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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版] 女研究生之死：男友“生存突围”卑微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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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4月1日上午9点半，武汉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一名叫冯亦强的大学毕业生报案，自称杀死了读研究生的女友蓝思瑶，他冷静地对接警人员说：“愚人节不开命案玩笑。我想与我的父母和妹妹最后见一面，然后请你们从速枪毙我。”民警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案发地，眼前的惨状让他们震惊不已……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对相爱多年的大学生恋人反目成仇，最终酿就血腥惨案？记者对本案进行了多方采访，了解到一对青葱恋人令人唏嘘的幕后故事。



十年寒窗沦为“蚁族”，亲情爱情难兼顾



　　2004年9月，湖北省沙洋县后港镇的高三学生冯亦强高考失利后，选择了到荆门市一所高中复读，却意外发现以前的女同学蓝思瑶也来复读。同为落榜生，又在异地再度同班，两人都有些意外。读高一时，他俩是同桌，彼此太熟了。蓝思瑶认真对他说：“咱俩家境都不富裕，读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冯亦强深有同感地说：“高考落榜后，你没见我妈那个失望，我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发过誓了，这回一定要考上大学。”
　　1986年出生的冯亦强还有一个比他小3岁的妹妹，父亲在镇上打零工，母亲则在后港镇的马路边摆摊卖菜。冯亦强的高考分数下来后，母亲虽没说什么，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冯亦强听来，那口气比长江的水还长，让他羞得无地自容。来自十里铺镇的蓝思瑶说：“我父母也不容易，供养我和妹妹读书吃了很多苦。所以，我们只能背水一战，坚持到底。”
　　这样，同病相怜加上互帮互助，冯亦强与蓝思瑶在复读班的成绩直线上升。也许是母亲的那声叹息让冯亦强深受刺激，他用功的程度更甚于蓝思瑶，很多时候都顾不上吃饭，每次都是蓝思瑶帮他将饭打来，有时他还浑然不觉。她急得拿饭勺敲桌面：“冯同学，饭凉了。”他这才歉然一笑，说声“谢谢”，然后合上书本匆匆吃几口。时间长了，同学们拿他俩开涮，冯亦强急得向同学一再澄清，而蓝思瑶总是抿着嘴笑。
　　2005年7月，蓝思瑶考上了武汉一所大学，冯亦强也考上了大学。冯母高兴地买了几斤糖果，给一起卖菜的那些妇女们每人面前抓了一大把，还摆酒邀来亲友庆祝，说：“等我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如果有那福气，我就随他进城去享福。”
　　最开心的当属冯亦强与蓝思瑶了。7月16日，他们相约到后港镇的一家餐馆庆祝，两人点了几道菜，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与快乐。他给她倒了一杯啤酒，然后举杯说：“来，为我俩胜利趟过人生独木桥而干杯！”她微笑着举杯回应。第一次零距离正视她，冯亦强发现她的眼睛非常清澈明亮，看得他的心怦怦直跳。几杯啤酒下肚，他壮着胆说：“我们都在武汉上大学，相隔又不远。以后，还是像高三冲刺那样互帮互助好不好？我发觉现在少不得你，而且，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但蓝思瑶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她低眉垂首地说：“嗯……”
　　大学生活多姿多彩，每个周末，冯亦强都会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去学校接蓝思瑶。很多个晴日，她都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轻轻地揽着他的腰。再陡的山坡，他也不让她下车，一猫腰，两腿一发力，自行车顷刻间就冲上了坡顶。他们躺在如茵的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只有在谈到家境时，冯亦强脸上的笑容才会在一瞬间冻结。2008年，他的妹妹考上了湖北的一所大学，冯亦强在为妹妹感到欣慰的同时，更多的是愁眉不展。因为家里供养两个大学生，母亲卖菜比以往更加辛苦，而她的风湿性关节炎也越来越严重。2008年寒假，每天凌晨4点，孝顺的冯亦强将母亲关在家里，自己踩上三轮车去批发蔬菜。在瑟瑟的寒风中，他吃力地蹬着满载蔬菜的三轮车，更加感觉母亲卖菜的不易。有几次，他刚到菜场，一转身却发现母亲也跟来了，还没等他埋怨，母亲的疼爱带着温暖扑面而来：“儿啊，你没累着吧？你是读书人，力气还没长全，不能过早地下猛力……”看着被风湿侵袭的母亲一瘸一瘸地走路，冯亦强的眼睛模糊了。他觉得，如果再去读研究生，那将是拿母亲的健康和生命做赌注。此后，冯亦强打定主意，毕业后就去找工作赚钱，将母亲解放出来。
　　蓝思瑶对男友的决定深表理解。2009年3月，蓝思瑶顺利考上了研究生。接到录取通知，她欣喜若狂，第一时间找到冯亦强，与他拥抱在一起分享喜悦。即将大学毕业的冯亦强，虽然也为女友高兴，内心却有一种酸涩和失落，但并没表现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冯亦强四处奔波参加各种人才招聘会，简历也递了一百多份，却始终没有接到用人单位的通知。2009年7月，冯亦强的同班同学在江苏淮安一家小家电销售公司找到了工作，叫他一起过去，蓝思瑶也支持他去闯一闯。令他失望的是，一经了解工资才1000元，而且试用期的半年内是没有任何福利的。见他不想干，同学说：“你投了那么多简历有人理吗？刚毕业的大学生，工资只有这么多，先干着吧。”
　　就这样，冯亦强只身来到了江苏淮安。辛苦而单调地工作换来每月1000元的微薄收入，还得交租房和吃饭，一个月下来，冯亦强紧紧巴巴地攒了300元。他攥着十年寒窗换来的区区300元，想着披星戴月卖菜的母亲，就给她打电话。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妈”，泪水就已挂满了他的双颊……



求职路上有险阻，要强女友逼他“生存突围”



　　冯亦强是从事小家电销售的业务员，公司规定，他们每天要到街头向行人散发广告小单。这是一个遭人白眼的活儿，市民不喜欢，城管更管得严。有次，城管员突然出现，没收了他的全部广告单，还狠狠地批评了他。公司的部门领导却责怪冯亦强眼睛不会看事，骂他脑子差根弦，并扣了他50元奖金。
　　渐渐地，冯亦强对这份工作有些厌烦了。有一次在大街上，他满脸堆笑地将一张广告单递到一名中年妇女面前，那人一闪身，不客气地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散发广告的，都是些什么素质嘛！”
　　受了这番屈辱，冯亦强郁闷了好几天。怕蓝思瑶不开心，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心事，只是说正处在拓展业务阶段，虽然困难重重，但信心还是有的。蓝思瑶欣喜地告诉他：“我现在做了三份家教，家长一听说我是研究生，都抢着请我辅导他们的孩子，比以前找家教容易多了。”女友的喜悦与冯亦强形成了反差，读大学四年，他也找过家教，只找着一份，而且只教了一个月就结束了，此后便再也没揽着活儿。
　　不过，冯亦强还是关心地叮嘱她：“你是女孩，要注意安全，凡是遇见性格粗鲁的家长，你就不要去。”蓝思瑶说：“我不能再向爸妈要钱了。无休止地啃老，真的不体面。”冯亦强一听，豪气地说：“这样吧，你每月的生活费，我来帮你凑。”蓝思瑶一听，笑着说：“你凑？就凭你每月拼死拼活地攒300元？你还是先把自个儿的肚子填饱吧。”蓝思瑶纯属无心玩笑的话，却刺痛了冯亦强的心。他决计去挣更多的钱。2009年11月，他来到了南京，依然从事小家电销售，工资虽涨到了1400元，但因是省城，生活开销也随之上涨，一个月下来，依然攒不到钱。和一群朝不保夕的大学毕业生一起挤在狭小的租住房里，他深深体会到了“蚁族”的无奈与艰辛。
　　一次，妹妹在网上告诉他，母亲有十多天没卖菜了，风湿病将妈妈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她还要撑着去卖菜。由于很为母亲的病情担心，2009年12月6日，冯亦强乘坐长途车赶回老家。正是黄昏时分，母亲果然在路边卖菜，正慢吞吞地收拾着菜摊。她一样样地往筐里捡，艰难地挪着步子，嘴中不停地向外哈着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寒风将她花白的头发一绺绺地掀起又放下。冯亦强心酸的眼泪流了下来，母亲抬头突然发现了他，惊喜地将两个大萝卜重重地往筐里一丢，喊道：“儿子回了啊！怎么没提前说一声啊？”冯亦强走过去，抱住母亲，颤声说：“妈，儿子没用，让您受累了。”
　　这个夜晚，父母围着儿子有说有笑，非常开心。冯亦强有力的大手反复地在母亲的膝盖关节患处摩挲，冯母幸福地说：“儿子，你越来越懂事了。”冯亦强在家住了两天，也帮母亲卖了两天菜，临走前他交了1000元钱给父亲，让他带母亲去看医生。
　　坐在回南京的车上，冯亦强十分迷惘，十年寒窗，找个工资高点的工作怎么这么艰难？为什么再怎么努力都苦苦挣扎在社会最底层？
　　2010年春节前夕，冯亦强回到了武汉，与女友久别重逢。他将自己在江苏的半年遭遇竹筒倒豆子般说给女友听了。蓝思瑶庆幸地说：“事实证明我读研是对的，看上去有些自私，却是为了以后的前途。这样吧，你也去考研。”冯亦强摇了摇头：“我与你不一样，你的父母身体还行，可我妈已病得很厉害了，我要接过她的担子给她治病，并供我妹读完大学。”
　　蓝思瑶转念一想，提议说：“要不，你去考公务员吧。时间花费短，但可以迅速参加工作，而且薪水又高又稳定。”冯亦强没做声，低头沉默了。国家公务员考试简称“国考”，录取比例约为100：1，它比高考、律考、考研都难多了。心绪杂乱的冯亦强，一点自信都没有。蓝思瑶不高兴地训他：“你看你这个样子，无精打采的，哪像个男人，你真的愿意过那种日愁三餐、夜愁一宿的生活，真的愿意在街上发一辈子传单啊？”
　　这话让冯亦强很恼火，他“腾”地站起来：“你说话别伤人，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出人头地？”看到从没发过火的男友发火，蓝思瑶也有些生气地说：“你钱没赚着，脾气倒是见涨啊！有本事你去考研、考公务员去，考上了再对我发脾气……”
　　“你……”女友的话像刺在冯亦强胸口的针，让他感到了几许狂躁，双拳捏得紧紧的，转身就走了。蓝思瑶也察觉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于是马上追上去想向他道歉。
　　浩瀚的汤逊湖畔，两人并肩坐在岸边。冷风一吹，两人都清醒了许多。冯亦强在女友的苦口婆心下，终于答应辞职回武汉，参加2010年11月的公务员考试。蓝思瑶非常兴奋，到处找僻静的出租屋供男友备考攻读。
　　2010年2月5日，蓝思瑶选定了离本校很近的熊家咀李家村的一栋私房4楼作为冯亦强备考地，并说：“这个地方好，我可以随时过来监督你的备考情况。”



青葱爱情哪堪压力，自尊受挫酿惨案



　　此后，蓝思瑶兴致勃勃地“押”着男友，买来了参加“国考”所需的书籍，然后又为他置办了本校图书馆的借书卡。平常，蓝思瑶是住在学校研究生宿舍，只有周末，才到出租屋与男友团聚。为了不让他分心，有时夜深了，她还要赶回学校去睡。
　　女友的良苦用心并没让冯亦强感动，而是心生抵触，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去走那种比独木桥还要难走得多的钢丝桥。两人同年同月不同日，蓝思瑶是5月4日出生，冯亦强是5日，都属虎。有一次，他无奈地对女友说：“你虽然只比我大一天，但你就像我妈似的整天唠唠叨叨。”蓝思瑶一边给他冲咖啡，一边说：“你不要乱打比方，我是研究生，你妈是卖菜的……”话未说完，她就觉得失言了。果然，冯亦强的脸色涨得像紫红的猪肝。蓝思瑶赶紧道歉：“我不是有意的，快看书吧，我去上课，别贪玩啊……”
　　说罢，蓝思瑶去学校上课了，出租屋里留下冯亦强痛苦不已。被女友逼着“国考”后，他曾艰难地对母亲说：“我又要去读十个月的书，去竞争一个铁饭碗。”话没说完，母亲就急切地说：“你上次给的1000元我还留着，我再给你凑几千元，你每餐饭都要吃饱啊，不要累坏了。”没两天，父亲就给冯亦强的卡里打来了找街坊邻居借来的3500元。收到银行发来的自动提示短信，冯亦强哽咽了，觉得自己又欠了父母一笔巨债。可是，每当冯亦强看着那些枯燥无味的备考书，就觉得它们像一只只放了半个月的馒头，冷硬如铁，怎么也无法下咽，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2010年3月23日，蓝思瑶过来检查他的备考情况，发现冯亦强所做的笔记，竟然只有寥寥数语，而且极其潦草，这让她非常生气，当即声色俱厉地警告他：“如果你继续这样自欺欺人，即使我们共同走过了这多年，我也只能最后向你说声抱歉。”女友言语间发出的分手信号，让冯亦强不敢想象后果。因为，冯蓝两家的家长都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所有亲友都知道他俩正式谈恋爱了，只等蓝思瑶一毕业两人就结婚。如果真的被女友甩了，他还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蓝思瑶这回再没有丝毫让步，气冲冲地走了，还砰的一声带上了房门。冯亦强突然感觉心里有个空洞，丝丝地透着凉风……
　　也许是一夜过后让蓝思瑶冷静了许多，第二天，她像没发生什么似的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吃了饭没有。冯亦强说吃了。她说：“你好好读书吧，咱俩今年都是24岁的本命年，都好好地搏一下，会有回报的。”
　　这番话无形中再次给了冯亦强压力，他顿时心乱如麻，如果今年没考上公务员，自己该何去何从？该怎么面对女友及父母的眼神？爱情还能否维系得住？
　　2010年4月1日早晨，蓝思瑶给冯亦强打来电话，说自己马上要来检查，请他好好看书做好准备。9点30分，她抱着几本书进来了，然后去翻他的书，看看做了哪些笔记，还说要出题考他，那样子，那语气，在冯亦强看来，都是她在炫耀自己的优越感。他越来越反感女友的做法，不等她翻完书就说：“你别费劲了，我读不进去，我所有的激情都在高考时用光了，待会儿我要烧掉所有的书，你别指望我能考上了。”
　　冯亦强玩世不恭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蓝思瑶，她指着他的鼻子说：“冯亦强，我花了这么多耐心帮你租房读书，想让你有个出路，你却当儿戏，算我看错人了。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考不考公务员？”他倔犟地说：“不考！”蓝思瑶大声吼着说：“那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浪费时间和金钱！你赶紧滚回老家陪你妈卖菜去！”女友再次拿母亲卖菜说事，狠狠戳到他的“软肋”，他感觉心口的伤痛在她无情的谩骂中迅速蔓延全身，想着母亲跛着腿卖菜赚钱的艰难，他再也无法容忍，全身都颤抖起来了。
　　愤怒中，他彻底失去了理智，趁女友不备，嚎叫了一声“我们都不活了”，然后从她的背后掐住她的脖子，将她面朝下按在书桌上，10分钟后才松手。这时，他发现她的手还在微微地动，又将她拖到床上，面朝下掐脖两分钟，发现她嘴角还在吐沫子。冯亦强已完全疯了，快速下楼，花2元钱买了一把水果刀，然后跑上楼，一把揪住女友的头发，用水果刀从她下巴处的位置开始，一连割了20多刀，一边割一边喊：“要你嘲笑我妈卖菜，要你逼我考公务员……”
　　满身是血的冯亦强瘫坐在地上，将水果刀甩在血泊中，大约发呆5分钟后，他掏出手机拨打了110，说他杀了女友，还对接警员说愚人节不开命案玩笑，自己报警的目的就是还想最后见父母和妹妹一面，然后请求从速枪毙他。上午10点10分，民警赶来后，发现果真不是愚人节的玩笑。冯亦强顺从地跟着民警上了警车，被送到江夏看守所关押。
　　当冯亦强的母亲听说儿子杀了女友的消息后，彻底崩溃了。而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面对提审，冯亦强反复一句话：“警察叔叔都忙，这案子别耽搁你们时间了，我活着是一种痛苦，想早点追随女友去。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见着母亲和妹妹……”
　　消息传开，武汉40多所高校师生无不震惊，蓝思瑶逼“蚁族”男友“生存突围”本身没错，可她忽视了爱人之间的尊重，冯亦强失去理智的疯狂再次为人们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