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漫本子全彩:乡 居 的 味 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23:47:52


                  乡

                             王庆云

                         上篇   老家庭院



          在未搬进城之前,我家在乡间有一处庭院。前院、后院、中间是红砖砌的砖木结构的房屋,正房的旁边是牛栏和猪圈。老牛站在栏中悠闲的嚼着草料,时而反刍打一个嗝,好像提醒人们它还在栏中,是否让它去寻找草场,饱食一顿。猪圈里的猪,哼哼着,拱拱猪糟,做出急欲进食的样子。牛栏和猪圈旁边有堆草垛,宝塔形的,下边的稻草已经拉出了一个大缺口,地下落了许多谷子,大鸡、小鸡用爪子拨拉着地皮,低着头啄食。院门口有只大黄狗,懒散地睡在那里,等待主人的号令,时刻警惕着,守卫着这扇大门。大花猫咪咪叫着,跑进跑出。此时,孩子们在门前次弟出现,他们揉着刚睡醒的眼睛,鼻涕还吊在嘴上,显得懒散,龌龊,妻子从屋内走出来,提起这个胳膊,拎起那个耳朵,让他们到厨下去洗脸梳头打扫卫生。灶下已燃起熊熊柴火,锅里的热水在翻滚着,屋顶上的烟囱里飘出了袅袅炊烟,这烟随风飘进了河边的竹林。农家生活的一天,如此揭开了序幕。

        乡居生活是有趣的。庭院内栽有柿子、柑桔、香橙、枣子、石榴等果树,每年春上开花,夏秋收获果实,全家人可以一年四季尝到果鲜。后院还有块小菜园,每次回家我读书写作累了,总爱踱到菜园内看那些正在生长的瓜菜。当我轻轻地移开园门,一股特有的藤香就扑鼻而来。我在青绿的瓜藤旁边,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在瓜藤林里,我一边穿行,一边吟咏,得意时还免不了揣摩瓜藤的弯曲、盘旋……。于是,一篇篇抒情散文,便从这时候自然地展开,遥遥中仿佛真有生命不老的天堂,从那里不停地传来又绿又亮的歌声。

         早年,妻子在乡村还包了几亩责任田,我逢年过节回家总得帮衬帮衬,当我扛着锄头从院门走出,走进前方的田野时,心胸感到格外的开阔。田野是没有范围的,我的眼光没有阻挡地望去,水稻在微风中摇曳,麦子波浪起伏,油菜花金灿灿地开着,把大地染成一片金黄,多么浩荡的原野啊!它盛满了红、绿、黄、紫等各种颜色,就像画家笔下一幅斑斓的画展。这种感觉只有住在农家小院里的人才能真正地感觉到。

          乡居生活是丰富的、多情的,黄昏时刻,夕阳洒在西边的墙壁上,好像抹上了一层橘红色。这时,人归家,鸟归巢,家禽家畜也先后回到了它们的圈内。小院内,当人的身影在动物中间交错相映时,才真正显示出这家庭院的丰足。其实,所谓人丁兴旺并非是一张换一张人的面孔,还有动物,那些家禽家畜也是家的成员。他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家,把个小小庭院搅得鸡飞狗叫,人语喧哗,一派勃勃生机。

         累了一天,妻子还是不能偷闲,她还要升火做饭,侍候孩子吃饭、洗澡、睡觉。还有我这个老小孩,她更是厚爱有加,她看我累了,收工回来后,又是煎鸡蛋,又是买老酒,当我吃饱喝足之后,她还打来热水为我泡脚解乏。

            夜深了,在菜园的一草丛中、石头下,传来了“纺织娘”的叫声,它伴和着那些远处田野的蛙鸣,组成了一曲大合唱,如行云流水,如水袖轻扬。置身其间,住在这小院里的全家人都醉了,大人小孩睡得很香很香。

 

                        下篇  定居尧渡

 

            不久前有位朋友对我说,现在的池州城发展快,变化大,那里的生态环境好,人文景观多。有李白泛舟的清溪河,有姚依林广场旁的百荷公园,还有杜牧笔下的杏花村,岳飞小憩的翠微亭,昭明太子垂钓的石镜潭等等,劝我把家搬进池州城定居。其实,我的女儿、女婿就在池州市工作,他们也有多余的房子,但是,经过思考再三,我还是对这位热心的朋友摇了摇头,对他说:“我还是在尧城安居为好,乡居难舍啊!”

          尧城,是我现在的居住地,也是我生活和工作了30多年的地方,这里离我的老家不远,我把她视为我的第二故乡。我对这里的老街、新街、巷弄、道路熟悉得屈指可数,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也是了如指掌。在这个弹丸之地,有我过去的同事、房东,还有我的儿女亲家,我的几个子女也在这里成了家,城内居民中的大多数人都认识我,见了面也都互相点点头,打个招呼,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已把自己完全融入了这个山城里人群之中,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尧渡人。

            尧城,现在是东至县城,方圆不过几平方公里,它是城乡的一个结合部,既像城,又像乡村。说它像城,是因为她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在周边的山丘、田野、农家村落中鹤立鸡群,城中有闪亮的霓虹灯、有幽扬的音乐声、有舞厅、宾馆、酒家,还有这个吧、那个吧,尤其是各式各样的大排挡几乎街巷皆是,空气中飘逸着浓厚的现代化城市气息。说它像乡村,是因为它的周边都是农村,街道上行走的大多是亦农亦工亦商的农民。每天清晨,乡下农人挑着菜担,赶着板车或是乘着摩托车、拖拉机从四面八方向城中的市场涌来,傍晚又披着夕阳的余辉向自己的村庄归去,一天到晚,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

        其实,我所钟爱的还是这个小城的山水风景和它的气味。尧城是个山城,可以说是在一个大谷里,从赤头山口进城,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四面环山的大盆地,小城就座落在这个盆地中间,一条山河从远处飘来,擦着小城的腰身而过,使这个江南小城变得山青水秀,烟雨迷濛。绿是这个小城的主色调,在自然界的七彩中,我最爱的是绿色,绿总是和山水相连的。在尧城,你只要迈出家门就是满目绿色。四周山上是苍松翠竹,郁郁葱葱,尧河溪水清澈亮丽,映衬出着绿色的倒影,如果是早晨到尧河大堤上散步,清新的空气让你吸上一口,那份畅快和欢乐,简直无以言说。在田间小道上漫步,你还可以闻到一种植物的气息、泥土的气息。这种气息,带着小草的、野雏菊的、昆虫的,小鸟的,甚至是小兽物类们的气味,让人为之眷恋和陶醉。尧城的行道树和庭院绿化也搞得很好。小城的夏天,主要是香樟的气味。秋天是桂花的气味。这两种树都发出兰花般的幽香,这种幽香在午后的清风中,有点清香,又有点清苦的味道,轻巧地游走,浸入人的心扉。香樟树现在已成为小城的市树,它是自然界和前人留给小城的无价珍宝,我常常坐在窗前看它,没风的时候,大小一致的绿叶,附着在枝条上,显得很丰满,嫩绿而端庄的模样。在一早一晚的斜风里,叶子上下摇动,好看极了。樟树与其它树种所不同的是,它不是秋冬落叶,而是在春季里边长新叶边落枯叶,别人枯了,我还青着,别人刚刚吐芽,我已换上新衣,这种落枯长新的自然现象,给小城人以深刻的启示:凋落旧叶是在渴望新生,落枯长新,才能生生不息。人和小城也是如此,只有深深扎根于自己的立足之处,才会没有停滞,没有老化,永远葱翠。

           小城的历史文化积淀也很丰厚,“尧渡”这个地名就来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远古时的尧舜二帝曾在这里渡河南巡而得名,渡旁的镇就叫尧渡镇。每天的清晨和黄昏,我总爱在尧河大堤上呆一会,看着奔腾不息的尧渡河自上而下,就像丹青高手描绘的百里画卷向我徐徐展开,鄙人置于其间,仿佛走进了几百、几千年的古画中,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气压时时罩住我的全身,使我无端地感动、无端的喟汉。我一会儿满脑章句,一会儿满脑空白。有时我还千方百计寻找着古人当年渡河的那个方位,站在那里用先辈们差不多的黑眼珠打量着眼前的自然景观,静听着与千万年前没有丝毫着差异的风声、鸟声,心想,大地本是默默无言,但是只在来了一两位帝王,或者是历史名人,那么这个地方就会地随人传,闻名遐尔,连它封存久远的文化内涵也会“哗”地一声奔泻出来。历史上的大唐盛世和宋朝烟雨就曾在这块神奇古老的土地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唐置县,始建尧祠、舜祠和文庙。北宋景佑元年大诗人梅尧臣任建德令,居官清廉正直,同情平民疾苦,宦绩流徽与玉峰山比高,与兰溪水比长。去后,后人将县城改称梅城,县衙后建梅公亭祀之,事隔900多年后,东至人仍念念不忘这位贤达县令。宋代名僧志南禅师曾一度住锡尧渡河畔的梅山寺,作有《游春》绝句,收在《千家诗》之中。大理学家朱熹慕名前来崇明院讲学,亲笔写下“普门岭”三个大字镌刻在梅山山道旁的岩石上。明清时期,有众多文人墨客纷纷来到这个历史古老的山区小县,吟诗作赋,寻幽揽胜,留下了珍贵的墨宝,也给这个山区小城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古时兴建的尧渡老街,现在还保留有3华里路长的原始风貌,你倘若在这条洋溢着徽风徽韵的古街上徜徉,就会在断墙残壁中寻见一些秦砖汉瓦,闻到一股浓浓的茶香,因为这里是祁红茶叶的发源地,曾经享誉过“江南茶饭,建德先知”的美誉。历史的轨迹总是细微的、看不见的,需要有人沿着这条脉络去寻觅,我就是这样一位寻觅者,所以我选择留在了尧渡。

          一个城镇如同一个人,外在美是必要的,而内在美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个内在美就是文化,就是这个城市的人文历史和文化氛围。就是这个城市的气息,它的精气神。这种美,是灵魂,有了灵魂就有韵致,就有了情调,有了气质。选择一个地方作为自己的永久居住地,不一定非要选在繁华闹市上,那个乡居一隅的古老小镇,也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