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农房尚海湾:“文言文,没死!”和“五四”遗风:“思而不学,信口胡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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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言文没有死
“五四运动”90年了,又听到:“五四运动猛烈地冲击和荡涤了几千年来的封建旧礼教、旧道德、旧思想、旧文化,为新思想、新文化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开辟了道路。”可这“旧礼教、旧道德、旧思想、旧文化”最主要的代表人物孔夫子的画像、塑像,却在这多年之后,作为中国文化的“大使”,被送到国外的“孔子学院”;虽然有外国人说“孔子学院”只是“教汉语”,这不于是点什么变动吗?这左来右往的岁月震荡,如何变下去?也真难!
多年来,人们分摊给“五四运动”的历史使命,日增月累,其意义也日益宏大;一天的学生游行、 烧赵家楼扩展成十年的“五四时期”,否则那样多任务,如何完成?只是往事也就更难追了。
私心以为,缅怀既往,徐图前程,不妨先看看具体且已完成的事情。如果说,皇帝没了,是为中国现代化办成了的第一件事,那第二件,怕就是,使白话文替代了文言文了!而且,常看到这类观点:“新中国的语言文字政策的思想和基础”,“大部分都来自于五四时期的西化理论[1]”;在语言文字方面,是“五四时期”的突出实践成果,影响深远,值得关注、铭记。
这就得说说唐德刚教授对 胡适先生提倡白话文的“评述”[2]。胡先生认为文言文像拉丁文,是 “死文字”,应予废除。唐教授不同意。唐先生举出《史记》上的记载,说刘邦荣归故里之际不免感叹,用的感叹词,至今还在刘邦家乡使用,汉语中的文言文怎么会是“死文字”?唐教授的看法,笔者深有同感,故深以为然。比如,现代汉语口语中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乃《诗经》上的句子;“饭菜可口”中的“可口”二字,乃古汉语中的词,如此等等,可以说俯拾即是。
胡先生认为“文言文死了”,是说错了!那为什么胡先生一举“义旗”,白话文几乎是立刻、马上就参照(!?)他的“八不主义”设想,通行全国?
记得幼年时,那些在北京做过官的人,到北京做过生意的商人,回乡后常打“官腔”、说“官话”,也就是用北京语音讲话,本地人也大体上能懂;以后各地的人,写出来的白话文,可能带点儿方言味道,或者留下些文言文的“尾巴”,却都是“一色式样”的“口水话”,大家也看得懂。这两条表明,“官腔”早已在国内通行[3]。原来,北京是元、明、清三代约八百余年的首都(即“京畿”之地),全国各地,都得和首都打交道,所以,用今天的“官腔”作为全国通用的“普通话”,用“普通话”,即今天的“官腔”来写文章,都是情势所需,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是胡适先生登高一呼,白话文“兴起”的根本条件和原因。但是,这与文言文死不死有何干系?
多年后,看作家贾平凹先生接受中央电视台“人物”栏目的访谈,记下了贾先生说的半句话:(他的某部小说的)“第五章,是用我家乡话写的,那就是文言文”。家乡话?文言文?思之再四,不知从何下手将它们“联”起来。
又是几个春秋之后,闲读字典,看见了“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诗经·商颂·玄鸟),令人认同了贾先生的说法:把家乡话和文言文“联”起来了。贾先生,陕西商雒人也,离古都西安不远;八百里秦川,当在“邦畿千里”之内吧。他的家乡话,今天的“北京话”,是两个时代的“京畿之地”的“口语”;“北京话”,成了今天通行全国的“普通话”,成为今日写文章的“雅言”(白话文);那贾先生的家乡话,理当是古代中国(至少是直到北宋以前;汴梁,距关中不远)的“普通话”,成为孔夫子们写文章所用的“雅言”,“通行全国”;这样的类比,不会大错特错吧?
看一看先秦诸子的文章,无论是北方鲁国曲阜的孔子,还是南方楚国苦县的老子或其他人的文章,全是“一色式样”,他们之间,只有“微殊”,却无“迥别”;这和今天各地人用普通话写出来的文章都是“一色式样”的白话文的情况相类同。据此,说文言文是古代的“普通话”,也通行全国或不为过。如此,贾先生说,用他的家乡话写的文章,就是文言文,应是实话;肯定了作家贾平凹先生的话属实,文言文恐怕就死不了了:至少,贾先生家乡的人们,今天还用文言文作为日常“口语”嘛!
说到此处,私心以为,胡先生提倡白话文,依然是在按照老祖宗的办法办事:根据经济、文化需要,最后归结为依据政治需要,用全国的政治中心,即京畿之地的“口语”去写文章,这就是他所倡导的“白话文”,能一举成功之理。如此,胡先生的文言文是死文字,就像死文字“拉丁文一样”的观点,还有立足之地吗?
五四遗风:“思而不学,信口胡吹”
而唐德刚教授,对胡适先生却依然“不依不饶”!他不仅“数落”胡适先生,而且搭上五四先贤,对“五四”时期的“风气”做出了总评,借机抨击时弊;他说:“思而不学,信口胡吹,乃五四遗风”;“以小常识解决大问题,为当今时弊。”
初次听见这样褒贬“五四”的言辞,真是“十分新鲜,十分震撼”。之所以“震撼”,在于这两个总评语,让人追问:五四先贤何以会“思而不学,信口胡吹”?一大群“饱学之士”,怎能以“以小常识解决大问题”?那所谓的“五四”精神,又当怎样评说呢?就成了多年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窃以为,唐教授有一段话,或可有助于琢磨这些个问题:(胡适先生他们留洋他国,)对“洋经”感到“十分新鲜,十分高明。在泰山压顶的西风东渐之下”,他们完全丧失了“学术自主”的信心,事实上也无此能力,因而新学问对他们只有“皈依”的分,哪里谈得上怀疑呢?幼年既无力怀疑,也无心怀疑。年老功成业就,又成了开山祖师,东方一世祖,自然就更不会怀疑了。实验主义者如此,*主义者更是如此。
囿于见闻,对此类遗风、时弊,或可概括为∶“以支离破碎、一知半解的西学概念,肆意解读前人著述和历史,侈谈古今中外的治平之道”。这一套,先贤康有为,多半是始作俑者!
这,不是他们个人的过错。他们的时代,让人觉得中国已有的东西都比不过西方,所以,用现在的说法,他们那时的“主流想法”是“反传统”:总说传统不好。遗憾的是,胡适等前辈,尽管读了“洋经”,感悟过西方“理性”,却似乎不理解旧传统“让位”,应在平和的氛围中进行的道理!
这是非常遗憾的!对于后人前行,“五四”的遗产,也就成为一片绕不过的荆棘地!
(2011年3月1日晨第五稿)
[1] 比如,论说钱玄同先生的贡献的文字:“1926年,与赵元任、黎锦熙等制定‘国语罗马字’的拼音法式,即现在通用的汉语拼音方案的前身。1932年,制定以北平字音为标准的《国音常用字汇》由教育部公布。1934年,在病中草成《第一批简体字表》, l935年8月由教育部公布第一批324个简体字,为建国后的文字改革工作奠定基础。”
[2] 唐先生,五十年代,和胡先生在纽约共度过一段艰难时光,他们是具有“师生情谊的忘年之交”。唐为胡先生写成的“胡适口述自传”,兴许可以视为,是胡适先生和唐先生共同研究胡适之先生历史的成果,而不是仅仅梳理文字资料,对胡适先生历史的分析;虽经胡适先生认可,据说也是“三分胡说,七分唐著”。唐先生的有关著述,被认为是研究胡适先生的不可多得的资料。而唐先生的说法,窃以为,可能最贴近胡适先生的“原初想法”。80年代中后期吧,读了一本唐德刚教授讲述胡适口述历史的书;对我,这只是非职业所需的“看闲书”,现在连书名也不记得了;至今也没有找到原文。但唐先生评论胡适先生的观点却记下了一点,成为我多年缅怀“五四”的“路标”;只是这里不能引述唐先生的原话,深感歉疚!
[3] 这里的“在国内通行”,或应有个限定;比如,在“城里人”和与“城里人”有交往的农民中间“通行”。据个人经验,到“四清运动”时,八百里秦川农村中的中、老年妇女,一般还听不懂“普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