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矮人五分熟单刷:代乃阻击战的历史原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23:24:35

原陆军第13军39师116团2营6连1排长、代理连长谢志熙

前 言

 

    发生在70年代末期的中越战争西线作战中, 我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一声令下,在西线战场上毅然跨过中越边境线——红河。在有限的地区和有限的时间里给号称第三军事强国的越南军队以沉重的军事打击,可谓是打出了军威,也打出了国威! 在围歼越南北方工业重镇的柑糖守敌345师,阻敌外援的代乃阻击战斗里,我13军39师116团2营6连在117团1营2连的协同作战中,与越军王牌316A师在代乃无名高地展开了殊死的争夺。在2天1夜的浴血奋战中连续击退越军18次疯狂进攻,代乃无名高地在我英勇的阻击下却巍然屹立。此战共毙敌200余名,生俘1名,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挫败了越军精锐之师的锐气。也保证了我13军37、38师主力围歼柑糖守敌越军345师的最后胜利。 “代乃阻击战”也一举成为我军对越作战历史中的不朽战例。为此,昆明军区党委为我英勇的6连荣记了集体一等功予以表彰,中央军委也相继授于我6连“能攻善守英雄连”荣誉称号 !历史过去了快30年,也许人们已经渐渐淡忘。我作为曾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 “代乃阻击战”的参与者和组织者之一,每每回首那惨烈的往事却依然历历在目,仿佛依然,因为它是那样地让人刻骨铭心。无论是过去还是现今的网络里出现的很多关于“代乃阻击战”的报道也好、战例也罢,我感觉到为了所谓政治的需要,从而使其失去了许多应以事实为依据的基本元素。为还历史的真貌,更为在这场战斗中血洒疆场的热血男儿。我毅然的敲下了键盘,感觉有责任和义务要把自己所经历的那段在脑海里无法抹去的历史记忆,最真实、最客观、最公正、最完整的记录下来。并以此慰籍曾参与其中的战友,更以此告慰在那场战斗中英勇献身的烈士,以寄托他们的哀思。并以此献给那些——早已忠骨化作边陲青松的战友们!在本人的撰写过程中,得到了许多战友的帮助,在此谨表谢意! ——原陆军第13军39师116团2营6连1排长、代理连长谢志熙 因种种原因我的《回忆录》今天才与大家见面,敬请版主与战友们谅解!又因篇幅太长,只能分段奉上了。

 

一、占领463、上级出错

 

1979年2月22日13点正,随着身后越过头顶的炮弹呼呼飞啸,紧接下来在351、463、及其周边山头的炸响,进攻代乃地区的战斗打响了。师、团两级炮兵阵地的炮弹就像水银泻地般地在各个目标地区不停的爆炸,其目的就是在为我们出击扫清障碍。经过10余分钟的炮火袭击后,天空和大地又逐渐的平静下来。我们都清楚我兄弟连队4连就将在我们的前面发起冲击了。时间在流失,我们在等待。从前方传来的一阵一阵的不算太激烈的枪声,我们可以判断出4连的进攻应该是顺利的。 “1排!1排!准备出击!”我的对话机里传来连长杨忠玖的命令声。“1排明白!”我从通讯员的手中接过对话机答。 “1排集合!”我立即下了命令。刷,刷,刷全排一下就站好了队,尽管在凹凸不平的山地上队伍显得十分的不整齐。我还是用严肃的眼神扫了个全场,多数战士的精神面貌还是表现得不错的。但有几个胆小怕死的我看得出他们的腿还是在不住的抖动,也不敢把目光抬起来正视我一眼。 “1排的同志们,真正的战斗开始了,为了打出我1排的威风,打出我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威风,今天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为你们的家乡亲人报捷的时候到了!拿出勇往直前的精神和勇气来!”我简短的做了几句动员。 “按照2、重、1、3班、的顺序跟我来!”我一路在前的小跑着来到了402高地的前沿观察点。 “1排长,这边来!”连长、指导员、副连长都已经在前沿观察点等我们了。 “现在4连已经攻占了351正向代乃西侧运动,任务清楚了吗?”连长向我说。 “清楚!”我马上回答。 “好!出击!”连长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2班长!”我高声叫道。 “到!”唐建林来到了我的身旁。 “看见351高地了吗?351的左前方就是463。”我用左手指着直线距离1公里以外的山头说。 “知道了”“保持战斗对形,出击!”我庄严的下了命令。 “2班跟我来!”唐建林带领尖兵班第一个跃出了观察点,向351方向冲去。这时时间是22日下午14时47分。在2班出击后,我嘱咐其他几个班长一定要保持个人之间1-2米的距离。“跟我来!”紧接着我带领全排在2班的100米后跟随前进。副连长巩金生跟在了我的身后。 当我们来到351高地后,看见该高地除了我军炮火袭击留下的大小不等的弹坑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敌情,只是从4连出击的方向间歇性的传来一阵阵的枪声。 “排长,3排已经出击了!”通讯员已从对话机里听到了连长给3排下达的出击命令。越过351后向南,因地势呈爬高的趋势,而且坡度还不算小,进攻的速度也由此而变缓。当来到351和463之间的山腰时,2班的前进迟滞在了这里。当我看见2班的战士们都侧卧在一条山间小路的两侧,2班长又在给我手示示意我上前去。我不知道前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在示意部队原地卧倒的同时迅速的猫身来到前面,原来唐建林在这条横跨山腰的小路上,不知该往东还是该往西了。我为防万一出错迅速的拿出地图核对了一下“往左前方”我压低声音说。我示意部队继续前进后,“怎么回事?”副连长问我。“没什么”我答了一句。 “排长,连长他们已经带2排开始出击了!通讯员再次告诉我说。部队成战斗队形攻至距463不到200米时,尖兵班又失去了目标方向。我趴在地上摊开地图仔细核对周边地形后,对2班长唐建林又一次指明了目标。这时的时间已接近下午的17点了,截止目前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越军的阻击,甚至连越军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连尖兵班很顺利的攻上463后,也没有遇到什么越军的抵抗情况。我和副连长带领全排人马上来后,除了被我军炮火炸出的几个弹坑和被弹片削断的几棵树子以外,的确也没发现越军的一个人影。 “各班原地隐蔽!”我下了命令。 “这就是463高地吗?”副连长问我。 “肯定是的,但不是高地,而是一个用于地形测绘制导用的水准点!”我很自信而坚决的回答道。因为我的军事地形学在我们连,乃至全营干部里都是拔尖的。我马上把1排已经占领463水准点的情况通过对话机向连长做了汇报。连长的回复我“原地待命”等待连部指挥所上来后再做决定。 463这个地点其实就是一个比较大的一个土坎平台,东西长约80余米,南北宽不到20米。在它的正南面约120米远处有一个不算大的山头,该山头与463的高差有50余米,估计海拔高度应该在511左右。这个山头只不过在1:2.5万的地图上标示不出来而已!与它西面相邻连接的依次是一个比一个还高的几个山头。 “报告连长!463的正南面有一个高地,高出463几十米,对463威胁很大,怎么办?!”我焦急地向连长报告。 “不要着急,原地待命,我们一会就到!”连长仍然命令我待命。此时我拿出地图反复对照着周围地形。我清楚的知道这就是我们在402高地勘察地形时看到的代乃地区黄连山脉的尾部,只是因森林树木的遮挡看不见它而已。我也清楚在这个山头的背面南侧不足250米就是10号公路。我更清楚我们的最终任务就是要卡断10号公路阻敌东援。那么,上级为什么要我们占领这个463?我马上意识到我们的上级肯定出现了判断偏差,甚至把463水准点误认为了制高点。我经过2、3分钟的思考后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班长马上到我这里来!”我想把我的想法跟班长们商量一下。 “我们现在占领这个463毫无意义,这只是个水准点,大家看前面这个无名高地”我用手指向463正南面的小山头对班长们说。“它的背后才是公路,我们必须要占领它才能控制公路。”我补充告诉大家。 “那我们咋办?”2班长唐建林问我。 “占领它!”我果断的说。 “连长不是命令我们等他们上来再说吗?”副连长想阻止我说。 “不能再等了!万一上面有越军守卫,等天黑了我们就被动了!”我固执的顶了副连长一句。 

二、擅自出击、连长负伤

 

这时已经是下午的17点过10分了,我知道要等连长的大部队上来起码还要半个小时,再来分析判断加部署的话,天就完全黑下来了,到那时我们就只有挨打的份了。虽说近战夜战是我军的光荣传统,但我认为在异国他乡地形不熟的亚热带山地丛林作战,还是避免夜战的好。我一个加强排40余人,足以占领这个小小的高地了。我决心已下,对几个班长问到“你们的意见呢?” “上嘛!”3班长袁有华给我打气的说。 “对,上!”2班长唐建林也来劲了。 “要不要请示一下?”副连长巩金生以连队领导的口吻对我说。“来不及了!现在我说了算!”我没有理会副连长的建议。 “3班长!你马上从463的左侧向无名高地发起进攻!”因为左侧(东)的地形坡度相对平缓,但距离要长些。 “好!”3班长袁有华答道。 “马上执行!”我命令很坚决。3班长立即去行动了。 “2班长过来看!”我拉着唐建林向前走了几步。 “你看好了,你就从这第二个山头之间沿着鞍部向左侧的无名高地进攻!明白吗?”2班长交代说。 “明白了!”2班长回答。 “去吧!”我拍了一下唐建林的肩头,给了他一种既是鼓励又充满了信任的眼神。 “1班长!跟我从正面上!注意保持散开队形!”我之所以要1班跟我行动,是因为我了解1班长周世明是我3个班长当中个人能力稍差的,人很本分老实,就是缺少一点精神和勇气。 “重机枪,跟着我!”我并没有安排副连长巩金生做什么,他是连队领导我没有权利安排他。在我的眼里他根本就是多余的。他一直就跟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在布置任务也没有干涉我的举动,他知道我的性格和脾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是要挡我也是档不住的。 “砰、砰,”“嘣!”当我正要向无名高地出击的时候,在463的左侧方向传来了两声枪响和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我为之一震,无名高地上果然有越军把守!3班已经跟他们接上火了! “1班马上从正面出击,支援2、3班战斗!”事不迟疑,我马上向1班长喊到。 我刚冲出去几步,从463左侧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兵,用左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向我跑来。 “排长,排长!我受伤了!”我转头一看,是3班新战士毛勒甫,这是个来自云南石屏县的爱尼族少数民族战士。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在叫我。这个兵黑黑的个头很矮只有1.58米,但很敦实,18岁。没有什么文化,平时连汉语都说不好的,一幅傻乎乎的憨相,大家平时都爱把他拿来逗耍取乐。今天他成了我排,乃至全连第一个负伤的战士。 “伤到哪里了?”我看他跑得那么快,知道他的伤一定不会很重。“这,这…”毛勒甫撩起衣服结结巴巴的告诉我。我一看在他的肚脐眼旁边有一个黄豆大小的小洞,鲜血还顺着他的手指缝不停的往外冒。 “通讯员,送毛勒甫下去交给副指导员!”我对通讯员滕传胜说。毛勒甫见我要他下去休息,一溜烟的朝山下跑去,通讯员跟在他的后面怎么也追不上他,看见他已顺着上来时的原路跑下山去了,准会碰上后面大部队的。通讯员也就没有去一味的追他,只好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时在无名高地的右侧也响起了枪声,而且枪声一声比一声紧,还伴随着几声““嘣!嘣!”的手榴弹爆炸声,显得还很激烈。 2班也接上火了。我也顾不上什么了,立即低身跃进跟上一班冲到了无名高地的正前方。副连长巩金生也跟在了我的身后。突然,“哒哒哒!”从无名高地正面偏东一点的半山腰上越军的一个火力点向我们这个方向打了一个短点射。幸好这时的1班已经成战斗队形散开在山腰的下半段,所以越军的子弹并没有击中任何人。我与战友们保持着1-2米的距离匍匐前进在山坡上,努力的收寻着攻击我们的那个火力点目标。但它在枪声响过之后就再也不出声了,看来这是个老练的射手。这时在无名高地的东、西两侧的枪声仍然在持续,“砰,砰,砰!”“哒哒哒!”打得十分的热闹。尤其是西侧2班方向更甚,清脆激烈的枪声还伴着“嘣!嘣!”的手榴弹爆炸声。我采用手势和眼神指挥着1班加快进攻的速度,可是在半山腰的越军机枪火力点压制了我们的前进速度,进攻显得比较缓慢。我给1班长打手势,命令他向右边移动,以避开越军的机枪火力点。我当时头脑清楚的知道,此时只要发出一点声响,就有可能遭至越军的疯狂射击。因为热带丛林的荆棘杂草和树木很高也很厚实,要想透空观察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低下身体采用匍匐的姿势才能透过荆棘杂草的下部,也就是贴近地面约30-40公分的区域才能看清周围5—10米甚至3-5米的距离。往往当敌我双方发现对方时,其距离都是很近的。我虽然努力在想干掉这个越军的机枪火力点,但他试探性的打出一个短点射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我也知道这是一个有着山地丛林作战经验的老兵。我更清楚这时的越军火力点也在急于想发现我们。忽然山头的上半部“噼噼啪啪”的燃起了熊熊大火,很显然是无名高地上的越军用燃烧弹把数木杂草引燃了,他们想以此火墙来阻断我军的进攻势头。山腰的荆棘丛林被熊熊烈火环绕着至少有2、3米厚,浓烟里混杂着硝烟的呛人气味顿时笼罩了半个山头。山风助着烈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和“砰,砰,砰!”“哒哒哒!”的枪炮声,交织杂混在了一起,就象一曲缺乏指挥而显得十分杂乱的交响乐曲。在我观察火势想摸清战斗进展的时刻,我分明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让我十分熟悉的身影,在距我30余米的左前方冒着熊熊烈火勇敢地冲进了火海。“泽乃!”好样的!我的心为之一震。 3班副班长泽乃,中共正式党员,1977年1月从四川甘孜州稻城县入伍,藏族战士。是随原5连扩编来到6连任3班副班长的,他曾是5连的投弹能手。此人生性豪爽耿直,个人军事技术全面,从跨入越南参与作战以来,处处表现出了勇敢顽强不惧牺牲的精神。我还看见在泽乃的带领下,跟在他身后冲进火海的另2个3班的老战士。“哒哒哒!”的枪炮声,还在我的左右前方不停的响。“上!”我向1班长挥了挥手,压低声音命令道。就在我和1班的战士们向前跃进接近火场的时候,步话机里传来了连长呼叫我的急足叫声。通讯员滕传胜几次把话筒递给我,都被我摆手拒绝了。我清醒的明白,一但我开口说话,必然会让越军发现我的指挥位置。对话机里连续呼叫声不断,我连忙示意通讯员关掉了步话机的开关。 “1排长——!”“1排长——!”“你在哪里——!”“听见回答——!”连长杨忠玖在步话机里听不见我的回答,于是干脆单身挺立地站在距我约150余米远的463的一个土坎上,开始拉开喉咙大声叫我!而且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杨‘草包’啊,杨‘草包’!你真的是个大‘草包’啊!”我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我能回答他吗?那不是找死吗?原4连副连长,云南镇雄人,69年1月入伍;个头有1.78米,腰粗膀圆的,喉咙很大。没什么文化,是我们营乃至团里出了名的“杨草包,杨大炮”。他与安副指导员是我们连军龄最长的老兵之一。我此时此刻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明明命令我在463原地待命的等他,咋等到他上来后就看不见一个人影?前面高地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急需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我此时离越军的阵地也不过2、30米啊!我只要发出任何的声响,都会招来一排无情的弹雨。 “1排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连长的呼喊声始终没有停止的意思。 “继续进攻”我向1班长做了个继续进攻的手势后,立即返身向463飞奔而下!副连长不知从何处也跟在了我的身后。这时的天空已经开始暗淡下来,已经是接近黄昏十分了。几乎也就20余秒的时间,我迅速穿破丛林返回到了463。 “1排长!1排长!”当我出现在连长的视线里时,连长迫不急待的叫着我。 “快!快!前面发生什么情况了?”连长想立即搞清无名高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就是463高地,但它不是高地而是一个水准点!”我指着连长的脚下说。 “前面是怎么回事?!”连长又急切的问。 “我想占领这个无名高地,没想到上面有越军把守,现在已经跟我们交上火了!” “进展怎样了?!”连长焦急的问我。 “还没攻下来!”我喘着粗气说。 “快!把你的部署汇报一下!”连长边说边把我拉到463的一个突出部位卧下。我马上一个左侧身卧在突出部的最前点,因为连长是右侧卧在我的右边,我只有这样才能让连长看清我所指的方向。我也知道此时副连长巩金生也左侧卧倒在我的左侧,指导员朱山荣就卧倒在副连长的左侧。我们的顺序从左至右依次是:指导员、副连长、我、连长。4个人成一字型卧倒。我们相互间的距离约保持了0.3—0.4米不等,只有我的位置突前了他们3人0.3米左右,与连长、副连长成了个“品”字型。我把冲锋枪放在身体的右侧,用右手五指并拢指向距463约120米开外的无名高地,向连队领导们汇报着我排的战斗部署和进攻的进展情况。这时的时间大约是黄昏18点左右。突然,从我们卧下不到40秒钟,“咣铛!”一声清脆的炮弹声在距我们不足2米的身后炸响!我马上反映过来,这是因为刚才连长的大喊大叫召来的越军炮火袭击。 “哎约!我遭了!”连长的身体向右边一倒仰躺在地,嘴里叫了一声。他握枪的右手正好处在我的眼前,我立刻看到他的右手掌虎口部位已被弹片击穿,白花花的一个樱桃大小的窟窿,顿时被汹涌而出的鲜血所淹没。 “急救包呢?”我马上起身右腿单膝跪地急促的问了连长一句。“这里”连长的意识很清楚,他用左手按住他的右上衣口袋说。我迅速把急救包掏出来三下五除二的给连长伤口包扎好。 “还有脚”连长又呻吟了一句。我马上朝他的下半身看去,哇!连长的整个右腿裤子从上到下全是被弹片灼伤的痕迹,裤管基本上都被烧糊了。我见他大腿的灼伤面积最大,就一把将裤腿撕开,我登时就傻眼了,大腿上全是班班点点的伤口。我没有多想什么,立即掏出了我自己的急救包,把我认为是最大的一个伤口给连长包上了。事件发生得太突然,从炮弹爆炸到我给连长包扎完毕也就1分钟左右。 “卫生员——!”我意识到连长的其他伤口还需要包扎。当我回过头去叫卫生员的一刹那,我看见指导员朱山荣也在给副连长进行包扎。副连长同样是右腿中了无数个弹片,从上到下密密麻麻。 “到!”卫生员在距我们7、8米远的地方答应我。 “快!急救包!快!”我大声对卫生员叫起来。这时的卫生员张金亮同其他的战士一样,也被这突入其来的一幕吓呆了。他仍趴在离我7、8米的位置朝我这里一个一个的把急救包扔过来,我不得不跑几步去把地上的急救包拣起来。就在我去拣急救包的一瞬间,看见距我们10余米处的部队人员好象都被这突发的场景吓懵了,多数人都在顺着斜坡往后退,只见斜坡上的丛林杂草哗哗哗的朝后倒。 


代理连长、攻占高地
“哒哒哒”我顾不得再去拣急救包了,也没有想到要继续给连长包扎,我此时此刻想到的是要立即稳定军心,控制眼前这片混乱的局面!

 

“大家不要乱!我是1排长!”我用右手单手举起冲锋枪,对着天空就是一个点射。大家被我的气势所震住了,立即停止了慌乱的骚动。
“现在连长、副连长已经负伤,大家听我指挥!不要乱!”我继续用十分坚定且近似发疯的口气喊道。
“大家听1排长指挥!不要乱!”指导员也立即喊道。
无名高地上我1排40余名战士跟越军的阵地争夺战仍然在激烈的展开。
“2班长——!连长负伤了!你现在接替我指挥1排——!”我对着无名高地高声的喊了几声。
“2排长!3排长!赶快到我这里来!”我转过身喊叫。
“2排长!快!”指导员也高声的喊。
“你马上到右边的山头上去支援1排!顺着鞍部向无名高地进攻!动作要快!”当2排长白让高土来到我跟前后,我用手指向无名高地右侧的山头命令道。
“好!”2排长领命出发了。
“司务长快!”当我在给2排长交代任务的时候,恍惚听到指导员在给司务长尹庆闪安排如何把连长和副连长抬下火线。
“3排呢?!”我见3排长并没有出现在我身边,急忙问指导员朱山荣。
我其实只知道3排在我排出击463的时候,3排是在我右翼行动的。
“失去联系了!”指导员回答我。
“他妈的,顾庭俊,你在搞啥名堂啊”我心里骂了一声。
这时的时间是下午的17点56分。也就是从连长、副连长负伤,到我主动代理连长继续指挥,安排部署进攻无名高地完毕,前后的间隔时间仅仅不过3分钟。
“通讯员!马上向营部呼叫!”我命令通讯员。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通讯员开始向营长呼叫起来。
连、营通讯工具使用的是884电台,又称步谈机,我当新兵第一年时就是担任的一名步谈机通讯员。所以我对它的使用十分的熟悉。
“我是351,353有话请讲!”是营长。
“我们连长负伤了!”通讯员焦急而带着哭腔说。
“把话筒给我!”我从通讯员手里抢过话筒。
“报告营长!我们连长副连长都负伤了!”我向营长报告道。
“你是哪个??”我听出了营长带有惊谔的语调。
“我是1排长谢志熙,现在我在代理连长指挥!”我回答。
“很好!连长副连长伤势怎样了?”营长的声音有点颤抖了。
“比较严重!已经抬下去了!”我有点激动而着急的回答。
“志熙,你要沉着不要急,慢慢把你们连的情况告诉我!”营长听到我的报告后也显得特别的着急。
营长李庆福是69年入伍的贵州人,我还在2营部当通讯员时,他是副教导员,平时对我的调皮也很迁就,他是除了副团长聂中富,副教导员申家寿外,我比较服从管理的第三人。他其实很喜欢我,一直都喜欢爱称我叫“志熙”。
“我现在的位置在463,但463正南面120米还有一个无名高地,对我的威胁很大,现在我们正在攻占这个无名高地!”我虽然说话的速度稍慢了一点,但情绪还是十分的激动。
“战斗进展怎样了?!”营长也显得有点焦急的问。
“战斗还在进行当中!高地还没有拿下来!我把2个排都投进去了!”我仍然急切的汇报。
“志熙,你给我打3发红色信号弹指示一下目标,我马上用炮火支援你!”在营长沉默了几秒钟后指示我说。
“好的!”我感到了一种希望。
“司号员!司号员!”我高声喊着。
“到!” 司号员在10余米外答道。
“快!快!快上来!朝无名高地的方向打三发红色信号弹!”我向司号员发出命令。
“晓得了!”不知道是司号员的技术不过关,还是被刚才的一幕吓懵了。
“啪!”打上天的信号弹第一发都落地了,第二发都还没发射出去,就更不要说第三发了。
“把信号枪给我!”我见司号员的手在抖个不停,我急忙夺过信号枪。
“啪!啪!啪!”三发红色信号弹在无名高地的上空飘然而下。“营长看见了吗?!”我又拿起了步谈机话筒。
“看见了!注意观察落点!”营长在回答我的同时,还没忘了提醒我观察炮弹的落点。
这时的时间虽然是18点过一点,但毕竟是2月的季节,天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虽然无名高地山腰的烈火仍然在劈劈啪啪的燃烧着,却火势已经明显的弱了许多。
明亮耀眼的红色信号弹升在空中还是很容易看见的。
“咣铛!咣铛!啪!啪!”这时候无名高地上响起了阵阵的炮弹爆炸声,我知道这是营长在用炮火支援我们。一阵炮火袭击后,激烈的枪声又在无名高地的西侧响起。
我清楚的知道营属82迫击炮连的发射阵地就在402高地,而且82迫击炮的准备时间最多不超过40秒。有了2排的支援无名高地的枪炮声显得更加猛烈了。


“353,353,351呼叫!听见请回答!”是营里在呼叫我!
“我是353!我是353!请指示!”我立即把耳机捂在左耳上。
“谢志熙!我是2号! 我是2号!”2号首长就是营教导员顾光选。
“教导员请指示!”我激动的说。
“谢志熙!前赴后继是我军的光荣传统,你要发扬我军不怕牺牲,不畏艰难困苦的革命精神,沉着冷静,果断指挥,坚决完成党和人民交给我们惩罚越军的光荣任务!”教导员语重心长的鼓励我。
其实在这种情形下,教导员的一席话还真的给我增添了很大的信心和力量。
“明白!”我回答教导员。
“请指导员讲话!”我把话筒递给了指导员。他们说些啥我不知道。
我焦急的观察着无名高地的战斗进展情况。天已经开始完全黑下来,我头上的汗珠也在不住的往下滴。
接下来又是一阵炮袭……是我们的炮正向无名高地猛袭。
“打不得了——!打不得了——!”我听到2班长唐建林在无名高地上一阵狂叫。
“351!351!停止炮击!停止炮击!停止炮击!”我连续呼叫营长停止炮击。
炮声停止的瞬间,随之枪声也变得零星起来了。
“排长——!我们上来了——!”又是2班长唐建林的叫声。时间是19点03分。
“同志们快上!快!快!”我顿时脑壳热血一涌,左手一挥。爬腿就往高地上冲。
“从右侧上!”我边冲边又紧接着向身边的战友们补充了一句。
因为只有我知道无名高地正面半山腰上的越军机枪火力点还存在。其实,跟随在连指挥所的部队不外乎就剩下配属的重机枪第7班、4排的60炮班、炊事班和连部。
“副指导员!司务长!注意抢救伤员!”是指导员朱山荣在边跑边命令副指导员安仲俭和司务长尹庆闪。在指导员的身后紧跟着的是配属重机枪排的3排长彝族同胞阿尔子日。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但还依稀可以看清人影。山腰上的烈火也已基本熄灭下来,还未燃尽的草丛藤蔓冒着阵阵青烟,混合着呛人的硝烟直面而来。
顺着无名高地西侧绕到大半山腰快接近山顶时,2班机枪手王铁刚倒在了一片长满荆棘的斜坡上。只见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卷曲的右腿,在斜坡上不断翻滚,我借着夜色看见他的右腿膝关节不断的淌着鲜血,鲜血染红了地上的一片杂草。
“卫生员,赶快包扎!”我向跟在我身后的卫生员张金亮命令道。
我的脚步没有停下,我的首要任务是马上要冲上山头去查看战况,部署防御!
“排长!看,我们缴获的武器,还有一个俘虏!”当我冲上无名高地的顶端时,2班长唐建林冲我叫了一声。
我顺着他冲锋枪指的方向看了一下,8支美式冲锋枪、一挺美式轻机枪、一挺苏式重机枪、一具美式榴弹枪,一名躺在地上的越南正规军俘虏。
“你现在接替我代理1排长指挥,连长、副连长已经负伤了,我要代理连长职位!”我边说边向他走过去。
“你辛苦了!”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哎约”2班长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我遭了!”唐建林躺在地上说。
“伤哪里了?!”我急切的问。
“肩膀,还有屁股”唐建林说。
我一看他左肩和屁股全是弹片伤。
“你先休息吧,卫生员马上就来,他正在给王铁刚包扎”我安慰他说。
“王铁刚咋样了?”他关切的问我。
“右脚挨了一枪”我回答他。
当我回头去查看其他人员,又发现3班长袁有华也负伤了,是伤在了左胸锁骨处。还有2班广东清远的新战士张国恩,伤在了右小腿。
“赶快抢救伤员!”指导员在命令。
这时副指导员和司务长已经开始组织炊事班在抢救伤员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任务首先是要马上熟悉高地上的周围环境,以便立即做好防御准备,以防越军的反扑,其他事情我也顾不上了。


四 抢修工事
准备防御


我立即跑到无名高地的东、南端看了一圈,在整个高地上有越军早就挖好的环行防御工事,整个工事由环行战壕连成一圈,在越军的防御的北面、西北面深1.1—1.2米,在其他方向则只有0.6—0.8米。而且在东北面还有一个与战壕相连接的掩蔽部,是用树木搭建而成,表面上堆了厚厚的泥土,再盖上了很多杂草。
在沿战壕的东、北、西北几个位置发现了一共7具越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东一个西一个,我们谁也没有工夫去理会他们。
整个无名高地的面积比一个篮球场大不了多少,呈椭圆型,东西长不足50米,南北宽不到35米。西面与之相连的是一座比一座高的山头。东面是十分陡峭的山岩,山岩下面就是10号公路。
但东南侧则有一道较为平缓而前突的山脊,一直延伸至了蜿蜒的10号公路。
正南面至西南面有一较深的山坳,越过山坳就可以直通无名高地右侧的山头。
正北面便是463水准点大土坎。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借着月光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无名高地周遍地形的轮廓。
“353,353,351呼叫!听见请回答!”是营指在呼叫我!
“我是353!我是353!”我接过通讯员递过来的话筒。
“情况怎样了!请马上报告!请马上报告!”营长很急的催足我。
“我们已经占领了无名高地!我们已经占领了无名高地!还缴获了一批武器!还有一个俘虏!”我带有很兴奋的口吻回答营长。



“你现在要马上组织部队进行防御,构筑工事,防止越军天亮后的反扑,马上清点武器弹药!明白吗?”营长指示我。
“353明白!353明白!”我放下话筒。
“指导员呢?”我反身问通讯员。
“在那边!”通讯员林建华指着高地的南侧说。
我看见指导员已经在和2排长白让高土、4排长梁应显、机枪排长阿尔子日在开始布置防御阵地了。
“指导员!营长指示我们要马上组织防御!清点弹药!”我把营长的指示向指导员复说了一遍。
“知道了!”指导员说。
“指导员,你看那里就是10号公路。”我指着无名高地东南侧较为平缓而突出的山脊200多米远的地方对指导员说。
“我们要阻击的就是它!”指导员说道。
“对”我们都很清楚这点。
“现在对我们构成威胁的有两个地方”我对指导员朱山荣说。
“说说看” 指导员想听听我的意见说。
“一个是这东南侧的山脊,越军可在公路上顺着这个山脊向我们发起攻击。二是西南这个山坳,越军还可以通过它绕过山坳直接到达右面(西侧)这个山头,然后居高临下的向我们发起攻击。”我边说边指。
“那我们就重点防御这两个方向”指导员赞成了我的分析。
“指导员3排呢?3排到哪去了?!”我这才想起我们还欠少一个排的兵力,于是焦急的问指导员。
“现在联系不上了!连长在出击463的时候,把他安排到右侧去协助助攻去了!现在情况不明!”指导员也很无奈的说。
“1排长,你命令1排剩余人员加上重机枪一挺就守住这道山脊!”指导员指着东南侧向我命令道。
“2排长,你排加上一挺重机枪就重点守住这个山坳!”指导员又对2排长白让高土命令道。
“子日,你要负责你的两挺重机枪不能哑火!”我对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说。
“下去后立即把各班排的弹药情况清点一下,一会向我报告!”我又向大家补充了一句。
“1排长,你看60炮阵地放哪里?”指导员问了我一句。
“就放在西北侧的斜坡上!”我指着20米开外的西北侧说。
“有问题吗?”指导员问4排长。
“没问题!”4排长道。
“好!大家马上行动!现在开始抢修工事!清点弹药!”指导员最后说。
这个时候全连除3排外,所有人员都基本已经到了高地上,除了抢救伤员的人员外,大多投入到了抢修工事的行动中。



“1班长、2班副、3班副你们跟我来!”我把1班长周世明,2班副孟可昌,3班副泽乃带到了无名高地的东南侧。
“你们的任务是要坚决卡住这道山脊!决不能让越军从这里上来!明白吗?!”我指着那道通往公路的山脊梁,用十分严厉语气命令道。
“明白了!”他们答道。
“马上把人员带上来,赶快抢修工事!另外检查一下弹药情况,等会向我报告!”我又补充命令道。
“好!明白!”他们各自去执行任务去了。
整个夜里除了听见有几名伤员的呻吟声外,就是铁锹铁铲发出的撞击声与被夜风吹得呼呼做响的树林声和杂草声。
当我看大家都在抢修工事了,我围着高地检查了一圈,发现有的战士嘴里叼着香烟,人员走动也太频繁。
“大家不要发出火光!减少走动!”为了部队的隐蔽性,我又下达了一道的命令。
我当时还不清楚1、2排的战斗减员究竟有多少,总之在我眼里,人员的伤亡一定不少,因为我走了一圈,看见能拿起步兵武器的战士还不到40人。也许有的战士失散了吧?
我想着来到了2排6班的阵地,看到6班长谭光忠的左手腕缠着绷带,用右手握着小铁铲单臂在修着工事。
“伤重吗?不行你下去休息一会吧?”我关心的问。
“1排长,我是轻伤,不是说轻伤不下火线吗?我是共产党员,又是班长,我咋能下去休息呢?”他这样的回答,让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在心里说“你是好样的!”于是只能默默地走开。
“排长!我们做啥?”当我返回到无名高地的西侧时,我一看站在我面前的是2班机枪副射手张国华,在他身旁的同是来自贵州安顺市的新战士,4排配属在2班的40火箭筒副射手伍强。
张国华那身装备还是象从402高地出击时一样,机枪的弹链呈十字型的交叉挎在双肩上,所不同的是因正射手王铁刚的负伤,5.6式班用轻机枪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上。
再看那个伍强,本来就是个满脸长着骆腮胡子的人,因几天没有刮过的胡子显得更长更浓,有里握着一具已经上好火箭弹的40火箭筒,箭头朝上的立在身旁。
2个人前者身高1.73米,后者身高1.64米,都是胖墩墩的。显得精神百倍,在新战士中算是十分勇敢不畏牺牲的一对。
我见是一挺机枪,一具火箭筒。不正是对付越军汽车的最好武器吗?
“跟我来!”我带2人来到无名高地的东南侧。
“你们2人到前方50米处去担任潜伏哨,发现情况马上向我报告。”我指着那道通往公路的山脊梁对2人命令说。
“是!”2人立即摸索着下去了。
“报告1排长!我们排的子弹还有一半多,手榴弹还有2/3!”2排长报告说。
“我们班剩了一半!”3班副泽乃报告说。
“2班剩了不到一半!”2班副孟可昌也报告说。
“1班还有一大半”1班长周世明报告说。
“重机枪呢?”我没见重机枪排长来报。
“通讯员!快去让枪排长报告还剩多少子弹!”我命令通讯员陈光明。
“他们说还多!”陈光明去了2分钟回来报告说。
我点燃了一支烟,算是缓口气吧。我来到了无名高地的正北面,坐在地上。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口一口的吸着烟,想着该怎样把高地上的情况向营里汇报。
在无名高地的正北面,并排躺着几个伤员,司务长带领炊事班的战士正在把各个地点的伤员朝这个地点集中,卫生员张金亮也在那里跑前跑后的忙碌着。
当我看见2班机枪手王铁刚就在我的左前方痛得翻滚的时候,我立即朝他走去。
王铁刚,21岁,1978年1月入伍,陕西省咸阳市人。由原4连扩编到6连,任2班轻机枪正射手。



“王铁刚,我是排长,你要是痛得受不了,也吭一声吧,那样也许会好点的。”我心里难过去的安慰他说。其他的伤员早就在一边不断的呻吟着。
“排长,我不能哭,不是说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不叫吗?我不能给解放军丢脸的!”王铁刚嘶列着嘴这样回答了我。他的脸已经痛得有些扭曲了。
“好兄弟,你休息吧,我会想办法把你送下去的。”我被这样的钢铁战士的言行所震动!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止不住的直打转。
“司务长,一共有多少伤员?”我问司务长。
“目前有7人,还在找。”
“有牺牲的吗?”我又问。
“还没有发现。”司务长说。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我叫通了营长的电台。
“353有话请讲”营长的声音。
“报告营长,我连现正在抢修工事。随时准备粉碎越军的反扑!”我报告道。
“志熙,有什么困难吗?!”营长问我。
“我们需要弹药支援!还有那么多伤员需要运送!3排也跟连队失去联系了!”我继续报告。
“你们还有多少战斗人员?”营长又问我。
“步兵不到50人!”我答道。
“我会想办法给你们送弹药的,你们要想办法组织人员把伤员送到402高地来,还有那个俘虏!明白吗?”营长指示我说。
“明白”我答复营长。
“排长,我这里还有30发子弹。”我扭头一看,是2班广东清远籍新战士张国恩,他拖着受伤的右腿,爬到我的跟前。右手拿着3个压满子弹的5.6式半自动步枪弹夹对我说。
“排长,我不能继续战斗了,快把子弹给其他战友!”他是听到我在向营长汇报说需要弹药支援,就把自己身上的子弹拿出来了。
“给2班副送去。”我接过子弹转身交给了通讯员 。
“小张,谢谢你,你好好休息吧。”我对张国恩说。
“排长,给我一支烟。”2班长唐建林躺在离我5米远的地方说。


“怎样,还能坚持吗?”我马上把仅剩的几支烟点燃了2支,来到唐建林的面前递过一支给他。



“冷,我好冷哦。”他对我说。
冷!其实我知道平时到了晚上我们都冷,又一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凡是受了伤失了血的人都会感觉渴与冷。
我眼看着自己的战友和兄弟喊冷,我的心在流泪!也在流血!我此时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都只有一身单薄的外衣,连背心都没有一件的啊!我真的好想哭!
“你再坚持一下,好兄弟!我们马上想办法送你们下去。”我只能这样安慰他。



“哇哇,呜呜”这时那个被2班长抓到的俘虏,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的身后,用一支手在拉我,嘴里伊里哇啦的不知叫些什么。
大概他知道我是个当官的吧,他伸出左手摊在我的面前。
“1排长,他在向你要吃的。”负责看守他的通讯员林建华对我说。



“吃个俅,老子还没有吃的呢!”我一拳打在他的手上。顿时这个俘虏“哇!哇!哇…!”叫个不停,我们谁也听不懂他叫的啥。



“他是不是在叫他们的人来救他哦” 通讯员林建华说。
“把嘴巴给他堵起!”我通讯员说。
这时林建华就和司号员一起,用了一块满是油污的擦枪布硬是把俘虏的嘴巴给堵上了。
他们还用了一根栓小铁铲的麻绳把俘虏的一只手在后,另一只手在上绑住了两个大拇指来了个“苏琴背剑”,弄得俘虏“”哼哼哼”闷声闷气的直叫唤。
这时副指导员带领的救护组还在忙碌着。
指导员朱山荣也在高地上来回的指挥着战士们抢修工事。
我正准备把跟营首长的通话情况转告给指导员朱山荣时,就在我刚走到无名高地东侧的时候……
“哒哒哒!砰砰砰!嘣嘣嘣!”一阵激烈的轻重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顿时响起,还混杂着几句“越鬼子上来了!狗日的,打!”的叫骂声。
“什么情况?!”我马上一个跃进匍匐到高地东南侧的战壕边沿上我大声叫起来。
“越军攻上来了!”是机枪排长阿尔子日的声音。
“看清楚了没有?!”我又问。
“就是!”阿尔子日说。
“难道越军这么快就组织反击了吗?”我见打击的方向就是东南方突出的山脊时,心里在想。



“1排长这里来!”在黑暗中一个人影在战壕里把我往战壕里拉。我一看是连部文书在战壕里拉我。
我想一个翻身进战壕,可是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把我档住了,我一摸,是一具人的尸体。
“哪个?”我问文书。
“是越军的” 连部文书告诉我。原来他把越军的尸体搬来做掩体了。
持续了2、3分钟,越军的反扑被打下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时间是22日的21点37分。
“1排长!营长叫你!”步谈机通讯员在叫我。
“我是353,营长请指示!”我接过话筒 。
“刚才发生什么情况了?”很明显营长他们在402高地上已经听到了刚才代乃无名高地上的激烈枪声了。
这时指导员已经安排完大家继续抢修工事也过来了。
“是越军向我们进行反扑!已经被我们打退了!”我向营长报告。
“好!你现在要马上把伤员送下来!把俘虏送下来,这个俘虏对我们很重要!”营长指示说。
“谢志熙!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抓到的俘虏送到营指挥所来!”是教导员的声音。
“明白!”
“请指导员讲话!”教导员说。
我把话筒给了指导员。
“1排长!王铁刚牺牲了!”突然,卫生员张金亮跑到我面前哭着说。
“什么?!咋会牺牲了呢?!”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我强压着内心的悲痛用责备的口吻说。
“流血过多了啊!”张金亮哭着说。
“你咋没给他把血止住呢?!”我大声责备他说。
“我没办法啊!啊…”卫生员委屈地哭得更厉害了。
“王铁刚啊!唔…王铁刚啊!唔…”2班长唐建林躺在旁边听到了我和卫生员的对话,放声的大哭起来。
“唐建林,不要哭,我们会给他报仇的!”我安慰了2班长一句。而我原本包在眼里的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多么勇敢的铮铮铁汉啊!他在流尽生命最后一滴鲜血的时候,为了‘不给解放军丢脸’竟然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他最后留下的这句话,我相信将会让我刻骨铭心的记忆终身!他是我们6连从对越作战开战以来第一个牺牲,也是第一次让我落泪的英勇战士之一……
经过彻底的清点,高地上一共负伤8人,加上先前在463负伤的毛勒甫就总的伤9人,牺牲1人。也就是战斗减员了10人。除去失散未归队的3排,我们应该还有80多人。
但眼前在无名高地上的战斗人员,无论我怎么看,还是指导员清点的结果都不足60人。其他还有的人员哪去了?谁也不知道,到这个时候谁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追查去深究。
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利用现有人员构筑工事,防止越军的再次反击。
经过我和指导员的简短商议,指导员在22点左右主要负责安排人员把伤员和俘虏安全护送下山。我则负责检查工事的构筑情况。
夜风依然在呼呼的吹,但此时除了负伤的战士外,没有一个人感到寒冷。构筑工事用于抵御越军的攻击,更为有效的保存自己,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我顺着高地缓慢的巡视着整个高地的每个角落,战士们有在挥汗如雨的修补工事,有的隐蔽在猫耳洞里打着盹,有的则三三两两的靠在战壕边几个人合抽着一支香烟,或合咬着一片压缩饼干,但都没有了水。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臂膀上满是被不知什么杂草或树枝划破的道道血痕,才刚刚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刺痛。
当我来到高地的东南侧,当我看见那延伸至公路的脊梁,我突然想到了被我派出去担任潜伏哨的2班机枪副射手张国华和火箭筒副射手伍强。他们还在吗?刚才的越军反扑就是从这里发起的啊!
“张国华——!张国华——!”我压低声音的呼唤。
“排长——!”张国华的声音令很兴奋。
“有问题吗——?”我问了一句。
“没有!”张回答我。
“继续观察,发现情况马上报告哦——!”
“明白——!”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跟张国华的对话,而且还是在夜间几十米以外的对话。
我也清楚当越军从这里发起冲击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是他们俩。
“1排长!伤员和俘虏已经由副指导员带队送下去了!”当我回到连指挥所的时候,指导员告诉我。
听指导员这么说,我的心一下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经历了越军的第1次反扑和抢修工事后,我们全体干部战士都感到了十分的疲惫,也感觉到了肚子的饥饿,但神经都还绷得紧紧的。
为了保障大家的体力我们要求各排各班除了值班的,都尽量打个盹养养神,以便保存一点体力。
我为了防止自己打瞌睡而误了大事,只能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尽管连我们谁也不知道要在这代乃无名高地上坚持多久,我还是把我仅剩的一包原本打算留到最后一刻的“红山茶”给拆开了。
低着头,双手遮着烟头的亮光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吸起来。
不是有种说法叫“饱吃冰糖,饿吃烟”吗?在饿了这么多长的时间里,烟是解决不了饥饿和饥渴的。
整整一天10多个小时,我们都是颗粮未进,滴水未粘了。

遭遇王牌
请求支援



“353!353!351呼叫!351呼叫!听见请回答!”晚上23点11分,我听见了躺在我身旁通讯员的步谈机里面营长的呼叫声。
“我是353!351请指示!”我慌忙的抓起话筒。



“志熙!你们的俘虏已经送下来了!”我静静的听着营长的指示。
“从俘虏的口供中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俘虏是越军316A师148团2营6连前卫排的列等兵,24岁,名字叫阮N。”营长告诉我说。
当我听到营长说到316A师时,我顿时不惊为之一颤,不知为什么我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不就是我们在战前研究的那个越军的王牌之师、精锐之师吗?也难怪我们缴获的武器全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难道真的就让我们给碰上了?
“记住!你们现在的当面之敌就是越军的316A师。在没有撤退的命令前,你们要坚决的守住无名高地,卡住10号公路,决不能让一个敌人越过10号公路以北!”营长严厉地命令道。
“明白了!请营长放心,只要6连的人还在,阵地就会在!”我用坚定的口气回答了营长。
“要指导员讲话!”营长让我把话筒给指导员。
我马上叫通讯员到前面去把指导员叫来了。
当我从指导员在跟营首长通话时那严肃的表情上,我也猜想指导员事前一定跟我一样,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的对手竟然就是越军的王牌部队316A师!



而且316A师的先头部队还抢先于我们占领了代乃最东侧的无名高地,已经做好了保障其主力部队通过10号公路的一切准备!
好悬啊!我此时在想,要不是我下午擅自主张在天黑之前攻下这个无名高地,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1排长,没想到我们抓住的那个俘虏居然是越南王牌部队316A师的!”指导员放下步谈机话筒对我说 。
“是啊,营长已经给我说了。”我回答。
“马上把干部叫来开个会。”指导员说。
“好的”,我马上命令通讯员叫来了2排长白让高土、4排长梁应显、司务长尹庆闪、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3排长顾庭俊失散未归,副指导员安仲俭护送伤员未回)。
“同志们,我们现在的当前之敌就是我们战前研究的越军王牌的316A师,并且我们1排抓到的那个俘虏就是316A师448团2营6连的一个列等兵。看来越军是不会甘心丢掉无名高地的”指导员的表情与语气都显得是十分的严肃。
“现在是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现在我们要团结奋战坚决扼守无名高地!我们共产党员要不怕牺牲冲锋在前!”指导员的动员还真的让大家增添了信心和勇气。
“现在2排长和重机枪排长在第一道阵地,4排长带领60迫击炮在指挥所右侧及无名高地西北侧占领发射阵地,1排长负责全连的组织指挥,并保持和营部的联系!1排长你看呢?”指导员安排完毕后还征求了一下我的意见。
“我看可以,就这么定吧!”我说道。
面对越军的精锐之师,谁也不敢大意,看来在天亮后一定会有更加激烈的战斗在等着我们。
“3排!3排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何还不归队?为何步话机就联系不上?”我又一次问指导员。
“不知道啊。”指导员也很无奈。
我当时的猜想一定是3排长顾庭俊按照连长的命令出击到代乃右侧,即西面的高地去了,而西面由几个成梯形的高地组成,谁知道他跑到哪个高地去了呢?也许他现在的位置已超出了对话机的通话距离,但我们这边的枪炮声这么激烈的时候他应该听得见的!
也许这就是平日里所谓太听话的结果吧。上级叫去哪就去哪,决不肯挪动一步,真的是缺乏灵活机动的应变能力啊!这个笨蛋!我心里不止一次的骂道。
23日的凌晨1点24分了。
“报告1排长!越军的坦克来了!”2排长白让高土和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急匆匆地同时来到连部指挥所报告说。
“坦克?真是坦克?有好多?”我问。
“多得很!你去看嘛!”他们说。
事不迟疑,我翻身就跟他们跑到前沿阵地去察看,指导员也跟着跑来了。
经过观察,10号公路的近点在月光下还能分辨,但远处是没法看清的,山风吹得人浑身发凉,远处的山林也被风刮得呼呼作响。我们都看见了远处有成串的无数灯光,在夜幕中游离在蜿蜒的山区公路中闪烁着,时隐时现的正由西南向东北,也就是代乃无名高地这个方向缓缓而来。
侧耳还能隐约的听见伴随而来的“隆隆隆”的马达声。真的是坦克?还是汽车?
“肯定是坦克。”阿尔子日十分肯定的说。
我们一时都表现得有些惊慌。真的是坦克,仅凭我们现有的反坦克火器,能抵挡得住吗?何况我们1、2排总共6具40火箭筒已经损失了2具,射手负伤了3人。
“1排长!马上向营长报告!”指导员的话提醒了我。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我动作很快的跑到连指挥所,抱起了步谈机 。
“我是351!353请讲!”是营长的声音。
“报告营长!公路上发现越军坦克!正向无名高地开来!”我焦急的报告说。
“确切吗?!有多少!”营长急切的问。
“是的,没错!看不清楚,有很多!”我语气肯定的说。
“你们还有反坦克的能力吗?!3排归队了没有?!”营长又急切的问我。
“我们现在只剩4具火箭筒了,3排一直失去联系了!请求人员支援!请求弹药支援!”我有些着急了。
“好!志熙你不要急!我马上派人支援你!”营长安慰我说。
这时指导员也回到连指挥所了。
“营长决定支援我们了。”我把话筒递给了指导员。
“2排长你要密切注意公路上的情况,随时报告!”指导员跟营长、教导员通完话后,把2排长叫来了,指导员对2排长下命令说。




通过继续观察,10号公路上时隐时现的游离灯光好象从很远的地方在到达一定的位置就停下来了,“隆隆”的马达声音也随之听不见了。
总之给人一种预感就是更大的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说什么心里不怕是不现实的,虽然经过前面的战斗,我和我的战友们对战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恐惧感,但对当前我们能否抵挡得住越军精锐的316A师的攻击,心里还是没有底的。
毕竟我们一个连除了已伤亡10人外,3排失去联系,1、20人暂时不知去向。剩下的已经不是一个建制连了。
也许是下半夜的夜风呼呼,加上米、水未进等因素,此时呆在指挥所里的我,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心脏总是咚咚的跳。但我又深深的明白我的这种心理变化万万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全连的上上下下都看着我那!我又深知此时自己肩上的责任是何等的重大!
我只有不停的以抽烟来缓解我的情绪。倒是真正有情况或是战斗才能驱散心里的那份紧张感,或许这就是置身于战争中人的一种本能感受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自己镇定的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
凌晨2点10分左右。
“哒哒哒!”一阵机枪的短点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惊醒。这声音是从无名高地正北面,也就是连指挥所的下面发出来的。我马上清楚的明白了,就是我们在攻打无名高地时,离我很近的那个在半山腰的机枪火力点打出来的。
我们现在在它的头顶上,那它的目标又是那里呢?本来我的想法是等天亮后再去收拾它的。没想到它居然还敢在半夜三更开火!
“怎么回事?”指导员问。
60炮班和连部的通讯员们都看着我。
“没什么,大家不要紧张,这是在我们脚下的一个越军火力点,它构不成对我们的威胁。”我指着北面的山下对指导员说。
“天亮后我晓得收拾它。”我又对指导员说。
说来也怪,它打了一个点射后,就没有动静了。我们都在纳闷它为什么要开枪呢?它没目标的射击不是暴露了自己吗?这在我们以前可是没遇到过的。
一般来说越军的军事素质都还是比较好的,他在没发现目标的前提下,是决不会盲目射击的,而且大多采用的是短点射,让我们根本就每法摸清他的准确位置。
“353!353!351呼叫!听见请回答!”就在我们分析纳闷的时候,营部已在电台呼叫我们了。
“我是353,351请指示!”指导员从步谈机员手中接过耳机和话筒回答。我们都看着指导员的表情。
“明白!马上就去!”指导员的表情很轻松的回答。
“1排长,你马上安排人去接应5连2排的同志!他们来支援我们了,已摸到了463的脚下,但遭到了敌人火力点的阻击!他们地形不熟,在原地不敢贸然行动了!”指导员放下话筒对我说。
“你熟悉地形,安排人员绕开敌人的火力点,把他们接应上来!”指导员接着告诉我。我一下就明白了刚才越军火力点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了!”我回答。
此时的我就差点没有高呼“营长万岁”了。
营长派5连2排来支援我们了,这对当时整个阵地上所有的6连官兵都是个极大的鼓舞。
“李光明!”我直呼原连长杨忠玖的通讯员。
李光明,贵州安顺人,刚入伍3个月的新战士。
“到!”李答道。
“跟我来!”我把李光明带到无名高地的西南侧。
“你顺着这个鞍部下去,到463的西侧面去接5连2排的同志沿原路上来。”指着西南侧与旁边高地的鞍部向李交代了一番。
“好的。”
我看见李光明按我指的路线下去了后,返身我来到了前沿战壕,找到2排长把营里派5连2排上来支援的事告诉了他。
这时公路上的远处游离灯光好象也没见踪影了,“隆隆” 的马达声也消失了。
“2排长,等会我将把5、6连的火箭筒手集中到无名高地的东南侧突出脊梁去对付越军的坦克。希望2排长集中负责指挥一下“有问题吗?”我问。
“没问题!”2排长干脆的说。
战壕里的战士们除了值班警戒的,多数都靠在土壁上打瞌睡。我不忍心把大家惊醒,就悄悄地回到了指挥所。
“报告1排长,没有见到5连2排的人上来!”李光明回来报告我说。
“什么?!没见人?!”我惊异的说。
“是嘛!”李回答得很干脆。
“你到了位置了吗?”我逼问了一句。
“我…到了的。”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肯定没有到位置上去!要不然哪会那么快就回来了?!”我厉声的说。
我知道我说的位置走一个来回起码也要15分钟的,何况是黑灯瞎火的过草丛穿树林呢。他才去了不到10分钟。
“你哄老子唆!重新去!马上去!”我生气了,也毛了。
“我,我…我”他语无论次的,显然是害怕了。
“你去不去!老子嘣了你!”我抓起冲锋枪对准了他。
“指导员——!”他叫指导员救命了。
“叫指导员也没用!”我枪口紧逼的说。
“1排长!把枪放下!你干啥!”指导员一把将枪口拨到了一边。“换个人不行吗?!”指导员大声说。
在这个时刻竟然有人胆敢违抗军令,要不是我当时考虑高地上需要人手,真的就把他给枪毙了!
“林建华!”我立即叫了在一旁被吓呆了的另一名通讯员。
“到!”林建华机械的答应道。
“去把6班副陈昌和给我叫来!”我厉声的命令道。
“是!”林建华风一般的去了。
6班副陈昌和是与我同年入伍的老战士了,也是跟我一起从原5连调入6连的一名共产党员,此时我深知只有老战士可以胜任此任务了。
“1排长,有什么任务?!”不到1分钟6班副班长陈昌和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边来!”我带着6班副重新来到无名高地的西南侧。
“你要注意隐蔽,动作要快!回来后立即向我报告!”我把需要交代的路线、任务给他重复了一遍后对他说。
“1排长,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看着6班副陈昌和敏捷的动作下山去了,我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又点燃了一支烟,心里考虑着如何使用5连2排的兵力。我摊开了地图,借着打火机和烟头的微弱亮光,把整个代乃地区以及10号公路,包括越军可能发起冲击的展开地点都熟悉了一下。



“报告1排长!5连2排带到!” 2点36分,6班副陈昌和回来向我报告。
在他的身后是5连2排长林德邦和5连4排长贺春山。
林德邦,75年入伍的广东徐闻人。
贺春山,76年入伍的河南长葛人。
他们都是我在5连时期的3排7班长和2排6班长(我是8班长)。我们彼此都是很熟悉的老战友。
“6班副辛苦了!”我拍着陈昌和的肩膀说。
“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咋在你们的山腰上还有越军的火力点呢?幸好没有伤着我们,我们怕摸到越军阵地上去了,就不敢再动了。只好向连里报告” 林德邦和贺春山还心有余悸的说。
“那是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火力点,就在我们的下边”我指着北面的山腰告诉他们。
“听营长说,316A师来了坦克,所以特意多配了几具火箭筒上来,还把4排长贺春山也调上来了。”林德邦说。
“现在越军已经没有动静了。”指导员说。
“那我们的任务呢?”5连2排长林德邦说。
“林建华!去把2排长叫来!”我命令通讯员。
“这样吧,火箭筒我来安排。贺排长带上火箭筒跟我来!”指导员朱山荣说道。
还没等通讯员回话,就这样指导员带上5连支援来的4具火箭筒手共8人到前面布置去了。
“前面战壕容不下那么多人,你们就暂时担任连队的预备队”我对5连2排长林德邦说。
“你们就在那边先休息,要尽量减少人员的走动。”我把5连2排带到了无名高地东北侧和那个我们还没用过的越军掩蔽部位说。
“如果战壕猫耳洞不够,你们再修一点。”除了火箭筒,5连2排的步兵人员有20多人。
“好的” 林德邦安排他的人员去了。



我趁大家在安顿的时候,到处找5连2排的6班长黄瑞东。黄与我、唐建林、7班长谭贤荣一样,都是从城市下乡当知青后入伍的。加上5连1排长李明,就成了我们营里有名的5个“稀拉兵” 同时我们几个既是战友加朋友,还是一伙“哥们”。
黄瑞东还是2班长唐建林的老乡(四川绵阳人),我要把唐建林英勇负伤的消息告诉他。
其实,当我看见黄瑞东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等我。因他从上到高地的那一刻起就见我一直在忙。
“你们辛苦了!”我们在相拥时,他使劲的拍打着我的后背,我忍不住的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他先说了一句话。
“唐建林负伤了,已经抬下去了。”在北侧的战壕边坐下后我的声音有点哽。
“我已经晓得了,我从你跟营长在电台里通话的时候就晓得你们的情况了。”他说。
“先吃点东西”当他把烟给我点燃的时候,又拿了一片饼干对我说。
可以说在那一刻他给我的远远不是一片压缩饼干,而分明就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一片战友深情。我已经近10个小时未吃一点东西了,我真的是眼里饱含着泪水吃下了那片饼干,只是天黑旁人没有看见而已。
“喝口水” 黄瑞东又把他的水壶递给了我,我沽沽沽的灌了几大口。
我顿时就感觉到了精神百倍,什么饥饿、疲劳、困乏一下都没有了,那种感觉就象劳累下来洗了个热水澡,从头到脚都轻松了许多。
“谭贤荣呢?”他问的是3排7班长。
“他们3排失散了,现在也没消息。”我告诉他。



“1排长有情况!”正当我跟黄瑞东说话的时候,5连2排4班副李金贵慌慌张张地跑来对我说。
“什么情况?!”我们一下紧张起来。
“掩蔽部里有越军!”李金贵说。
“那是死的!”我松了口气的告诉他。
我知道里面有2个被唐建林他们用手榴弹炸死的越军尸体。
“有一个我去拿他的枪还在动!”李金贵又说。
“那你还不把他弄死?”我有点生气地又说。
过了2、3分钟后,我来到了掩蔽部的入口,里面黑不隆咚的,隐约看见好几个战士在里面休息。
“里面的越军弄死没有?!”我大声问了一句。“副班长已经用枪托打死了!”不知谁回答了一声说。
凌晨2时50分许。
“砰砰砰!哒哒哒…!”越军又开始向无名高地进行了第2次偷袭。
当偷袭悄然来临的时候,我知道又是我安排的2名潜伏哨兵起到了报警的作用。
当枪声激烈响起的时候,刚刚才上来的5连2排的战士们还显得异常的惊恐,
“大家不要乱动!”我很清楚这是越军小股人员的试探性偷袭。
“打!”分明是2排长白让高土在前沿指挥。
很快偷袭的越军在我前沿阵地轻重机枪的火力打击下,经2、3分钟激战而溃败下去。
“353,353,351呼叫!听见请回答!”营长听到枪声后,又着急的想知道情况。
“我是353!我是353!刚才越军又向我发起偷袭了,已经被我们打下去了!”我向营长报告说。
“支援你们的5连2排的同志上来了没有?”营长问。
“上来了!”我回答营长。
“你们要注意保存实力,注意观察,随时准备粉碎越军的反扑!有什么情况立即报告!”
“353明白!”我答。
“指导员!我们有没有伤亡?”我问刚刚从前沿阵地上下来的指导员。
“没有!”指导员说。
“好象是越军来探我们虚实的,在天亮后316A师一定要进行反扑的!”指导员又对我说。
“可能是,他们的坦克现在没有动静了,肯定是要等天亮后再进攻的”我说。
“我们是不是让部队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我说。
“好的,除了警戒的,都抓紧时间休息” 指导员同意了我的意见。“林建华!”我喊通讯员。
“到!”
“去通知所有的排长,留好人员警戒观察,其他的人员抓紧时间休息!”我命令说。
“是!”通讯员去了。

当大家休息的时候,我又点了一支烟,这时我身上的香烟已经没剩几支了。

我能睡吗?我虽然也很疲倦也很困,但一想到天亮后的战斗肯定将会是十分残酷的,我们能守住阵地吗?我第一次想到了牺牲,为国家牺牲是光荣的,其实在跨过红河的那一天起,自己不是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了吗?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就要来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誓死也不能当俘虏!
下半夜的高地上除了依然被山风吹得呼呼作响的树林和荒草声外,此时的整个代乃山脉都是那样的宁静。而且我也感到了一丝丝的凉意向心头袭来。

六  并肩作战  分片防御


    “你们是116团的吗?”凌晨4点20许,我突然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下惊愕起来,有人这样问我们的战士。

    “是啊”有人回答。

    “你们连长指导员在吗?”有人问。

    “在啊,就在那边”“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是指导员朱山荣的声音。

    “我们是117团2连的,是来接替你们阵地的。”来人这样对指导员说道。

    怎么突然在我们116团的攻防区域内冒出个117团的2连来?我顿时感到不可思议,接替我们的?我根本无法相信,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来到他们的面前。

    来人是117团2连指导员邱华和连长林贤睦。

   “1排长,问问营里是咋回事?”指导员对我说。

   “好的。”我马上朝步谈机通讯员那里走去。

   “351,351,353呼叫!”我从通讯员手里拿过步谈机。

   “我是351,353有话请讲。”是营部通讯员。

   “要1号讲话”我一听是营部通讯员的声音,就要营长讲话。

   “353有话请讲。”营长的声音。


   “报告营长,现在117团2连说是来接替我们的阵地了!”我报告道。

   “什么?117团2连?”营长惊异的说。

   “是的,他们已经到了无名高地了!怎么办?”我请示到。

   “志熙,你记住!你们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决不能撤出无名高地半步!”营长的指示很明显的带有强制性的命令口吻。

    我也知道,营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新情况搞得不知所措,他也要立即把这个新情况逐级向团指挥部汇报的。

   “353明白!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决不撤出无名高地半步!”我对营长承诺。

   “营长!看见副指导员安仲俭了吗?请他马上归队!高地上需要他!”到这个时候了副指导员安仲俭带领炊事班的战士送伤员下山后就一直还没有归队,想到天亮后的激战,我赶紧又问了营长一句。


   “放心,我会让他马上归队的!”营长向我保证的说。

   “指导员,请示过营长了,营里并不知道什么117团要接替我们,现在营长命令我们在没有明确接到撤出无名高地的任何命令前,我们决不能离开无名高地半步!”我对指导员说。


   “知道了。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们营里并不知道你们要来接替我们。我们也没有接到要撤出无名高地的任何命令。”指导员朱山荣转身对117团2连的连长、指导员说。

    此时117团2连的连长、指导员也傻了。


   “咋的?我们上级明明要我们在代乃一线占领阵地组织防御的啊?”他们对我们这样说。

   “老兄,要是等你们这个时候才来占领阵地,地里的油菜花都黄了!代乃一线宽得很哦,你们是不是把地点搞错了”我对他们说了一番风凉话。此时我也在想,他们是不是把方位搞错了?或许是上级又把情况搞混淆了呢?


   “1排长,不要这样说,既然上来了,我们就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你们先休息一下,等我们的上级请示下来再说吧。”指导员朱山荣说。其实他们也开始在向他们的上级请示了。

    说实话,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的内心还是巴不得撤下来的。因为我知道一旦天亮了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

    但我又有些于心不甘,毕竟我们在攻占无名高地时是付出了代价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把高地让给117团,我们对得起为此而流血牺牲的战友吗?他们这不是明摆着在跟我们116团抢功吗?

   “1排长,营长要你讲话!”通讯员把步谈机话筒递给我。

   “我是谢志熙,1号请指示!”我接过话筒。

   “志熙!我已经把情况向团指挥部汇报过了,团指也没有接到师指要我们撤出无名高地的任何命令,所以,现在我命令你们,一定坚守住无名高地!在没有接到撤出无名高地的命令前,决不后退一步!”营长李庆福的声音很洪亮的命令我。

   “明白!”我答到。

   “叫指导员说话。”营长李庆福说。

   “营长有话跟你说!”我把正在跟117团2连指导员邱华说话的朱山荣拉了一步之遥,把话筒给了他。

   “我们营里明确命令我们不能撤出高地了。”我对117团2连指导员邱华说。

   “我们团里也要求我们在无名高地组织防御的啊。”这时2连连长林贤睦也已经请示完他们117团的上级后走过来说。

    我们当时都对师团两级的的统筹指挥不解。为什么一个高地会同时使用不同的2个步兵团的连队来进行防御?

    显然这中间存在着敌情判断和指挥出现差错的地方。既然如此,当前敌情紧迫,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深究谁对谁错。那就让我们共同来承担无名高地的防御任务吧。

    反正我们都是兄弟部队,又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目标,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胜利的保障。并肩战斗,共同御敌!这就是我们2个连队经过短暂协商后达成的共识。

    由于我们对代乃一带高地的地形要熟悉得多,经过简单的地形勘察和敌情介绍后,我们2个连队大至上进行了分工分区域组织防御的部署。

    加上我们从前一天的进攻和夜里的2次反击,我们有诸多的战斗减员,加上饥饿和疲劳,又欠3排未归。117团2连便主动承担了无名高地东南侧突出部山脊方向的防御任务。而我们主要防御西南及正南面的山坳,阻止越军从正面和西面高地向无名高地进行侧击。

    任务明确后,我们2个连队开始了积极的防御调整。我们把5连2排调整为连的预备队,在无名高地的正北侧战壕与掩蔽部待命。1、2排加上2挺重机枪部署在无名高地的正南和西南侧一线。60炮发射阵地不变,仍在西北侧一带占领阵地。

    由于我们事前构筑了防御战壕,调整起来就顺利得多,到位也就快得多。

    相比117团2连他们就没那么顺利了。他们初来咋到又是夜晚,本来无名高地就比一个篮球场大不了多少,他们来到东南侧及东侧一线,要将部队全面展开是很困难的。

    所以他们不得不前出东南侧,在我们原先构筑好的防御战壕前端,再进行第二道战壕的构筑,这样就需要时间。

    夜晚,依然静得出奇,亚热带的山风仍然呼,呼,呼的不停飞舞。但离我们连指挥所20余米远的东南侧,战士们构筑工事挖战壕的铁铲碰撞声我们都能听得十分清晰。

    这真的有黎明静悄悄的感觉。此时我也十分的清楚那必将是疾风暴雨前的征兆。

   “副教导员!”大约凌晨5点30分左右,我突然听见指导员朱山荣在喊。

   “你们辛苦了!”真的是副教导员申家寿的声音。

   “谢志熙呢?!”申家寿在问。

    副教导员申家寿,云南巧家人。1968年入伍,身高1.68米,身体稍显单薄,能言善辩,善于用笔,脑筋特好用,善于用人。

    我一下异常兴奋起来!副教导员申家寿是原5连指导员,他不仅是我的老领导还与我有着比较特殊的私人情怀,说得明白一点,他曾是我的伯乐,也有恩于我,没有他也可以说就没有我的今天。

    申家寿的到来对我鼓舞巨大。

   “好样的!你辛苦了!”副教导员申家寿对我说。当我紧紧与他拥抱在无名高地上的一刹那,我就象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的哭了。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哭得很伤心的说。

   “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打得很好,你们已经为2营争得了荣誉,营长教导员要我代全营感谢你们!”副教导员申家寿的话,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

   “请营首长放心,我们会给2营乃至全团全军争光的!”我这样说。

   “是营长让我上来慰问你们的,顺便把副指导员和你们炊事班带回来了。”申家寿又说。

    接下来申家寿给我带了一壶水和0.5公斤压缩饼干。我喝了一口水留了一片饼干后给了我身边的几个通讯员、卫生员、司号员。

   “可以抽烟吗?”当他给我点烟的时候他问了我一句。

   “可以,但不能暴露火光。”我答。

   “黄瑞东呢?”副教导员问我。

   “在那边”我把他带到了5连2排休息的高地北侧。

    副教导员申家寿平时对我们这些“稀拉兵” 就有种另眼的看待。所以我们都比较亲近他。

    当我们还没有走到位置的时候……

    瞬间,敌人的炮火像急风暴雨般倾泻而下…… 

七  越军逞凶  奋力抗击

   “哐铛!哐铛!嘭嘭!啪啪!”突然,一阵猛烈的炮弹爆炸声象电闪雷鸣般的在无名高地上密集的炸响!其密度之大,速度之迅猛是我们都前所未曾经历过的。

    时间是23日凌晨的5时50分许。

    刹那间整个无名高地上的大小树木顷刻间被弹片削得劈啪劈啪的断裂下来。无数的泥块被炸向天空又象暴雨般的砸下来。顷刻间,整个无名高地被浓烟、碎片、泥土粉尘所笼罩。

    我赶紧拉着副教导员申家寿,一个跃进迅速滚进了先前在北侧挖好的一个有1.3米深的单人掩体内。

    虽说是单人的,但站进2个人还是没问题的,此时我把副教导员申家寿的头死死的压在了掩体内,目的就是不能让他受伤。我嘴里还叼着刚才他给我的香烟呢,我赶紧将它一口吐掉。

   “快隐蔽!快隐蔽!”嘴里还在不停的喊我们的战士们赶快隐蔽。

    因为我分明看见好几个60炮班的战士在乱跑。多数的战士都朝着暂时还没有炸响的西面飞奔翻滚。

   “快卧倒!快卧倒!”任凭我怎么大声喊叫,也没有人听得到,就是听到了也不会理会了。因为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弹给炸懵了,也炸晕了。结果这些跑到西侧的战士被接下来的炮弹炸死炸伤了好多名。

   “351,351,越军开始进攻了!”我马上向营长报告。

   “353!353!请报明方位!请报明方位!”营长命令我说。

    我明白营长的意图是要准备用炮火支援我。

   “353明白!353明白!”我反复着答道。

    越军的炮袭持续了2、3分钟。刹时,整个高地上一片痛苦的叫唤声四起,我知道是我们有的战士被弹片击中了。

    哒哒哒…!砰,砰,砰!嘣!嘣!这时前沿的枪声四起,我马上意识到越316A师的进攻正式开始了。

   “副教导员你别动!”我刚跃出掩体一半准备去前沿组织防御的一瞬间,突然,一股人流向潮水般的向我的位置蜂涌而来。

   “站住!都回去!你们跑得过子弹吗!?”我把冲锋枪一举,对着人潮的头顶上空,哒..哒..哒..!就是半梭子。
后退的人潮被我堵回去了!

   “要保存自己!就要去消灭敌人!”我在怒吼的时刻把毛主席的《论持久战》的语言也用上了。

    我此时既顾不上副教导员申家寿,也管不了到处躺在地上痛苦哭叫的负伤战士。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立即到前沿阵地去观察,去组织指挥战斗!

    炮弹还在零星的落下来,在高地上掀起阵阵尘土和滚滚浓烟,枪声就象暴雨般的不停倾泻!越军的子弹嗖嗖嗖的在头顶飞过。榴弹枪发射出来的枪榴弹呼!呼!呼!的掠过头顶后撞在树干上发出嘣!嘣!的炸响!耳朵已经分不清战友们的指挥口令声和呼唤叫喊声了。

    也许是我们身处高地的原因,原本还环绕在无名高地上的亚热带晨雾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我以最快的速度跃进到前沿战壕内时,眼前的场景让我大吃一惊!

    虽然天还没有正式放亮,但还是可以利用拂晓前的黎明,在微微环绕山涧的的晨雾中,可以看见在无名高地的东南侧突出的延伸部分与公路衔接的山脊梁灌木丛中,越军那种用竹篾做内忖外用草绿色布罩面做成的大圆盘军帽成群成堆的在杂草丛中蠕动,丛林荆棘被拉拨得时倒时歪的,时不时的冒出几个脑袋朝山上打上几个点射。

    在正南面的山坳斜面上也是如此。初步判断敌人出动了约一个连的兵力。

    我急忙端起冲锋枪,加入到了正在向敌人猛射的战士们的中间,向着正南面在杂草丛中蠕动的大圆盘军帽哒哒哒的打了几个短点射,就凭我的枪法撩倒几个应该是没问题的。重机枪也在我的左侧5、6米的位置上吐着一串串的火舌。机枪排长阿尔子日使劲的投了2个手榴弹出去,然后也端起了冲锋枪。

    但越军真的非常狡猾,你的枪一响,他就趴下不动了,凭借着丛林的掩护,你就很难再发现目标了。你枪声一停,他又急忙前进几步。

    但我们的战士们却是一阵的瞎打,反正朝着大概的目标方向一阵的猛烈射击。一来可以给自己壮胆,二来越军也不敢轻易靠近。

    我看到2排长白让高土,嘴里喊着什么也在不停的射击,不停的换着弹匣。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仍在重机枪的旁边也在不停的用冲锋枪射击着。

   “353!353!351呼叫!听见回答!听见回答!”营长正在步谈机里大声叫我,但任凭通讯员在距我几米远的地方叫我,我也听不见!

    通讯员不得不爬到我的位置上来拉我。当我把耳机贴在我的左耳上,我什么也听不见,只感觉耳机里是一片嗡嗡声。

   “我听不见!营长!我听不见!敌人向我们发起冲锋了!敌人向我们发起冲锋了!”我虽然听不清营长说的什么,但我要把敌人发起了冲锋的情况报告给营长。

    我也不知道我是何时被几个通讯员强行拉到连指挥所的。

   “指导员要我们把你拉下来!”通讯员林建华大声说。

   “1排长!快!快给营长报坐标!”指导员着急的对我喊!

    对啊!营长不是要用炮火支援我们吗?!我刚才一急就给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地图!地图!”我连忙喊。我事先把地图放在了步谈机背袋的夹层里了,大家都在找。

   “步谈机里!步谈机里!”我又重复的叫。

    当通讯员把地图给我后,大家一阵手忙脚乱的摊开后,我把胸前的指北针取下放在地图上时,我才惊讶的发现我的指北针的玻璃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被弹片击破了,只是还没掉下来。

   “还能用不?1排长?!” 通讯员问我。

   “可以”我一边测方位一般说。

   “耳机给我!”我测好了方位对步谈机通讯员的说。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我接过耳机和话筒向营长喊话。

   “我是351!我是351!353请讲!353请讲!”营长马上回答了我。

   “353请求炮火支援!353请求炮火支援!敌人进攻坐标!90824!90824!”我报的是方格网坐标法。

   “好的,请注意观察效果!请注意观察效果!”营长命令说。

   “353明白!”因我知道我们营属火炮都是82迫击炮,准备时间都很短,最慢也就不到1分钟,因其最大射程在3000米左右。一般说来,无需进行目标指示的。

    接下来可以清楚的听到来自402高地的“咚!咚!咚!”的迫击炮发射声和炮弹划过天空先由“呼—呼—”声变为“叽儿—”的刺耳尖叫声,最后落地爆炸的“哐铛!哐铛!”声。

   “打得好!”我对着步谈机话筒高喊。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哐铛!哐铛!”声在无名高地的东南侧突出部位上炸响。在炮火的支援下,经过约10分钟的激战,越军终于溃败下去了。

   “你们伤亡情况如何?”我迅速来到60炮的发射阵地

   “牺牲了1人,伤了2人”炮班长谢培林说。

   “60炮的最近距离可以打到多少米?”

   “最大角度可以打到70米吧”因为迫击炮弹是抛物线,我只知道以450为界,角度越小或越大就打得越近。谢培林告诉我。

   “你记住!当敌人发起进攻时,你要先把目标放在东南侧的公路上,然后再把目标向东南侧的突出山脊梁和正南面的山沟里。明白吗?”我在给60炮下命令。

    4排长梁应显因是刚接触60炮的(扩编前部队没有),他在一旁看着我与炮班长谢培林交代任务。

   “赶快抢救伤员!”指导员朱山荣向副指导员大喊。

   “赶快抢修工事!”我不顾一切的跑到南侧的战壕边大声喊了一句。

    此时的无名高地上,除了可以闻到浓浓的硝烟味和远处山下的零星枪声外,就是一片的哭叫声。

    我们暂时还无法知道究竟伤亡了多少战友,但负伤的战士遍山阶是,他们的鲜血真正的在代乃这个小小的无名高地上随处可见。

    特别是117团2连因其工事并未完善,人员过于集中,他们的伤亡尤其惨重。

    虽然天色依然处于黎明时分,但当我看见2个连队的救护人员把伤员依次抬到高地的北侧和西北侧的时候,117团2连的伤亡人员数量显然比我们6连的要多的多。

   “妈呀—爹呀!痛啊!”的哭叫声让人听起来感觉真的是既为他们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心酸,又感受到了要全力为他们报仇雪恨的那份民族情仇!

    我们毕竟都是10多20岁的年轻人,有的还简直就是孩子啊!我们不可能要求他们都象电影里面的英雄人物那样捂住伤口交党费。那毕竟是作品!也许这才是真实的战争场面吧!

    我们2个连队各自的救护组都在不停地忙碌着。

    天慢慢的露出了白光,已经开始大天亮了。

    也许越军正在为更大的进攻做准备。

    我们为了抗击316A师的再次进攻也在做着必要的各种准备。

    首先是要把伤员及时的送下山去,经过我们简单的商议,决定由副教导员申家寿替我们把现有的伤员送下去。

    就在我们的伤员刚刚离开高地不足5分钟,越军更猛烈的进攻开始了…… 

八  不惧疯狂  血战代乃

   “赶快隐蔽!”“赶快隐蔽!快!快!”有2排长白让高土的声音,也有指导员朱山荣的声音。
    与拂晓前的第一次进攻相比,在间隔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316A师又开始了它的第二轮进攻,而且比上一次的炮火来得更凶、更猛烈、时间也更长。
    越军像是发了疯似的,大有不荡平无名高地誓不甘休的疯狂气焰,无数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叫声落在这个本身面积就不大的山头上。
    刹时间“哐铛!哐铛!啪!啪!”让人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在震动和颤抖,无数炸点闪过阵阵白光,漫天呼啸的弹片嗖嗖的四处飞虐,整个无名高地陷入了越军的炮火重围之中。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我们的战士们知道了该怎样利用战壕和猫耳洞来躲避四处飞贱的弹片。
    我们的指挥所没有战壕和掩体,就在北侧顶端的一个凹处上。我知道刚刚爆炸过的弹坑是最安全的。
       “跳进去!”我抱着步谈机跃过了2、3个弹坑,同时也带动着几个通讯员象我一样的跃进到刚刚炸出的弹坑里去。

    但还是有不少的人由于紧张与恐惧,就往没有爆炸的空处跑,结果人一到,紧接着炮弹也就跟着到了。
   “卧倒!”当我亲眼看见3班新战士邱顺红(后来牺牲)的大半个屁股被弹片削去而血流如注时,我心里除了充满对越军的仇恨外,还感到了一种没有尽到保护责任的那份自责。

    当我躲过了短暂的一轮炮火袭击后,我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353!353!351呼叫!351呼叫!听见请回答!听见请回答!”营长在呼叫我!
    “353!你们情况怎样?!你们情况怎样?!请回答!请回答——!”我来不及回答!营长很焦急的连续在呼叫我!
   “我是353!我是353!敌人炮火太猛了!太猛了!”我大口喘着粗气叫着。
   “马上查明越军炮兵阵地的坐标位置!马上查明越军炮兵阵地的坐标位置!”营长急切的命令我。
   “看不见!看不见啊!营长——!”我大叫。我左手捂着脑壳斜着向上看了一眼。
    其实当时哪有机会抬头啊,就是能抬头的话,眼前除了全是被炮弹掀起的泥土翻飞外,就是夹带着缕缕白烟和呛人的浓黑硝烟,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
   “志熙!你要沉住气!沉住气!我马上用炮火支援你们的!炮火支援你们的!把坐标给我!把坐标给我!动作要快!动作要快!”营长拉大喉咙对我喊。
   “明白!353明白!”我回应着营长的指示。

    敌人的炮袭足足进行了5、6分钟。把我们刚赶抢修出来的工事、战壕基本上炸得是七零八落。又有几名战士在这几轮炮袭中付出了血的代价。
   “狗日的,把师傅的套路全用上了”我心里骂到。
    此时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一点害怕或恐惧,有的只是感到了身上的一种责任。一种为中国军人、为祖国人民争光的责任!
   “准备战斗!”指导员朱山荣在离我不足10米的位置高声下达着命令。
   “1排长!准备呼叫炮火支援!”指导员向我喊道。
   “明白!”我清楚的回答了一声。

   “敌人上来了!”在第一道战壕里有人高声喊叫起来!
   “打啊!”我听出来了是东南侧的117团2连的战友在喊。
    刹时间,阵地上的各种火器一起开了火!越军榴弹枪的榴弹仍然呼呼的在山头上飞掠。进攻的枪声密集程度比前次更加猛烈!
   “1排长!越军起码有一个连!左边和正面都有!”2排长白让高土猫着腰跑到连指高声报告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的耳朵已被枪炮声震得嗡嗡直叫唤。“越军起码有一个连!左边和正面都有!”2排长大声到。
   “知道了!你马上回到位置上去!要坚决把敌人压下去!” 我对2排长大声吼道。
    2排长一阵风式的冲上去了。
    我快速的把指北针压在了地图上,旋转着方位。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听见请回答!”我要向营长请求炮火援助。
   “我是351!我是351!志熙请讲!志熙请讲!”营长一直在焦急中等我。

   “353请求炮火支援!353请求炮火支援!坐标9082490822!90824!90822!”我这次把炮火打击的目标放在了越军进攻的东南和正南方向的两个进攻路线上了。

   “351明白!请注意观察!请注意观察!”营长也似乎已经和我达成了一种默契了。
   “哐铛!哐铛!”我军的炮弹爆炸声也让越军尝到了被炸的滋味。从我呼叫到炮弹落地前后不到1分钟。
    这次越军316A师并未因我炮火的支援而后退,他们也学会了像我们一样,一旦炮火中断,立即又发起了冲锋。
   “351!351!炮火继续!炮火继续!目标不变!目标不变!”我继续呼叫。
    就这样,我们在与王牌的316A师进行了近20分钟的拉锯式的激战后,终于敌人在丢下了一片尸体后还是被我们击退了。

    指导员忙着指挥部队抢修工事去了。
    报告营长!敌人被我们击退了!”我立即把好消息向营首长报告。
   “好!打得好!我代表全营感谢你们!伤亡情况怎样?清点后马上报告!”营长有点兴奋的指示我。

   “明白!”我也有点兴奋的回答。
   “谢志熙!我是2号,我是2号!我代表全营指战员感谢你们!你们为2营争得了荣誉!我们要为你们请功!”是教导员顾光选的声音。
   “谢谢教导员!”我有些激动的回答。
   “请指导员讲话!”教导员说。
   “他去布置抢修工事去了”我说。
   “你们要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和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坚决守住无名高地!祖国人民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党和人民期待着我们胜利的消息!我们也期待着你们凯旋归来!”教导员继续对我说。
    教导员的一番话,真的是说得我热血沸腾起来,禁不住的热泪簌簌地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志熙,你们的情况军、师、团首长都知道了。这个无名高地对我们整个战局十分重要,你们要不昔一切代价守住阵地,坚决扼守住这条公路,决不能放过一个敌人!”耳机里又传来营长的声音。

   “志熙!军、师首长现在十分关注你们的战况,现在已经决定使用师团两级炮兵全力支援你们!你们要坚决把316A师打垮在阵地前!为我39师,也为116团打出军威、打出国威来!”营长继续把阻击战斗的重要意义和上级的重视程度向我做了传达和指示。
    顷刻间,首长们的一席话给了我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同时也感觉到了我们肩负的重大责任和义务。
   “请首长放心!我们决不辜负上级首长的希望,坚决做到人在阵地在!决不让敌人从我们面前前进一步!”我当即向营长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指导员来了!”当我看见指导员回到连指的时候,我马上把话筒给了指导员。
    我相信营长、教导员一定给指导员的话也同跟我的话没有什么区别的。趁指导员跟营首长通话的时候,我离开了连指挥所。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亚热带的太阳也开始露头了。
    “通讯员,你们2个都跟我来!”我突然想起了半山腰上的那个火力点了。
     2个通讯员不知我的意图就跟在我的身后,我小心翼翼的摸到山的半山坡。
   “这里有个敌人的火力点,你们小心点,把眼睛放大点,没看清人不准开枪哈”我边说边仔细的搜索。
    在灌木丛中我终于发现了一个突起的草包,不仔细看还不容易分辩出来,周围的草丛都一样的,只是在土包的前面有个可以钻进人的口子。
    我原想丢个手榴弹过去,但发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爬近一看,洞口周边的草好象被人踩踏得乱七八糟的。2个通讯员的枪口也对着洞口。
    我枪口朝着洞口慢慢往里看,一下觉得里面是空的。
   “狗日的什么时候跑了?”我灰心的说。
    2个通讯员听我说是空的,一下来了精神,抬起脚就朝草包包上一阵乱踢。
    里面还有3个空的苏式罐头盒,在旁边还可以看到有好些美式机枪的空弹壳。一定是在天亮前趁乱跑了。

回到高地上,我迅速来到一线战壕边上巡视了一圈,整个无名高地顶端原本还残留的杂草树木,基本上已被炮火枪弹清除得差不多了。

    昨晚上构筑的工事战壕也被摧残得七零八落,战士们大多正在紧急抢修。

    东南侧向公路延伸的脊背上原来茂密的丛林也被炮火硝烟所横扫得所剩无几,几棵稀疏的灌木还冒着青烟,隐约的还能看到横七竖八的越军尸体和越军丢弃的各类军需物质。眼望公路仍然被远处厚实的灌木所遮挡无法看清。

    117团2连的损失依然比我们大得多,牺牲了好几名战士,负伤的也很多。我们连在这一论的防御中的损失比前次也大得多。
副指导员和司务长正在组织人员抢救伤员。

    除了我亲眼看到1班新战士邱顺红牺牲外,5班新战士吴良才也牺牲在南侧战壕里。同时,负伤的战士有好几名。与天亮前相比,这时伤员也因为经历了残酷的战斗显得成熟了很多,大哭大叫的现象也基本上少了很多。

   “弹药还有吗?”我来到2排长跟前问。

   “剩下不多了” 2排长说。

   “1排长,我们的弹药也不多了”6班长谭光忠也说,他的左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已被鲜血浸透了。

   “6班长有问题吗?!”我问他。

   “没问题,轻伤!”6班长谭光忠面带笑容的回答我。

   “排长!我们班有好几个都牺牲和负伤了!”2班副孟可昌和3班副泽乃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含着泪水同时对我说。

   “好兄弟,要为他们报仇啊!”我作为他们的排长,也是他们的兄长,我忍住心里的伤痛对他们鼓励的说道。

   “1班长!你们班的邱顺红牺牲了!其他人情况如何?”我对1班长周世明说。

   “莫顺贵也负伤了!排长没有多少子弹了!”1班长心情沉重的告诉我。

    当我看到战前曾被我打过的新战士王季独自一人正在往5.6式轻机枪上挂弹匣的时候,我心里马上就明白他的正射手莫顺贵已经倒下了。

    在这个时刻,我还没有把支援我们的5连2排的大部分人员用上去(火箭筒用了),我要把这近20多人的兵力用在最困难的时候。

我回到连指挥所后,和指导员朱山荣简单的把当前的严峻形势和艰巨的任务分析了一下后,决定:

    一、必须在弹药上得到补充(由我负责)。

    二、必须与上级保持分秒的通讯畅通,以便随时能够得到上级炮火的支援(步谈机必须随时保证伴随我的左右)。

    三、立即把上级的指示精神传达给大家(指导员负责)。

    四、设法让3排立即归队(我负责)。

    五、做为预备队的5连2排的剩余步兵,不到万不得已决不用上去。

    我知道在整个无名高地上,无论是军事地形学,还是步谈机的使用上,我的作用是无人可以替代的。总之指挥上级炮兵的重任就落在了我一人的肩上,我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但我充满了信心。

   “351!351!353呼叫!听见请回答!”当指导员到前面去了后,我立即拿起了话筒。我要请求营里给予弹药支援。

   “353请讲!”还是营长的声音。

   “我们的伤亡比较大!已经牺牲了好几人了!伤员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现在急需的是弹药支援!需要弹药支援!还希望失去联系的3排尽快归队,3排尽快归队!”我显得仍然比较着急。

   “志熙,我明白了!我会组织人员把弹药送上来的!3排还在联系当中!还在联系当中!”营长安慰我说。

   “叽儿—咣铛!…”正当我还在跟营长通话的时候,越军的新一论进攻又开始了,时间大约是23日7时过20几分。

   “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我卧倒在连指挥所旁的斜坡上,把头压得很低的对着话筒大叫。

   “注意观察敌人的炮兵阵地!注意观察敌人的炮兵阵地!”营长指示我叫道。
“卧倒——!隐蔽——!”我清楚的听到了2排长,指导员朱山荣和117团2连的指挥人员都在喊。

  “嘣!——嘣!”

   “咣铛——!”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代乃无名高地又一次淹没在硝烟火海之中。

   “353明白!353明白!”我只能用耳朵去判断越军的火炮发射的位置。其实我的耳朵早就被枪炮声震得不是很灵敏了。

   “咚!咚!”经过几次反复判断,我确定了越军迫击炮的发射点应该就在朱缸荷南面的山坳公路拐弯处。

   “通讯员!地图!”通讯员林建华和卫生员张金亮2人赶忙把地图摊在我的眼前。我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的在地图上找着朱缸荷的坐标。

   “连长——连长!”这时阵地东南侧一阵大叫声。

   “连长牺牲了!”一个带着哭腔的战士大叫起来。
“连长——!啊——!日你越鬼子的先人——!跟越鬼子拼了——!”

     接下来在我的左侧15米远的地方,传来兄弟连队战友们的一片哭声和叫骂声。

    117团2连连长林贤睦这个时候正在布置防御阵地,不幸被越军炮弹击中而当场壮烈牺牲。他们2连的副连长李玉明顶上去了!指导员邱华也冲上去了!

   “351!351!”我急切地在呼唤营长。

   “353快讲!”营长一直在等我的坐标。

   “敌炮兵坐标!89824!89824!”我只能按我估计的位置报。

    其实是否这个位置就是越军的炮兵发射点,我也心中没底,在如此惨烈的情景下,容不得我去多考虑了。

   “坐标!89824!89824!坐标!89824!89824!”我的耳机里立刻传来一片嘈杂的坐标复诵声。我可以想象在营指挥所里一定是一派繁忙的情景。

   “注意效果!注意效果!”营长在提示我。

   “咚!咚!咚!”接着是“呼—呼—呼—!”的声音在头顶上掠过。

    是榴弹炮!我立刻从来自北侧几公里外的咚、咚声就判断出了这是我们师炮团的122榴弹炮!是师炮群在支援我们了!我的心因此而为之振奋!立刻就感到了在我们的身后有如此强大的炮兵做后盾,没有打不垮的316A师!

    “咣!咣!咣!咣铛!…”几道白光一闪,榴弹炮弹在我报出的方位炸响!震动的余波也传到了我们的身下。

     瞬间,越军的炮火嘎然而止。

   “打得好!”打中了我心中的既定目标,我对着话筒喊叫了起来。我知道前面的几发只是榴弹炮炮兵的试射而已,急风暴雨般的急速射击还在后面。

    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般的榴弹炮弹落在了朱缸荷南面的山坳里!也许是我炮兵极具震慑的打击起了点作用的缘故,越军的炮击声已被我强大的炮火完全压制,随之变得零星起来,而且零星的炮弹也显得没了准星。直至最后被我军炮火完全打哑。

    我为军师上级炮兵群的支援决心而感动,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军师两级的巨大鼓舞。

    经过了前几轮越军的狂轰滥炸,我们的战士们对地动山摇般的震撼已经失去了感觉,也对应付炮轰袭击有了相应的方法,大多迅速地躲进了猫耳洞里,因而伤亡也少了许多。 

但这次316A师也许是下了赌注一样,他们没有因我们的炮火打击而停止。稍作喘息后,它们在稀舒的炮袭情况下又向无名高地发起了又一轮疯狂的进攻。

    而且投入的兵力远远超过了前面几次。大约1、2百个像似洗脸盆的草绿色头盔在灌木林中时隐时现的向上跃进。

    敌军在他们小型迫击炮火的掩护下进攻之猛烈,速度之快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当越军出现在我们的阵地前沿几十米,乃至几米远的时候,也没有停止他们的炮击,只是密度减弱了许多而已。直到当他的步兵已经冲到我们的阵地前沿,才被我们的战士发觉。

   “敌人上来了!”我们和117团2连的战士们都在喊。

   “打啊!为连长报仇啊——!”这声音来自2连的战壕里。

   “打——!”前沿战壕里的2排长白让高土,重机枪排长阿尔子日都在喊!

   “哒哒哒…!”这时我们的各种轻重火器才像下暴雨般地打响,“嘣!嘣!…!”手榴弹铺天盖地的向敌群投去……

   “落松空也!(缴枪不杀)得伊累!(跟我走)”我记不起是哪个战士左手提着发烫的冲锋枪,右手抓着一个越军俘虏的后衣领,嘴里叫着现学的几句简单的战场越语,跌跌撞撞地向我这里而来。

   “狗日的,他还真的冲上来了!还在用中国话喊缴枪不杀!打死他狗日的!”这个战士边骂边向我说。

   “狗日的!你还凶呢!”真他妈的的这么勇敢啊?!我心想。
我抓住这个俘虏的前胸衣服,顺势一把将他摔在了斜着的山坡上,一连翻了几个跟斗。要不是我认为他还有点价值的话,真想一枪就把他给枪毙了!

   “通讯员!去把副指导员给我喊来!”我叫了一声。
通讯员林建华答应着跑了。这时我也任由身边的卫生员、步谈机员,还有文书,几个人战士一踊而上把这个俘虏打得满身满脸都是血,依哩哇拉的乱叫唤。

    “副指导员这个俘虏很重要,要马上派人送到营部去。”当副指导员来了后,战士们才停了手脚。

     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之中,聚集在公路上成营、成连的越军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向无名高地东南突出部的脊梁,同时也企图绕过南面的山坳去占领无名高地西侧的制高点。

    “351!351!353呼叫!353呼叫!”见此情景,我慌忙拿起了话筒请求炮火支援。

    “353请讲!353请讲!”营长答复我。

    “353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我仍然急切的叫着。
   “坐标!90823!90822!90823!90822!”我报着需要打击的重点目标。

   “明白!坐标!90823!90822!90823!90822!”从我的耳机里又传来一片坐标重复的喊叫声。

    “351明白!继续观察效果!继续观察效果!”营长叫道。

     接下来又是“咚,咚,咚,”“呼—呼—呼—!”是榴弹炮弹掠过天空的声响。

    “咣!咣!咣!”我看见这次的试射似乎偏离了方位和远了100多米。

   “目标!南偏东150!靠北120米!”我赶紧修正方位和距离。

   “目标!南偏东150!靠北120米!”我的耳机里依然在重复。

    顷刻间“咣!咣!咣!…”电闪雷鸣般的爆炸声,简直可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也一点不过份。

   “打得好!打得好!”前沿阵地上的战士们一阵的高呼!

    “炮火继续!炮火继续!再向北修正50米!再向北修正50米!”

    我不停的叫,因为最近的敌人已经冲到了距我第一道战壕不足30米了!我的目的是要以火炮压制已经冲上突出部位的敌人。

   “目标向北50米!?目标向北50米!?”耳机里传来疑问声。

    “注意安全距离!注意安全距离!”营长见我越打越靠近我方阵地了,他在提醒我。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的嗓声已经嘶哑了。

     我此时已经没有考虑自身的安全距离了。因为我知道,122榴弹炮弹的杀伤幅员是800米2,直线杀伤距离为250米。而越军在我炮火的打击下,越发的变得疯狂,如果压制不住越军的冲击势头,阵地就有丢失的可能。

    我们的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在顽强的阻击敌人的进攻,在与几倍于我的越军王牌之师进行着珠死的奋战。伤亡人数也在急剧增加,弹药也在随之减少。我必须依靠炮兵的支援!

    我们的炮群没有打响。耳机里除了电流的呼呼声便是短暂的沉默。

    前沿的枪声,炮声,手榴弹声,异常激烈。越军的枪榴弹像冰雹一样在头上飞舞,各种吼叫声混杂一片。

   “营长——!不要管我们!炮火继续!炮火继续——!”我发疯似的狂叫起来。

   “炮火继续——!炮火继续——!”营长李庆福也许是被我们的牺牲精神所震撼,他也随我发出了近似疯狂般的怒吼。

   “目标向北50米!——射击!”从我的耳机里传来了并不是营长的一声大喊。

    咣!咣!咣!…电闪雷鸣般的爆炸声就在我们的面前再次响起……

    顿时,我们身下的大地在剧烈的抖动,眼前掀起了一股股的热浪与尘土。

    战斗在继续……

司务长尹庆闪冒着弹雨穿梭在几道战壕之间,带领着抢救小组抢救着伤员。

    当2班山西籍新战士郭国顺被抬下来经过我跟前时,我看见他的头部已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血已浸湿了他的前胸。

    “小郭下去好好休息吧。”我安慰他。

    “排长,我没完成任务.....”我万万没有想到郭国顺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在平时根本就十分内向而腼碘的新战士,连在班务会上发个言都会憋得脸红的战士,在此时能说自己还没完成任务,不能不让我感到震惊和感动!

   “小郭,你任务完成的很好”我眼含泪水的安慰他说。有这样的优秀战士何愁守不住这无名高地?!我心里对自己说。

    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之中,接着被抬下去了几个烈士和伤员我也不清楚了。但当我看到卫生员在给6班长谭光忠包扎胸部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是第2次负伤了,而且这次还是伤在了胸部。

    “6班长,下去吧!”我说。

    “我决不能下去!我还能战斗!”谭光忠固执的回答我。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挣脱卫生员替他包扎的纱布,右手抓起他的冲锋枪又冲了上去。还没固定好的纱布垂在他的腰间随风飘舞,我此时感觉到6班长本身仅有的1.65米的背影是何等的高大!

    “好样的!我一定要为你请功!”我心里这样说。又一次为6班长的英雄气概所撼动!

    哒哒哒…哒哒哒!我在一片枪炮声中分明感觉到了来自无名高地南面朱缸荷山头上越军用高射机枪对我高地进行射击的枪声。

    朱缸荷山头距无名高地足足有1500米以上,越军为了掩护和支援攻击高地的部队,竟然把12.7高射机枪架到了我步兵火器根本就打不到的朱缸荷山头上去了。

   “4排长负伤了!”有人在喊。一个战士扶着贺春山出现在我眼前,盈红的鲜血顺着裤腿沿着地面一路流淌。

    结果是支援我们的5连炮排长贺春山负伤了,他正是被12.7高射机枪击中了右大腿的。

   “他妈的哦,狗日的,老子非把你打掉不可!”我气得心里直骂。

   “351!351!炮火支援!炮火支援!!”我此时为了减少程序,已经把步谈机抱在了我自己的左手臂中。

   “我是351!我是351!坐标?!坐标?!”营长大喊。

   “目标!目标!89828!89828!”我扯着已经嘶哑的喉咙大叫。

   “351明白!89828!89828!”营长的声音。

   “89828!89828!89828!89828!”耳机里又一片繁忙。

   “簌-!簌-!簌-!呼—呼—呼—!”这是师130火箭炮的声音。“咣铛!咣铛!…啪!啪!…”地毯式的排爆声,耀眼的雷鸣电闪把整个朱缸荷山头变为了一片火海。

    敌人在朱缸荷山头的高射机枪哑了!
   “打得好!打得好!谢谢炮兵战友们!”我高兴的叫起来。

    8时10分许。

    316A师的连续进攻在我们的顽强抵抗和强大的炮火支援下,终于又被击溃了。

    这次敌人的冲锋足足进行了4、50分钟,阵地前除留下了大片的越军尸体外,无名高地却依然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事后我才知道,我们在高地上抓到的那个俘虏是咋回事。原来,这个越军是在他们的炮火掩护下冲上我们的阵地的。当时我们的战士还背靠战壕壁在躲避炮袭,他的一只脚就踏上了我们的战壕边缘,端着美式冲锋枪,嘴里用生硬的中国话喊着“缴枪不杀!”是我们勇敢的一个战士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腿,硬把他拉下战壕来的。

   “1排长,我们的伤亡已经很大了,我看能不能把5连2排的预备队用上去?!”指导员朱山荣对我说。

   “行!1排和2排的战斗减员已经很厉害了,也该让他们歇一下了!”我说。

   “这样,你马上把战斗情况向营里报告,我去安排!”指导员对我说。

    “好!”我答应着。但我立即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林建华!”我叫了一声。

    “到!”林建华来到我面前。

    “马上去告诉司务长,叫他把牺牲和负伤人员的武器弹药都留下分到需要的人手中。”

   “是!”林建华飞奔而去。

     我这才准备向营长报告情况。

    “353!353!听见请回答!”还没等我呼叫。营长就已经在呼我了。

    “我是353!营长请指示!”我赶紧回答。

    “你们的当前之敌是要急于打通代乃地区的通道,达到支援坩糖的目的,师团首长命令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把316A师阻击在代乃以南,现在师炮群已将炮口对准了代乃地区,你们要即时把精确的坐标方位报上来,以便更好的用炮火支援你们!”

    营长的话让我一下明白了坚守无名高地的真正意义所在。同时也感到了我们的责任是何等的重大,任务是何等的艰巨!

   “请首长放心,我们坚决做到人在阵地在,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我再次向营长保证。

   “给你们送弹药的民工已经出发了!注意接应!”营长又说道。

   “明白!营长,我们的伤亡很大,现在的战斗人员已经伤亡近半,能够参战的人员已经不足40人了,我现在已经把预备队用上去了!我们的3排还没有联系上,请营长协助联络,以便让3排尽早归队!”我在向营长诉苦了。

    “志熙!我们都知道了,团首长也知道了,你们是我们2营的骄傲!你要沉住气,赶快组织人员把工事抢修好!预备队要重新组织起来!伤员、烈士要尽快抢送下来!”营长又一次指示我。

    “明白了!请首长放心,只要我谢志熙还在,无名高地就决不会丢!”我有些慷慨激昂的向营长保证。

   “敌人的坦克有动静吗?请加强观察,发现情况要立即报告!”营长突然问我。

    “明白!目前还没有发现敌人坦克的情况!”我连忙回答。

     是啊,昨晚上敌人不是出动了坦克了吗?今天怎么没见有动静呢?也许是被我强大的炮兵吓回去了?或许是我们判断错了?或许那隆隆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坦克。也许是卡车?对一定是卡车。

    “龟儿子的高土(2排长)和子日(重机枪排长)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想到这里,我在心里骂。但我也确实听到了隆隆声啊。那我向营长的报告就纯粹是慌报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