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乡新闻网菲神:退而不休者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0:22:16
去年上半年，我就对学生说，你们是我最后一批学生了。可是年中接人事处电话﹕“具高级职称的女教师可以延至六十岁退休，你意下如何？”难以免俗，我顺口就说：“那就缓期执行吧。”话一出口就发现，我是多么不愿意“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啊！
缓期执行，说说容易。缓几时？每天来回近三小时的班车再乘五年？想想都有点害怕。儿子至少将在国外工作三年，期间若需要我去抱孙子了呢？最主要的是，我为什么要继续工作，我已经工作四十年了呀，人生就别无选择了吗？
从十五周岁上班，期间除了上四年大学，我真的一直在工作。除了工作，确实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我觉得有意义的事。平时也喜欢看书看电影旅游游泳听京戏什么的，但对于我，好像都是在备课，都是在做有用处的事情。一旦不工作了，这些“课”为谁而“备”？
我还有兴致认真读书，随时做笔记，偶有所得，自得其乐吗？我明知不是为职业而生，职业也不需要我从一而终，但好像是惯性使然，剎不住车。静心一想，几十年来自觉绑在工作的“战车”上，并不需要思考、也从未用心思考：我正在向何处去？我为什么要朝向这个方向去？这是个哲学问题，太难，太折磨人，一般我是避开的。现在却横在面前，横竖要回答了。
林语堂说过，宇宙是无知，人生是笑话，是无意义的。但是要靠自己的选择，“造出”人生的意义。(《从辜鸿铭说起谈萨特》)道理是明明白白的：经历过春夏，自然是秋冬。关键在于你能不能“造出”各个季节的“意义”来。春季的“意义”似乎都是扑面而来，虽朦胧，却天然的；偶有几位“为赋新词强说愁”者，大概已算是刻意追求“意义”的少年了。夏季那个忙啊，心气正高，血气正旺，人气正火，你追我赶，哪有工夫、又何必去“造”什么“意义”？秋季来了，不知是早秋是中秋或已是深秋，无论如何，花已谢了，果已结了，不管是酸涩是甜蜜是干瘪是饱满是普通是极品是低产是丰收，辛苦已成过去，收成已为定局。
这个当口，一个急剎车连着一个急转弯，还要你自寻“意义”或者“造出”“意义”来，太突然太残酷太无情太没道理太可恶了！然而，秋毕竟已不期而至，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是枉然。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得好好寻找秋与冬的“意义”了——“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好一个“缓期执行”，谁掌管着人生命运的朱笔呢？说到底，办不办退休，只涉及手续和金钱，真不值得如此焦虑。休不休息，怎么休息，新一季的“意义”何在，怎么“造出”，才值得寻寻觅觅细细思量。我忽然有了好些没有“意义”的欲望：想买一架钢琴，想考驾照，想恶补一下英语，好好读一些原版的西方人物传记，想把家乡的小吃一一吃个遍，想在伏尔加河边默想纤夫的身影……也许，还想开个博客？ 嗨，好一个“缓期执行”。让我教好每一堂课的同时，且退且思且寻且觅，或许那“天凉好个秋”正在不远处等着我呢。
(摘自香港《大公报》 文/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