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市租房网:左岸?咖啡?红酒?文学老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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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 咖啡 红酒 文学老青年

(2006-09-09 05:31:43)转载 左岸 咖啡 红酒 文学老青年
  
  文/也了
  
  
  一
  
  那天,总爱逮着青春的尾巴不放的“老男人”和“老女人”几个,在肠胃里混合了几种黄色的琥珀色的和红色的酒精后,有点落拓还有点儿激越地说,文学是大众的文学,谁说青年才文学?
  
  他们那时就坐在江南古城的一个叫做“左岸公社”的地方,忿忿不平。
  
  二
  
  “左岸”原是属于塞纳河的。
  
  塞纳河像一条妖娆的银蛇,它从巴黎的东南悄然而近,在市区蜿蜒出一个优美的弧步之后,又向着西南款款而去。以这条银蛇潜行的方向,左半部分的市区叫左岸,右半部分叫右岸。
  
  第一帝国的法国国王查理五世将皇宫迁往右岸后,被巴黎的贵族们遗弃了的左岸,便以它的自由与包容,接待了那些世界各地流浪而来的落拓的知识分子、诗人、作家、艺术家和穷学生。
  
  随之而起的是遍布左岸每一条小街的简陋的咖啡馆、阴暗的画室、老旧的书摊以及,各种浪漫的爱情与晦涩的色情混合在一起的故事。
  
  普洛各普咖啡馆坐落在巴黎左岸的圣日尔曼大街上,至今还遗留着哲学巨人卢梭、伏尔泰,世界文学巨匠左拉、雨果、巴尔扎克,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萨特、加缪、海明威等人不朽的足印。
  
  这是巴黎的第一家咖啡馆。三百多年来,这个混融在文学和艺术中的老咖啡馆便带有了一种左岸特有的味道。
  
  巴黎的咖啡馆有一种无法复制的忧郁和浪漫。这些忧郁和浪漫幻化作一种叫做“情调”的东西,从那些潮湿阴暗或温暖暧昧的窗口飘溢而出,弥漫在塞纳河的左岸。
  
  不管世界各地的人们怎样努力地复制出多少种版本的“左岸”,更多的各种肤色的人们还是从地球的各个角落奔向巴黎而来,为的是与原汁原味的左岸零距离接触。
  
  左岸,每一块砖头都刻满了历史与文化,每一寸空气都流动着艺术与浪漫。左岸是巴黎的历史与文化的主脉,是融合了时尚与品位的一个永恒的标志。
  
  是的,左岸已不只代表地理方位了,左岸超越了左岸本身,它是一个符号, 一种象征, 一个文化,一种向往……
  
  
  三
  
  这几个叫做“青原”、“没落贵族”、“虚竹”和“波尔乔娅”的“老男人老女人”,在一个晚秋和晴冬正恋恋不舍地进行暧昧交接的晚上,踱进了一个与左岸有点儿瓜葛的、叫做“左岸公社”的地方。
  
  关于“老男人”和“老女人”的说法,与他人无关。他们喜欢这样的自我调侃,常常调侃得很有排场。
  
  在左岸公社的进口处,植有茂盛的一片修竹,其间有石刻的《左岸公社记》碑文一块,由承公侠老先生撰文如是说——
  
  “左岸公社者何?乃为法兰西塞纳河岸之左侧也。彼地常聚耽于玄想而疏于世故之人,出入茶寮酒垆,啜苦咖啡,饮葡萄酒,相于清谈横议……今者,常州二马,筑精社,植修竹,延雅士,邀骚客,奉以茶酒,佐以诗书,容东南一隅知文好学之人,无论识与不识,咸得以倘徉其间,上下议论者焉……吾乃以茶酒为媒,旨在传承文化……此亦为‘(左岸)公社’借名之由来也。”
  
  青原说,“冯丹在没有左岸前更像个卖字的,现在左岸卖茶,也卖红酒和咖啡,那里经常放一些学院化的电影,搞些不为人知的摄影展,粗糙而又纯粹。”
  
  几个人现在就横倒在这个左岸公社错层而起的楼上的沙发里。
  这个方寸之地布置得很有情调。三面立着满架子旧书和古董赝品的简易书橱,一面向浅浅的楼梯敞开。充着“正面”的那堵书架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左岸公社》四个字泼墨而就,像是硬笔书法,很有力度,不知出自谁家之手。
  
  喜欢伺候书法的虚竹对着它摇头晃脑,喃喃自语:非柳非颜,非楷非隶,自成一家。很好,很好。
  
  没落贵族以画家的专业眼光评道:很有立体效果和视觉力度嘛。
  那个兴趣涉猎很广的波尔乔娅一边宽解风衣一边环顾四周,说,很不错呀!这里。
  
  在一片“不错不错”的赞声中,就落了座这几个“文学老青年”。
  
  青原是这晚的东家。东家就叫了很有怀旧情绪的江南“太婆茶”。几杯绿茶配有瓜子干果之类的几盘小茶点。红红绿绿、香香甜甜、干干湿湿,视觉的味觉的全齐,这就是了。
  
  太婆茶铺陈在宽大的木座茶几上,周围是一圈布艺沙发。低矮到接近地面的沙发是一样地宽大,但很柔软,蜡染的蓝色小花很细碎地扑满了白色粗布的罩子。这样的沙发让人有“归属”的感觉。那种触摸上去很温馨的质感,观赏性与功能性兼备的搭配,是一种文化的和习俗的认同与享受。
  
  书架拐角处的地毯上,瘫软着两个大大的布包软垫。没落贵族就那样夸张地伸着长腿半躺在上面,很自在的点了一棵香烟,随即深深吸进一口, 吐出一袭打着圈上升的青灰色烟雾。
  
  
  四
  
  自从十九世纪印象派画家马奈、高更、梵高还有塞尚用诸如向日葵的橘红点燃了巴黎的艺术火炬后,全世界钟情于艺术的癫狂青年们蜂拥来到巴黎,而那些流浪到巴黎艺术家、诗人和文学家们便聚集在由蒙巴拉斯、圣米歇尔和圣日尔曼三条大街和其间星罗棋布的咖啡馆构成的文化孤岛——左岸。
  
  上午的阳光洒在塞纳河上,也洒在圣日尔曼大街的两小鬼咖啡馆狭长的玻璃窗格上,在静谧的小店的吧桌上留下了阳光柔和的班驳。
  
  这是一个适合萨特和波伏娃构思存在主义哲学思辩与文学写作的时辰。每天早上10点,西蒙.波伏娃喜欢在这里占据一个靠窗的位置,等待萨特的到来。之后的整个上午,两人常常各占一桌,喝着浓浓的黑咖啡,继续他们各自的思考和写作。
  
  就在那张涂抹着灿烂金色的咖啡桌上,波伏娃给近在咫尺的心爱人儿写下了传达距离最短、然而也是最浪漫的情书。
  
  他们从未结婚。他们彼此为对方的“终身伴侣”而不是“妻子”或“丈夫”。
  
  “人的全部价值就在于他是自由的。”这是萨特的存在主义的要义。
  
  他们身体力行着他们的自由观念。他们鄙视那些什么也不能保证的婚姻枷锁和其他一些对自由的亵渎。还有比“自由”更具有存在的本质意义的东西吗?
  
  就在左岸的咖啡馆里,那些咖啡表层奶黄色的泡沫承载了萨特关于人性意义的严肃思考。
  
  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不仅开启了西方青年关于“人”的自性的深层认识与本质思考,也在八十年代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国青年。他的“存在主义”在把青年带向理性思辨的同时,也诱导了他们对社会和人生的荒谬性超出理性的焦虑、惶恐与忐忑不安。
  
  萨特正是这样一个在他的才华与智慧层次上享受着完全的思维与精神自由的老顽童。
  
  196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落在了萨特的头上。颁奖典礼那天,藐视一切官方奖项的萨特一如既往地坐在左岸的德弗罗朗咖啡馆里,右手握着他的马格里特烟斗,平静而安详。
  
  1980年的6月21日,萨特去世了,灵柩从巴黎市区一直抬到蒙巴那斯墓地,在他的葬礼上,5万民众自发地跟随其后,陪伴萨特在左岸作最后一场散步。这是继伏尔泰、雨果之后,法国知识分子最后的荣耀。
  
  在蒙巴拉斯公墓,栖息着萨特和西蒙*波伏娃。他们把自己永远地交付给了不朽的左岸,包括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
  
  “这个老头儿,他是我们的年轻人!” “一个充满年轻活力的老年人。”
  
  这是左岸的人们对萨特最美好的怀念和肯定。
  
  
  五
  
  置身在世外桃源般的左岸公社,几个人就忘了刚刚在外面被一包假三五香烟骗了的窝囊。
  
  这是个很容易舒缓血压的地方。但你可以在这里逃避而不能逍遥。“左岸”从来就不是一个逍遥的乐园。
  
  逃避现实本就是文人的通病。他们“啜苦咖啡,饮葡萄酒,相于清谈横议”,重内心自审,少社会承担。他们宁愿逃匿到自己的内心真实中,而不愿与周围环境虚与委蛇。他们寻找自体归宿,却无法获得真正的人性自由。
  
  青原侧着身子给旁边的波尔乔娅递过一支三五,同时送过来一束蓝色的火苗。
  
  他坐在本来就微弱的吊灯的光圈死角里,身上是一件小立领的黑色正装。打火机微微颤动的火光把他阴暗的面部线条映照得忧郁而柔和。这样的光和影中,他的神情让人想起了那个跟在蒙泰里尼神甫的身后,在阿尔卑斯山的草丛中追寻蝴蝶的翩翩少男亚瑟。
  
  亚瑟后来成了一只快乐而犀利的牛虻。
  
  他坐在那儿,像极了一个年轻而虔诚的修士。
  他错生在这样一个被现代物质文明颠覆了旧有伦理与道德秩序的“新野蛮”时代。他感到落伍般的寂寥与孤独,于是躲进他的左岸。
  
  那是他和几个爱好文学的朋友们创立的一个叫“左岸”的文学社区,他们期冀在那里能够“与文字一道仰面朝天,骨骼四散”,找到一种哪怕只能是一时的或粗糙的人文与艺术意义的“纯粹”。
  
  那晚,他很少有激越的谈话,你能感觉到他内心的一种空灵。他很安静地倾听,似乎很容易陷入沉思。
  
  他沉思时,有一种参禅般的沉静。眼睛看到很远的地方,而思绪、情感和记忆随之而去。
  
  他是学理工的,而且是化工。
  这些分子、原子、离子和粒子以环状、链状、游离态或其他无法表述的状态在有界与无界的世界里肆虐着,它们聚合成结构复杂的高分子化合物,再经高温裂变分解成新的微组合。这种反应是隐蔽的,繁复的,它们的密码只有靠科学家用抽象思维去努力破译,而无法用形象思维的文学来描述。
  
  而偏偏,他是那样地热爱文学和诗歌。
  他把两种思维定式融会到一起,世界在他那里变得立体和生动起来,并深刻地影响到他的文字。他的文字由此而以诗体话的“意想”通达他所要表述的事物本质。
  这时,他像个诗人。
  
  “把文句写成诗歌一样,是我的梦想”,他说。“我相信书本里的那些成行的诗句,有着太多不甘寂寞的灵魂。‘有谁知道,我的身体里面在下雨’,我可以轻轻的把这一句念出来,拖着长长的尾音。她奇怪而又令人我心动,在一盏茶的光阴中让我体会到生活的乐趣,原始的富有力量的绵延之声。”
  
  那晚,青原就坐在怀旧的蓝花布套的沙发里,倾听,或者微笑,周身散发出一股被苦茶浸淫得足够深沉的诗人气质。
  
  他说没落的文字文章有梅子酒的味道。
  而其实,梅子酒是他的文字味道。那是一种醉不酩酊、含不愿咽的清香与颇耐回味的感觉。
  
  如果他真是个有梅子酒味道的女人,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会诞生一个忧郁而浪漫的故事。没落就不止一次的感叹过。
  
  如果他还曾流过清泪,月光下的紫罗兰就会弯下清高的细腰,有清露在晨曦中的叶片上一滴一滴滑落……
  
  而这又是怎样的一个血性而又温情的“老男人” !当那些乱剑在面前飞舞的时候,青原没有面改其色,心动其躁。他手捧着从旧地摊上刨出来的《论语》,眼前盛开着一片《鹦鹉洲之花》,水天远处,《桃之夭夭,蒹瘕茫茫》……
  
  但是,在不得不暂时告别论坛的时候,曾经作为版主而为论坛日有心牵的他发出了无奈与孤独的叹息:“心里想着长安雾里的紫色,仁者在风起的时候,和叶子一起沉进水里,破水声缓,妖精不再呻吟了,我流下热泪,两行。”
  
  “在左岸看日光的倒影,纯粹的事,是偶然于文字遭遇,想起喧闹的论坛,更怀念当初静静的相逢。”
  
  “很难找到细腻的纯粹了,如那些细腻的十四行,柔情的慢板,和网络相比,苦茶倒是能让我想起有个叫‘左岸’的地方,那里有种唤作‘纯粹’的东西,虽然粗糙却真实。”
  
  他想把论坛带进左岸的梦在那一刻破碎了。那些紫色便承载了他的忧郁。
  
  他的文字里多次出现紫色。看来那是他暗恋的一种色彩。而紫色在左岸在巴黎,代表一种暧昧的虚无主义的清高,一如紫罗兰。
  读着这样的紫色文字,心中充满同色的忧郁,不觉留下浑浊的冷泪,数行。
  
  回来,论坛需要你。一起做左岸的梦。波尔乔娅说。
  
  不。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清澈而深情,并不如“不”表达拒绝时惯常的冷漠。
  
  “很喜欢秦皇陵里的兵佣,一个土坑,几万双眼睛,向着一个方向,沉默。沉默的力量可以让我下跪,甚至投身其间。”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如果周围没有自由的和尊重的清风拂扬,那就向着咆哮的大海沉默。
  
  “那些沉默的人,他们在这世界上只是由于回忆或者重获短暂而自由的幸福才忍受了强加给他们的生活。”加缪说。
  
  “做梦的那一刻有。长安的紫色也是虚空里的一朵花,那些兵佣依然望着一个方向沉默,我把头身转向他们,清泪两行。”
  
  青原一仰头,那杯浓浓的清茶就作了苦酒下到胃里,他的脸上瞬间升腾出一片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