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远：“闲人”一个

我这人特顺生
我这个人，对什么都能产生兴趣，觉得好玩就拼命玩，玩过后又
会觉得没兴趣。比如，最近在玩德州扑克，天天玩，从早晨一直玩到
半夜，一天玩十几个小时，但后来觉得没劲，就不玩了呗。以前玩摄
影也是。没有什么刻意坚持，做事情纯粹为了好玩。因为我觉得人活
一辈子，就那几十年，那么短暂，不能亏待自己。不能说我非要刻苦
地去赚钱就是有追求，非要成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觉得那没
多大意义。
　　以前我要经常陪客户去吃饭，一顿饭好几千块钱；现在我一天可
能就吃一碗素炒饼加一碗麻辣烫，不到十块钱，我觉得过得也挺好。
以前可能边上一堆人围着你叫金总，这个那个的；现在一天到晚电话
都不响，也不会因为觉得为何大家都不理我而不爽。
　　我从参加工作到现在，从来没有逆着自己的性子活过。套用庄子
的一句话，特顺生。
　　首先，不好玩、纯粹为了挣钱的话，我是不会去做的。我有我的
生活原则，我的内心世界是足够强大的，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有时也
会很悲哀或者很痛苦，但是我觉得如果内心足够丰富的话，你是不会
在意这些东西的。

　　不是我有意思，是这个世界太无趣
我1996年从首都经贸大学毕业，专业是工商行政管理。本来应该
分配到工商局什么的，但我觉得国家机关那种地方，待着太没有意思
了。后来去出版社帮人做书，也觉得没劲。又跟朋友一块去卖盗版软
件，干了一阵，也没什么乐趣。后来去卖保险，卖得还不错，挣了点
钱，就趁着自己还是一文艺青年的劲儿，在五道口附近开了家独立书
店，结果俩月就倒闭了。再后来，开始做广告，虽说也没做出什么大
的成绩来，总觉得还成。这些年我干过这么多行业，基本上都是干两
年，歇两年。
　　我觉得，并不是我有意思，主要是这个世界太无趣了，人们都活
得太匆忙。可能以前你月薪是3万，再接着就想挣5万、10万，挣了那
么多钱，再换一别墅大house。我很多朋友都有自己的别墅，几百平
方米，但是每天不还是那样，跟住胡同里的没什么区别，却反而要想，
嗬，这么个大房子我还得经常清扫，而且可能一礼拜也未必去一次。
　　在中国，人们对于物质的追求永远是没有止境的。过去我也是，
买奢侈品，一双鞋三四千块钱，最多的时候一月买十多双。现在我可
能半年时间一件衣服都不买，这也没什么区别。以前我看到什么新款
的手机出来，都想用，现在有个用的就好了，不管什么牌子。我爱看
王朔的书，他对我的影响特别大。我喜欢王朔讲的那种，你自己内心
是纯真的，然后又有无比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想象力。这大概是我所追
求的境界。一个人可能表现出来的是对世界的一种放荡不羁，一种嬉
笑怒骂，但他内心深处其实是纯真的。

　　人活着，别跟自己较劲
人，尊重自己的内心就好了，顺其自然，别较劲。我是从来不跟
自己较劲的。我可能会跟别人较劲，之前听到别人背后说我坏话，会
怒火中烧，会让他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现在我不会了，我觉得没意义
。就像所有的东西都存在着两面性，你会看到，任何一个人，很少有
完全受到正面评价的。俞敏洪说过，你要是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你
永远成不了一个商人。我觉得，你要是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你就不
能成为一个很有乐趣或者很丰富的人。这未必就是说你每天干很多事
情，忙来忙去的，就是很丰富。像我每天就是浇浇花，看看书，也没
什么正经事干。每天骑车溜达溜达，饿了找地方吃个饭，有时候高兴
了坐路边喝点啤酒，也挺好。
　　身边很多朋友，他们却认为较劲是好的。比如我有一个朋友，觉
得自己35岁以前一定要当上创意总监之类的，开始较劲，废寝忘食。
这也是好，上进嘛。但对我来说，坐不坐上这个位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就跟你过日子是一样。就好比说今晚我一定要吃到猪肉炖粉条，
就满“四九城”（北京的俗称）去找。那你不吃不就完了吗？换个其
他东西吃。我有很多朋友都这样，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去干。而且当出
现各种挫折障碍，还特执著，非跟自己较劲。我就觉得没必要。
　　我的很多朋友都是有钱人，但我觉得我跟他们没什么区别。我也
不开车，反正他们让我请客吃饭的话就是到路边摊，或者在新疆馆子
吃点烤羊肉串喝点啤酒什么的。我的朋友请客吃饭就不这么样，要在
一个很大的包间里，开着空调，每人背后都站着一个服务员倒酒。刚
喝一点，哗，又倒上了。每次大家在空调房间里围着白色的围巾喝酒，
我就浑身不自在，特拘束。喝酒嘛，就是要光着膀子，敞开了，同学
之间朋友之间聚会，真的就没什么距离。上大学的时候，你凑5块钱，
我凑5块钱，买两瓶啤酒，买点花生米猪耳朵之类的，特真。人们很
多时候是在相互较劲，可能这个朋友觉得自己很有钱了，看另外一个
朋友开一特牛的车，就会问，这是他公司给配的还是自己买的？他真
的住别墅吗？他们这些人老在比。我说比了半天有什么用，到最后永
远是应接不暇，挺无趣的。

　　现在的人更多的是在别人的思维中活
我收藏老物件是有点补偿心理在里头的。
　　小时候家里穷嘛，买不起这些东西。别人家里都有，就我们家没
有。后来有钱了，在地摊上发现这些老物件，觉得也挺好玩的，买！
反正也不贵，也让自己周末能早起。我当时是早早起来，换上最破的
衣服，背一个大包，去旧货市场上淘。看中什么，估摸个差不多的价，
放下钱就走。对方如果觉得合适，也就收下了，不再多话。时间长了
就形成了默契，好东西都给我留着。后来越买越多，就变成收藏了。
后来觉得没意思，也就不淘了。现在看看这些东西，倒觉得是一种负
担了。
　　我能这样生活，是因为我想挣钱就能挣到钱。我虽然不是一个行
业里最优秀的人才，但我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懂行的人。我有这个
能力，这足以保证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北京生活。
　　比如当时做IT，要是认真干下来，现在我也能是某个大网络公司
的副总裁；如果在广告公司一直好好做下去，可能现在已经是一个大
公司的总经理什么的。但我就是不乐意，不想太逼迫自己。因为你越
这样越容易有枷锁，人如果总让自己生活在一个所谓的道德枷锁理想
枷锁里面，就很麻烦，就不会有乐趣。比如那些山西的挖煤大哥来找
我的时候，说，我们天天晚上陪人喝酒唱歌洗桑拿，真累。我说你活
该。那些钱够花十辈子的，你就是不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我有些朋
友移民，在国外活得也挺难受的，要孤独地待5年以上，才能拿到绿
卡。
　　人生一共就这么多年，为了不可预测的未来，牺牲现在，我觉得
不值。
　　以前人们穷，但是穷得很快乐，因为有信仰，共产主义嘛。不像
现在，富，但富得很无奈，很无趣，很没有意思。现在的人们没有信
仰，更多的是在别人的思维中活，为别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