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遗傻瓜破解包:中日高铁博弈的另一版本

旅日作家萨苏的夫人曾参与中日高铁合作项目的谈判过程，文章为读者了解该事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作者曾亲自采访过当时参与此项目的部分人士，但对于日方宣称“中国高铁是剽窃日本技术”，他并不认同，“中日双方当时是本着中日友好的精神，相互技术交流，均为双方自愿，因此‘剽窃’的说法便不能成立”。

    坐动车去济南，碰上一位健谈的朋友，聊天，说起动车，赞赏之余，也有些义愤填膺。义愤填膺的主要原因是和谐号动车和日本的新干线看着太相似，铁道部一定有人里通外国，和鬼子合赚咱中国人的钱。

    听到这样的说法，我不禁莞尔。“和谐号”长得还真有些“新干线”模样，难怪会引人如此遐思。不过，我太太当年正好在铁道部和日本新干线的合作项目中当过翻译。要照她的看法，这档子买卖，却是中国人完胜。至少，她接触的日本业界人士，对这件事儿是十分的郁闷。

    据说，事情是这样的。
    80年代末的大提速
    从丁关根时代 （1985年-1988年任铁道部部长）开始，中国铁路系统开始准备提速，这是铁道部又自豪又痛苦的第一次中国铁路提速工程。
    此前中国铁路的速度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从广州到武汉，要跑19个小时，而从北京到新疆，竟然要走四天三夜。
    此次提速工程投资少，见效快，从世界范围来看，是一项费效比惊人的工程。但是，从过程上看，这个惊人的工程似乎简单得可笑——铁道部的专家们注意到：中国铁路的很多路段，路轨建设是按照军用标准的，经过调查和实验，证明其完全具备提速潜力而无需投资整修。可就是这一个简单的脑筋急转弯却在全国节约了数百亿资金。
    不过，这次提速也是中国铁路损失惨重的一次行动。由于铁路提速涉及调度、信号、维修、场站设施建设等多个领域，综合经验不够丰富的铁路部门在提速过程中经历了多次重大事故。
    以后，铁道部又有几次规模化的铁路提速行动，但大体属于在现有设施和标准内的修补挖潜。其实，铁道部上下一直在酝酿一次中国铁路时代性的变革，这就是后来的所谓“高铁动车革命”。
    此时，欧洲高铁、日本新干线的出现，让中国铁路建设决心和世界接轨。
    日本的霸王条款
    以中国当时的技术水平而言，完全通过自力更生进行建设，代价太大，国际技术合作也就成为一种很有必要的选择了。从八十年代后期，中国就一直在寻找合作伙伴。
    中方先想到了日本，日本的铁路技术的确颇为出色，而且，一直对中国这块市场垂涎三尺——这可是世界最大的铁路网。但中国人也不笨，这样大的买卖，不会轻易交给任何一家。日本人做买卖一向嗅觉灵敏，又深通东方文化中的“关系”，加之当时中日关系密切，所以开始很是顺利。
    从时代背景来看，当时的中国和日本，是战后少有的外交蜜月期。1980年日本政府的调查结果显示，日本民众对华亲近感达到历史最高峰，为78．6％，中国成为日本民众最亲近的国家。当时中日经贸迅猛发展，众多日企踊跃投资中国，人员交流十分频繁。中国人开始熟悉日本许多文化和产品，痴迷其中。在百废待兴的中国，每一个青年人为能拥有一件“日本造”而兴奋不已。
    中日之间当时的关系，对“讲政治”的中国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筹码。所以，日本对做成这一单生意的信心十足。
    信心足，自然就少不了开价大嘴。照日本人的想法，中国无可选择。当时世界上几大铁路集团，美国的
铁路都被边缘化，苏联的铁路能耗太高，欧洲则比日本要价还高。所以，让日本人降价的可能等于零。
    中国人的看法，竟然也和日本基本相同。没办法，自己的技术不行，要上高速列车，只有挨宰。
    但是，基本相同之外，两个问题引起了争议。第一，日本坚决不转让包括转向架、牵引电机动力、控制系统等方面的核心技术，中国只能租；第二，日本人的开价，对当时中国来说，确实太高。
    谈判的情况对中国越来越不利。不是我们不会谈判，实在是手上真没好牌。根据日方专家回忆，那一轮谈判，最后日本人几乎是完胜的局面。在签了几个试验性项目，证明日方技术适用于中国以后，中国方面几乎就要面对霸王条款签字了。
    要是那样，高铁最快也就能跑300公里，这也是日本新干线今天的速度，可如今，我们高铁的平均速度是350公里每小时呢。
    原来，就在中国代表在谈判桌上签约在即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神秘的日本母子
    说是中日双方谈判里面，有一位很支持签合同的中方副部长。这位部座的态度和受贿没关系，就是对新干线欣赏有加。谈判快成了，部座说再坐趟新干线，感受一下。日方要安排，部长说不要，我就买票，体验日本普通人的乘车生活。
    一路登车看景，宾主尽欢。
    走到名古屋，对面上来一个日本妈妈带着个小孩子，坐部长对面。部长喜欢孩子，自然会习惯性地摸头摸脑，夸赞几声。但日本不流行这个，所以对面那个妈妈就有点儿不自然，听见是外国人，面孔越发绷起来。这样走到一半，那妈妈说孩子的玩具不见了，而且告诉列车员怀疑是对面那个中国老头拿走的。
    日方陪同脸色大变，连连解释说不可能，那妈妈一口咬定，要叫警察来搜。部长开始还听不明白，后来就明白过来，脸色大变。那位母亲居然还真把警察找来，结果自然和部长无关。
    然而，部长回国后，说新中国成立都三十年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从此再没给新干线说过好话。而据说那对母子等警察走后，却也神秘地不见了。整个事情扑朔迷离。但日方当时的陪同人员后来告诉我，这段故事演绎的成分居多。
    其实，真正造成新干线购买计划拖延的原因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却是中日关系发生了剧变。日本把几个甲级战犯挪进靖国神社，然后首相去参拜，结果中国民间反日情绪高涨。
    这一来，中方铁道部的人告诉日方，说这买卖不能做了——我们要考虑政治影响。日方想了想，发现也只能如此。
    狐和狸的交易
    可眼看双方就要告别，日本代表忽然唱起了国际共产主义，说，我们都是亲华派，和参拜的混蛋不是一路。要不这样吧，咱们还保留技术合作，我们无偿支援你们一些技术项目吧——当然，关键的咱们还是不能转让，只能是一些边缘技术。
    中方也十分感动，说那好啊，你们要来人，食宿算我们的。双方洒泪而别，一幅动人的场面。
    其实，整个一个狐和狸的交易。
    日本狐的脑袋很灵。亲华？亲人民币才最靠谱。既然这一单目前拿不下，就放长线钓大鱼。派专家一路指导，只会把中国人往坑里越带越深，到时候你想和别人合作都不习惯了。
    中国狸也不傻，还不明白你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白给的技术凭什么不要啊？至于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就这样，双方一拍即合，日本铁路专家来，中国研修生去，双方在中日友好的基础上适当收费，总的来说是中方占便宜——给鱼吃饵的时候，那钓鱼的都大方着呢。当然，技术只是点点滴滴的给，日本方面精得很。不料，双方都没想到一件事儿——这中日之间闹别扭，一闹就闹了十几年!
    于是，饵不断的换，人不断地来，一来二去就到了中国要动真格的时候了。这时候，中日关系也缓和了，日本人兴高采烈：大鱼总算上钩了。
    结果，双方热乎乎地坐下来一谈，日本人忽然发现一个大问题——中国人好像已经用不着跟日本买什么了!
    日本忽略了中国不断进步的技术团队，也忽略了中国人触类旁通的本领。再核心的技术，十几年里你老给提示，中国人十几年琢磨，那还能出不来？
    心里有底，心中不慌。中国人再谈判就不是以前那样了，跟欧洲谈的时候，腰杆也硬了，杀价也狠了。欧洲还真吃这一套，因为反正它前期也没什么投入，能捞着一票那就是惊喜交加。日本人降价可就难了，它投入的太多了，舍不得。
    第一次合同，还给了日本人一个安慰奖。第二回，老朋友坐在一起相对无语，最后中国人问：要不，签个管理合作的合同吧，你们那团队管理的经验，我觉着，还挺先进的。
    听在场的翻译说，日本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摘自《文史博览·人物》萨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