,竭力忍住没有发火。"隆下,是不是应该说:‘过去不在峡谷里?"小矮人仍不死心,"你所熟悉的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以前的纳尼亚。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它就不会改变?一次大塌方,就完全可能把那座山削去一面,留下光秃秃的岩石,成为峡谷那边的峭壁。以后,年复一年,端急的河流不断地冲击河槽,结果在这一面又形成了我们脚下的悬崖。我们还可以设想,这里曾经发生过地震之类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彼得说。
      "无论如何,"杜鲁普金接着说,"即便这不是河口,可它涓涓流向北方,势将汇入那条大河口来的路上我似乎曾经走过这个地方。因此,假如我们朝下游走,再往右拐..
      "看!快看!你们快看!"露茜突然叫了起来。
      "哪里?什么?"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狮子,"露茜激动不己,两只大眼睛闪闪发光,"就是阿斯兰,你们没有看见吗?U
      "你是说——阿斯兰?”彼得顿时睁大了双眼。"你以为它在什么地方?"苏珊不大相信。
      "不是以为,"露茜使劲跺着脚,"千真万确,我真的看到了阿斯兰!”
      "在哪儿,露?"彼得问。
      "就在山顶上,那些按树之间。不,在峡谷的这一边,往上看——它想要我们到它那儿去,与你选择的方向正好相反。"
      "你怎么知道它想要我们去?”爱德蒙问。
      "它……我……反正我知道,"露茜说,"从它的脸上可以看出来。"
      大家迷惑不解地互相望一望,谁也不讲话。
      "露茜女王隆下很可能真的看到了一头狮子,"杜鲁普金插嘴说,"这些树林里当然有狮子,而且肯定不止一头,这我太知道了。但它未必是一头友好的、会讲话的狮子,就像刚才那头熊一样。"
      "噢,别傻了,"露茜说,"你以为我看见了阿斯兰会认不出来吗?"
      "它现在该是一头老态龙钟的狮子了,"杜鲁普金说,"假如它就是你们的那位老相识,老朋友l再说,如果是它,谁又能够担保这么多年之后,它不会像许多其他的动物一样,变野变蠢呢
      露茜一下子脸色通红,要不是彼得把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她简直会扑向杜鲁普金。
      "DLF是不明白的,他怎么会呢?"彼得一边安慰露茜,一边转向小矮人,"你记住,杜鲁普金,我们才真正了解阿斯兰,你不可以再那样谈论它了。现在必须搞清楚阿斯兰是否真的在那里。"
      "我发誓,刚才就是在那儿的。"露茜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或许是的,露。可是只有你看见了它,我们都没有看见。"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大家表决吧。"爱德蒙说。
      "好吧,"彼得回答道,"你年纪最大,DLF,你投什么票?往上走,还是往下?"
      "往下,"小矮人毫不迟疑地说,"我对阿斯兰一无所知,可我确实知道倘若咱们向左拐,再顺着峡谷往上走,那可能得走一天才能找到一个可以过河的地方;可是如果往下游去,再往右拐,咱们肯定能在两个小时之内到达大河。再说,要是附近真的有狮子的话,咱们应该避开它们,而不要走近它们。"
      "你怎么说,苏珊γ'
      "你别生气,露,"苏珊说,"我真的认为我们应该朝下游走,我累极了,咱们赶紧离开这可恶的森林,到露天的空地去吧。我和大家一样,希望看到阿斯兰。可是,除了你一个人之外,我们大家什么都没看见。"
      "爱德蒙?"彼得说。
      "嗯,是这样,"爱德蒙讲得很快,脸色微微发红,"一年以前,咱们第一次发现纳尼亚的时候——也许是一千年以前,这个不去管它——是露茜首先发现了这个奇妙的国度,而我们都不相信她。我表现最糟了,这我知道。可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这一次我要支持她,也算向露茜表示歉意。我投票赞成向上游走。"
      "噢,爱德蒙!"露茜紧紧抓住他的手。
      "现在轮到你了,彼得,"苏珊说,"我真希望——"
      "嘿,别说!让人家自己思考,"彼得打断了她的话,"我想我最好不参加投票。"
      "你是至尊王。"杜鲁普金庄重地提醒道。
      "向下。"沉默许久,彼得终于说,"我知道露茜很可能还是对的,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两者之中我们必须选择其一。
      就这样,他们沿着右边的悬崖,朝下游出发了,露茜走在最后面,哭得好伤心。
      
      10狮王归来"
      沿着峡谷在悬崖边上行进并不轻松口没走多远,这一行人便被茂密的小杉树丛挡住了去路,只好弯下身来,拨开树叶,缓慢地向前移动。他们很快意识到,照这样走下去,一个小时也走不了半里路。于是他们向后转,退出丛林,并做出新的决定-绕道而行。他们向右边绕得很远很远,看不见峭壁,也听不到水声了。大家开始担心是不是整个路线都搞错了。谁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气温已经是一天中最高的了。
      他们终于绕回到峡谷边上时(差不多已经是在他们出发地点下面一英里处),发现脚下的峭壁低下去许多,塌裂也更加严重。不久,他们找到一条通向下游峡谷去的路,就继续往前走,没人再提起和凯斯宾共进早餐甚至共进晚餐的话了。
      这是一片古老的、没有人迹的森林,里面没有一条直路。大丛大丛根本进不去的荆棘,倒了的大树,沼泽地,以及茂密的低矮林丛,不时在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这地方真可谓路途艰难,更何况他们又是些匆忙赶路的人;如果是漫步郊游,走累了在这里野餐,那么倒是不错。这里的景致应有尽有轰鸣的大瀑布、银光闪闪的小瀑布、深深的琥珀色水潭、覆盖着青苔的岩石,还有岸边厚厚的泥沼,不小心走上去,会一下子陷到脚踩。此外,各种蕨类植物和宝石般的蜻蜓举目可见;头顶上时而掠过一只宝善,甚至偶尔可以看到雄鹰在空中朝翔。当然啰,他们此时想要尽快看到的,是前面的大河口,是柏卢纳,是通向阿斯兰堡垒的道路。
      下面的路越来越陡,他们行进得也越来越艰难,越来越慢——有时甚至要冒险在滑溜的岩石上攀行,身下是可怕的黑暗深渊,湍急的河水汹涌澎湃。
      就这样,他们紧盯着脚下的峭壁,一边努力搜寻着任何一个缝隙,任何一个可攀爬的地方。险道无情,令人恼火,可是大家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走,相信一旦走出峡谷,再穿过一段平缓的山坡,就会到达凯斯宾的指挥部了。
      这时,男孩子们和小矮人主张找个平坦些的地方,架起篝火,烤些熊肉充饥。苏珊却不同意,她坚持要"走下去,走到底,走出这可憎的地方"。露茜这时已经疲惫不堪,什么意见也不想提了。其实,这一路上,根本看不到平地和干柴,所以主意再好也是白搭。两个男孩肚子里咕咕直叫,开始怀疑生肉是否真如想象中的那样脏,那样难以下咽。:
      "哇!总算走出来了!”苏珊如释重负地说。"哦,太好了!"彼得也喊道。
      峡谷到了尽头,河水在这里转了个弯。从崖顶望去,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崭新的天地——开阔的平原一直向前延伸,仿佛与天空浑为一体。横在大平原与他们之间的河水,就像一条宽宽的银色缎带,缓缓流过。有一处河面格外宽,河水也格外浅,孩子们一下子都认出来那就是柏卢纳渡口,惟一不同的是现在那里架起了一座长长的多孔桥。再向前望去,桥的另一端通向一个小村落。
      "天哪,"爱德蒙说,"我们就是在那个地方打赢了柏卢纳战役!"
      没有什么更能使男孩子们振奋、昂扬的了。当你故地重游,回到你曾经取得辉煌胜利获得巨大光荣的战场,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非常骄傲,勇气倍增。回想往事,彼得和爱德蒙津津乐道,忘记了一路上的劳累和浑身的酸痛,也忘记了身上盔甲的沉重。小矮人更是听得睁大了眼睛,脸上显出无限的钦佩和神往。
      休息片刻后,这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大家加快脚步。道路也好走了-些。虽然左边还有峭壁悬崖,右边的平地却渐渐开阔起来,不久,他们进入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突然,"嗖——"什么东西从他们头顶飞过,然后打在树干上,那声音就像啄木鸟在树上啄了一下。孩子们还在纳闷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类似的使人感到不舒服的声音,就听杜鲁普金喊了一声"卧倒!"同时使劲把身边的露茜按倒在灌木丛中。彼得本来正朝上面看,想瞧瞧有没有松鼠,结果却看到一支锐利无情的箭,刚好掠过头顶深深扎进身旁的树干。他急忙拉了苏珊一把,让她卧倒。自己刚刚弯下身,另一支箭已经射了过来,擦着他的肩头,扎在身边的地上。
      "快!快!向后撤!趴到地上!”杜鲁普金喘着粗气说。
      他们转过身,在灌木丛的掩护下,在成群苍蝇令人厌恶的嗡嗡声中,往山上爬去。一支箭射在苏珊的头盔上,迸出了火星。他们加快爬行的速度,片刻间便一个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过了一会儿,他们索性站起身,猫着腰跑起来。男孩子们跑在后面,手里紧握着宝剑,以防敌人追上来。
      这奔跑太累入了——全是上坡,沿着他们刚才走过的路。终于,他们感到实在跑不动了,便一下子瘫倒在瀑布旁一块大石头后边,呼哧呼哧喘个不停。当他们渐渐平静下来,四下一望,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跑到这么高的地方,不由感到十分惊奇。)
      杜鲁普金侧耳听了半天,没有跟踪者的动静。
      "这下不要紧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没有搜索森林,看样子是些哨兵。但这至少表明,弥若兹在那里设有一个前哨基地,真是可恨!"
      "我真该死,把大家带到这条路上来。"彼得内疚地说。"陛下,你说错了,"小矮人眨巴眨巴眼睛,"那不是你,而是你尊贵的弟弟,爱德蒙国王。他提议我们顺着清水河走的。"
      "DLF记得不错。"爱德蒙说;起先他忘记了这一点,现在想了起来。
      "可话又说回来,"杜鲁普金继续说,"要是走我来的那条路,我们很可能会直接走进敌人新设的前哨阵地,或者在试图绕开时遇到类似的麻烦。其实我认为,我们选择的仍然是一条最有利的路。"
      "这样看来刚才的事情不是祸,反而是幸运。"苏珊说。"表面上不是,实际上是。"爱德蒙说。
      "也许我们只好沿着峡谷重新往上游方向走了。"露茜说。
      "露,你真了不起!”彼得说,"你本来完全可以指责我们当初没有听你的忠告。好,咱们立即动身,往上游方向走。"
      "我们一到上面森林里,"杜鲁普金坚定地说,"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要点起火堆做饭了。当然,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虽然他们在返回的路上吃了许多苦头,可说来也怪,大家反而情绪高涨起来,身上仿佛又充满了活力。"过一会儿就有饭吃"这个念头起了奇妙的作用。
      来到杉树林的时候,天色还早,他们在一块空地前停下来,准备在这儿露营。拣枯枝是个单调的活儿,可是当篝火熊熊燃起的时候,那真是令人高兴。他们开始动手收拾那些湿乎乎油腻腻的熊肉。对那些足不出户、饱食终日的人们来说,这肉的样子真让人倒胃口。小矮人在烹调上有很多高招,他把苹果切成小块,然后用肉裹起来——就像苹果馅饺子,只是个儿大得多,而且是用熊肉不是用面粉来做饺子皮——然后插在一根削尖的树枝上,用火来烤。苹果汁渗出来,沾满了熊肉,仿佛涂了一层苹果酱。有一种食肉的熊,它的肉很粗,一点儿也不好吃,另一种以蜂蜜、水果为主食,它的肉则细嫩可口,味道好极了。眼前的熊肉就属于后者。这简直是一顿极其精美的晚餐,而且饭后用不着洗碗——大家各自选个舒适的位置,往树上一靠,伸开疲劳的双腿,漫不经心地望着杜鲁普金烟斗里冒出的缕缕白烟,随便聊了起来。每个人都觉得,明天就能找到凯斯宾国王,并且在几天之内准能打败弥若兹,谁也说不出这信心来自哪里,可的确都有这种感觉。
      没有多久,他们便一个个进入了梦乡。
      突然露茜从香甜的沉睡中惊醒过来,她仿佛听到一个十分亲切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开始她以为那是爸爸的声音,可不太像;接着她想到那是彼得,仔细再一听,似乎也不是。她不愿费心去猜想了,这并不是因为她感到很累——相反她休息得非常好,浑身酸痛全都消失了——而是因为她感到极度的幸福和舒适。他们露营的地方比较开阔,她抬头朝天上望去,那轮纳尼亚的明月比我们世界的月亮要大,繁星点点令人陶醉。
      "露茜。"那声音又一次在呼唤她,不是爸爸,也不是彼得。她坐了起来,激动得微微发抖,但丝毫也不感到害怕。月光亮极了,四周森林的景象清晰可见,像在白天一般,尽管看上去显得十分荒芜。她身后是杉树林,右边远远的地方耸立着峡谷对面的峭壁险峰,正前方大约二十米开外,开阔的草地伸向树林中的一片空地,露茜的目光突然停了下来。
      "咦,那些树在移动?"她惊讶地自言自语道,"它们好像在走路。"
      她站起身来,心怦怦地跳着,慢慢朝那个方向走去。在那片空地上似乎有什么响动,虽然这时一点儿风都没有,可是树木却发出了沙沙声。当然,这绝对不是树林通常发出来的那种声音。露茜感到那沙沙声隐隐伴着-种旋律,可她辨不出那是怎样的旋律,正如前天夜里她听不清那些树的窃窃私语一样。可至少她听得出有-定的节奏,再往前走近一些,她觉得自己的双脚随着那节奏不由自主地竟想要跳舞了。这时,已经不必怀疑,那些树真的是在动——往来交错,像是一场挺复杂的民间舞蹈。这时她几乎是置身于它们之间了。"
      她遇到的第一棵树看上去像是个巨人,长着粗乱的胡子和蓬松的头发。她一点儿不害怕,反而感到老友重逢的喜悦。那巨人在笨拙地摆动着,你看不到它的脚,或者说树根,因为它移动的时候,不是踩在地面上,而是在土里蹬来踵去,就像我们走在水里一样。她望望别的树,全是这样。它们时而呈现出友善、可爱的巨人形状,像被施了魔法,时而又恢复了树的本来面曰。当它们现出树的形状时,看上去是非常奇特的人形树;而当它们现出人形时,那样子又很像奇特的生着枝叶的树形人。那奇异的节奏和欢快的沙沙声一直在响着。2
      "它们快要苏醒过来了。"露茜喃喃地说。她明白自己此刻是完全清醒的,比任何人都清醒。
      她毫无惧色地走到它们中间,一边不停地跳来跳去,免得被这些高大的伙伴碰倒。露茜此时并不想跳舞,她匆匆走过婆婆多姿的树群,去寻找别的什么——正是从树林的另一边,传来那亲切的声音,一声声把她呼唤。'
      她很快就穿过树林(搞不清她是用手臂把树枝推开的呢,还是拉住了那些高大的向她弯下腰来的舞蹈家的手),从那可爱的光和影的不断交替所造成的迷惑中走了出来。
      在她的眼前是一片平整的草坪,周围是深颜色的大树在舞蹈。啊,阿斯兰|它在那儿|那威风凛凛的巨狮在月光下巍然不动,地上投下它一大片黑黑的身影。
      要不是它的尾巴摆了一下,你简直看不出那是一个有灵性的血肉之躯。露茜毫不迟疑地向它跑去,根本就没有停下来想一想,这会不会是一只凶恶的、吃人的狮子。她激动万分,只觉得稍一放慢脚步,那颗火热的心就会从胸腔里跳出来。在一片兴奋的迷茫中,她记得自己用双臂紧紧地搂住阿斯兰的脖子,不停地呼唤它,亲吻它,并且把自己的脸埋进它那美丽而有光泽,像缎子般柔软光滑的鬃毛里面。
      "阿斯兰,阿斯兰,亲爱的阿斯兰,"露茜哽咽着,"终于见到你了。"
      这只巨兽侧身躺下来,露茜也随着俯下身去,半靠在它两条前腿之间。阿斯兰把头伸过来,用舌头轻轻舔舔她的鼻子,它那温暖的气息立刻遍布了她的全身。她抬起头来,眼望着那巨大的、充满智慧的脸。
      "欢迎你,孩子。"它说。
      "阿斯兰,"露茜说,"你又长大了。"
      "那是因为你的年龄增长了,小家伙。"它回答道。"你没有增长吗?"
      "我没有,但是你一年年长大,你也会发现我的个子越来越大。"
      露茜高兴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还是阿斯兰打破了沉默。
      "露茜,"它说,"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很久,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今天已经浪费掉不少时间了。"
      "是的,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真急人!"露茜说,想起白天那一幕来。"我看见你在山顶上示意我们上去,可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他们都那么——"
      阿斯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对不起,"露茜马上明白了雄狮的意思,"我并不想说别人的不好,可那不是我的错,对吗?"
      狮子直视着她的眼睛。
      "噢,阿斯兰,"露茜说,"你不认为那是我的错吧?我怎么能——我不能离开别人,独自一人爬上山来找你,我怎么能够呢?别那么看着我……噢,好吧,假设我能够,是的,跟你在一起,我不会感到孤单,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阿斯兰没有说话。
      "你的意思是,"露茜的声音低了下去,"那样形势就会有所不同——多少好一些?告诉我,阿斯兰!那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要知道可能发生却未能发生的事情吗,孩子?"阿斯兰深沉地说,"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乃至是让我们想一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吧。立即回到伙伴们的身边去,唤醒他们,告诉他们你又见到了我,然后立刻起身跟我走——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想你能猜得出来。"
      "你是说,要我马上去做这些事情?""是的,小家伙。"
      "我这就带他们来见你?"
      "暂时还不要,"阿斯兰想一想说,"晚一些吧,时机还不成熟。"
      "可他们不会相信我!"
      "不必担心。""
      "噢,亲爱的阿斯兰!找到你,我真高兴,我原来以为你会让我留在你身边的;我还以为你会大吼一声,把敌人都赶走的——-就像上次那样。可是现在,我感到有些害怕!”
      "对你来说,这的确很困难,我的朋友,"阿斯兰说,"可事情永远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发生两次,在这以前,我们大家在纳尼亚都吃了苦头。"
      露茜把她的头埋在巨狮的鬃毛里,不去看它的脸。阿斯兰的身上一定有什么魔力,她清楚地感到,狮子的力量渐渐传到她自己的身上。她突地一下坐了起来。
      "请原谅我一时的软弱,阿斯兰,"她勇敢地说,"现在,我一切都准备好了。"
      "孩子,你已具有狮子的勇气和力量了,"阿斯兰说,"从现在起,整个纳尼亚将要恢复它往日的尊严。来吧,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了。"
      它站起身来,迈开庄严、有力的步伐,无声无息地向舞蹈着的树林走去。露茜稳步走在它的身边。大树为她们闪开一条路来,而且有秒钟,完全显示出它们人的模样。露茜瞥见了高大、可爱的森林仙子和仙女们。她们一齐向阿斯兰鞠躬致敬。转眼之间,她们又恢复了树的形状,可依然在鞠躬,树枝和树干优雅地摆动着。她们的敬礼实在也就是一种舞蹈。
      "好了,孩子,"她们走过树林后阿斯兰说,"我等在这里,你去唤醒他们几个,一齐跟着我。假如他们不相信,那么,至少你自己要跟着我。"
      把四个熟睡的人从梦中唤醒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他们都比你年长,又都十分疲劳。尤其困难的是,你只不过为了要告诉他们一些他们很可能不相信的话,要让他们去做一件他们肯定不情愿做的事情。"我不能想那么多,我一定要努力做好这件事。"露茜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先走到彼得身边,摇摇他的肩膀。"彼得,"她在他耳边小声叫道,"醒醒,快,阿斯兰在这儿。它让我们大家马上跟它离开这儿。"
      "好吧,露,这就走。"彼得回答得很痛快,真是出人意料,这使露茜很受鼓舞。没想到彼得翻了个身,一眨眼工夫又睡着了。第一次努力毫无结果。
      接着她又去喊苏珊。苏珊倒的确是醒过来了,却只是用她那令人讨厌的大人腔说"你又说梦话了,露茜,快躺下来接着睡吧!"
      露茜只好又去摇爱德蒙。叫醒他真难。好一会儿,爱德蒙才坐起身来。
      "嗯?"他不高兴地问,"你说什么呢?"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真是她使命中最艰难的一部分。刚才发生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什么?"爱德蒙跳了起来,"阿斯兰!在哪儿?"
      露茜转过身来,她看得见阿斯兰等在那里。"在那儿。"她用手指着。
      “哪儿?"爱德蒙瞪着眼望了半天,又问。
      "那儿,那不是叮尔还没看见?就在树林的这一边。"
      爱德蒙又使劲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那儿什么也没有。你肯定是在月光下看花了眼,给弄糊涂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你知道。有那么-瞬间我也觉得仿佛看到了什么,结果,那不过是一种幻觉。"
      "我一直都能看到它,"露茜说,"它一直在看着我们呢。"
      "那为什么我就看不到它?"
      "它说了,你们也许看不到它。""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是它说的。"
      "哎,真是的,"爱德蒙说,"我真希望你这不是得了什么毛病。不过我想,最好还是把他们几个都叫起来。"
      
      11雄狮长啸
      终于,其他四个人都醒了过来。露茜不得不第四遍重复要讲的话。随之而来的长时间沉默,使她感到很沮丧。
      彼得盯着前面的树林,把眼睛都看酸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呢,苏珊?"
      "没有,当然什么也看不见。"苏珊说,听上去她有些不高兴。"因为那儿根本什么都没有,她是在说梦话。露,快躺下睡觉,听话。"
      "我真希望你们大家和我一起去,"露茜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因为不论你们来或不来,我必须随它而去。"
      "别胡扯,露茜,"苏珊说,"毫无疑问,你不可以独自离开。彼得,别让她去,她故意胡闹!"
      "假如她执意要去,我将跟她一块儿去,"爱德蒙说,"她一直是对的。"
      "这我知道,"彼得说,"而且很可能她现在还是正确的。显而易见,从下游走出峡谷这条路行不通,更何况在夜里这个时候。再说,阿斯兰为什么不让我们看到它呢?它过去从来不是这样,这不像它的为人。DLF,你怎么想?"
      “我没什么说的,”小矮人回答道,“要是你们都去,当然,我也一起去。要是你们分成两路,我将跟随至尊王尊敬的彼得陛下,因为这是我的本分。然而,假如你问我个人的意见,这个嘛——我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小矮人,我以为在白天都找不着路,夜里找到它的希望更小。况且,对那法力无边的狮子,我也不喜欢——它会讲话却不肯讲话,非常友好却不给我们以帮助,战无不胜却又没人能看到它。这就是我想说的话,不起作用,请大家不要见笑。”
      “瞧,它用爪子拍打着草地,是在催我们了。”露茜望着前面焦急地说,“咱们必须马上动身。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
      “你没有权利这样勉强我们大家听你的胡话。现在是四比一,你又年龄最小。”苏珊说。
      “嗨,快些行动吧,”爱德蒙有些不耐烦了,“我们只有去一趟,别无选择,呆在这里将会是无休止的争吵。”他有心全力支持露茜,却又因为被打搅了美梦而不很高兴,结果表现得似乎在与大伙儿怄气。
      “那么走吧。”彼得一边说一边懒懒地穿上盔甲。如果换个其他场合,他都会对露茜说些鼓励或安慰的话,因为她毕竟是他最喜爱的小妹妹。他心里清楚,此时露茜一定十分难过,而且不论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是她的过错。然而,他也不由自主地对她有点儿恼火。
      最不高兴的要数苏珊了。“我要是像露茜那么蛮不讲理,我现在就赖在这里不走,不管你们上哪儿去!我真想这么做!”
      “请服从至尊王,尊敬的女王陛下,”杜鲁普金说,“我们这就上路吧。如果不能继续睡觉,我宁愿少讲话,多走路。”
      一行人终于出发了。露茜走在最前面,她咬紧嘴唇,把一肚子想对苏珊说的话咽了下去。说也奇怪,她抬眼看到阿斯兰,便一下子把那些抱怨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阿斯兰在他们前面大约二十米开外,不慌不忙地领路。其他人只有跟着露茜。他们不仅看不到阿斯兰,也听不到它的声音。它那猫爪一样的巨爪落在草地上,悄然无声。
      孩子们在阿斯兰的引导下,从舞蹈树林的右侧走过。谁也不知道那些树神是否仍在翩翩起舞,因为露茜紧盯着阿斯兰,其他人又紧盯着露茜,加上峡谷近在咫尺,谁也不敢大意。“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杜鲁普金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但愿这疯狂的举动不要以跌下悬崖粉身碎骨而告结束!”-
      阿斯兰领他们沿着悬崖峭壁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来到一个地方。崖边长着一些小树。它转个弯,消失在小树丛中。露茜一下屏住了呼吸。怎么,要从这悬崖跳下去?可是她必须跟紧阿斯兰,不能失去它的踪迹。来不及停下来细想,她加快脚步,一下子也消失在小树丛中。朝下望去,她看到一条陡直的羊肠小道,通向那夹在黑压压巨大岩石之间的峡谷底部,阿斯兰正沿着小路往下走。它忽然转过身来,用满意和鼓励的目光看着她。露茜拍拍手,随它而下。这时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喊声:“喂,露茜,当心!上帝呀!你就在悬崖的边缘!快回来——”可是紧接着又传来爱德蒙的声音:“不,她没错,这儿是有一条往下去的小路。”
      爱德蒙在半道追上了露茜。他激动地大声说:“看!在咱们前面的那个黑影是谁?”
      那就是它的身影。”
     “我们相信你是正确的,露。可奇怪的是,原先我怎么就看不见那身影呢?现在它在什么地方?”
     “当然和影子在一起啰。你还看不见它?”
     “我想刚才是看见了一下。光线太暗了。”
     “快走畦,爱德蒙国王,快走。”身后传来杜鲁普金的催促声。接着,再往后,在靠近崖顶的地方,传来彼得的声音:“苏珊,勇敢些,把手伸给我。瞧你,小娃娃也能走到这里来,别吓成那个样子。”
      没有多久,他们便都来到了峡谷的底部,湍急的河水发出很大的响声。阿斯兰在露出水面的大石头上猫一般灵巧地跳跃着,几下便跳到小河中部。它停住脚步,低头喝水。当它昂起那粗毛蓬松的头时,又转过脸来看一看孩子们。这下爱德蒙看见它了。“噢,阿斯兰!”他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向前扑去。可阿斯兰倏地转过身,纵身跃到彼岸,沿着河开始向上游走去。
      “彼得,彼得,”爱德蒙喊道,“你看到了吗?”
      “我看见了什么?”彼得说,“在月光下,什么也看不清楚。继续走吧,我这会儿并不感到怎么累。现在,让我们向露茜欢呼致敬。多亏了她。”
      阿斯兰毫不迟疑地领他们向左边上游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大家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做梦——那奔流的河水、湿润的草地、隐约的峭壁,还有走在前面那威严却一直默默无语的雄狮。此刻,除了苏珊和小矮人,别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斯兰了。
      不久,他们来到另一条陡峭的小路前。这条小路一直通向崖项。与刚刚走下来的河对岸的山崖相比,这边高多了,也险多了。值得庆幸的是,这时月亮恰好悬挂在峡谷的上方,把两岸山崖都照得雪亮。
      当阿斯兰的身影在崖顶上消失之后,露茜差点儿泄了气。她鼓足最后的勇气,奋力登上崖项。这时她已是两腿发颤,上气不接下气了。自从离开清水湾以来,他们历尽了千辛万苦。这时她狂喜地看到,目的地就在眼前。一段不陡的坡地从容地向前延伸,直到数百米以外的一个小山丘,山丘上覆盖着绿色的树。露茜知道,那就是石桌所在地。
      随着盔甲的丁当声,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登上了崖顶。阿斯兰仍然默默地走在前面,领大家向小山丘走去。
      “露茜。”苏珊轻声唤道。
      “哎,什么事?”
      “我现在看见它了。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
      “你不知道,我比你想像的更糟。昨天,就在你第一次提醒大家,说阿斯兰警告我们不要到下游杉树林去的时候,我就相信你准是见到阿斯兰了。而且今天夜里你把我们唤醒时,我内心深处也是相信你的。可我一心想尽快离开树林,而且……唉,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搞的。现在,让我怎么向阿斯兰说呢?”
      “你不必说这么许多。”露茜建议道。
      不久,他们便来到树林跟前。透过树木的间隙,孩子们看到了阿斯兰堡垒,那是在他们统治的时代之后建筑在石桌上方的。
     “我们的人警戒并不十分严密,”小矮人低声说,“否则早就该向我们进攻了。”
      “嘘!”孩子们立刻制止了他。他们看到阿斯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默默地望着他们。那目光仿佛有种强大的魔力,使他们又高兴,又有些胆怯。两个男孩率先向它走去,露茜紧随其后,苏珊和小矮人走在最后面。
      “阿斯兰!”国王彼得第一次走到雄狮面前,单腿下跪,拿起一只巨大的狮爪在脸颊上亲了一下,“见到你我高兴万分。我很抱歉,领大家走了这么多弯路,耽误了很多时间——尤其是从昨天早晨以来。”
      “我亲爱的儿子,”阿斯兰亲切地说道,转身迎向爱德蒙,“你干得不错。”它夸奖道:沉默了一会,它又用那深沉的声音呼唤道:“苏珊。”苏珊没有回答,别的孩子都感觉到她在哭泣。“你几乎被恐惧所征服,孩子。过来,让我帮助你。”阿斯兰说着,向走近身边的苏珊吹了口气。“忘记过去吧。现在,你是否又恢复了勇气?”
      “有一些了,阿斯兰。”苏珊答道。
      “现在!”阿斯兰转而提高了声音,尾巴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现在,请你们告诉我,那位矮小的小矮人,著名的剑手和骑士,那位不相信我阿斯兰的朋友,他在哪里?到这儿来,大地的儿子,过来!”最后两个字简直就是吼出来的,带着撼人的威力。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唷嗬嗬……”由于极度的敬畏和紧张,那小矮人叽里咕噜,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孩子们都很熟悉阿斯兰,看得出它十分喜欢杜鲁普金,所以都让到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杜鲁普金此刻的心情却大不一样。他从未见过狮子,更不曾单独与一头狮子呆在一起。好在他没有慌忙逃走,而是战战兢兢地向狮子挪过去,这倒是明智的。
      阿斯兰猛地一扑,一口把他咬住,翻身又是一跃。你可曾见过猫妈妈衔着小宝宝跳跃的情景?现在就是那样的场面。
      杜鲁普金被阿斯兰衔在嘴里,吓得缩作一团,一副可怜的样子。阿斯兰把头一摆,小矮人身上的盔甲便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声,十分悦耳。接着,只听狮子嘿的一声,眨眼间小矮人已被抛到空中。大家都明白小矮人像躺在家里一样安全,惟独他本人在心里说:“完了!”当他从空中落下来时,阿斯兰用它巨大柔软的爪子轻轻地一接,再稳稳当当地把他放在地上。
      “大地的儿子,让我们做个朋友,好吗?”阿斯兰问。
      “好……好吧。”小矮人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
      “孩子们,”阿斯兰说,“月亮就要下去了,看看身后,东方已经露出晨曦。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了。你们三个,亚当和大地的儿子们,立即进入堡垒,看看那里面是怎样的情形。”
      小矮人仍然一言不发,两个男孩谁也不敢开口问阿斯兰是否随后就来。三个人抽出宝剑,一齐向阿斯兰行个礼,然后转过身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露茜注意到他们脸上毫无倦意,只有男子汉一往直前的坚毅和果敢。
      两个女孩紧靠在阿斯兰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三个人的背影。这时光线起了变化,在低垂的东方,阿罗维尔,那颗纳尼亚的晨星像一轮小小的月亮,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芒。星光下的阿斯兰显得特别高大。它昂起头,摆动着鬣毛,放声长啸起来。
      那声音深沉、有力,仿佛风琴从低音奏起,音调越来越高,音量越来越大,直到大地和空气都随之震颤。那吼声从他们脚下的小山上发出,很快向四面八方传去,震撼了整个纳尼亚。弥若兹的军队被惊醒了,士兵们一个个面无血色,茫然不知所措,老半天才想起去抓自己的武器;大河的下游,在这清晨最寒冷的时刻,树神扬起了头,水神也从河里探起身来。更远的地方,在每一块田野上,每一片树林里,窝里的兔子竖起了耳朵,熟睡的小鸟儿也把脑袋从翅膀下面伸了出来;各种动物的叫声汇成一支奇妙的交响乐。在城镇,在乡村,母亲们把孩子更紧地抱在怀里,睁大了眼睛聆听着。男人们则跳下床来,伸手去抓猎枪。连院子里的狗也忍不住汪汪叫个不停。在北部边陲的山上,巨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黑黑的山洞,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露茜和苏珊看到大片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向她们拥来。猛一看像是掠过地面的黑影,再看又像风暴中的黑色海浪,一浪压过一浪,滚滚而来,势不可挡。眨眼再去看时,又好像整片的树林在朝她们移动,似乎全世界的树都朝阿斯兰拥来。可是当它们来到跟前,树形居然渐渐消失,那些摆臂欢腾的,竟都是些人!秀美白皙的白桦姑娘高高扬起了头;杨柳姑娘们把长发束在脑后,以便更清楚地看到阿斯兰;有着皇后般尊严的山毛榉姑娘亭亭玉立,向阿斯兰行注目礼;须发丛生的栎树老人也用它们的最高礼节,俯首以示敬意。所有树神都高声呼唤着“阿斯兰!阿斯兰!”喊声此起彼伏,像大海的波涛,久久不息。-
      聚集在阿斯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欢乐的舞蹈也更加热烈,这使露茜感到有点儿不可理解。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激动人心的场面。一个年轻人,身穿树皮,鬈发之上戴着一只树叶编织的草环,要不是脸上充满了野性,就会漂亮得简直不像个男孩了。你从这张脸上可以看出,正如爱德蒙几天后见到他时说的那样:“这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身边有许多女孩子,和他一样充满了野性的活力。每个人都在欢呼,在雀跃。最出人意料也最引人注目的是位极其肥胖的矮个子老人。他骑着一头毛驴。那毛驴确信这是大显身手的最好时机,决定给大家表演后腿行走。结果胖老人一次又一次给摔下来,马上又被身边快乐的人们扶上去。老人高兴地在驴背上扭摆着,嘴里不停地喊:“来点儿喝的!来点儿点心!”不知谁送来许多好吃的东西,大家也顾不得礼仪,下手就抓。一边吃,一边跳,一边嬉笑,一边高声喊叫着:“呜依——呜,呜依……依……依呜!”
      突然,大家同时意识到狂欢和宴会该结束了。于是纷纷坐到草地上,仰望着阿斯兰,听它将要说些什么。
      这时太阳刚刚升起。露茜忽然眼睛一亮,悄悄地对苏珊说:
      “听我说,苏,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谁?”
      “一脸野性的那个青年人是巴库斯,骑毛驴的老人就是塞利努斯。你记不记得,图姆纳斯先生很久以前给我们讲过他们的故事。”
      “当然记得。可是,露——”
      “什么?”
      “要不是有阿斯兰在,我会觉得和巴库斯以及他的那些野性姑娘们在一起是不安全的。”
      “我并不这么想。”露茜回答道。
      
      12反叛
      这时候,杜鲁普金和两个男孩已经来到了通往堡垒内部的那个黑暗、狭窄的门廊。两只负责守卫的獾跳起来,一边露出雪白锋利的牙齿尖声问道:“谁在那里?”
      “杜鲁普金,”小矮人回答,“我把纳尼亚的先王们从遥远的过去带到这里来了。”
      獾卫士低下头来闻一闻孩子们的手。“终于来了,谢天谢地!”
     “给点儿光亮,伙计们!”小矮人亲切地招呼着。
      那身材比较高大的獾从门后取出一支火把。彼得将火把点燃后交给杜鲁普金。“请DLF在前面领路,”他说,“我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
      杜鲁普金接过火把,领头向黑暗的通道走去。这是个阴冷、黑暗、潮湿的地方,到处都是蜘蛛网,偶尔还会飞过一只蝙蝠。孩子们自火车站的那个早晨起就一直在室外,这时不由感到好像正走入一个陷阱或者监狱。
      “彼得,”爱德蒙小声说,“你看石墙上那些壁画,是不是好多年以前的?可咱们的年龄比它还大!咱们上次来的时候,这儿连石墙都还没有呢!”
      “不错,”彼得说,“这使人想起了许多往事。” 
      小矮人继续往前走,然后向右拐,又向左拐,下几级台阶,走一段又向左拐。这时,他们看到了前面有一线光亮——门下透出的微光。同时,他们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小矮人告诉他们,堡垒的中心到了,屋里传出的讲话声好像十分愤怒,由于声音太高,屋里的人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走来。"
      “我不喜欢那样高声讲话,”杜鲁普金轻声对彼得说,“咱们停一下,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他们三个人一动不动地在门外停了下来。
      “你知道得很清楚,”一个声音说,(“这是国王。”小矮人轻声说。)“你问为什么那天早晨太阳升起时没有吹响号角,难道你已经忘记,杜鲁普金刚刚动身,弥若兹的军队就向我们扑来了?为了生存,我们浴血奋战,连续三个多小时。刚有喘息的机会,我就吹响了那支神奇的号。”
      “这个我当然没有忘记。”这是那愤怒的声音,“那时我的部下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每五个小矮人中就有一个倒下去了。”“这是尼克布瑞克。”杜鲁普金小声说。
      “真不害臊,矮子!”一个粗哑的声音说,(“这是特鲁佛汉特。”)“我们大家和小矮人们同样卖力,而谁都比不上凯斯宾国王陛下。”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尼克布瑞克忿忿地说,“问题是,那号吹得太迟了。要不然就是它根本没有什么魔力。反正至今我们没有得到丝毫的帮助。你,你这伟大的教士,万能的术士,你这无所不知的家伙!你现在还指望我们对阿斯兰、对彼得国王和其他的一切抱什么希望?”
      “我必须承认——我无法否认——我对那神号的效力深感失望。”有人回答道。(“那是克奈尔斯博士。”小矮人说。
      “说穿了,你的宝贝没用,你的预言失灵,你现在已是山穷水尽、无计可施了。”尼克布瑞克尖刻地挖苦忠厚的博士,“那么,你最好站到一边去,看别人怎么干。这就是为什么我要——”
      “凭阿斯兰的名义起誓!我们一定能够得到神灵的帮助。”特鲁佛汉特说,“耐心些,学学我们的样子。那帮助会来的,没准已经在门口了。”
      “呸!”尼克布瑞克根本听不进去,“你们这些獾就知道让我们等待,等待,耐心等待,一直等到天塌下来,大家同归于尽。我告诉你们,我们不再等了。食物眼看就要吃光了。每次战斗我们都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们的军队开始有人开小差了。”
      “为什么?”特鲁佛汉特说,“我来告诉你原因吧:这是因为战士们纷纷传言,说我们已经召唤古代君王请他帮助却毫无结果。杜鲁普金临行前说(那可能就是他的遗言了),假如你们不得已吹响那只号角,不要让部队知道其中的原委,也不要让大家知道我们的期望。结果怎样呢?就在当天晚上,一切秘密已尽人皆知。”
       “闭上你的臭嘴!”尼克布瑞克恼羞成怒了,“你胆敢暗示我泄露了机密!把话收回去,否则——”
      “你们两个听着,别吵了!”凯斯宾国王打断小矮人的话,“我倒想要知道,尼克布瑞克一直在暗示的是什么。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尼克布瑞克?不过在你发表高见之前,请你先告诉大家,你带到我们指挥部来的,一直竖起耳朵却紧闭嘴巴的这两个陌生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是我的朋友,”尼克布瑞克说,“你本人若不是杜鲁普金和獾的朋友,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还有那个穿着黑袍子的混血老家伙,要不是你的朋友,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为什么惟独我不可以带自己的朋友来呢?”
      “陛下是一国之君,别忘了你发过誓要效忠于他。”特鲁佛汉特严肃地提醒他。
      “对,对对,君臣之礼不可逾越嘛。”尼克布瑞克嘲笑道,“可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我们的谈话还是坦率些好。你知道——当然,他也很清楚——如果我们一周内再不设法帮助他逃出这个险境,那么这台尔马小子还想当谁的国王?哼!那时候,他将什么也不是!”-
      “或许,你的新朋友们愿意自己说些什么。”克奈尔斯说着,转向那两个陌生人,“喂,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尊敬的博士,”这是一个尖细的、哭腔哭调的声音,“我是个可怜的老妇人,我对可敬的小矮人阁下以及他的真诚友谊感激万分。国王陛下,赞美上苍赐予你这张英俊的面孔。你完全可以不必提防我这样一个因患严重风湿病身子已缩成一团、必须借助拐杖才能行走的老妇人。我会几样微不足道的小法术——当然无法与您相比,尊敬的博士——如果在座各位允许的话,我很乐意念几段咒语,以抗击我们的敌人。因为我恨他们,相信我,没有谁比我恨得更加厉害了。”
      “非常有趣,而且——呃——很令人满意。”克奈尔斯博士说,“我想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夫人。尼克布瑞克,也许你的另一位朋友也乐意做一番自我介绍吧?”
      一个呆板的声音响了起来,彼得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饥饿,我口渴,一旦咬住了敌人,我死也不松口。即便我那样英勇战死,也只有把我嘴里那块肉从敌人的身上割下来,与我一同埋入坟墓。一百年不吃不喝,我也死不了:在冰面上躺一百个通宵,我也冻不坏。我还能一口气饮下血水汇成的河流,肚子也撑不破。告诉我,你们的仇人在哪里。”
      “你特地带这两个人来宣布你的计划,是这样吗?”凯斯宾问。
      “不错,”尼克布瑞克说,“我想在他们的帮助下实施这个计划。”
      下面的一两分钟里,杜鲁普金和两个男孩只听到凯斯宾和他的朋友们低声商量什么,具体内容却听不清楚。又过了一会,凯斯宾大声说道:
      “好吧,尼克布瑞克,我们就来听听你的计划。”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孩子们开始怀疑那小矮人是否还打算讲话。这时,尼布瑞克开口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连他自己都不太喜欢将要说出来的一席话。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我们大家谁都不知道古老纳尼亚究竟是真是假。杜鲁普金根本不相信那些传说,我当初倒想试一试。于是我们吹响了那只神奇的号角,结果怎样呢?假设这世上真有国王彼得与他的弟妹,那他们要么听不到我们的求援,要么无法前来,要么已经变成了我们的敌人——”
      “没准他们正在路上呢?”特鲁佛汉特打断他的话。
      “这话你可以一直说下去,直到弥若兹把我们大家都捉去喂他的狗。正如我方才所说,我们已经用古老传说中的一件宝物做了试验,结果全无用处。情况就是这样。俗话说,宝剑折了,还有匕首;古老传说中除了国王和女王,还有别的势力存在。我们为什么不试着求助于别的势力呢?”
      “假如你是指阿斯兰,”特鲁佛汉特说,“它和古代君王们是连在一起的。他们是它的奴仆。如果它不肯派他们来——我相信它会的——它会不会亲自来呢?”
      “阿斯兰和诸王是连在一起的,这一点你说对了,”尼克布瑞克说,“他们一同行动。那么,阿斯兰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不站在我们一边,或者,某种更强大的力量使它无法前来。就算它真的来了,我们又怎么知道,它肯定会是我们的朋友呢?在许多古老的传说中,它与我们小矮人的交往并不是十分友好,对有些动物来说也同样如此,不信问问野狼。话又说回来,据我所知,阿斯兰到纳尼亚只来过一次,而且呆的时间很短。我们可以不必考虑阿斯兰。我想到了另一个人。”
      没人回答,足有好几分钟屋里没有一点声音,爱德蒙几平可以听到獾的呼吸。
      “你说的是谁?”凯斯宾终于问道。
     “我是说那个比阿斯兰威力大得多的人物。假如古老传说都是真的,那么她这个人物曾经统治了纳尼亚许多许多年。”
     “白女巫!”几个声音同时惊呼道。根据屋里的响声,彼得判断有三个人忽地跳了起来。
      “不错,”尼克布瑞克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的这个人就是女巫。坐下来,别像小孩一样,听到这个名字就给吓坏了。我们需要有能耐、有本事的人帮助,而这个人又必须站在我们这一边。说到能耐,古老传说不是早已告诉过我们,女巫曾经打败阿斯兰,把它捆作一团,就在这块大石头上把它杀掉了吗?”.
      “可传说又告诉我们,阿斯兰为了解救爱德蒙甘愿受缚,而且后来又复活了。”獾尖锐地说。
      “不错,是这么说的,”尼克布瑞克答道,“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从那以后就很少有关它的消息了。它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了。这点你作何解释?是不是很可能它根本不曾复活?以后的传说不再提起它,那是因为已经无话可说了,是不是这样?”
      “一个取得了辉煌胜利的英雄完全可以自立为王,用不着别人帮忙。”尼克布瑞克说。这时特鲁佛汉特发出一阵被激怒了的低沉的咆哮。
      “再说,国王及其统治的结果又怎么样呢?”尼克布瑞克接着说,“他们也消失了。女巫的情况则大不一样了。传说她统治了上百年——上百个严冬。可以说,那就是能耐!那就是她与众不同之处。”
      “可是,天地可以作证,传说中她从来是我们最凶恶、最危险的敌人。”凯斯宾说,难道她不是比弥若兹可怕、可憎十倍的暴君吗?”
      “也许是的,”尼克布瑞克冷冷地说,“对你们人类来讲,或许她是的,假如那个时代有你们人类的话;对一些动物来说,多半也是如此——我相信,她把海狸家族打翻在地,又踏上一只脚,至少今天的纳尼亚你是见不到一只海狸了。可是,她与我们小矮人关系一直不错。我是个小矮人,我当然站在自己人的立场上说话。我们不害怕女巫。”
      “但是你已经加入了我们的阵营。”特鲁佛汉特说。
      “不错,可这对我的人有什么好处?谁被派遣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我们小矮人。粮食不够吃,谁的身材变得越来越矮小?还是我们小矮人!谁……”
      “胡说!全是胡说!”獾大叫起来。
      “因此,”尼克布瑞克毫不理会,他把声音提到最高,“假如你们无法帮助我的人民,我就将投奔一个有这种本事的人。”
      “你这是公然反叛!”凯斯宾说着抽出了宝剑。
      “收起你的宝剑,凯斯宾,”尼克布瑞克毫不示弱,“想在开会的时候搞谋杀,嗯?我警告你别干蠢事!你以为我怕你?你们有三个,我们也是三个。”
      “那就来吧!”特鲁佛汉特狂怒地咆哮起来,可他的话立即被打断了。
      “慢着,慢着,”克奈尔斯博士说,“你讲得太快了。女巫已经死了,所有的传说都证实了这一点。尼克布瑞克还在打算向女巫求救,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呆板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哦!真是这样?”
      那尖细、哭腔哭调的声音接着说:“哇!上天保佑那颗小小的心吧,小陛下别为白夫人的生死而担忧——我们都尊称她为白夫人。可敬的博士说那话时,一定是在和我这可怜的老太婆开玩笑吧?我亲爱的博士,学识渊博的博士,女巫难道会死吗?她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呼唤她吧,我们已准备好了,”呆板的声音说,“划一个圆圈,再准备一堆蓝色的火。”
      随着獾那越来越响的怒吼,随着博士大声喊出的“什么!”屋内响起了凯斯宾雷鸣般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计划,尼克布瑞克!用黑色的魔法去召唤那受世人诅咒的魔鬼!现在我认清你的同伴了——一个巫婆,一只人狼!”
     门外的三个人接着听到里面一阵混乱,有尖声的嗥叫,还有金属的撞击。孩子们和杜鲁普金破门而入。彼得一眼看见一只面目狰狞的灰色庞然大物,一半儿是人,一半儿是狼,正疯狂地扑向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爱德蒙看见一只獾和一个小矮人厮打着,在地板上滚作一团;杜鲁普金则一下来到巫婆的面前。巫婆尖尖的鼻子和下巴难看地伸出面部许多,活像一把钳子,她肮脏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脸前,双手刚刚扼住了博士的脖子。杜鲁普金扬手就是一剑,巫婆的丑脑袋应声滚落在地。接着灯也被打翻了,屋里一片漆黑,只听见一阵剑击声、咬牙声、拳打声、脚踢声,大约持续了六秒钟,然后是死一样的沉寂。
      “你没事吧,爱德?”
     “我——我想没事,”爱德蒙松了一口气,“我逮住了那个混蛋尼克布瑞克,他还活着。”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这是杜鲁普金生气的声音,“你怎么坐在我的身上,你!还不快点起来,你简直重得像一头大象!”
      “唷,是DLF?对不起,这样好些了?”
      “哎,哎哎……你把靴子伸到我嘴里了!一边去吧,你!”身下的杜鲁普金使劲地蠕动着。
      “凯斯宾国王在哪里?”彼得问道。
      “我在这儿,”一个微弱的声音答道,“我被咬了一口。”
      这时,大家听到有划火柴的声音,是爱德蒙。小小的火焰照亮了他的脸,苍白而且很脏。他四下摸索着,找到一支蜡烛(这儿早就不用油灯了,因为点灯的油都被吃了个精光)。爱德蒙把蜡烛点燃,放在桌子上,屋里顿时明亮起来。地上的人们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六个人在烛光下互相打量着。
      “看来敌人一个也没跑掉,”彼得看看地上说,“那是巫婆,死了(他赶快把目光掉向一边)。这是尼克布瑞克,也给干掉了。哈,我猜这家伙就是人狼吧。很久没看到这东西了。狼头人身,这意味着它曾是个犯下杀头之罪的囚犯,在行刑的一刹那,超生变成了狼,结果就成了这样的一个怪物。而你,如果我猜得不错,便是凯斯宾国王?”
      “是的,”对面的少年回答道,“但我却不知道你是谁。”
      “他就是至尊王彼得陛下。”杜鲁普金赶忙介绍说。
      “欢迎你,陛下。”凯斯宾诚恳地说。
      “也同样欢迎你,陛下,”彼得微笑道,“你知道,我不是来取代你的王位,而是来帮助你取得王位的。”
      “陛下。”彼得身边响起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他转过身去,看到面前正是那只勇敢忠诚的獾。彼得伸出手,拥抱了它一下,又亲了亲它那毛茸茸的面颊。彼得这个举动丝毫没有女孩子的娇柔,因为他是至尊王
      “你是好样的!在最困难的时刻也不曾失去信心。”
      “陛下过奖了,”特鲁佛汉特谦虚地说,“我们动物是不会变心的,何况我还是只獾。我们一如既往。”
       “对尼克布瑞克,我感到十分惋惜,”凯斯宾说,“尽管第一次见面他就仇视我。长时间的苦难和仇恨扭曲了他的心灵。假如我们在短时间内就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那么在和平时期他会变成一个很好的小矮人。”
      “你在流血。”彼得望着他说。
      “是的,我被那狼咬伤了。”
      清洗包扎伤口花了不少时间。这一切都做完了之后,杜鲁普金说,“好啦。先不要干别的事,咱们先吃早点吧。”
      “别在这儿吃。”彼得赶紧说。
      “对,不能在这儿吃。”凯斯宾望着地上的尸体,不由一阵恶心,“我们必须叫人来把这些尸体搬出去。”
      “把那两个家伙随便扔在一个坑里埋掉,”彼得说,
      “把小矮人的尸体交给他的部下,让他们按自己的习惯来埋葬他。”
      半小时之后,他们总算在隔壁房间里坐下来开始用早餐。面前的食物并不诱人:每人一小块冰凉的熊肉、一小条坚硬的乳酪、一只洋葱,还有一缸子白开水。可是,从他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来看,谁都会以为他们吃的是千载难逢的美味佳肴呢。
     
      13决斗
      吃过早餐,彼得开口说话了:“朋友们,阿斯兰和两个女孩子,也就是苏珊女王和露茜女王,就在附近。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自然,它深知如何把握战机,但与此同时,它希望我们也能看准时机,有所作为。凯斯宾,你看我们有没有足够的力量与弥若兹的部队进行决战?”
      “恐怕我们的力量不够,陛下。”凯斯宾答道。他非常喜欢彼得,可与他在一起时,又总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两个年代相差很远的国王坐在一起,凯斯宾尤其感到陌生和新奇。
      “那么好吧,我向他挑战,一对一与他较量。”彼得从容地说。这主意,在场各位还没有人想到过。
      “让我来吧,”凯斯宾说,“我要为父亲报仇。”
      “不行,你负伤了。再说,他不会介意你的挑战,或者他会嘲笑你的。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大家都亲眼目睹了你作为国王和勇士的丰采。可是在他的眼里,你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可是陛下,他会接受你的挑战吗?他很清楚自己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说话的是獾,它紧挨彼得坐着,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
      “是的,他很可能拒绝我。但可能性还是有的,即便他真的拒绝应战,我们也将照样派出使臣与他周旋,这时阿斯兰就会不失时机,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我们也可乘这个时机检查部队,加固工事。我一定要发出挑战,我这就写。博士先生,你这里有没有纸笔?”
      “一个学者从来不缺这类东西,陛下。”克奈尔斯博士答道。
      “好极了,我来口述。”
      博士忙着铺开纸,削尖了笔。与此同时,彼得靠在椅子上,微闭双眼,回想着在遥远过去纳尼亚的黄金时代,他下令写这类战书的措词
      “就这样写。”他终于睁开眼睛,转向克奈尔斯,“你准备好了没有,博士?”
      博士提起笔,俯身在纸上,默默地一字一句记下了彼得口述的战书:
      “彼得,凭着阿斯兰的赋予,凭着人民的选举,凭着古老的传统,凭着赫赫的战功,谨以如下名义——纳尼亚的至尊王,孤独岛与凯尔帕拉维尔的统治者,阿斯兰帐下的无畏骑士,向凯斯宾八世之子,一度为纳尼亚的护国公,现自封为纳尼亚国王的弥若兹阁下,致意。博士,你记下来没有?”
      “弥若兹阁下,逗号,致意,”博士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一边挥笔疾书,“好了,陛下。”
      “下面另起一段。”彼得吩咐道,“我受众人爱戴的阿斯兰的派遣,游历到此,现已证实:第一,凯斯宾王子是纳尼亚王位的法定继承人。第二,阁下犯有双重大罪——谋杀亲兄凯斯宾九世,篡夺王位并实行恐怖统治。为此,我代表纳尼亚的正义势力向阁下宣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为了避免这场战争可能引起的太多伤亡及种种不幸,我本人向阁下发出挑战。如阁下愿意同我刀枪相见、一决雌雄,本人将不胜荣幸。
      “递交战书者是我尊敬的兄弟爱德蒙,纳尼亚历史上的国王,石桌大骑士。对阁下就决斗所提出的各种条件,他有权代表我作出全部决定。此战书写于阿斯兰堡垒,凯斯宾十世元年元月十二日。”
      “这样就行了,”彼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现在,我们要挑选两名卫士与爱德蒙同行。我想巨人可以算一个。”
      “他?你知道,他并不十分聪明。”凯斯宾说。
      “那倒是,”彼得说,“可是任何一个巨人,只要闭上嘴巴保持沉默别人就得注意他。再说,委之以重任,会增加他的荣誉感和责任感。另一个派谁去?”
      “依我的看法,”杜鲁普金说,“假如要找一个用目光就能杀人的勇士,那么老鼠将军雷佩契普最合适不过了。”
      “从有关它的那些故事来判断,它的确能做到这一点。”彼得说着笑了一笑,“要是它身材再高大一点儿就好了,敌人还没有走到它眼前就得完蛋了。”
      “派人头马格兰斯托姆去,”特鲁佛汉特建议说,“从来没有谁取笑过它。”
      一个小时之后,在敌人的防线上,弥若兹的两个贵族军官哥洛和索皮正在阵前,一边溜达,一边用火柴棍儿剔着牙齿,看来早餐吃得十分惬意。他们无意中抬起头来,一眼发现人头马和巨人从树林里向他们走来,不由吃了一惊。战斗中他们早已领教过这两个庞然大物的厉害,可走在中间的那个人是谁,却一时难以分辨。的确,爱德蒙在与阿斯兰相会并受它仙气点化之后,从外表到气质都变了许多,变得更加成熟,更加英俊,浑身洋溢出一股活力,一股凛然正气。就是他的同学们此时见到他,恐怕也不能一下子认出他来。
      “他们干什么来了?”哥洛说,“想搞突然袭击?”
     “我看像是使节,”索皮揣度着,“你看,他们手持绿色的树枝,很可能是来投降的。”
     “走在巨人和人头马中间的那人脸上,看不出要投降的意思。他是谁?不像是凯斯宾那孩子。”
      “当然不是他,”索皮说,“我敢说,那是个凶猛的斗土。不知叛贼们从哪儿把他找来的。咱哥儿俩在这儿说说,这人比弥若兹可气派多了。瞧他那身盔甲!咱们的铁匠哪有这个手艺!”
      “我敢打赌,他是来下战书的,绝不可能是来投降的。”哥洛说。
      “怎么?”索皮大惑不解,“我们已经把敌军攥在手心里了,弥若兹不会愚蠢地放弃我们的优势,去和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决斗。”
      或许是他们引诱他,或者迫使他这么做。”哥洛压低了声音说。
      “小声点,”索皮警觉地四下望了一望,“咱们往一边挪挪,别让那些放哨的听见……现在,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假如国王接受挑战,和敌人首领单独决斗,结果会怎样?”
      哥洛向同伴耳语道,“要么他把对方杀掉,要么被对方所杀,对不对?”
      “不错。”索皮点点头。
      “如果他干掉了对手,我们就打赢了这场战争。”
      “那当然。可是如果……”
      “如果国王被干掉了,没有他咱们照样可以战胜敌人。这就不必多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弥若兹并非一个顶天立地的英明君主。到那个时候,我们打了胜仗,却没有了国王……”
      “阁下的意思是说,没有国王,我们可以更方便地统治这片国土?”
      哥洛的面孔变得十分丑恶起来。“别忘了,把他推上国王宝座的正是我们。这么多年来,他享尽荣华富贵,而我们得到了什么好处?他向我们表示过多少感激之情?”
      “别往下说了,”索皮打断他的话,“你瞧,有人来传我们到国王的帐篷里去。”
      他们两人来到国王帐前,看见爱德蒙和两个卫士正坐在帐篷的外面享用由奴仆们端上来的美酒糕点。显然,他们已经把战书递了上去,国王正在考虑如何答复。这两个贵族军官在这么近的距离细细打量对手,不由感到一阵心悸。
      在帐篷里他们当然也看见了弥若兹。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通红,显然动怒了。
      “喏!看看这是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一边从桌子的另一端向他们扔过那份战书来。“看看我的宝贝侄儿给我送来了什么!”
      “启禀王上,”哥洛说,“假如我们在帐外见到的那个青年就是信中提到的爱德蒙国王的话,我认为这是个危险的骑士,万万不可轻视。”
      “爱德蒙国王?呸!阁下是否也相信老太婆嘴里那些有关彼得、爱德蒙之类的无稽之谈?”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陛下。”哥洛回答道。
      “哼,你这话毫无意义,”弥若兹不满地说,“至于如何答复这个挑战,或许我们持有相同的意见?”
      “我的确认为是这样,陛下。”
      “你说说看。”
      “断然拒绝。我想这是最为明智之举,”哥洛说,“因为尽管从来没有人称我作懦夫,但坦白地讲,在一场生死搏斗中与那样一个青年人交手,我的内心是不会平静的。假如,而且十分可能,他的哥哥,那个至尊王,比他更加勇猛危险,那么,为了您宝贵的性命,还是别惹他为妙。”
      “放肆!”弥若兹叫了起来,“这不是我想听到的忠告,不是的!你以为我在问你,我是不是应该惧怕这个叫彼得的人(而且有没有这么个人还很难说)?你以为我怕他?我不过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在目前我们处于优势的情况下有没有决斗的必要。”
      “陛下,我惟一的忠告,便是拒绝挑战,”哥洛说,“那陌生骑士的脸上有一股杀气。”
      “你又来了!”这时,弥若兹已完全被激怒了,“你是不是想让我表现出与你同样的怯懦?”
      “任凭陛下怎么说。”哥洛谦卑地退在一边。
      “哥洛,你讲话简直像个没见识的乡下老太太!”弥若兹说着把身子转向索皮,“爱臣索皮,对这件事你有何高见?我们该如何答复这封战书?”
      “不予答复,陛下。”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的索皮开口了,“这就是最好的策略,不予答复!既然陛下没有明确拒绝敌人的挑战,别人也不会对陛下的荣誉和勇气表示任何怀疑。”
      “活见鬼!,”弥若兹一边大声叫嚷,一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今天也中了邪吗?你以为我在为拒绝挑战而寻找借口吗?你还不如当面叫我懦夫。”
      眼看达到了目的,两个大臣装做恭恭敬敬的样子,不再吭声了。
      “我明白了,”瞪着眼盯了他们半晌,弥若兹终于说道,“你们是两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却把我也当成与你们一样无用的东西!找拒绝的理由,找不战的借口。好畦,你们还是不是军人?你们还是不是台尔马人的子孙?你们还算是男子汉吗?假如我拒绝挑战(尽管我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做,而且我的经验、我的感觉都告诉我应该这么做),你们就会认为,并且使别人相信,我是由于胆怯才拒绝挑战,对不对?”
      “以陛下这般年纪,拒绝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斗士的挑战,没有人会称之为怯懦的。”
      “这么说,我已经半截入土、行将就木了,是吗?”弥若兹咆哮起来,“我要让你们亲眼看一看,我的阁下!你们这种婆娘式的劝告,结果适得其反!我原打算拒绝这挑战,可现在我宣布,我正式接受它。你们听清楚没有,我接受了!应该感到羞耻的是你们!”
      “我们为陛下的安全深表……”哥洛的话还没有说完,弥若兹早已疾步走出帐篷。他们听到他大声对爱德蒙宣布应战的决定,互相挤挤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只要把他激怒起来,他就准会接受挑战。”哥洛说,“可是我不会忘记,他把我叫做懦夫!他将为此付出代价的!”
      使者带回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阿斯兰堡垒引起一阵激动。爱德蒙和弥若兹手下的一个队长共同划出了决斗的场地,并打下界桩,用绳子圈了起来。双方将各派三个人站立在决斗场的两端,作为决斗的助手和公证人。这时候,彼得正忙着给凯斯宾鼓气,使他相信自己绝非孤军作战,因为他们进行的是一场正义的战争。突然,他们身边响起了一个带点儿睡意的粗嗓子:“陛下,能听我说一句话吗?”彼得转过身来,看清那是一只年长的大棕熊。“陛下,是我大棕熊,陛下。”
      “我认得你,而且知道你是好样儿的,对此我深信不疑。”彼得友好地对它说。
      “不错,我是一只善良的熊,”大棕熊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想提醒陛下,决斗的助手向来是由我们家族来担任的,想必你早有安排了吧?”
      “别派它去当助手,”杜鲁普金小声对彼得说,“不错,它秉性善良,但是派去当公证人,它会给我们丢脸的。它会在决斗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呼呼睡大觉。它还会吮它的爪子——当着敌人的面这么做!”
      “哈!真没办法,”彼得说,“可是它的话一点儿不错——熊家族是有这个特权。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此印象很深,而对过去其他许多事情早都记不得了。”
      “请陛下恩准。”棕熊又说。
      “这是你们的权利,”彼得说,“就委任你做助手吧。不过你要记住,不可以在那种场合吮爪子。”
      “当然不。”棕熊美滋滋地答应着走开了。
      “瞧,它又吮上了!”杜鲁普金指着棕熊的背影对彼得说。棕熊赶忙把爪子从嘴里抽出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看它在决斗场上的位置。
      “陛下!”一个尖尖的声音从附近什么地方传来。彼得四下看了半天,才发现地上仰头站着鼠将军。
      “啊——是雷佩契普,有事吗?”
      “陛下,我的生命可以随你支配,但我的荣誉只属于我自己。”雷佩契普讲到这里,眼里流露出一丝忧伤。“陛下,我的部下中有我们大军惟一的吹鼓手。本来我以为会被挑选去下战书的,结果我失望了,我的部队也因此而士气大落。如果这次你能选我做决斗的助手,我的部下想必会安下心来。”
      这时,在他们上方突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声音,这是巨人韦姆布威热那傻乎乎的笑声。直到雷佩契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闭上嘴,憋出一脸苦相。彼得皱着眉头回答鼠将军说:
      “这恐怕不行,有些人害怕老鼠……”“这我注意到了,陛下。”
      “这样对弥若兹不大公平,”彼得继续说,“我们不能在决斗场上故意安排一名可能影响他情绪和勇气的助手。”
      “陛下真是诚实的化身。”鼠将军姿势优美地鞠了一躬,“在这件事情上,我的考虑有欠周全……刚才我听到有人在笑。假如在场诸位中有谁想拿我开心,那么我随时恭候——我这把剑可不是吃素的。”
      雷佩契普这充满火药味的宣言,带来了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彼得先开口:“巨人韦姆布威热、棕熊和人头马格兰斯托姆将作为助手随我参加决斗。决斗下午两点开始,十二点准时开饭。”
      14解放%
      两点钟不到,杜鲁普金、獾和整个部队坐到树林的边缘;远远地望着几十米以外弥若兹的军队。两军中间有一块平坦的草地,已经圈了起来,准备用作决斗的战场。一边的两个角上站着手持宝剑的哥洛和索皮,站在另外两个角上的是巨人韦姆布威热和大棕熊。尽管同伴们再三警告,那大熊还是不停地吮爪子,那傻乎乎的样子十分可笑。彼得已经向爱德蒙和博士握手告别,此时正朝决斗场走去。场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阿斯兰怎么还不来呢?”杜鲁普金担心地自言自语道。
      “我也这么想,”特鲁佛汉特说,“可你往身后看。”
      小矮人转身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我的老天!那是些什么人?巨人、仙女——哇!成千上万地从后面拥了过来……她们是谁?”
      “她们是林中仙子、水族女神……阿斯兰把她们全召来了!”
      “嘘!”小矮人做了个手势,“这下可不怕敌人玩什么鬼花招了。可是,万一在决斗中弥若兹技高一筹,那么援兵也无法把国王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獾没有再讲话,因为这时彼得和弥若兹已从两端步入场中,都是披盔戴甲,全副武装。只见他们彼此行礼,还说了几句话,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转眼间,两把宝剑同时拔出了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决斗开始了。击剑声开始还清晰可辨,但很快便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两军的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简直像世界足球大赛中的拉拉队那么热闹。
      “打得好,哈,彼得,打得好!”看到弥若兹连连后退,爱德蒙不禁大声喝起彩来,“继续攻击,攻击呀!”
      彼得果然乘胜进攻,有一刻简直就要打赢了。不想弥若兹抢得一个喘息的机会,马上抖擞精神,卷土重来。他充分发挥自己身高体重的优势,步步紧逼。“弥若兹,加油!国王,加油!”敌军疯狂地呼喊着,战场上的形势转而开始对彼得不利了。一直紧张观望的凯斯宾和爱德蒙头上冒出了冷汗,脸色也变了。
      “彼得下杀招了!”爱德蒙说。
      “快说,现在怎么样了?”雷佩契普个儿小看不清楚,不停地打听着战况。
      “双方退到边线,想喘口气。”爱德蒙说,“看,他们又开始了。现在双方都比较谨慎,绕场,僵持,守住门户以免被攻破。”
      “我看那弥若兹剑术精湛。”博士小声嘀咕着。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身边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叫声、跺脚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
      “彼得刺中了他的臂弯!”凯斯宾一边拍手,一边说道,“剑从锁子甲关节处的空隙里扎了进去,弥若兹流血了。”
      “不好!”爱德蒙突然紧张地说,“彼得使盾牌的手看起来很不灵便,他的左臂一定受伤了。”
     果然,大家都注意到彼得手里的盾牌歪歪斜斜,有些拿不稳。台尔马阵营中的加油声一下增强了一倍。
     “你经历的战斗比我多,”凯斯宾小声问爱德蒙,“我们还有希望吗?”
       “还有一线希望。我看彼得正在寻找时机,这要看运气了。”
      “唉,这场决斗完全可以避免的!”
      双方阵营里的喊叫声突然一齐停了下来。爱德蒙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
      “看样子,交战双方已同意暂停,休息片刻。跟我来,博士,咱们去看看能为彼得做些什么。”
      说着,他俩朝决斗场走去。彼得跨过绳索,朝他们迎了过来。他脸色通红,汗流满面,胸脯急骤地上下起伏着。
      “你的左臂是不是负伤了?”爱德蒙焦急地问。
      “不能真正算负伤。他把整个肩膀的重量都压在我的盾牌上——简直像一堆砖头那么沉重——而盾把手的边缘紧卡着我的手腕……我相信手腕没有折,但肯定是扭伤了。只要用手绢紧紧地扎起来就可以了。”
      爱德蒙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担心地问:
       “你有把握吗,彼得?”
      “这家伙不大好对付,”彼得说着,擦擦脸上的汗水,“如果我能使他不停地移动,把他压在我身上的重量转移为他自己的负担,我就能够取胜。不然的话,老实说,十分危险。爱德,假若他把我打倒,请告诉家里每一个人,我爱他们。瞧,他上场了。再见,老朋友。再见,博士!记着,爱德,好好安慰杜鲁普金,他一直是可信赖的朋友。”
      爱德蒙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心情沉重地和博士一起回到自己的阵营里。
      令人振奋的是,第二个回合形势有所好转。彼得已经能够比较灵活地使用盾牌,脚步显然也灵活多了。只见他不停地在场上移动着,一边进攻,一边使自己与对手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弥若兹便不得不跟着他满场转。
      “懦夫!”台尔马的士兵开始起哄了,“你怎么不停下来和他打?害怕了吗,呃?原以为你是来决斗的,原来你是来跳舞的呀,哈哈哈……”
     “千万别听他们的!”凯斯宾连忙喊。"
      “放心吧,他不会的,”爱德蒙安慰他说,“你不了解他——哎呀!”
      弥若兹终于得手,在彼得的头盔上猛击了一下。彼得一个踉跄,单腿跪在地上。台尔马人顿时如潮水汹涌般叫起来:“好畦,弥若兹!再来一下,快,干掉他!”那阴谋篡位者不需别人提醒,已经扑向地上的彼得。眼看着剑闪寒光向彼得刺去,爱德蒙把嘴唇都咬破了——弥若兹这一剑凶狠毒辣,看样子他决心要彼得的命。感谢上帝!那一剑劈在彼得的右臂上,万幸那锁子甲非常坚固,没有被劈开。
      “好样的!”爱德蒙大叫起来,“看——他又站起来了!彼得,杀死他!”
      “我看不清楚,”博士连声催问,“他怎么样了?”
      “弥若兹的胳膊落下来时,被彼得抓住了。”杜鲁普金一边讲,一边兴奋得跳起来,“彼得!彼得!为古老的纳尼亚,站起来吧!”
      “你们看,”特鲁佛汉特说,“弥若兹失去耐性了。这是好兆头。”
      战斗这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每一击都那么沉重,仿佛打到身上便能置人于死地。阵前观战的双方军队随着激动和紧张感的增加,呐喊声反而渐渐消失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那场面既可怕又壮观。
      古老纳尼亚的军中突然一阵沸腾,原来弥若兹绊在一簇丛生草上,脸朝下重重地摔了一跤。彼得向后退去,等他爬起来。
      “嘿!真是多此一举!”爱德蒙气恼地跺一下脚,“这节骨眼上还讲什么绅士风度!那个凶残的家伙站起身来,就会——”
      然而,那凶残的家伙再也没能站起来了。他的宠臣哥洛和索皮早有阴谋。他们看到弥若兹摔倒在地上,马上跳入场内,大声叫嚷着:“阴谋!阴谋!我们尊敬的国王无助地躺在地上时被纳尼亚的阴谋家杀死啦!台尔马的勇士们,准备战斗!”
      彼得简直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看到弥若兹那两个身材高大的助手持剑扑来,接着,第三个台尔马人也从左边跳入决斗场。“纳尼亚,准备战斗!这是阴谋!”彼得终于喊起来。假如那三个台尔马人一齐向他进攻,也许他就不会有发号施令的机会了。哥洛径直冲到弥若兹的身边,一剑置他于死地,嘴里还狠狠地说:“这一剑为了你早上对我的侮辱!”彼得转身对付索皮。他一剑劈在索皮腿上,紧接着又是一剑,麻利地结果了他。爱德蒙此时已飞奔到哥哥的身旁,嘴里大声喊着:“纳尼亚,纳尼亚!伟大的雄狮!”这时候,整个台尔马军队向他们扑来,而这边的巨人已及时赶了过来,低低地弯下身子,用他手中的大棒扫向敌人。人头马奋勇出击,杜鲁普金则率领一群小矮人跟在它左边杀了过来——霎时间一片刀光剑影,杀声震天,两军打作一团。!
      “雷佩契普,到后面去,你这小傻瓜!”彼得喊道,“这不是你们老鼠呆的地方,你们会被踩死的!”可那些发了疯似的小家伙根本不听命令。它们挥动着手中的短剑,在两军之中上蹿下跳,奋力拼杀。那天真有不少台尔马士兵突然感到脚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不得不一边大声诅咒着一边单脚跳着往后撤,不少人跌倒在地。在乱军中一旦摔倒在地上,那就没命了。不是老鼠便是其他的纳尼亚人会赶上来,一剑结果了他。
      古老纳尼亚的战士们正杀在兴头上,却发现敌军士兵突然间失去了抵抗,脸色煞白,惊怒万状地盯着他们的身后,然后纷纷扔下武器,尖叫着:“树林!看那树林!世界末日来临啦!”
      片刻之间,敌人的惊叫声和武器的撞击声便被一阵强烈的、海啸般的树声给淹没了。不计其数的被阿斯兰唤醒的树神绕过彼得的军队,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台尔马士兵扑了过去。你可曾在深秋的夜晚站在树林旁的山崖上感受那强劲的西南风?那劲风掠过树林,呼啸着,毫无遮拦地向你刮来。想像一下那声音!再想像一下那树林突然间变成了无数巨人扑向你。那些台尔马士兵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甚至在古老纳尼亚的军队看来,这情景也触目惊心。'
      几分钟之后,弥若兹手下幸存的士兵便所剩无几,他们顺着通往大河的那条路仓皇逃命去了。他们打算越过柏卢纳大桥,占领那里的小村镇,然后坚守不出。
      逃兵们来到河边,却找不到柏卢纳大桥!原来那桥昨天就神秘地消失了。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他们只好缴械投降。
      大桥是怎么回事呢?
      那天凌晨,露茜和苏珊经过几小时酣睡之后醒了过来。她们睁眼看到阿斯兰正站在她们身边,对她们说:“起来吧,孩子们。今天将是我们的节日。”她们揉揉眼睛,看看四周。树神们已经离去,不过依然看得见它们黑压压的一片,朝阿斯兰堡垒的方向移动。巴库斯带着他那群充满野性的姑娘留了下来,塞利努斯也和他们在一起。露茜感到精力充沛,一下子跳起身来,大家也顿时清醒过来,空中立即又响起了歌声、笑声、口笛声和打闹声。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是些不会说话的动物——被这欢快的场面吸引,纷纷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过来。
      “过来,孩子们!”阿斯兰高声叫道,“上来,坐到我的身上来。”
      “哇!太棒了!”两个女孩欢呼着,像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次一样,爬到阿斯兰温暖的、金黄色的背上。在阿斯兰的带领下,他们这一行人出发了。巴库斯和他的野姑娘们一路上不停地奔跑、跳跃、翻跟头;塞利努斯骑着毛驴跟在后面。
      他们向右转个弯,冲下一个陡坡,来到柏卢纳大桥跟前。他们正要过河,突然水中冒出一个水淋淋的、须发丛生的大脑袋,上面戴着一顶乱蓬蓬的草环。它望着阿斯兰,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
      “大王,请松开我身上的锁链。”
      “这是谁?”苏珊小声问。
      “我猜它是河神,别讲话。”露茜说。
       “巴库斯,”阿斯兰吩咐道,“给它解开锁链。”
      “可能是指那座大桥。”露茜暗忖。果然,巴库斯和他的部下溅着水花来到一片浅水区。一分钟之后,非常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硕大、坚实的常春藤缠绕着桥墩飞快地长了起来,卷着每一块桥石。转眼间桥身变成了山楂树篱笆,迅速地分裂、瓦解,然后整个儿垮了下来,在河面上溅起了冲天的水花。野姑娘们使劲儿拍打着水面,尖声叫着,高声笑着,有的嬉水,有的游泳,还有的索性在河崖上跳起舞来。“啊,这又是当年的柏卢纳渡口了!”女孩们激动地回想起往事。
      过了河,大家朝小镇走去。
      大街上的行人见到他们都吓得纷纷逃散。他们首先来到一所女子学校。这里的女孩子一个个扎着僵直、难看的小辫儿,竖起的衣领紧紧地卡在脖子上,既不美观,又不舒服。这里正在上历史课,内容是弥若兹统治下的纳尼亚,净是些胡说八道,枯燥无味极了。
      “格温多伦!假如你再不注意听讲,继续往窗外看的话,我将记下你的名字,扣你的分数!”严厉的女教师威胁一个女学生。
      “可是,老师……”格温多伦想开口申辩。
      “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格温多伦小姐?”
      “可是,普蕾莱夫人……外面有一头狮子!”
      “胡言乱语,扰乱课堂,扣两分!”夫人威严地宣称,“下面,让我们——”她的话被一声狮吼打断了。常春藤从窗外爬了进来,转眼间布满了墙壁和屋顶,给教室带来了勃勃生机。普蕾莱夫人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林中的草地上,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去扶桌子,以免摔倒。不料那桌子一下子变成了一簇玫瑰。一群她怎么也想像不出来的野姑娘正向她团团围过来。接着她又看到阿斯兰,立刻尖叫着逃开了。她那一班又矮又胖、一本正经的小姑娘也随之一哄而散,惟独格温多伦犹豫着没走开。
       “可爱的小姑娘,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阿斯兰问她。
     “我可以吗?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格温多伦脸上绽出开心的微笑,马上和身边两个野姑娘拉起手来。她们毫不迟疑地帮她脱下那身既不舒服又不好看的校服,教她跳起欢快的舞蹈。-
      他们走到哪里,类似的情况就发生在哪里。多数居民逃开了,有一小部分加入了他们的行列。离开柏卢纳镇时,他们的队伍扩大了不少,也更显得兴高采烈。
      他们越过平原,沿着河的北岸走去。每过一处农庄,就有不少家畜跑来入伙。从未有过欢乐的忧伤老驴突然变得年轻;看家狗第一次摆脱了束缚它们的锁链;马儿踢碎了套在身上的大车,尥着蹶子在队伍旁边来回奔跑着。
      在一座院落的井旁,他们看到一个男人正在使劲抽打一个男孩。他手里的棍子突然变成了一支花。惶惑中他想扔掉那花,却怎么也丢不掉。渐渐地,他的胳膊变成了树枝,他的躯体变成了树干,他的脚在地上扎了根。刚才还在流泪求饶的孩子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和他们一齐向前走去。
      通往海狸大坝的路上有个小镇,这里是两条河交汇处。他们走进另一所学校,教室里一位满面倦容的姑娘正给一群男孩上数学课。那些男孩子一个个呆头呆脑,愚蠢得像猪一样,一点儿灵气也没有。那姑娘从窗户望出去,看见一个野姑娘边唱边跳地沿街走来。她的心情一下子愉快起来。阿斯兰来到窗前,直直地望着她。
      “噢,不,不!”姑娘说,“我想和你们去,可我不能。我不能离开岗位。再说孩子们看见你会被吓坏的。”
      “吓坏我们?”一个蠢孩子说,“她在和窗外什么人讲话?我们去报告校长,说她在教我们读书的时候与窗外的人说话。”
      “我们去看看那是谁。”另一个孩子说。于是大家一齐拥到窗子跟前。他们那迟钝呆板的小脸刚从窗户上露出来,便听到巴库斯一声大叫,吓得他们掉头就跑,互相推搡着,践踏着,一时间哭声喊声乱成一片。据说打那以后(不知是真是假),再没有人见过那帮蠢小子,而那一地区却出现了一些十分听话的小猪。
      “没问题了,亲爱的姑娘?”阿斯兰微笑着向教室里望去。那姑娘欢快地跳出窗户,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他们在海狸大坝再次渡河,然后沿南崖往东走。不久,他们来到一座农舍跟前,门外一个小孩正在啼哭。阿斯兰上前问道:“你为什么哭呀,小朋友?”那孩子显然不知道狮子为何物,所以并不惧怕。"
      “姨妈病得十分厉害,她就要死了。”他哽咽道。
      阿斯兰想要走进那小屋,无奈房子太小,进不去,他只好把头伸进门去,这下子露茜和苏珊都从它身上掉了下来。只见阿斯兰肩膀一抬就把那房子掮了起来,再一抖,房子稀里哗啦顿时变成一堆废墟。大家看到,露天的床上躺着一个弱小的老妇人(她显然是小矮人的后代),已经奄奄一息。当她虚弱地睁开双眼,看到阿斯兰那毛茸茸的、硕大的头颅时,并不感到惊讶和恐惧。她说:“啊,阿斯兰!我知道这是真的。我一生都在等待。你是来接我的吧?”
      “是的,可怜的好人,”阿斯兰轻声答道,“这是一次长途跋涉。”说话问,好似云开日出,一片红晕浮上了老妇人那苍白的面颊,她的目光也明亮起来。只见她坐起身说:“我感觉好多了,我觉得今天可以吃些东西了。”
      “吃点儿东西吧,母亲,”巴库斯说,然后从附近的井里提来一桶水,递给了她,奇怪的是桶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最香醇的美酒,像草莓那么鲜红,像蜂蜜那么甘甜,像牛肉那么耐饥,像晨露那么清凉
      “这井水怎么这么好喝?哦——准是你在水里施了法术,真是太好了!”老妇人喝了几口后诧异地说,一边翻身跳下床来。
      “我们十分愿意下来活动活动。”苏珊说。于是,大家继续赶路。
      就这样,一路唱着,跳着,她们终于来到河边,正好看到弥若兹的败兵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彼得的部队站在一边,手持武器,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突然,老妇人从阿斯兰的背上跳下来,朝凯斯宾奔去。两人见面抱在一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她正是凯斯宾的老保姆。
      阿斯兰打开一道天门
      看到阿斯兰,台尔马士兵们顿时吓得面色如土,魂不附体,不少人瘫倒在地上。他们从不相信狮子的传说,于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恐惧感一下子占据了他们的心灵。虽然红发小矮人们知道阿斯兰是自己的朋友,这时也惊讶得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尼克布瑞克部下那些黑小矮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到一边去了。丝毫不感到惊慌和恐惧的倒是纳尼亚的老居民,那些会讲话的动物。它们把阿斯兰团团围住,欢乐地叫着、跳着,或冲着它摇头摆尾,或亲热地在它身上摩擦,或用鼻子轻轻地拱它亲它,或在它的身下、腿间钻来钻去。这时,彼得领着凯斯宾挤进重围,来到阿斯兰的面前。"
      “这是凯斯宾王子,伟大的阿斯兰。”他介绍说。凯斯宾单腿跪下,亲吻了雄狮的巨爪。
      “欢迎你,王子!”阿斯兰说,“你有足够的信心治理好纳尼亚王国吗?”
      “我——没有十分把握,陛下。我还太年轻,没有经验。”
      “好,”阿斯兰满意地点点头,“假如你自以为很有把握,那其实只能证明你的不成熟。现在,你就要继我们之后成为纳尼亚的国王、凯尔帕拉维尔的统治者、孤独群岛的君主。只要你的人民仍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你和你的继承人便将对他们负起责任。你将戴起王——哈!让我们看看,那边抬过来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支小小的队伍缓缓走了过来——那是十一只老鼠。其中六只抬着一个树枝编的担架,看不清上面放着什么。鼠勇士们身上全是泥浆和血迹,一个个愁眉苦脸,耷拉着耳朵,低垂的胡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连尾巴也无精打采地拖在草地上。它们的领队用短笛吹奏着一支忧伤的曲子。队伍来到近前,大家这才看清担架上有一小堆湿漉漉的东西,那便是雷佩契普。它身上伤痕累累,一只爪子被踩得粉碎,尾巴也不见了,眼看已经奄奄一息。+
      “露茜,该看你的了。”阿斯兰说。
      露茜马上取出她的钻石小瓶子。虽然每个伤口只需一滴药水,但是,在一片焦急的期待中,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给雷佩契普上完药,因为它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最后一滴药水刚刚点上,老鼠将军便翻身从担架上跳下地来。只见它一手放在剑柄上,一手捻一捻胡须,风度翩翩地向阿斯兰鞠了一躬。
      “你好,阿斯兰!”场地上又响起它尖细的声音,“我非常荣幸地——”说到这里,它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事实上,虽然伤口都已经痊愈,它现在仍然没有尾巴——也许是露茜忘了治疗这一部分,要不然就是她的药水虽然可以治愈伤口却无法使身体失去的部分重新长出来。雷佩契普鞠躬时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不由失去了平时的镇定。它越过右肩向身后望去,没有看到自己的尾巴。于是,它又把脖子使劲向后伸去,直到整个身子和臀部都跟着扭动起来,结果仍然看不到自己的尾巴。就这样,它反复看了好几次,终于确信了那可怕的事实。
     “我真该死,”雷佩契普对阿斯兰说,“在你面前表现得如此不冷静。伟大的阿斯兰,我这副不体面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请你千万原谅我。”
      “小家伙,你这样子没什么不好。”
      “我的尾巴……如果能想想办法,让它再长出来才好。”雷佩契普突然对露茜行了个礼,“也许女王陛下……”
      “可是你要尾巴有什么用呢?”阿斯兰问道。
      “陛下,”鼠将军说,“没有尾巴,我可以照样吃,照样睡,照样为你去战斗,去牺牲。然而,尾巴是一只老鼠的荣誉和骄傲。”
      “朋友,有时我不禁想,你对你的荣誉是否考虑得过多了?”阿斯兰打趣说。
      “至高无上的君主,请允许我提醒你,命运赋予我们老鼠这样小的体形,假如我们不努力保护自己的尊严,那么有一些以身材来衡量价值的家伙,就会不恰当地寻我们的开心。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不厌其烦地告诫人们,如果不想尝尝宝剑的滋味,就别在我面前说‘老鼠夹子’、‘老鼠药’、‘上灯台、下不来’这一类的话。无论他是谁!个子再大也不行!”雷佩契普说到这里,狠狠地瞪了韦姆布威热一眼。可是,像屏障般挡在大家身后的巨人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朋友在谈论什么,自然也没有在意鼠将军话里的含沙射影。
      “你的部下为什么都把宝剑抽出鞘来?”阿斯兰诧异地问。
      “禀报至高无上的君主,”名叫雷佩希克的老鼠副统帅回答说,“假如我们的头儿无法恢复它的尾巴,我们将集体割去自己的尾巴,以分担它的不幸。”
      “哈!”阿斯兰高声叫道,“你们用高尚的心灵说服了我!雷佩契普,你将重新得到你的尾巴,不是为了你的尊严,而是为了你与同伴之间的友爱,更为了你们对我的帮助。还记得吗,是你们在大石桌咬断了绑在我身上的绳索,也就是从那时起,你们学会了讲话。”
      阿斯兰话音未落,雷佩契普就长出了一条新尾巴。接着,按阿斯兰的指示,彼得授予凯斯宾雄狮骑士封号。凯斯宾当即封特鲁佛汉特、杜鲁普金和雷佩契普为护国将军,封克奈尔斯博士为大法官,并且确定棕熊为决斗公证所所长。这些任命引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那些被俘的台尔马士兵被押解过河,囚禁在柏卢纳,每天发给他们牛肉、啤酒,以维持他们的生命。过河费了很大的劲儿,因为那些士兵就像害怕森林一样,也特别仇视、害怕奔流的河水。所以在膛水过河时他们一个个大呼小叫,惊恐万状。不管怎样,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于是,大家开始了这一天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露茜坐在阿斯兰身边,感到说不出的愉快。突然她注意到那些树神,不知它们在那儿干什么。开始她以为它们是在舞蹈。只见它们围成两个圆圈,缓慢地移动着;一个圈从左往右,另一个圈从右往左。这时露茜注意到,它们不停地往圆圈的中心抛掷着什么。那些东西刚一落地,马上就变成了干柴。这时,三四个红发小矮人拿着火柴走上前去,点燃了地上的干柴。先是点点火星,很快燃成了熊熊火焰,大家纷纷在火旁围坐下来。
      这时候,巴库斯、野姑娘和塞利努斯开始翩翩起舞。那是十分奇特的舞蹈,不仅舞姿优美,而且简直是在变魔术——他们的手足所及之处,立即冒出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一盘盘烤肉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各式各样的蛋糕、馅饼和五光十色的糖果更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还有奶油、蜂蜜、鸭梨、葡萄、草莓、蜜桃、哈蜜瓜……接着,每人面前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木杯或木碗,里面醇香的美酒不时变换着颜色和味道,而且总是喝不完。
      阿斯兰就以这样的盛宴款待着纳尼亚的臣民,直到夜幕降临,天上星星眨起了眼睛。巨大的篝火像一座灯塔照亮了黑暗的山林。宴会还在继续,但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大家一个接一个垂下脑袋,或躺在草地上,依偎在好朋友中间,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终于,篝火旁一片安静,只有不远处传来柏卢纳渡口潺潺的水声。此时,只有一个身影清醒地伏在草地上,默默地仰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那是阿斯兰。6
      第二天,信使们(主要是松鼠和小鸟儿)被派往全国各地,向逃散的台尔马人——当然包括柏卢纳的那些俘虏——宣告:凯斯宾已经成为纳尼亚的国王,因此这个国家不仅属于人类,它从此也同样属于所有会讲话的动物、小矮人和巨人。任何乐意在这块土地上继续生活下去的人都可以留下来,但绝不勉强。阿斯兰将把那些持不同意见者送往他们新的家园,但这些人务必在第五天中午前到柏卢纳渡口集合。不难想像,新法令使许多台尔马人大伤脑筋。他们当中有许多人,主要是年轻人,像凯斯宾一样自小听到过许多关于古代纳尼亚的传说,他们为那美好时光的来临而高兴,并且已经开始和动物们交朋友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决定留在纳尼亚。可多数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那些在弥若兹统治下有权有势的人却闷闷不乐。他们无法想像,一旦失去了权势,生活还会有什么意义。他们说:“和那些无知的动物生活在一起!还有小矮人、巨人、人头马之类的幽灵鬼怪!吓死人了,我们可不干!”还有人持怀疑态度:“我无法信任那狮子和它的属下,它不会让我们过安稳日子的,等着瞧吧!”他们同样不相信阿斯兰会给他们新的家园:“它很可能会把我们带回山洞,一个个吃掉!”类似的交谈使他们更加忧心忡忡,疑虑不安。可是在指定的那一天,半数以上的人还是来了。
      在一片林中空地上,阿斯兰已经让部下竖起两根一人多高的木棍,间隔一米左右,又把另一根比较轻一些的木棍横绑在那两根木棍的顶端,看来就像个门框。阿斯兰站在离这门框不远处,左边是彼得,右边是凯斯宾,环绕他们站着爱德蒙、苏珊、露茜和其他众人。孩子们和小矮人们穿上了贵族的盛装。这些华丽的衣服来自弥若兹城堡,当然,现在它已经成为凯斯宾城堡了。连动物们也戴上了名贵的首饰。可是,没有谁顾得上去注意和欣赏这些。阿斯兰那充满活力并发出金色光芒的鬣毛令他们目眩。.还有许多纳尼亚臣民分立在空地两旁。远处站着那些台尔马人。这时阳光明媚,旌旗在微风中飘扬。
      “台尔马的百姓们,”阿斯兰庄严地开始说话了,“愿去新的土地上重建家园的人们,请听我说。我将把你们统统送回你们自己的国家,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
      “我们不记得哪儿有这个国家!”“谁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台尔马人七嘴八舌地咕哝着。
      “你们从台尔马来到纳尼亚,但你们并非祖祖辈辈都居住在台尔马。你们自己的国家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几百年前,你们属于另一个世界,也就是至尊王彼得的那个世界。”
      听到这儿,许多台尔马人开始坐不住了。“看看,我说得不错吧!他就要把我们统统杀死,把我们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但是,另外一些人则挺起了胸,高兴地拍拍彼此的肩膀,小声说:“怎么样!我们早该猜出来,实际上我们根本不属于这片土地,不该与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为伍。我们有着高贵的血统,等着瞧吧!”这时候,甚至凯斯宾、克奈尔斯和孩子们也都吃惊地向阿斯兰望去。
      “静一静!”阿斯兰用一种低沉的、近乎吼叫的声音说。大地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凯斯宾国王,”阿斯兰说,“你应该知道,只有像纳尼亚的历代君王一样,身为亚当的儿子,并来自亚当的儿子们的国家,才有资格成为纳尼亚的真正国王。你正是亚当的儿子。很久以前,就在那世界上被称为南海的地方,一船海盗被风暴吹上一座小岛。他们以海盗特有的方式,杀尽了当地的男人,强迫当地的妇女为妻。岛上有自制的椰子酒,他们便终日狂饮,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睡倒在椰子树下,醒来后便互相争吵,甚至自相残杀。一次,其中六个人受到同伴的追杀,带着他们的女人逃到小岛中部的山顶上,躲进一个山洞藏身。没想到那是个魔力山洞,是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古时候曾经有许多类似的通道把两个世界连接起来,可惜如今绝大多数已自动封闭了。他们恰巧钻进了其中的一个。结果,他们飞快地往下沉,或者往上升去。再睁开眼时,他们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国度——台尔马国。当时这片土地还没有人类的踪迹。这六对男女从此在台尔马定居下来,生儿育女,世代相传,渐渐形成一个凶猛而又骄傲的民族。许多年过去了。有一年,台尔马发生了饥荒,他们便去侵略纳尼亚,占领并统治这个国家直到昨天。凯斯宾国王,这些话你都记下了吗?”
      “我将牢记在心,陛下,”凯斯宾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出身于一个更体面的家族。”
      “你的祖先是亚当和夏娃,这足以令最贫困的乞丐骄傲地挺起胸膛,也足以令最伟大异邦的君主自愧不如。青年人,可以知足了。”
      凯斯宾深深鞠了一躬,表示回答。阿斯兰转过身去,说:
      “那么现在,你们这些台尔马的男人和女人们,你们愿意重返你们祖先世代生活的那个人类世界吗?那是个很好的地方。原来那个岛上的海盗家族早死光了,那儿一直没人居住。你们会有水源旺盛、水质甘甜的水井:肥沃的土地可以耕种,充足的木材可以造房,还有环礁水域中捕不尽的鱼虾。人类至今仍然没有发现那个小岛,世界通道也依然为你们开放。可是,我必须提醒你们,一旦你们从那通道返回人类世界,天门将永远关闭起来。”
      一阵沉默。随后,台尔马士兵中一个粗壮、体面的人走上前来,说:
      “那么好吧,我愿意接受这个安排。”
      “明智的选择,”阿斯兰说,“你敢于第一个做出决定,将得到神灵更多的帮助,你的命运会比别人更好。现在,请你往前走。”
      那人脸色微微发白,迈步朝前走去。阿斯兰和它的人往两旁退去,闪出一条路来,一直通往木棍架起的那个孤零零的门框。
      “走过去,我的孩子。”阿斯兰说着探起身子,用鼻子在那人的鼻子上轻轻碰了一下。接触到阿斯兰的气息,那人的神色随之一变,仿佛一下子增添了无穷的勇气。只见他耸耸肩,从容地走向那门框。
      在场的人都紧紧盯着他。同时,人们清楚地看到那三根木棍和木棍那边的草地、树林和纳尼亚的天空。他们看着那人一条腿跨过门框,然后——眨眼之间,他消失不见了。
      空地的另一端,其余的台尔马人齐声惊叫起来:“天哪!他怎么了?难道你想谋杀我们吗?我们不去!”
      这时,一个聪明的台尔马人站出来说:“从这门框望过去,我们根本看不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要我们相信它的存在,除非派你的部下先走过去。为什么你的朋友们一个个都
      远远地避开那门框呢?”
      那人话音刚落,雷佩契普挺身而出,向阿斯兰鞠了一躬。“假如我的榜样能说服他们,尊敬的阿斯兰,你一声令下,我将带着我的十一名兄弟,毫不迟疑地走过去。”
      “不,小家伙,”阿斯兰把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放在鼠将军的头上,“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会虐待你们的。让别人去吧。”
      “快,该我们上了。”彼得突然对爱德蒙和露茜叫道。
      “你要干什么?”爱德蒙迷惑不解地问。
      “从这条路回家呀!”苏珊抢着回答,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事一清二楚。“但我们必须先换下这身衣服。”
      “为什么?”露茜问。
     “要是穿这身衣服出现在火车站里,那还不惹得别人都来看我们呀!”
      “可是我们所有的行李都放在凯斯宾城堡里了。”爱德蒙说。
      “没有。行李都在这里——今天早晨送来的。这早已安排好了。”彼得说。
      两个年纪小的孩子更加惊奇了。露茜忍不住问道:
      “今天早晨阿斯兰对你和苏珊谈的就是这个吗?”
      “是的——还有一件事,”彼得说着脸色变得庄重起来,“我无法全部讲给你听。有些事情它只想要我和苏珊明白,因为我们将不会重返纳尼亚了。”
      “永不回来?”爱德蒙和露茜一齐叫起来。"
      “哦,你们俩还会回来的,”彼得回答说,“至少从它的话里,我相信你们俩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来。可我与苏珊却不会了。它说我俩都长大了。”
      “彼得,这真是不幸!”露茜忧伤地望着哥哥,“你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想我能够的,”彼得说,“我的思想已经有了许多改变,总有一天你也会这样的。好了,让我们行动起来,行李送来了。”
      孩子们很不情愿地脱下华丽的贵族服装,穿上原先那身学生服,就听见有几个台尔马人在吃吃地笑。而所有的朋友们都起立欢呼,向至尊王彼得、神号女王苏珊、爱德蒙国王和露茜女王致敬。大家恋恋不舍地互相道别——小动物们的亲吻、大棕熊的拥抱,以及与杜鲁普金长时间的握手。凯斯宾要把神号还给苏珊。苏珊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把号送回凯斯宾的手上,以作纪念。最后,他们以非常复杂的心情向阿斯兰告了别。然后,四个孩子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长队台尔马人,依次向门框走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孩子们似乎同时看到三幅图画:第一幅是一个山洞口,看出去是太平洋上一个无名岛屿。台尔马人将从门框直接来到这里,开始他们新的生活;第二幅是纳尼亚,他们在瞬间看到了小矮人和动物们的笑脸,看到了阿斯兰深邃的目光;第三幅图画很快取代了前面的两幅,那是乡间火车站那个灰蒙蒙、阴沉沉的站台和站台上那条长凳,周围堆放着箱子和玩具盒。孩子们很快站稳并清醒过来,面对周围熟悉的一切,想到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不由产生一种非常亲切
      的感觉。
      “怎么样,”彼得说,“我们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糟糕,”爱德蒙突然叫道,“我的手电筒丢在纳尼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