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鲁豫有约2007:腰部以下的故事-感悟生活-散文-好心情原创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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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部以下的故事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被窝先生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09-4-9 9:10:45 按 ← → 方向键翻页        (一)
        我对腰以下部位的描述,向来较为慎重。即便有过一些小小的纠缠,也希望迂缓,安静些。其实这并不奇怪。就像我们习惯描述晚清以前的历史气象而故意有所忽略民国之后的光景,文本虽失了历史的全圆,但想必无人责备吧。纯粹一种个人习惯。有人可能会爱上历史的哆嗦时期,有人更倾向于历史的展颜一笑,当然还会有人喜欢历史的钟鼓齐鸣。都一味沉下去,舒坦地将自己敏感的目光投向历史的“五彩湖”,甚至更多湖泊。心灵轻轻对应,风一过,便波光潋滟。也不管春温秋肃,或是淫雨闪电,长此亦觉得煞有异趣。时间一环一环,生命一圈一圈,既相扣,又荡开去。随年月陡增,心性便博得岁月之堤的亲睐。这便是老了。
        有选择地,清理旧货,盘点惊喜或苦难。均结成包袱,臃肿些也无妨。从桃花盛开的地方走过,上了一辆马车,离开故园。则是许多被流放者的普遍境况。人的本性大约是厌倦喧嚣的,如果不是世道踉跄,料想人人都有一份可贵的质朴或从容罢。类似从陇头细细地耕耘过去,与晚照接轨;或如胡同里飘摇的酒旗,招睐世代相传的故事。便有布谷鸟啾啾传播,茶楼坊间穿梭的身影。相对应,一针一线,织成一件生活的布衣。清静而妥贴,自然而孝顺。晨昏里,便有钟声远远送过来,一环一环,罩上头顶,编成温情厚实的敞帽。
        ——我把这类意思告诉给我的朋友们。高贵的,或贫践的;活着的,或死亡的。
        这是个简单的分解。其实我们都处在同一序列的位置,接受生活的检验与垂询。这一序列便成为较为真实的一个甬道。把脸贴过去,离道口近些,耳朵里就会有碗筷相碰的声音,手机的声音,孩子们的哭声,领导的教训声,同事的责备声,当然也会有情人们轻轻的抽泣声。芜杂的,冗长的,不绝于耳。脸上便有些微温的东西滑下来,落进沉默的土地。
        离我们最近的,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想告诉你们的另一个意思。
        它属于腰部以下的故事。
        (二)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一出生就落在终年积雪的山顶,而非落进温暖的襁褓里,那么,不但节约了生命存在的真实过程,而且还省了攀爬的辛苦。问题是这是一个古老的约定。就像家乡过去一年一度的龙舟会,整个赛事只能在宽阔的水域,而不能在更为宽阔的陆地举行一般。你无法埋怨,你必须无条件呆在温暖的襁褓。尽管你慢慢会有恋床的脾性,然后是恋爱,最后是恋家。都是很自然较顺畅的事。恋的过程,就是从温暖开始,逐渐习惯寒冷。
        土地顺利地分娩了故乡,然后故乡分娩了庄稼。一环一环,圈养我们的故事。我们能够站起来的时候,抖了抖,所有的故事便开始下降。稻草一般降到腰部以下,云雀中枪一般降到绵长的埂上。这就是我们以为的洗去风尘,或者脱胎换骨后的高贵。我们幻想从乡村开始包围城市。
        “梨花村里叩重门,握手相看泪满痕。”生动清静之中,隐伏着一段任你揣摩的情节。我把这视为泪的喜悦,回归的失重。我们不太能够更多地想起什么。吃力的过去,一场露天电影,一张小板凳;一碗小米粥,一群黄瘦的眼神;一件千疮百孔的薄衣,一串动容的补丁……月是亮的,我们是一节失落的电池。
        然而,这一切又是我们自己预备的。像一具棺木,放在堂屋;像最后一道晚餐,搁在冰凉的灶具内。生活这般真实,纤毫毕现。上午是皮影戏,下午是黄色录像;昨天是电影院,今天是歌剧院。那么,明天呢?明天当然是殡仪馆。我们需要更多的自卫和自慰。
        脚步一直对生活颇多牴牾。磨磨蹭蹭,不肯结婚。或许它喜欢另一双踩响田园诗的脚步;喜欢在某个江南小镇上踱来踱去,抽走一点采莲女的红晕;喜欢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从河流的底部捞起秦砖汉瓦;喜欢收藏美仑美奂的逐渐失落的蛙声;希望并热衷于追踪屈原以及瞎子阿炳的背影;喜欢往最近的山野,善意地输送陶渊明、慧远、陆静修甚至再加上一个谢灵运结社的动人故事……这时候,悄悄的,腰部以下的故事开始自然上升。相对应的,愚昧的指责也开始上升。
        这些你都尽可以在乡村想象。坐在小院中,榕树下。感受挑粪的老伯颤颤地经过。
        无疑,有些悲伤早已在乡村准备妥当。
        (三)
        流言不知是何时成为城市的疾病的。拎着裤脚趟过积水的街道时,我们常常听到它们在空气中相碰,然后传播。医生们微笑着,将摊点摆到猎头公司的大门外,谁的行动稍有些迟疑,便从旁边突然伸出手来:看看吧,这是义务卖血的证明呢。而医院内,有人在出具需要付费的输血单据;透过医院背后的树荫,暗箱里,有人在收集废弃的一次性针管。好的价钱,合理的新闻。有人右手握着“發财”,左手将胸口拍得嘭嘭响,保证你会在电视的黄金时段看到;有人在大门侧屋内咳嗽,躬腰,披上绿色的大衣。夜晚寒冷,而工地上时常会有东西丢失;有人钻进了漆黑的煤矿,有人听到了爆炸声;有人在门缝内教训刚刚失学的孩子;家教挺好的姑娘,收起了扭怩,正在商场为情人挑选一条肥硕的裤子。商场里,生活的所有迹象逐渐细化、漫延,分门别类戴上若隐若现的乳罩。
        都是极理性的事。你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诱惑,从某间美容美发店的按摩室开始。这是感性的。其规律体现在一条宽窄不一的套裙里,像某条胡同。根据历史的经验,总是在一条巷道内,挂满红色的灯笼,上面龙飞凤舞贴着“笑贫不笑娼”几个大字。轻轻触一下窗,门吱的一声开了,门外的人便猴一般钻进。门内的人探头出来,像从虚掩的绣花斜褂内蹦出的乳头,左右晃晃,又缩了回去。门吱地一声又扣上。灯便亮起来。也有些大军阀的姨太太嗜好搓些别的,门一关上,便能听见另外一种战争。贞节牌坊主要是为了拘束乡下女人的。自然会有乡下女人不甘愿的,于是撺掇着进了城。入夜,便无法再回去了。
        这些都无须讳避。比如行走的火车。火车一节一节聚拢成无数欲望,它是唯一不需要节育的东西。这样不停地旁生枝节,或许有人会说我忒也不明事理,居然在不相干的事物上浪费精力。政治家说这是小资主义;军事家说这是贻误战机;商人说这是消费脑力,而不是消费避孕套……都深得其中妙趣。正是城市一族贯有的态度。
        当然生活中的事情尚有许多烦难。城市在不断扩张,许多地方需要不断拆迁;叼着卷烟吐着脏话的孩子需要教育;少林寺的和尚下山来卖艺;农贸市场的猪肉需要重新检验;隔壁的保姆又偷了东西;住在四楼的女人一定要跑到十四楼跳下来;黑漆漆的夜里谁的手拧开了煤气?……因为习惯上的关系,它们显得比较有韵律。
        就像清明节的雨,斜斜的,那么有规律地缝着我们的心事。不可理喻的一切便陡然奔到眼前。从乡村到城市,从温暖到寒冷,从惊喜到悲伤,从欲望到失落。均被这雨密密地缝。缝合着我们腰部以下的秘密,缝合着我们的生趣。
        站在结痂的墓园内,送上我自制的花环。向每位平凡的生命拥有者,或者我们的过去。
        至于将来的结局,我们最好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