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大学预科怎么申请:谁被淹没,谁又被记住 [枣读:206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15:21:03
悄悄地,就被天朝阉割了
首先,《巨流河》是一本被阉割的书。虽然它出现在去年各大年度书榜单上,它还是被低估了。

被阉割后尚且如此,完璧该是什么模样?

在老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中,关于阉割,有这样的介绍:

作为台湾2009年”1949历史热潮”畅销书中唯一在大陆成功出版的作品,台媒为《巨流河》成功”登陆”而额手称庆。

“让台湾观点西进大陆,让不同的声音能够被重新听见。”报道称,作者甚至刻意将简体版书封名字改成正体字签名体,希望以此表达她的立场。但牺牲可谓”巨大”:简体版相较于正体版,减少了15%的篇幅。

豆瓣网友细心对照,给出了一个阉割列表:总共删去一整节、20余段又8句,替换更改数处,以”解放军”代”土共”,以”蒋介石”代”蒋总统”等等。”删减”基于某种可意会的政治考量,也不乏神经过敏之处–本欲删除书中描述台湾文学发展篇章,但在作者坚持下才最后获得保留。

其实,为了”还乡”,作者已经做了非常大的妥协:执笔重写了第十章《台湾、文学、我们》,同意用河流写意图替换轰炸重庆做封面。

“我确是用了时间和心力在读一校稿,希望减少编者的困难,也不伤我文学作家的骨气。”她甚至表示可以”体谅与同意”"删节”。大陆本着力所删削的除了”反共文学”介绍外,便是对大陆文学界在国际交流中打压、抹杀、边缘化台湾文学行径的控诉。

静静地,就被历史淹没了

书的最后写,从东北的巨流河到台湾的垭口海,风浪至此音消声灭。齐邦媛写道,”一切归于永恒的平静”。

巨流河最终流到了垭口海,然而每个人的这条河流向哪里?

有人将齐邦媛与写《上学记》的何兆武对比。何兆武大齐邦媛三岁,人生起点差不多,但因为个人的选择,后半身的遭遇完全不同。

何兆武回忆自己的一生,在西南联大读书那八年是最幸福的一段时间。结合他之后的遭遇看,这样的判断蕴含了太多痛苦的经历。49年之后接二连三的暴风雨,极力回避政治的何兆武勉强能够自保,但自身的学术研究却几乎中断,直到晚年,他才能真的能去做点什么,才开始实现人生的价值。

与此不同的是,齐邦媛去了台湾。刚到台湾时,曾经也算大户人家的齐家几名女眷,住在简陋的、甘蔗杆搭成的屋棚里,生活很艰难。除此之外,还有台湾政治生态的糟糕。

但台湾解严之后,这块小岛变得越来越好。在这过程中,齐邦媛做了很多事。她成为向世界介绍台湾文学的著名翻译家之一,是台湾文化积极的传播者;她给世界顶级学者哈耶克做过翻译;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她曾主持过台湾小学教科书的修改,删掉了政治话语,多了真正的文学作品。在现在的台湾文学界,她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如果不把这本书当做历史著作看,而是一本有关个人的命运之书,它的基调不是悲情,而是更深沉、积极的东西。尽管经历了战乱和国破家亡,经历了背井离乡,经历了思乡的痛苦,但晚年的齐邦媛回忆起她的一生,她的结论是:”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纵观齐邦媛的一生,它丰富、值当、有价值,这一点众多身处大陆的知识分子欣羡不已。在49年这样的十字路口,选择去哪里何尝不是一种眼光和智慧。

另外一个可以比较的角度则是齐邦媛和她的父亲齐世英。同样是读书人,齐世英在他所处的历史潮水中选择参加革命,齐邦媛则尽量离政治远远的。重点在于,齐世英做了一件自己并不擅长的事,而齐邦媛则相反,做读书人应该做的。于是有人断论,齐邦媛的人生价值比她的父亲更大,因为她做了一个读书人擅长做的事。

历史很残酷,在于它只看结果,不看愿望;还在于,它是一把吸尘器,大部分人都像灰尘一样被吸进去。怎样在历史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并进而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是看近代中国知识分子命运得到的启示。

历史学者余英时总是说,学者不能太急于自售,致为时代风气卷去,变成了吸尘器中的灰尘。

现在的大陆何尝不是这种景况,转型期的中国更加复杂,各种事件层出不穷,眼花缭乱。不管是知识分子,还是媒体人,或者每一个普通人,怎样对现实做出准确的判断,并找准自己的位置,这至关重要。

脉脉地,爱和理想不死

读这本书,触动最大的是齐邦媛在乐山求学时期,在老师朱光潜的指导下,她整日浸淫在雪莱、济慈、华兹华斯、莎士比亚中。此外,还有少女心中的空军英雄张大飞每周一次的来信。

那时她十六七岁,从东北到南京,经武汉至湖南,再到中国的西南边,穿过了大半个中国。日本的飞机占领着天空,死神一般。曾经一片欣欣之景的南京成为一座鬼城,国军节节败退,人命飘摇。

少女时期的她能看见听见这些,但是不可能拿起武器也不可能参与到政治和抗战当中。

那时候的武大,朱光潜任外文系主任,他丰厚的学识将课堂变成天堂一样神圣之所。齐邦媛背诵英诗,被西风颂的肃杀萧条所撼动。躲在一方临着湖边的草地上,她成为第一个在那湖边背诵济慈的中国女子。没有夜莺却有布谷鸟,有星空,在此之间她找到一种信仰–美,自然的美。

还有张大飞,曾经在她家中断断续续讲完自己父亲怎样被烧死的男孩,也是让十三岁的齐邦媛初次知晓什么叫做战争的人。他曾经在大风中领她回家,给她写无数的信件,穿着军大衣从远方渐渐走近,短暂的亲近,又是长久的分离。

齐邦媛在书中数次写到,自己与张大飞的感情并非仅仅爱情那么简单。一个是英雄的空中斗士,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因此齐邦媛嘲笑自己那些女文艺青年的信件,抵达不了张大飞广阔的蓝天。

而张大飞深刻认识到自己命运的不可确定性,即便有深刻而长久的感情,亦无法面对命运的无常和战争的残酷。所以他克制并极少谈及爱这个字眼。

二人之间靠信件维系,是一种暧昧却、脆弱却又极为深刻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二人各自世界中最好的部分。

我在想,如果张大飞没有死,他们会怎样?齐邦媛常常觉得自己之后的选择,不管到南京还是去台湾还是在七十高龄再次回到南京,都冥冥之中受到张大飞的指引。以至于在被俞君追求时仍屡屡谈及张大飞。

半生缘中曼桢说,一个人老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件事情可以拿来说一说的,如果那时候我跟世钧结婚,生了几个孩子,那就不是一个故事了。

也许对齐邦媛而言也是这样。她与这位空军英雄之间,靠信件维系的那根看不见的丝线,由少年人的情愫、特定的战争环境和灵魂交流编织而成。

在张大飞的信件中。齐邦媛任凭自己的灵魂在其中畅游融合,难分难解。反之亦然。

这段故事或许像很多人展示了一种古典爱情的珍贵之处,而这种东西,或许只有在年轻时才可能发生。

那时候,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但会被一首诗震撼,也会被窗外的星空深深吸引,同样被一个遥远的人和他的一封信牢牢牵扯住。这些,都是最美好最高贵的感情,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

幻想和纯真的能力,大部分时候只是年轻时候的恩赐,此后再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