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你

文 / 六叶草的一生

发布于：2011-2-27 15:31:01　┊　字数5214　┊　阅读2841　┊　 分享到 　    五百年前
    世间生命皆珍贵，而唯有人，独领群首，乃万物之祖。只是，在其他的生命眼中看来，人可以做世界的主宰，他们为何不能？同样是生命，同样生活在神州浩土之上，奈何，人便是正，其他的生物便是邪了？
    只是，人的思想终究是高于其他生命的，人有思维，可以创新，可以分辨是非。当之，人为主宰，实乃天意。
    然而，众生灵仍是有所不服，各类生灵潜心修炼，得道者便幻化成人形。只是，这般道行，实乃罕见。而在万众生灵中，尤以狐类最是机敏，而且修炼也最是快速，短短几百年间，就可见数万狐狸幻化成了人形。而且与人类创建下了许多的人狐之恋。
    修真之人定眼中自是不容得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千方百计地阻止妖孽祸患人间。便在这云青山下的小村子里，往日冷冷清清的小镇，此刻却变得热闹异常，原因无他，传言，山中常有妖孽出没，祸害百姓，搅得民不安生。各方修真之人听说此事，纷纷前来捉妖，为民除害。
    小镇上，一个小和尚莽莽撞撞地跑着，却一不小心和迎面而来的一个姑娘撞了个满怀，两人登时脚下不稳，纷纷跌坐地上。那小和尚却也不顾自己安危，连忙起身去看那被撞的女子，问道：“施主没事么？”
    那被撞的女子缓缓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一双明眸闪动，明眸皓齿，当真是仙女下凡一般。出家之人当以六根清净，可是此时看见眼前这女子貌若天仙，这小和尚竟一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实不知已是犯了佛家戒律。
    却是那被撞的女子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小和尚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去。
    那小和尚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连忙拔腿就跑，朝着小镇的一间小药铺跑去。
    见了大夫，小和尚已是气喘吁吁，半天说不上话来。那大夫见是一位和尚，甚是敬重的样子，对小和尚道：“是不是有人病了？快带路。”
    小和尚一句话还没有说，见那大夫已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连连点头，拉了大夫的手，直朝前面跑去。
    “君来客栈”里，大夫替病人开了药，对小和尚道：“你跟我去取药吧，只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过两天就没事了。”
    小和尚甚是高兴的样子，连连点头，对着那躺在床上的病人说道：“师傅，我去取药，一会就回来。”
    那躺在床上的人许是病的太重，嘴里只“哼哼唧唧”地说了几句，也听不清他都说些什么。
    小和尚随那大夫一起到了药铺，大夫包好药，小和尚正待掏银子，那大夫却是笑着说：“不收钱的。”
    小和尚甚至不解，“大夫你做生意给人看病赚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怎么我给你钱你却不要了，是不是我给你的钱不够啊，那……那我现在就去化缘去，一定给您把银子补上的。”
    那大夫却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小和尚，待他说完了方才说道：“小师傅你误会了，你们都是来到这里斩妖除魔之人，那是为我们百姓作福啊，我怎么还能要恩人的钱啊。这银子你收好，为老师傅多买点补品，身子好了才有力气去捉妖啊。”
    小和尚这才明白了大夫的意思，当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那大夫又叮嘱了几句，送着小和尚离开了药铺。
    一路上，小和尚怀揣大夫热心相送的几服药，心中大是自豪，自小师傅便教诲自己正邪不两立，修真之人当以斩妖除魔为民除害保护天下太平为己任，只是自己法力一直很是低微，与师傅师叔们比起来简直无法相比，更别说是去斩妖除魔为民除害了，这一次下山还是凭着师傅在寺里面德高望重的身份为自己求主持，借下山见见世面为由借机带自己看看这外面的世界。不想昨日大雨在这小镇五里处的破庙里面休息了一晚，第二日醒来师父便觉身子不适，坚持着到了这小镇，师父因为病重卧床不起，还未斩妖除魔，自己已先病倒，这般景象，着实让小和尚有点不知所措。
    刚才又见那药铺老板对前来这小镇上降妖除魔之人甚是敬重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自豪，所有的不快也随之消散。只希望师傅快快好起来，好快些去捉妖孽。他心中这样想着，正自高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竟是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小和尚连忙拾起药包，拍拍上面的尘土，忽又想起刚才撞自己那人也是被自己反弹之力撞得飞了出去，当下转过身去，却是不由得吃了一惊，道：“姑娘，是你啊。你没事吧？”
    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赫然便是刚才与自己撞了个满怀的天仙女子，只是此时这女子的脸色却是十分地难看，眼睛有力无力地看着小和尚，连嘴唇竟也是白的。小和尚吃了一惊，正想扶那女子起来，却听得身后一片嘈杂的声音。那女子甚是惊慌的样子回头看了看后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是腿上好像受了伤，挣扎了几次却都没有站起来。
    小和尚连忙上前将她扶起，那女子一甩手，竟是将小和尚甩得远远的，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只是因为腿伤实在太严重，没走两步，便又跌倒了。
    小和尚也不顾那女子是佛接受自己的帮助，径自跑了上去，将那女子抱起，飞速地向前跑去。
    一直跑到了小镇外的破庙中，小和尚才将那女子轻轻地放了下来，此刻的他，已是气喘如牛了。
    那女子倒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和尚，眼中甚至迷惑，问道：“你可是出家之人？”
    小和尚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那女子又问：“那你可是来这里捉妖的？”
    小和尚又是点了点头。
    那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既是来这里捉妖的，又何必救我？”
    此时的小和尚已经缓和了许多，看着那女子，问道：“我们是来捉妖的，可是又不是捉你，我捉妖，跟我救你有什么关系啊？”
    那女子将目光转向破庙外的古道上，幽幽地道：“我便是你们要捉的妖孽。”
    那小和尚登时愣了一下，随即又嬉笑道：“怎么可能呢，妖怪怎么会长得像你这么漂亮呢？”
    那女子幽幽地转过头，看着小和尚，“那你说，妖怪应该长什么样？”
    小和尚道：“我师父说了，妖怪都是张着血盆大口，青面獠牙，你呢……自然不是血盆大口，也不是青面獠牙了，所以，你肯定不是妖怪，你是在逗我呢吧？”
    那女子看了看他，忽然，在那青色的衣衫下面，突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尾巴，一条白色的狐狸尾巴，赫然在半空中摇晃着。
    小和尚吃惊地望着那只尾巴，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道：“你所知道的，都是你那些个师父交给你的，你师父说我们是妖，我们便是妖。可是，对于我们狐族来说，你们这些人在我们眼里，何尝不是妖？你们只是以你们自己的眼光来审视世界，可曾想过这个世界上其他生灵？若说妖孽甚重，罪不可恕，当属你们人类首屈一指，而你们却是反咬一口，整天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子，岂不知自己有多可悲多可笑。”
    小和尚语塞，说不出话来，那女子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只是……
    那女子又道：“今日我谢你救命之恩，他日相见，我们便是敌人。你走吧。”
    小和尚看着那女子，心中一阵惆怅，竟是翻江倒海一般，不知从何说起。
    那女子看了看他，“你还不走？”语气中，满是愤怒之意。
    “姑娘……你受伤了，我……”
    “我什么我，你想趁此机会杀了我是不是？”未等小和尚说完，那女子已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是怕你……”后面的话他却是如何也不敢再说下去。
    那女子怔怔地看着他，“你怕我？你怕我什么？”
    “我是怕那群人再追上来，你现在又受了伤，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小和尚甚是担心地说。
    那女子眼中的敌意慢慢消失，看着眼前的小和尚，缓缓道：“你不希望我死么？”
    “你是好人，好人是不应该死的。”
    那女子突然大笑起来，口中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好人”两个字。
    那小和尚兀自郁闷，身后忽然闪过一阵风，定睛看时，那女子身边不知何竟多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妇女。小和尚吓了一跳，连连后退。那妇人狠狠地看着小和尚，转过头对那女子道：“你没事吧？”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那妇人又紧紧地盯着小和尚，口中喃喃道：“这可是送上门的肥肉啊。”
    身后突然响起那女子的声音，“娘，不要。”
    那妇人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似在提醒什么，“他是人，是我们的敌人。”
    “可是，他刚才救了我一命，就当是……我还他一命好了。放了他吧。”女子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低。
    “世人都说妖是最无情的，岂不知，世上最无情的，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类。今日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小和尚，你走吧。”
    那小和尚此时已经明白，眼前站着的妇人，便是那女子的母亲。两只狐妖站在他的面前，一向在所谓的正道中长大的他，此时却犹豫起来。
    便在这时，身后想起了嘈杂的声音，想是那些正道中人追了上来吧。但见那妇人长袖一挥，拉起那女子，飘飘然飞向了天空。
    破庙中，那小和尚昏迷不醒地躺在草地上。
    五百年后
    嵩山少林寺前，阳光明媚，可是空气，却是那般地紧张。
    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站在她眼前的得道高僧，手中的佛珠大方金光，那金色的佛光，逼得那女子不得走进高僧身边一步。
    万千佛家弟子的双目都看在这里，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半晌，那女子幽幽开口，“想不到五百年，你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那高僧只是转动佛珠，双目紧闭，喃喃道：“施主不必再执迷不悟。”
    那女子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我执迷不悟？是啊，是我执迷不悟，当年只因救命之恩，我便在心中念了你五百年。这五百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因我道行太低，恐还未见到你便已身首异处。现如今我终于修得一身的法术，而你，当年那个善良单纯的小和尚，却又跑哪里去了？”那女子说着，竟是低下了头。
    那高僧仍是无动于衷，缓缓道：“当年之事，施主不必铭记在心，出家人以慈悲为患，我出手相救，也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出家人。”
    那女子的脚步晃晃悠悠地后退几步，“原来，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我苦苦寻了你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甚至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要来找你，而那五百年前的一幕，只是一个假象而已。我真傻，我真傻，竟然渴望和姐姐一样得到人世间最真诚的爱，哈哈，我真傻，我真傻。”说道最后，那女子竟是吃吃地重复着那几个字。
    而站在她面前的那位高僧，从始至终都未看她一眼。
    忽而，那女子仰天狂笑，对那高僧狠狠地道：“既然我是妖，你是僧，我们自古便不两立。今日我来到这嵩山少林寺门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说这话，竟是恨得牙齿也咯吱咯吱地响。
    那高僧终于睁开眼睛，对那女子道：“如今世道安生，百姓安居乐业，少了许多的生灵涂炭，施主何必这么仇恨，好好地修炼去吧，终有一日会得道成仙的。”
    那女子伸出一只手来，对着天际，那只手上竟长出了风力的爪牙。白光一闪，一小僧竟已被她抓在手中，那女子冷冷地看着高僧，道：“你若想救他，就先杀了我。”
    高僧食指合拢，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突然，身前佛珠金光大胜，隐隐地，竟是将他整个人照的如同佛像一般，金光闪闪。
    而那狐妖，身后的九条白尾对着天际晃来晃去，白皙的手上此时也是布满了锋利的爪牙，而那原本清秀的面目上，此时也是那般地狰狞可怕。
    天空中，一半是金光，一半是半白光。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呐喊声：‘杀了这妖孽，杀了这妖孽……”
    高僧眼中突然燃起两团金火，佛光普照，颗颗泛着金光的佛珠此时都缓缓上升在了空中，绽放在金色光彩登时将整个天空都影城了金黄色。
    只见漂浮着的佛珠恍如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一般，竟是一起直直地向那站立着的女子冲去。
    山林间，那一惊世容颜渐渐显露出来。晃动的九条白色尾巴瞬时收了回去，还有那锋利的爪牙，和那狰狞的面容。
    在场之人无不吃惊，只见那风中舞动长长秀发的女子，此刻的表情，竟是那般地安静，那挂在她脸上的微笑，竟是那般孤独。
    高僧已经意识到了那女子的意思，只是为时已晚，金色的佛珠已然将那女子团团困住，不消片刻，她便会魂飞魄散。
    只听从那金色的佛光中缓缓飘来一个女子幽怨的声音，“只道是妖无情，人有情，自古女子皆痴情，却问，情为何物？”那声音中满是哀怨，似字字滴着血，句句透着恨。
    只片刻功夫，那被佛珠包围着的女子的身子竟是化为乌有。
    空气中，却似漂浮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泪滴，缓缓地从高僧面前落下，滴在地上，碎为千万朵泪花。
    那一串佛珠缓缓落回高僧手中，只是谁也不知道，在那一串佛珠中，有一颗闪着白光的佛珠里面，有一个白衣女子，正在里面静静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