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湾规划图:穆巴拉克集团究竟还能否“输得起”？

由突尼斯传染过来的埃及局势动荡已经持续十几天了。陈旧僵化的体制之内，普通民众利益表诉与博弈渠道严重阻滞，于是只有通过街头运动寻求变革。示威民众最直接的口号便是要攫取统治权力占据总统大位已30年的穆巴拉克“立刻下台”。连惯常的“亲密盟友”美国、欧盟也已经表态“有秩序的政权转移” “必须从现在就开始”。穆巴拉克不得已不断作出让步姿态之后，示威民众仍不买账，很多人非要穆总统立即下台不可。照理说，世界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只要穆巴拉克马上下台，示威民众便失去了继续抗议的最直接动因，应该会从根本上有助于局势稳定。关于穆巴拉克的该去该留，人们（包括美国外交官）关注到的大多只是能否有利于接下来的权力平和过渡，而另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似乎都被忽略了。那就是，时至今日，穆巴拉克及其背后的利益集团究竟还能否“输得起”？

据外电有关报道，作了三十年总统的穆巴拉克不但在埃及一贯呼风唤雨、一言九鼎，更可能是“隐形世界首富”。与所有的独裁统治者一样，穆巴拉克家族也一直利用权力敛财自肥。有中东事务专家估计，穆氏可能坐拥多达700亿美元财富，可轻易压倒福布斯富豪榜冠军。也像许多独裁者一样，穆巴拉克家族也将钱分散存放在瑞士和英国的秘密银行户口，其余则在英美及埃及投资房地产。阿拉伯报章去年已报道，穆巴拉克在美国的曼哈顿和荷李活比华利山都有物业，在红海度假区也投资了酒店和地皮。

除了攫取巨额财富，穆巴拉克还长期特意不设副总统，而准备将已经被提拔至执政党——国家民主党政治委员会秘书长的二儿子贾迈勒培养作自己的接班人。除了自己的家族，成为穆巴拉克权力基础的，还有由政府官僚控制的享受各种经济特权的国有企业、享受法外特权的警察以及享受种种特权的整个官僚团队。另外，不知埃及执政的国家民主党是否还享受国库就是“党库”的财政体制。如果穆巴拉克倒台，或马上倒台，这些特权利益肯定会受到损害，并将很可能会统统受到清算。所以，穆巴拉克是否会立即下台，不但取决于穆氏的眼光胆识，也取决于其背后整个利益集团还能否“输得起”。

从目前的情况看，虽然在民众的抗议之下，穆氏已经表态说自己不再“寻求连任”，其儿子也辞去执政党内高级职务，并也表示不希望将来参选总统。但尽管大势已去，穆巴拉克仍表示自己不会马上辞职，因为“国家还需要他”，而惯享特权的埃及警察部门更是不甘心现政权倒台导致利益受损，因而不断在本来较有秩序的示威民众中故意制造事端以搅乱局势（多么似曾相识的情景）。看来，这整个利益集团能否“输得起”，还真需要人们费点思量，需要世人持续观察。

综合世界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社会转型经验，这个国家（地区）的原有特权垄断集团在新到来的民主化转型中是否“输得起”，是这样的转型能否顺利而少付代价的又一个关键因素。让我们再看看台湾的民主转型。台湾的转型之所以基本顺利，与当时也曾是既得利益集团的国民党能“输得起”有很大关系。众所周知，曾经的国民党也是控制了几乎所有的政经文军警特资源的利益集团。但是，在自由民主等时代潮流的不断冲击之下，在晚年的蒋经国等开明领导人的示范带动之下，国民党最终认识到，一个政党掌控垄断特权，不但危害国家与民族，也危害自身（那最明白最直接的危害便是，权力产生腐败，绝对的垄断权力产生绝对的腐败）。于是，在执政与在野的这最近十多年里，国民党不但彻底改造“国军”（国民党军）为真正的“国”军，改造宪兵、警察为社会公器，还自断“党库通国库”之便道，自清党产，自割党营媒体，自废一系列党员特权。如此自觉摆脱既得特权利益之羁绊的政党，不但可以主动尽脱旧有的沉重历史包袱，更会逐渐成长为能抗各种风霜雨雪，能经各种挫折磨练的参天大树。这样的政党，即便在大选中“输了”一次，又有什么可怕的？更别说如美国、英国、法国、德国等成熟法治国家视权力轮替为常事的政党了。

再仔细比较分析，很多事情其实是极具辩证法意义的。“输”有时候换个角度看就是“赢”。正如这几年很多评论指出的那样，国民党虽然曾经在2000年与2004年大选中两次输了台湾地区的执政权，未来的大选也还可能会继续“输”，但赢得了历史，赢得了未来——按国民党原发言人张荣恭的说法，“是我们国民党在台湾开启了民主宪政的新时代，国民党为此感到自豪”。如果再放长远了看，特权垄断利益不管是否“输得起”，不管是否愿意“输”，最终都必然会“输掉”——古今中外，还从来没有哪个人、哪个集团能将垄断特权利益永远占有，永续子孙。不知世界上像埃及的穆巴拉克集团一样，仍紧抱既得垄断利益的诸多政治集团及其头头脑脑们能否尽早想明白这一道理？

所以，最后一个问题便是，在必将遍及全球的未来民主化变革中，还会有哪些政治集团可以“输得起”，有哪些再也“输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