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希望别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得到发展
【原文】五年，宋伐杞1，桓公谓管仲与鲍叔曰：“夫宋，寡人固欲伐之，无若诸侯何。夫杞，明王之后也。今宋伐之，予欲救之，其可乎？”管仲对曰：“不可。臣闻内政之不修，外举义不信。君将外举义，以行先之，则诸侯可令附。”桓公曰：“于此不救，后无以伐宋。”管仲曰：“诸侯之君，不贪于土。贪于土必勤于兵，勤于兵必病2于民，民病则多诈。夫诈密3而后动者胜，诈则不信于民。夫不信于民则乱，内动则危于身。是以古之人闻先王之道者，不兢于兵。”桓公曰：“然则奚若？”管仲对曰：“以臣则不，而令人以重币使之。使之而不可，君受而封之。”桓公问鲍叔曰：“奚若？”鲍叔曰：“公行夷吾之言。”公乃命曹孙宿使于宋。宋不听，果伐杞。桓公筑缘陵以封之，予车百乘，甲一千。明年，狄人伐邢，邢君出致于齐，桓公筑夷仪以封之，予车百乘，卒千人。明年，狄人伐卫，卫君出致于虚，桓公且封之。隰朋、宾胥无谏曰：“不可。三国所以亡者，绝4以小。今君蕲5封亡国，国尽若何？”桓公问管仲曰：“奚若？”管仲曰：“君有行之名，安得有其实。君其行也。”公又问鲍叔，鲍叔曰：“君行夷吾之言。”桓公筑楚丘以封之，与车五百乘，甲五千。既以封卫，明年，桓公问管仲将何行？管仲对曰：“公内修政而劝民，可以信于诸侯矣。”君许诺。乃轻税，弛关市之征，为赋禄之制。既已，管仲又请曰：“问病。臣愿赏而无罚，五年，诸侯可令傅6。”公曰：“诺。”既行之，管仲又请曰：“诸侯之礼，令齐以豹皮往，小侯以鹿皮报；齐以马往，小侯以犬报。”桓公许诺，行之。管仲又请赏于国以及诸侯，君曰：“诺。”行之。管仲赏于国中，君赏于诸侯。诸侯之君有行事善者，以重币贺之；从列士以下有善者，衣裳贺之；凡诸侯之臣有谏其君而善者，以玺7问之，以信其言。公既行之，又问管仲曰：“何行？”管仲曰：“隰朋聪明捷给，可令为东国。宾胥无坚强以良，可以为西土。卫国之教，危傅以利。公子开方之为人也，慧以给，不能久而乐始，可游于卫。鲁邑之教，好迩而训于礼。季友之为人也，恭以精，博于礼，多小信，可游于鲁。楚国之教，巧文以利，不好立大义，而好立小信，蒙孙博于教，而文巧于辞，不好立大义，而好结小信，可游于楚。小侯既服，大侯既附，夫如是，则始可以施政矣。”君曰：“诺。”乃游公子开方于卫，游季友于鲁，游蒙孙于楚。五年诸侯附。
【译文】齐桓公五年，宋国攻伐杞国，齐桓公对管仲和鲍叔说：“那宋国，我早就想讨伐它，无奈诸侯们要解救它。那杞国，是圣明君王的后代。如今宋国攻伐它，我想去解救，可以吗？” 管仲回答说：“不可以。我听说国内的政事没有整顿好，对外就是行为于最佳行为方式别人也不相信。君主如果要对外行为于最佳行为方式，必须先在国内施行，那么诸侯才能来亲附。”齐桓公说：“这时如不救，以后就没有机会讨伐宋国了。”管仲说：“作为诸侯国的君主，不能贪图土地。贪图土地必然要多用兵力，多用兵力必然要忧虑人民，人民忧虑那么就会多行巧诈。那巧诈安静而后动用兵力的人才能取胜，巧诈就不能取信于民。不能取信于民那么国家就要混乱，内部动乱那么就会危及君主自身。因此古代懂得先王之道的人，不相竞使用兵力。”齐桓公说：“那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我不使用兵力，而是叫人用重金出使到宋国。出使交涉不能成功，你就接纳杞侯而加以封赐。”齐桓公问鲍叔说：“怎么样？”鲍叔说：“你按管夷吾的话做。” 齐桓公就派曹孙宿出使到宋国。宋国不听从齐国，果然攻伐杞国。齐桓公修筑缘陵这个地方封赐给杞侯，给予兵车百辆，甲兵一千人。第二年，狄人攻伐邢国，邢国君主逃到齐国，齐桓公修筑夷仪这个地方封赐给邢君，给予兵车百辆，甲兵一千人。又一年，狄人攻伐卫国，卫国君主逃到齐国虚地，齐桓公又将封赐土地。隰朋、宾胥无劝谏说：“不可以。这三个国家之所以灭亡，全然是因为小。如今你只求封赐灭亡的国家，国土用完了怎么办？”齐桓公问管仲说：“怎么办？”管仲说：“国君有行为于最佳行为方式的名声，当然有行为于最佳行为方式的实际。请国君继续行为。”齐桓公又问鲍叔，鲍叔说：“国君按管夷吾的话做。”齐桓公于是修筑楚丘这个地方封赐给卫君，给予兵车五百辆，甲兵五千人。封赐卫君以后，第二年，齐桓公问管仲还要行为什么，管仲回答说：“您在国内整顿政事而勉励人民，就可以取信于诸侯们了。”齐桓公同意了。于是就减轻赋税，放宽关卡市场的征收，制定了赋税和禄赏法规。实行这些以后，管仲又请求说：“有个问题我还担忧，我希望多赏赐而不行惩罚，这样五年后，就可以让诸侯们来亲附了。” 齐桓公说：“同意。”实行这些以后，管仲又请求说：“诸侯之间的礼节，让齐国送去豹皮，小诸侯们回报以鹿皮；让齐国送去马匹，小诸侯们回报以犬只。”齐桓公同意，并行为于这些。管仲又请求施行奖赏国内外的制度，齐桓公说：“同意。”于是施行。管仲在国内行赏，齐桓公对诸侯们行赏。诸侯国君有施行好的政策的，就用重金去祝贺；跟随朝廷列班以下的人有好的，就用衣裳来祝贺；凡是诸侯们的臣子有劝谏君主而有好效果的，就用玉石印章去慰问他，用来肯定他的言论。齐桓公实行这些制度后，又问管仲说：“还要施行什么？”管仲说：“隰朋聪明敏捷，可任命他负责东方各国。宾胥无坚强而善良，可任命他负责西方各国。卫国的教化，轻薄而好利，公子开方的为人，聪慧又敏捷，不能持久而乐于创始，可出使到卫国。鲁国的教化，喜好六艺而顺服礼仪。季友的为人，恭敬而又精明，博学知礼，能在小事情上取信于人，可让他出使鲁国。楚国的教化，讲究文彩又喜好利益，不喜好树立大义，而喜好立小信，蒙孙在教化方面有广博的知识，而且文辞美丽巧于言辞，不喜好树立大义，而喜好结交小信之人，可出使到楚国。小国诸侯都已服从，大国诸侯都已亲附，做到这样，那么就可以施行政令了。”齐桓公说：“好的。”于是派遣公子开方出使卫国，派遣季友出使鲁国，派遣蒙孙出使楚国。经过五年时间诸侯们都来亲附了。
【说明】齐桓公终于回心转意，不再骄横武断，对管仲言听计从。这种知错必改的品质，对一个统治者、政治家来说，是很难得的。这也说明齐桓公的心胸确实宽大。而管仲推行的政策，不是依靠战争，不是依靠抢夺，而是依靠仁慈、友爱、帮助、诚信等，取得人们信任。这与历史上，与现代政治家们的政策都不一样，自己国家强大了，不是去叫别人听话，按自己的意愿办事，而是尽力去帮助弱小国家，希望别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得到发展，能使人民安居乐业。而我们现代人，总希望别人按自己的意愿发展，不允许别人有自己的意愿，这真说不上是对还是错。难道这就是帝国主义的本质？那么管子的做法就是公天下的共产主义本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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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杞：(qǐ企)古国名。公元前11世纪周分封的诸侯国。杞君是夏禹的后代。公元前445年为楚所灭。《论语·八佾》：“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
2.病：(bìng并)《老子·七十一章》：“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礼记·乐记》：“对曰：‘病不得其众也。’”郑玄注：“病，犹忧也。以不得众心为忧。”《孟子·公孙丑上》：“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荀子·非相》：“远举则病缪，近世则病庸。”《荀子·正论》：“王公则病不足于上。”《韩非子·初见秦第一》：“兵甲顿，士民病。”《广韵·映韵》“病，忧也。”这里用为忧虑、担心之意。
3.密：(mì觅)通“谧”。《书·舜典》：“四海遏密八音。”《书·毕命》：“密迩王室，式化厥训。”《诗·大雅·公刘》：“止旅乃密。”《诗·周颂·昊天有成命》：“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尔雅·释诂》：“密，静也。”《文选·张衡<东京赋>》：“京室密清。”这里用为安宁、安静之意。
4.绝：(jué掘)《史记·伍子胥列传》：“秦女绝美，王可自取。”宋苏轼《上神宗皇帝书》：“秦、汉以来之所绝无仅有。”这里用为绝对、全然之意。
5.蕲：(qi齐)通“祈”。祈求。《管子·四称》：“执说以进，不蕲亡己。”《吕氏春秋·振乱》：“所以蕲有道行有义者。”《庄子·养生主》：“不蕲畜乎樊中。”唐韩愈《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蕲胜于人。”
6.傅：(fù付)《诗·小雅·菀柳》：“有鸟高飞，亦傅于天。”《诗·大雅·卷阿》：“翙翙其羽，亦傅于天。”《管子·侈靡》：“民变而不能变，是棁之傅革。”《左传·僖公十四年》：“皮之不存，毛将安傅?”《荀子·成相》：“禹傅土，平天下。”《韩非子·难势》：“毋为虎傅翼，将飞入邑，择人而食之。”这里用为依附、依凭之意。
7.玺：(xǐ喜)印章。古时尊卑通用。自秦以后，多指帝王印玺。《周礼·掌节》：“货贿用玺节。”《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玺书追而与之。”《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九年四月，缪毐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作乱。”《说文》：“璽，王者印也。所以主土。从土，爾声。籀文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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