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如何下载歌曲:农村生活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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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生活的艰辛

丁启阵

 

写了篇赞美农村生活片段的博客短文,立即有网友对我进行批驳,斥责。一位叫“黑猫白猫”的网友:“您没体验过农村人的生活的辛酸和苦楚,所以才会这样说。您只看到了表面……我认为您的观点很肤浅。”另一个叫“满庭”的网友:“不是农村人,不知道农村人的艰辛。你们真羡慕他们的生活么,不见得吧,我敢说你们只要在这里干上三天农活,就会哭着喊着要回城市。”显然,措辞都不太客气。

网络时代,匿名发言,又是在我们这个执政党中央机关报都在一再呼吁公平正义的国度,期望所有读者的评论都能做到心平气和,那是不切实际的。我从来没做过那样的白日梦。但是,我一直肤浅地期望,正义之士在发出斥责、怒吼之前,能花几秒钟时间,找二两棉花——纺(访)一纺,我丁某人是否体验过农村人生活的辛酸和苦楚,是否干了三天农活就哭着喊着要回城市。此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我丁某人也许体验过的“农村人生活的辛酸和苦楚”不如“黑猫白猫”深刻,也许干农活的时间没有“满庭”长久。但是:文革前夕出生在只有一个壮劳力(我父亲)的数口之家(瞎眼的继祖父,祖母,母亲),后来又有三个弟弟出生(其中一个病死);十七岁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只有六百多人口的山脚小村庄里;八岁开始每逢星期日和寒暑假都必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曾经在烈日下一天插秧十几个小时,双腿叮满蚂蝗,鲜血淋漓,田水滚烫;平时放学之后打猪草、兔草、牛草,难得有闲暇游玩时间,偶尔玩个陀螺、扑克、军棋、风筝,玩具都曾被父母没收甚至焚烧;家乡是素有“无六月”之称的江南地区,一年到头都有干不完的繁重农事,其中夏季的抢收抢种更是分秒必争,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八九岁时为了一棵坟头树的产权跟村干部斗争,站到全村大会上发言;为了百十斤救济粮,需要不懈地跟村干部交涉;弟弟病危,父亲连夜步行四十里路回村跟村干部商借二十元人民币……我自以为,对农村人生活的辛酸和苦楚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农活也干过不止三天!

来到城市之后的这几十年,我也并未正真离开农村,我的父母一直生活在农村,兄弟也有生活在农村的,本人每年总要回家一两趟,偶尔也会干点农活。

我以为,散文随笔不同于党报社论,不同于政府红头文件,是无妨感慨、偏激一下的。既然有网友提出了不同意见,那么我也认真一回,说一说农村苦从何来。以我几十年的观察和了解,我认为,“农村人生活的辛酸和苦楚”,农活的苦累,主要根源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改革开放之前,搞大跃进放卫星,学大寨改造山河,抓革命促生产,政治挂帅斗私批修割资本主义尾巴,妇女要顶半边天,农村是广阔天地城市青年到了那里可以大有作为……当农村变成政治舞台、农事变成政治运动的时候,必然会出现“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景象。这一次山村一日游,走在乡间小路上,山民之子俞良根回忆他的童年、少年时代,也说人民公社生产队的年代,社员们一年到头,有事做事,没事找事(做),每天都弯腰撅臀把生命耗在土地上,田垄倒是整治得比今天干净利索许多,但是收获、产量并没有出现报纸上宣传的奇迹,好不容易增加的一丁点产量,也难抵常年辛劳的体力消耗。我小时候,寒暑假期间,曾经盼望天降大雨,以为那样就不必出工了,可以休息一天半日。但是,这个愿望往往无法实现。倾盆大雨的天气,生产队长也总会想出室内的活让大家干。那个年代,懒散不但事关一个人的名声,更会被上升到政治高度,遭人不齿,遭到批判。另外,“工分”也是农民养家活口的唯一手段,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家人成为饿殍。

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分配给各家各户之后,有目共睹,农民根本不必像生产队时期那样常年无休息、日日起早贪黑在田地上辛勤耕耘,一年里只要干半年,一天里只需忙半日,便可以得到远远多于生产队时期的收获。少劳不少得,改革开放之后的农民,可谓苦尽甜来。闲暇时间,还可以搞点副业,做点买卖,或者出门打打工。当然,正如有识之士所指出的,中国农民曾经是被国家、政府遗弃的群体,农业税必须缴纳,但是包括医疗、失业、养老保险等在内的城市人拥有的社会福利,却跟他们毫无关系。即使是今天,农民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公民”待遇。但是,不跟他人比,跟自己的昨天比,农民的境况大有改善,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总而言之,我认为,倘若没有人祸,农村的生活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并不像“黑猫白猫”和“满庭”两位网友说的那么可怕。

                                                  201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