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嘉慧郭可盈:阚凯力:3G注定亏损

主持人： 今天有幸请来了著名电信专家北京邮电大学教授阚凯力先生，信息产业部王旭东部长表示，中国已经具备发展3G条件，2006年信产部将抓紧研制3G的业务、资费等相关政策，信产部正式公布TD－SCDMA为中国通信行业标准这也表明了政府支持3G的态度，也预示着中国3G牌照进入倒计时，自2003年以来3G给我们的信息今年是最明确的。就3G服务和需求的问题，第一期中国通信产业论坛正式启动。下面直接切入主题。请问阚教授3G的到来可以为中国的消费者带来什么？

阚凯力：

我看带不来什么，最主要带来的是几千亿国有资产的浪费，这恐怕是最主要的。

主持人：

您从何种角度分析您的说法呢？

阚凯力：

很简单。我前一个多月，春节前我也提到过，中国在今年这么仓促的上3G的话肯定带来巨额亏损。刚才你提到王旭东部长说我国上3G的条件已经具备，我对这点是质疑的。首先是市场条件，而不是技术条件。3G不管它是用什么系统提供，3G的业务在中国市场有多少需求？这个无论国内还是国外的实践已经证明，需求是严重不足。国内很简单，联通的CDMA 1X它的覆盖已经遍及全国，这里投入了几百、上千亿的资金。需求呢？使用的需求呢？微乎其微。所以在国内已经充分证明我国国内市场对于3G这种业务需求非常少，以至造成联通自己也承认CDMA 1X是严重亏损。国际上3G的运营商可以说都是亏损的。前一个月李嘉诚说意大利3G要上市，结果也失败了，投资者根本不买帐，因为它看不到业务前景，没有这个需求。前一个星期也是李嘉诚在香港开一个数码通，宣布今年要加速3G的推广，紧跟着亚太地区最大的EM证券马上调低数码通的股票，就是建议股票的持有者立刻抛售。

因为送手机免话费会把以前的亏损进一步加大。所以全世界所有的实践都证明，3G需求根本是严重的不足。而且都是严重亏损的。那么要请问王旭东部长您所说的，我国发放3G牌照的条件已经成熟，根据何在？我们信息产业部是不是做过认真负责的可行性研究，是不是做过认真负责的经济性分析？因为几千亿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他们策算的，普遍估计至少一个网络需要上千亿，全国至少是三个网络，那就是几千亿。我觉得我们全国的人民都应该对这个数字给予关注。

比如三峡大坝工程可以解决重大的电力问题，长江流域本身的抗洪防涝问题，协调解决南水北调的问题，这可以解决我们国家这么重大的问题，整个投资在一千多亿。3G相当于三个三峡大坝的工程，每一个网就相当于一个三峡大坝。但是对于我们国家这么大的投入，这都是老百姓的钱，那投资要不要负责任？这个问题要说清楚。

另外比如“十五”期间，五年之内咱们国家在农村教育整个普及教育的投入中总共也就76.3亿，和这几千亿是一个数量级的差别。五年之内我们国家对社会贫困人口的低保资金，救助社会弱势群体贫困人口总共投入了645亿，和这几千亿也是一个数量级的差别。所以我们必须考虑这几千亿对我们国家到底意味着什么？对全国的老百姓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于还处于贫困状态的几千万人口意味着什么？如果这几千亿不花，可以设想我们国家对贫困人口的救助可以增加多少？对于我们国家推广农村的普及教育能增加多少几倍、几十倍，甚至将近上百倍的投入？这对我们国家的科教兴国意味着什么？所以我说上不上3G是一个政治问题，是要不要问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负责任的问题。我请问王旭东部长你对这个问题如何考虑？

主持人：

您提到第一代大哥大价格是非常高的，我觉得中国目前电信消费者的需求并不是很高，对3G需求几乎没有。您觉得中国电信消费者水平不高，是否会阻碍中国通信产业的发展呢？

阚凯力：

从几方面看问题。首先，3G业务的市场需求很少，严重不足不光是中国，这是世界范围的问题。比如欧洲这些3G运营商包括李嘉诚也跑到欧洲去推，推了半天血本无归。3G的主要应用还是话音，所以在咱们国家同样存在这个情况，这个就由我们的人或者人类社会基本的通信方式所决定。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可以说上帝造人的时候就决定了，主要还是通过话音，书面表达就是文字。所以话音和文字就是人类互相交流的主要方式。至于视频的图像，尤其是动态视频，实际上做好了顶多是锦上添花，做不好是画蛇添足。

我记得20世纪60年代的时候，美国贝尔实验室当时对可视电话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尤其是社会需求方面，当时主要还是有线的，但是研究结果发现人在打电话的时候往往希望不要视频。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很多人的意思都通过语言充分表达了。但是一加上视频倒增加了很多不方便，比如衣冠不整，甚至有时候很多情况下不方便，比如洗澡、上厕所等等，这时候实际上变成了视频电话是画蛇添足了。所以我觉第一个对3G视频业务严重需求不足，首先不仅仅是中国。全球社会人类基本通信联络就是语音和文字，所以这一点我觉得中国没有特殊情况，当然中国也有一定的特殊情况，就是中国确实普遍收入和消费水平比西方发达国家要低。这样的话就使得中国3G业务问题更突出。为什么呢？因为它牵扯到消费者的消费能力、支付能力的问题。

有一些网站或者有些机构据说前一段也做了一些个别的调查，据说三分之二的手机用户都愿意手机上有视频。我觉得这种调查缺乏最起码的经济学的常识甚至根本毫无意义。我们讲所谓的需求必须与它的付出挂钩。比如说我在学校里讲经济学，课堂里面200多学生，我问所有的学生汽车奔驰600大家觉得好不好？大家想要不想要，想要请举手，结果所有的学生都举手。奔驰600当然好了，肯定比奥拓强多了。我说120万要不要，马上没人举手了。所以我们研究需求的时候不与价格挂钩这种需求是毫无意义的。现在我们看3G本身就面临着自己内在的矛盾，我记得前几个月有一个关于上海联通的报道，说上海联通CDMA 1X是75％的带宽，收到了7％的收入。也就是绝大部分的带宽不是浪费了，不是空在那里，而是人家用来上网等占用了很大，但是收不到钱。为什么？因为比如上网都是用笔记本上网，很多技术都是锦上添花的应用。它对于消费者对价格的敏感性非常高，或者是及其富有弹性，价格高一点人就不用了，价格低才用。而话音甚至包括文字比如短信息之类的，这个占用的带宽比视频或者宽带上网要窄的多，但是它是人类交往的基本需求，所以需求就比较有刚性，或者说价格稍微贵一点我们消费者也会继续使用。至少它的敏感程度不像宽带那样。

那么75％的带宽实际上就代表着75％的网络容量，就代表着75％的投资。所以75％的投资只能带来7％的收入，所以更说明了即使在上海这样中国经济最高度发达的地区，对3G的需求也是严重的不足的。尤其是和价格挂沟的话比如75％的带宽，也要求能拿到75％的收入，那么宽带业务包括视频或者宽带上网的业务，这个价格必须大幅度上涨。大幅度上涨的结果是因为消费者对这些锦上添花的需求对价格非常敏感，那马上就没有人用了。所以3G本身就面临着矛盾，就是说进退两难。提供宽带服务应用钱收不回来，价格必须非常低。价格一高根本就没有人用，所以3G这种系统是命里注定严重亏损是必然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欧洲、西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3G主要投入太高。

主持人：

咱们抛开3G需求，抛开海外的失败经验不谈，您能预测中国发放3G牌照的时间表是什么时候呢？因为也是网友和一些新闻媒体非常关心的问题。

阚凯力：

我对这些问题从来不发表意见，因为我只是一个学者、教授。至于有些网友对这个问题很关心，我倒建议他们直接去问那些提出来说发放3G牌照时机已经成熟的那些企业的领导和政府官员。你们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要问我，3G目前在中国的情况下，中国谈不到发放牌照的问题，因为条件根本不成熟。

主持人：

您觉得现在在一些网络上有些消息说3G方案的时间表发布也是中国电信业重组的一个启动，您认为这种说法可以实现吗？

阚凯力：

3G牌照的发放我觉得要本着对几千亿国有资产负责、对人民的资产负责的态度，我们国家目前市场条件下根本不应该发放。所以谈不到它与电信重组的关系问题。如果谈到电信重组我首先要问一个问题，我们所说的电信重组目的是为什么？是为了让设备制造商多赚点钱？那很好办，我们几千亿省下来，给他们一点扶贫基金就完了。如果为了运营商的出路问题，那么我们要首先考虑如何解放电信技术在最近几十年所积累的生产力，如何解放生产力的问题？我在前一、两个月提出一个建议，我们不应该发放3G的牌照但是为了满足无线宽带业务的需求和应用，而且向未来全IP网、分组网过渡。在我们国家比如说首先以北京为试点来建设WIFI和WIMAX这样的网络，这个网络它的性能是远远超出3G的。它的带宽都是几十兆，比3G的已百K至少高出两个数量级。它的价格也至少比3G要便宜几个数量级。我看到比如说WIMAX的设备，一个基站的设备才几万块钱。WIFI几百块钱一个。这个比3G的价格低几个数量级，这个在北京，比如我们用这个东西覆盖，马上就可以提供几十兆带宽的广泛的应用。但是WIFI和WIMAX网络的覆盖，可能一个是设备制造商不积极。为什么呢？因为卖不出来钱。

主持人：

消费者在WIMAX和WIFI网络方面的需求是非常高的。

阚凯力：

这个完全可以满足我们现在甚至在近期相当长时间,几年、甚至十几年对宽带需求的要求。而且现在要说整个电信业最主要的需求集中在什么地方？还是集中在话音上，尤其是廉价话音。我们用WIFI、WIMAX覆盖我们国家的主要城市，甚至于WIMAX覆盖很多农村地区，这样在上面跑网络电话。比如SKPEY那个完全是免费的，这个就极大的解放了电信技术所蕴藏的生产力，极大的发挥了电信国民经济基础设施的作用。

主持人：

但是换句话说中国真正进行WIMAX和WIFI来说对于中国的运营商来说资费收入是“灾难性”的。

阚凯力：

但是另一方面可以说运营商也非常清楚的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说现在所有的电信运营商都极力的回避WIFI、WIMAX这种技术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技术一推广他们没有地方可以赚钱了。或者准确的讲这些电信运营商在阻挠先进电信技术的应用，使得他们可以激发盘活消费。所以说电信运营商这种组织形式实际上是一百多年以前老的美国的ATMT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所创造的电信运营商，甚至说全城全网的电信运营商这样的一种企业架构，这样一种产业组织形式。但是随着新的生产力，新的技术出现，尤其是以IP这个技术为基础的生产力的出现，以前的电信运营商遵循ATMT的运作模式，包括中国电信、中国移动、联通、网通这些实际上在面对着今天的IP技术包括像网络电话，面对这些技术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成为生产力发展的绊脚石。所以我们提倡三个代表，要代表先进生产力，要代表广大人民的长远根本利益，我们国家就要想一种办法能够尽快的推广刚才所说的WIFI、WIMAX的普及推广应用，尽快的把这些电信运营商送进历史的“坟墓”这样才能够做到充分的解放生产力为广大人民群众的长远根本利益服务。而且我们国家现在正面临空前的历史机遇，西方国家投入几千亿、上万亿的投入搞3G，搞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国家面临着一个历史机遇我们国家跨越3G，直接进入IP技术为基础的网络覆盖，这将使我们国家在跨入信息社会的过程中大大的超前于西方国家，这才叫做真正的创新。

所以我倒建议信息产业部的王旭东部长以及国家的有关部门，包括发改委，包括国资包括国务院领导认真的研究这个问题，就是如何使我们国家直接跨越3G时代，进入世界领先的位置。

主持人：

您刚才非常具体的说了，国有资产老总的五大利益。您觉得结合3G，您觉得3G是否符合国家利益、行业利益、企业利益、员工利益、个人利益？

阚凯力：

3G首先是违背国家利益的。因为它必然造成我们国家投入的巨额亏损。应该说从目前国际、国内实践经验来看这是必然的。而且至今没有任何一个业内人士提出反驳，没有任何一个部门拿出可行性研究和报告出来说怎么可以盈利。所以完全是违背国家利益的。也就是说违背了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这几千亿投资去办农村教育，哪怕救助我们国家的弱势群体、下岗职工和农村贫困的农民都比这个要强得多。

行业里应该说如果单纯从这些运营商们的收入来讲，3G也是违背行业利益的，因为3G必然巨额亏损，现在电信业是咱们国家盈利最好的行业之一，一下变成巨额亏损了，你说行业利益何在？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如果我们国家为了出于国家利益、出于广大人民群众的长远根本利益迅速推动WIFI、WIMAX这对行业利益也是巨大的威胁。但是另一方面对整个国民经济的推动作用会有多大？会解放多少现代技术的生产力？这个作用是非常巨大的。所以如果上3G违背国家利益，也违背行业利益，如果去推广WIFI、WIMAX那么就是为了国家利益而牺牲行业利益，我觉得那是完全应该的。因为一个行业要为整个国民经济服务何况电信行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设施。所以就相当于改革初期咱们国家纺织业大幅度改革，那个行业受到了巨大冲击。

第三个企业利益，我觉得也违背企业利益。为什么？哪个企业上3G哪个企业亏损，中国移动也好，或者网通、联通搞3G肯定没李嘉诚搞的好，李嘉诚一年亏一个亿，你们准备一天亏多少？所以企业亏损可能不能说是对企业有好处吧？所以我说也是违背企业的利益。当然这个企业利益是拿得到桌面上的企业利益，当然企业如果找点增长点，这不是企业利益，这是最后一个领导的个人利益。怎么应付国资委考核的问题，国资委搞这种考核本身就是计划经济的产物。所以我说搞3G违背企业利益。

企业亏损必然也影响职工利益。现在联通CDMA 1X号放不出去，那会儿放搞更放不出去，送手机、免话费，企业亏损，职工不好过。现在多企业一到年底就把手机作为奖金发给职工，你能把手机号放出去，钱就算是今年的奖金，没有自己消化。去年有职工给我写信说我们家手机有八个了，现在还往这派，你说职工苦不苦目前？将来上了3G原来手机还没放出去呢，现在让你放这个？日子能好过得了？我觉得上3G也违背职工利益。

至于个人利益，我看惟一就是符合企业领导的个人利益。因为可以应付国资委的考核，可以升官了，所以我觉得电信企业急着要上3G，有关的领导好好扪心自问，你们到底是为谁的利益？我也请问相关的国资委领导，你们到底是为了谁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