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政办发2012 1543号:两湖平原水稻种植调查 ：鱼米之乡春耕闲 - 行业风云 - 中金在线

两湖平原水稻种植调查 ：鱼米之乡春耕闲2008年04月11日 20:41　云南网　 　　58岁的农民朱开平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老婆、孙子一同在村口等待去往深圳的长途客车。他要去深圳找儿子，也要找工作。之前，他在家里已经种了30多年水稻。虽然在年龄、学历、技术等方面不具备一项优势，但朱开平还是把自家的10亩稻田以每亩100元的价格租给了别人，开始了人生新的拼搏。他说，对种田已经失去了兴趣。这是一个可怕的现象，而且在蔓延，更无法预知未来。这里的很多农民对土地的热情远远逊色于他们对发达地区招工的注意力。“鱼米之乡”两湖平原，水稻种植出现了尴尬。虽然种植面积仍保持稳定，但大量的双季稻改为单季稻、渔塘成片地出现在田埂上、经济作物更被农民看好，这将对传统种植农业造成巨大冲击。虽然国际米价创造了34年的新高，各级政府也在不断强调粮食种植的重要性，但生在“鱼米之乡”的农民们，似乎对此还没有什么感觉。

　　水稻“双改单”

　　在两湖地区的农村里，几乎每个村子都有通往深圳、珠海、汕头、厦门的长途客车，每天都会有一些青壮年村民甩下村庄、土地和农田，坐上离家的客车。湖南和湖北都是中国产粮的大省，而两省粮食生产的重心又在洞庭湖平原和江汉平原。两处平原分别位于长江两岸，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在传统的农业社会中是难得的一块宝地。

　　上千年来，两湖平原粮食作物以水稻为主，其次为小麦，实行一年两熟耕作制。同时，也是最重要的粮、棉、油及水产基地。

　　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水稻栽培技术的改进对于提高水稻单产、增加水稻总产发挥了重要作用。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末期，水稻生产历史上发生一次革命，即高秆改矮秆、单季改双季、常规改杂交，使高产、稳产有了更有效的保障。90年代，曾达到一时的辉煌。监利县曾一度是全国第一产稻大县，全县一年的产量够全国人吃50天。朱开平的家就在监利县朱河镇迎接村。在两湖平原，绝大多数农民都会同意他的这种想法。离开土地、离开家乡，进入喧闹的都市。如今，全国曾经的第一水稻种植大县监利，有28万农民在外谋生，一半以上的青壮年都离开了土地。

　　73岁的黄希川说，他活了大半辈子，一直生活在乡村，但对现在的农业有些担忧。他是宋朝大诗人黄庭坚第27代孙，曾经当过生产队队长、朱河镇工商所所长，现在是监利芦陵诗社社长。朱河镇曾有“小汉口”之称，十分繁华，“说话嘴挨嘴，走路腿碰腿”。如今在“小汉口”走路，谁也碰不到谁的腿了——青壮年人几乎都出去打工了。

　　“剩下的是61(儿童)、38(妇女)、99(老人)部队。”黄希川打趣地说。他闲下来总去老朋友李高的店里闲逛。李高开了一家农业生产资料店，主要向各村批发化肥和种子。李感觉“生意越来越难做，化肥销量逐年下降”。李高生意的好坏，是农民种田的晴雨表。如今生意不好，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农民把双季稻改为单季稻，全镇大概达到70%。曾经一直以双季稻种植为主的两湖地区大量出现双改单，也正是国家农业部门担心的事情，一亩双季稻和单季稻之间的产量差距是500斤，这个数量级整和起来将是一个惊人的数据。以监利为例，去年全县水稻种植188万亩，其中双季稻只有85万亩。而在历史最高峰时，监利的双季稻种植达到150多万亩。近70万亩的缩减，每亩减少500斤。监利所属的荆州市，去年水稻种植面积达到了550万亩，而双季稻只有100万亩左右。水稻“双改单”已经引起了各级政府的关注。

　　3月底，农业部发布紧急通知，要求各地狠抓春播面积落实，确保春播粮食面积不低于去年的水平，坚决遏制耕地撂荒和水稻“双改单”。

　　“预计今年我们双季稻能增加14万亩。”荆州市农业局一位姓刘的工作人员表示，今年双改单能有所缓解。春节过后，两湖地区很多县市开始动员农民多种植双季稻。但显得有些徒劳，农民依然故我，不为所动，更多人外出打工，把仅有的土地留给老人、妇女或租给别人。在这里农业在农民心中已经成为副业，或者说不能成为一个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当然，那些种粮大户除外。朱河镇56岁的黄姓妇女，带着女儿在家，丈夫和女婿在外打工。黄每天在家附近的小河里用电网打黄鳝，每天收入大概在50元左右。几乎零成本的投入，带来的效益比家里5亩水田可观得多。她并不把种稻子当回事，“忙得很”，之所以还种，主要是为了自己家里吃。

　　抛荒在希望的田野上

　　湖南省岳阳市君山区挂口村村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潘文喜坐在摩托车上，注视着从市里过来的每十分钟一趟的15路公交车，这里将出现他的客人。他负责把一些离家还有一定距离的人送回家，每次能得到3到5元的收入。这个收入，加上家里10亩田，潘有足够的理由看不起外出打工的同乡。“他们一年下来也就存1万多，我这样还能存3万多呢。”

　　潘家里有10亩田，7亩种南瓜、3亩水稻。南瓜主要用来赚钱，水稻留作自己家平时的主食。每亩近1500多元的收入差距，使像潘文喜这样的君山区农民更多地选择了种植经济作物。除了种南瓜，棉花、甘蔗、西瓜和蔬菜成为这里的农民最优先的选择。这里的人种水稻多数是为自己家里享用。君山区凭借距离岳阳市市区近的优势，5年以来经济作物遍地开花，农民也开始受益。“你看这儿以前全是平房，现在都是楼房，我们生活比5年前好多了。”

　　君山区以前也以水稻种植为主，潘文喜说几年前修公路把原来的灌区毁掉了，水量无法保证。无奈下的改变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同样为岳阳市所属，岳阳县的红色土质与君山黑色的肥沃土壤无法相比。岳阳县仍以种植双季稻为主。但抛荒和冬春两季季节性空闲土地，仍是这里的难题。根据岳阳县农业局统计，全县抛荒在1万亩左右、冬春两季季节性空闲土地接近8万亩。岳阳县农业局办公室的尹建军表示，在洞庭湖地区，岳阳县属于抛荒并不严重的地区。去年，该县全县粮食播种面积121万亩，其中水稻面积103万亩，在洞庭湖地区属于高种植地区之一。虽然种植面积保持稳定，但是9万亩的抛荒和季节性空闲土地，也让县里感到不安。为此岳阳县规定：对抛荒一年以上的耕地，按每亩100-200元收取土地闲置费。县政府将在每年5月组织开展全县耕地抛荒专项检查，凡出现连片抛荒10亩以上或被省、市明察暗访查处到的，要追究直接责任人员和主要领导责任，取消年终评先评优资格。而在洪湖地区抛荒现象最为严重的监利，几乎已经很难发现一块空地。但这里出现了更多的鱼塘。对那些没有外出打工的农民们来说，鱼塘成为他们创收的新希望寄托。

　　渔进米退

　　田华生的7亩鱼塘去年赔了两万元，但今年他还准备继续扩大养殖面积。在他看来，养黄鳝就像“炒股票，赚得多、赔得也多”。今年，他预计应该碰到大牛市。现在黄鳝市场行情一路看好。田华生为湖北监利县棋盘乡沈塘村村民，从2002年开始养黄鳝。如今，这个乡养黄鳝和河蟹的面积已经达到15万亩，而水稻种植萎缩到1.8万亩。棋盘乡，在中国农业改革中有着特殊的符号意义，这里的改革试点已经被写进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的教材。2000年3月，该乡党委书记李昌平致信朱镕基总理称：“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由此，“三农”问题一时成为中国社会最大的热点。如今，提起李昌平，黄希川还会老泪横流。李昌平走了，但棋盘乡的改革仍在继续。2002年开始，这个乡开始把大批稻田改为水产养殖场。如今，棋盘乡已成为全县第一水产大乡，水产养殖达到15万亩，而水稻种植只有3万亩，但全乡农业年产值比5年前翻了三番。对于田华生去年的赔本，监利县农业局种植科的刘孔清认为，农民们没有把握好市场行情。在春节前后这里发生了雪灾，黄鳝价格非常低，每市斤只有17元。很多农民慌了神，统统兜售，一条不留。而进入3月份以来，黄鳝价格又涨回来了，达到了30多元一斤。很多农民只拍大腿悔恨抛早了。股市一样起伏的水产养殖，大风险、大投入、大产出。两湖一带没有外出的农民，开始从这里淘金。在监利县，除棋盘乡外，围绕洪湖的白螺、桥市7个乡镇开始转型，改种稻为养殖水产。全县水产养殖面积达到近60万亩，是水稻种植面积的三分之一。一直以水产养殖为主的洪湖市，一些距离洪湖较远的传统水稻种植乡镇，去年也开始大面积养殖黄鳝、河蟹。螺山镇今年提出了要实现水产养殖大镇的愿景，并开始行动。监利、洪湖的转型，引起附近仙桃市的注意。今年3月，该市主要领导一行到监利、洪湖考察，希望大面积养殖水产。进入4月，仙桃的很多稻田已经变成了渔塘。

　　2007年，湖北省继2004年全面开展水产板块建设和“一渔一产业”后，又在全省启动开展创建水产大县活动。目前，湖北全省水产规模已达到610万亩，比2006年增加100万亩。监利县所在的荆州地区成立了由市委书记应代明亲自兼任组长的水产工作领导小组，恢复市水产局。同时，提出“水产211工程”：力争到2010年全市水产养殖面积达到200万亩，产量达到100万吨，产值达到100亿元，把荆州建设成中国淡水水产第一大市。洪湖在大面积养殖水产，洞庭湖也不甘落后。岳阳市等环洞庭湖周边地区，渔塘也开始大面积出现在原来的稻田上。尽管坚持认为养鱼比种水稻强，但田华生也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赚钱，“在这儿水产养殖赚钱的占一半，赔的也占一半”。而在一江之隔的湖南岳阳市君山区，一位农民前年养黄鳝赚了120万，去年价格过低却赔了200万。今年年初，他哭着离开家乡，去深圳打工了。鱼进米退，对于农民来说，解决了当地低洼水田“十年九不收”的危险，并带来了更多收益。但对于中国粮食产业来说，在“鱼米之乡”，鱼在增多，米在减少。

　　考 验

　　水稻种植在“鱼米之乡”的两湖平原，其传统的农业主导地位正经受着考验。

　　“现在农民都知道国际大米价格很高，可还是没人愿意种，就是赚钱少。”朱河镇化肥生意人李高点出了农民对种植双季稻热情不高的主要原因。而监利县农业局种植科的刘孔清则认为，双改单是由于城乡收入差距过大造成的。今年，我国农业生产资料价格大幅上涨。每亩水稻种植仅化肥一项就将多支出70多元，而国家给农民的种植补贴在监利是23元，无法弥补成本的上升。虽然稻子价格从去年到现在上涨了0.15元左右，但是加上化肥、种子和用工成本的增加，农民改种双季稻的积极性并没有提高。国家统计局岳阳调查队最近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农民每亩水稻种植收入加国家补贴共为1256元，但扣除上涨的农资成本、收割、农机具折旧、其他费用，一个劳动力种一年的纯收入仅仅636元，只相当在外面打工10天的收入。报告认为，农资价格涨幅过大，冲抵了农产品提价的收益，弱化了国家惠农政策的效应，造成少量耕地出现撂荒。因此采取有效措施，限制农资价格，保障农资供应已十分必要。刘孔清也认为，国家的补贴政策不能从根本上调动农民种水稻的积极性。他说，现在很多基层的农业工人认为，应把国家的补贴变为加强农田基本建设。这样更有利于提高稻子的单产和收益。现在，以“613899部队”为主的种植大军活跃在两湖平原上，他们成为水稻种植的主力。由于体力和接受能力的限制，“613899部队”多选择单季稻种植。更不利的是“613899部队”给农业新技术的推广和普及带来了困难。“他们领会和吸收新技术能力较差。”刘孔清说。朱开平觉得，种稻子一年下来，剩不下多少钱。而像朱开平这样把自家的稻田租给别人的农户一多，一些村里也就出现了种稻大户。但两湖地区更多的农民是选择外出打工，他们认为这样才是“旱涝保收”。在经过与售票员一番讨价还价，得到了车票价格每人少5元的优惠后，朱开平坐上了去深圳的客车。“如来年行情好，深圳找不到活，我会回来养黄鳝。”

　　他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另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