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凯文:最快最准传达毛泽东“最高指示”——王力与“文化大革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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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凯文:最快最准传达毛泽东“最高指示”——王力与“文化大革命”(二)

作者:丁凯文 来源:《当代中国研究》2009年第3期时间:2009-11-29

二、最快最准确地传达毛泽东的“最高指示” 

  1965年11月10日,上海《文汇报》发表了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开启了“文革”狂潮,身为毛氏极左派干将的王力也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尽管从参与“文革”到倒台,王力在“文革”中的“辉煌岁月”仅有1年零10个月,但这22个月正是“文革”的高潮阶段,王力趁此一展身手。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在“文革”初期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最快最准确地将毛泽东的“最高指示”传达出去。 

  “五·一六通知”发表之后,毛泽东撤销了“中央文化革命五人小组”,新成立了“中央文革小组”,组长是陈伯达,副组长为江青、王任重、刘志坚、张春桥,组员有王力、关锋、戚本禹、姚文元等人。在这份名单中,陈伯达实际上是个傀儡,有组长之名却无组长之实;副组长里的王任重、刘志坚后来很快倒台,真正起实际作用的是副组长江青。组员里的排名之所以是王力居首,既缘于王力的党内地位原本就高于其他诸人,也因为王力在“文革”之前就是坚定的左派和中共中央重要的笔杆子。
 

  在“文革小组”中,王力很善于领会毛泽东的意图,并及时地将毛的极左思想转化为中共的理论性表述。例如,王力在整理毛泽东的讲话时,将毛泽东的思维加工成“党的基本路线”,即人们耳熟能详的毛氏警句:“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始终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要认识这种斗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要提高警惕,要进行社会主义教育。要正确理解和处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不然的话,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就会走向反面,就会变质,就会出现复辟。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有一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路线。”据王力自己回忆,这段“最高指示”用的是两段毛泽东在不同场合讲的原话,王力将其拼接起来,只是把原话中的“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改为“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段“最高指示”被王力写进1967年第10期的《红旗》杂志社论“无产阶级专政下进行革命的理论武器”。可以说,为了将毛泽东晚年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想法理论化,使之成为贯彻“文革”始终的指导思想,王力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外,王力还进一步拔高毛泽东的极左思想,将毛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誉为马列主义发展史上的“第三个里程碑”。王力在1967年5月18日发表的《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社论“伟大的历史文件”里写道:“毛泽东同志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解决了当代无产阶级革命的一系列的问题,解决了在无产阶级专政下进行革命、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的理论和实践问题”;“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发展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1966年12月26日,王力获邀参与了毛泽东73岁生日的祝贺活动。席间毛泽东说了一句震惊四座的话,要开展“全国全面的阶级斗争”,这实际上就是毛泽东要在党内开展全面夺权的信号。有了毛泽东的谈话精神,陈伯达、王力等立即着手起草了一篇《人民日报》、《红旗》杂志编辑部文章“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整篇社论贯彻始终的便是毛泽东的“夺权”思想。社论说:“1967年,将是全国全面展开阶级斗争的一年。1967年,将是无产阶级联合其他革命群众,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的一年。1967年,将是更加深入地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清除它的影响的一年。1967年,将是一斗、二批、三改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的一年。”由此引发了上海的“一月夺权”风暴,毛泽东随即向上海的“造反派”发出贺电,祝贺上海地区“夺权”成功。毛泽东在1月8日说:“这是一个大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大革命,对于全国各省市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发展,必将起着巨大的推动作用。”上海的“夺权”风暴很快就席卷到了全国各地。王力躬逢其盛,对毛泽东的极左思想亦步亦趋,充当了毛泽东在“文革”运动中的传声筒,并以“文革小组”成员的身分,不断接见各地“造反派”组织,发表了大量讲话,俨然一副正统左派革命家的面貌。
 

  1967年1月,中共政治局常委第四号人物陶铸倒台。陶铸原兼任中宣部部长,此时毛泽东提议成立“中央宣传组”,取代中宣部的职责,同时任命王力为该“宣传组”组长。由此可见,王力这个“文革”笔杆子在毛泽东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之重要。
 

  作为“中央文革”最主要的笔杆子,王力在这段时间内写了不少《红旗》杂志社论和评论员文章,其荦荦大者试列于下:
 

  1967年1月16日发表的《红旗》杂志评论员文章“无产阶级革命派联合起来”。该文声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中心任务,归根结底,就是无产阶级从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手中夺权的斗争。这是现阶段我国阶级斗争的焦点,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斗争的集中表现。”该社论还引用了毛泽东的话,“从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手里夺权,是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革命,即无产阶级消灭资产阶级的革命”。这篇文章全面响应了“上海一月夺权”的风暴,吹响了在全国范围内向所谓“走资本主义当权派”夺权的号角。王力自己认为,“这是毛主席第一次公开号召夺权的正式文件”。毛泽东在这篇文稿上批示说“写得很好。”
 

  1967年2月3日的《红旗》杂志社论“论无产阶级革命派的夺权斗争”表示:“各级干部都要经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考验,都应该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建立新的功劳,不能躺在过去的成绩上自以为了不起,看轻新起来的革命小将。”“毛主席号召人民解放军积极地支持和援助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坚决地反对右派。”该篇社论由《人民日报》1967年1月31日提前转载。毛泽东在1月30日批示:“此件我看了,认为很好,并作了修改。”毛泽东在“很好”两字下面还加了着重点,以示支持。
 

  1967年3月1日《红旗》杂志社论“必须正确地对待干部”声称:“对于当权派,当然也必须进行阶级分析。一定要分清是无产阶级当权派,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切革命群众对于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必须坚决打倒,而对于无产阶级当权派,则应当坚决支持。”“犯错误的干部,应该提高警惕,彻底同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划清界限,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划清界限,坚决站到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一边,站在广大革命群众一边,坚决支持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毛泽东对此批示“照发”,以示同意和支持。
 

  1967年3月30日《红旗》杂志文章“‘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一个组成部分”,指责刘少奇派驻清华大学的工作组“在干部问题上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表现为“对干部不作阶级分析,一概排斥、一概打倒”,“混淆两类不同性质矛盾,‘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在基层干部中大搞人人检查‘下楼’”,“利用干部整革命群众”,“以反工作组对干部‘右倾’为名,继续散布‘打倒一切’的舆论”。这篇社论实际上是对所谓的刘邓“镇压学生运动”的“反动路线”的一次清算。毛泽东在3月29日批示:“王力、关锋同志:此件很好,可以公开发表,并予广播。”
 

  1967年3月30日的《红旗》杂志还发表了王力起草的“在干部问题上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必须批判”。文章的矛头直指刘少奇:“提出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几个人,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煞费苦心地包庇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要把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群众运动打下去。他们派出大量的工作组,指使工作组,一方面打击广大革命群众,把革命群众打成‘反革命’;一方面打击广大干部,把大批好的和比较好的干部打成‘黑帮’。这一切,都是同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对抗的,都是为了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引入歧途,纳入资产阶级的轨道。”该文虽未点刘少奇的名,但最后一段却画龙点睛地说:“千万不要再上《修养》那本书的当。……对这本书必须彻底批判,肃清它的恶劣影响。对这本书的批判,也是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重要内容。”
 

  1967年5月8日王力等起草的《红旗》杂志、《人民日报》编辑部评论文章批评说,“《修养》的要害是背叛无产阶级专政”,全面批判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以期在理论上打倒刘少奇,并指刘少奇为党内最大的走资派。文章说:“它的要害就是背叛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无产阶级专政学说。而背叛了无产阶级专政学说,就是完全地、彻底地背叛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就是完全地、彻底地背叛了无产阶级的革命事业。”“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同老叛徒伯恩斯坦一样,有其阴险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企图瓦解无产阶级队伍,使人们越‘养’越‘修’,越‘修养’越成为修正主义。在全国胜利以前,他反对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在全国胜利以后,他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妄图实行资本主义、复辟资本主义。这就是他的‘修养就是一切,目的是没有的’这个反动公式的目的。”
 

  在武汉“7·20事件”之前的半年多时间内,王力参与写作的《红旗》杂志社论和评论员文章,充分贯彻了毛泽东的在“文革”中“夺权”、“打倒走资派”,批判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的意图,将毛泽东的一些指示、批示、谈话等,以《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社论或评论员文章的形式迅速传播到全国各地,起到了指导各地“文革”运动的作用。从这些社论发表的脉络来看,王力等人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毛泽东的“文革”战略,对刘少奇的批判逐步升温,“从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手里夺权”到“号召人民解放军积极地支持和援助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再从批判所谓“黑《修养》”到“打倒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毛泽东的“文革”理论、部署和极左思想通过王力的“生花妙笔”,变为指导全国人民的精神武器,流毒全国,为害至深。
 

  中共在粉碎“四人帮”后开始清算“文革”罪责时,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曾给王力按上了一条“煽动夺权”的罪名。然而,这一罪名却掩盖了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煽动夺权的罪魁正是被中共依然尊奉为伟大领袖的毛泽东。王力身为“中央文革小组”成员、中央“宣传组”组长,其职责就是紧跟毛泽东的战略部署,大力宣传、响应、执行毛泽东的决策,将毛泽东的意图不断转化为《红旗》杂志、《人民日报》社论,以指导全国的运动。王力本人随周恩来、江青、陈伯达这些高层领导人物,频繁接见各地的“红卫兵”组织和“造反派”组织,发表讲话。这一切都是王力的职责所在。脱离了这一背景而单独指责王力“煽动夺权”,显然不符合历史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