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重开指令:李恒威：当代意识研究中的东西方对话 - 哲学在线：哲学专业网站

　　意识占据了人类心理生活的核心地位。意识的本性，一直以来是人类思想——不论是宗教、哲学还是科学——所面临的艰深议题。随着认知科学或心智科学的兴起，科学已经无法再回避曾一度被其视为禁忌的意识现象。特别是进入20世纪90年代，意识研究迎来了“第二个黄金时期”，各种进路，诸如认知心理学、哲学、神经科学、人工智能、超个人心理学等的研究可谓如火如荼。尽管在过去几十年间人类对意识本性的理解取得重大进步，然而意识现象的独特性仍然给人类理智和科学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如传统心—身问题现代版本“难问题”（hard problem）、意识结构、自我与自我感、第一人称—第三人称方法论等问题。这些难题犹如19世纪末物理学上空的“乌云”一样飘在当代意识的哲学—科学研究的上空。

　　危机也是契机。为了弄明白意识和心本性，西方许多哲学家、心理学家、认知神经科学家转向东方“心学”传统，开始自觉地在东方传统中寻找资源和灵感，希望东西方之间的对话能为当今意识研究开拓新的思路。作为另一套高度发展的、不同于西方观念系统的心学体系，东方心学传统与西方哲学、心理学和当代心智科学之间存在一些基本的对话议题，诸如：心的存在论与认识论的本性、心脑关系、心理健康、人格的改变与转化、高峰体验、宗教体验和神秘体验、意识水平和人类成长的极限等。其中最充实、最有成效，也最具影响的对话出现在现象学、超个人心理学、神经科学与东方佛教传统（如禅宗、密宗、唯识学、南传佛教等）之间。

　　当前关于意识研究的东西方对话涉及哲学、心理学、神经生理学等不同的学科层面，议题包括自我、意识结构、冥想和开悟状态的神经生理学研究等。正如有学者所言：“唯识学的意识理论与现象学的意识理论是世界文化中罕见的两种专门探讨人类意识结构的学说。”因此，两者关于意识结构的理论就成为现象学与佛教唯识学比较研究的基本构成部分。在现象学中，意向性往往被视为意识的最一般结构，它由两个要素构成，即意向活动与意向对象，但同时胡塞尔也认为，每一个行为都是关于某物的意识，每一个行为也都被意识到。每一个确切意义上的“体验”都内部地被感知到，但这种内感知并不是同一意义上的“体验”。意识结构的内感知（inner sense）不但现象学关注，也是分析传统的心智哲学探讨的问题。譬如罗森塔尔等人提出过不同版本的高阶（Higher-Order）理论来解析意识结构中的自指性或自呈现的结构特点。与之相应的是唯识学“四分理论”，即相分、见分、自证分、证自证分。见分—相分即是一般的意向性结构，而自证分乃至证自证分则是对意识活动自指性的揭示。这方面的对话为最终印证意识结构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冥想（或称为静虑、禅修、禅定、静心）是东方各传统中广泛使用的一种“最古老、最能被验证和最能被重复的”、使心理活动转向内部对身心进行调节的系统。冥想训练不仅可以使人的身心或意识状态发生转变，而且可以比日常的内省方法更精微地报告有关意识的构成、过程和内容。因此，冥想训练和冥想状态成为揭示意识经验的结构与层次，研究心身或心脑作用、心理潜力和转变的意识状态等的有效方法与适宜对象，冥想成为关于意识研究的东西方对话中探讨最为广泛、成果最为丰硕的领域。奥斯汀和瓦雷拉是这一领域中最具代表性的研究者。1998年以来，奥斯汀出版了三本有关禅与脑的著作。在1998年出版的Zen and the Brain：Toward an Understanding of Meditation and Consciousness一书中，他首次系统且详尽地将禅宗与当代认知神经科学的发展联系起来，全面考察了禅修、禅定状态、人格的转变与脑神经回路和系统之间的关联。他认为“禅的训练意味着脑的训练”，人脑可被多年的修行塑造、蚀刻和转变，并且只是因为人脑经历了实质的改变，觉醒和开悟意识经验才出现。

　　为了回应“难问题”造成的困境，1996年瓦雷拉在《神经现象学：难问题的方法论化解》（Neurophenomenology：A Methodological Remedy for the Hard Problem）一文中提出了意识研究的神经现象学方案。神经现象学的核心工作假设是：人类经验结构的现象学描述与认知过程的科学描述之间能够互惠增益。瓦雷拉认为“现象学”是指一种研究和分析经验的训练有素的、第一人称的方式，西方哲学中的现象学传统与佛教的冥想传统皆是此种方式的典范。而开发第一人称能力的禅师或现象学家在意识的科学研究中将起到积极的创造性作用。2001年瓦雷拉去世后，他的工作由其学生鲁兹和其合作者继续，主要研究禅修者的脑电特征、神经动力特征、禅定超稳定状态的神经整合机制、冥想在注意调节正向情绪中的作用和神经机制等。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台湾交通大学电子与控制工程系的罗佩祯课题组在冥想活动脑电分析方面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研究工作。

　　推动当代意识研究东西方对话的主要学者不仅有深厚的哲学—科学素养和专业背景，而且信解行证、亲临禅修。例如，奥斯汀是世界著名神经心理学专家，他在日本参加过密集的禅宗训练，并且有过深刻的开悟体验；再如瓦雷拉、认知神经科学家戴维森、超个人心理学家威尔伯和阿玛斯等都有过长期的禅宗、密宗或南传佛教的禅修训练。他们身上体现了科学和佛教共有的实证精神。（作者单位：浙江大学语言与认知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