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元: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3 05:44:26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甫田(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周王祭神求福,馈食劝农。

 
原文:
倬彼甫田1,岁取十千2。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3,今适南亩4。或耘或耔5,黍稷薿薿6。攸介攸止7,烝我髦士8。

以我齐明9,与我牺羊10,以社以方11。我田既臧12,农夫之庆。琴瑟击鼓,以御田祖13。以祈甘雨14,以介我稷黍,以穀我士女15。

曾孙来止16,以其妇子。馌彼南亩17,田畯至喜18。攘其左右,尝其旨否19。禾易长亩20,终善且有21。曾孙不怒,农夫克敏22。

曾孙之稼,如茨如梁23。曾孙之庾24,如坻如京25。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26。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27,万寿无疆。


译文:
那片田地多么宽广,每年能收千万担粮。我拿出其中的陈谷,来把我的农夫供养。遇上古来少见的好年成,快去南亩走一趟。只见有的锄草有的培土,密麻麻的小米和高粱。等到长大成熟后,田官向我来献上。

为我备好祭祀用的谷物,还有那毛色纯一的羔羊,请土地和四方神灵来分享。我的庄稼既获丰收,就是农夫的喜庆和报偿。大家弹起琴瑟敲起鼓,迎来神农表述愿望,祈求上苍普降甘霖,使我的作物丰茂茁壮,让老爷小姐们温饱永昌。

曾孙兴致勃勃地来到田间,带着妻子和儿女,把饭菜亲自送到南亩旁。田官见了格外高兴,特意叫来左右农人,一起把滋味细细品尝。壮实的禾谷覆盖着长陇,长得又好又多丰收在望。曾孙见了非常满意,不时将农夫的勤勉夸奖。

曾孙的庄稼堆得高高,就像屋顶和桥梁。曾孙的粮仓装得满满,就像小丘和山冈。快快筑起谷囤千座,快快造好车马万辆。把收下的谷物全都装上,农夫们相互庆贺喜气洋洋。这是神灵回报曾孙的大福,祝愿他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注释:
  1.倬:广阔。甫:大。
 2.十千:言其多。
 3.有年:丰收年。
 4.适:去,至。
 5.耘:锄草。耔(zǐ):培土。
 6.黍稷:谷类作物。薿(nǐ)薿:茂盛的样子。
 7.攸:乃,就。介:长大。止:至。
 8.烝:进呈。髦士:英俊人士。
 9.齐(zī)明:即粢盛,祭祀用的谷物。
 10.牺:祭祀用的纯毛牲口。
 11.以:用作。社:祭土地神。方:祭四方神。
 12.臧:好,此指丰收。
 13.御(yà):同"迓",迎接。田祖:指神农氏。
 14.祈:祈祷求告。
 15.穀:养活。士女:贵族男女。
 16.曾孙:周王自称,相对神灵和祖先而言。止:语助词。
 17.馌(yè):送饭。
 18.田畯:农官。
 19.旨:美味。
 20.易:治理。
 21.终:既。有:富足。
 22.克:能。敏:勤快。
 23.茨:茅屋顶。粱:桥梁。
 24.庾:粮仓。
 25.坻(chí):小丘。京:冈峦。
 26.箱:车箱。
 27.介福:大福。


【赏析】
  此诗之作,《毛诗序》说:“刺幽王也。君子伤今思古焉。”郑玄笺说:“刺者刺其仓廪空虚,政烦赋重,农人失职。”宋人朱熹首先对此说表示异议,他认为“此诗述公卿有田禄者,力于农事,以奉方社田祖之祭”(《诗集传》)。现从诗的内容来看,朱熹的看法比较符合实际;但诗中自称“曾孙”,按周代君王对祖先和神灵的称呼习惯,则作者当是君王本人,或者至少是代君王而作。因此,我们觉得这应是周王祭祀方(四方之神)社(土地神)田祖(农神)的祈年乐歌。

  乐歌共分四章。第一章首述大田农事。这是一片广袤肥沃的农田,每年都能收获上万担米粮。靠着储存在仓内的谷物,养活了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农人,并取得了自古以来年复一年的好收成。这天土地的拥有者兴致勃勃地来到南亩巡视,只见那里的农人有的在锄草,有的在为禾苗培土,田里的小米和高粱已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他心里一高兴,眼前仿佛出现了庄稼成熟后由田官献上时的情景。这一章铺述事实,在整首乐歌中为以下几章的展开祭祀作铺垫。

  第二章即写为了祈盼丰收,虔诚地举行了祭神仪式。周王派人取来祭祀用的碗盆,恭恭敬敬地装上了精选的谷物,又让人供上肥美的牛羊,开始了对土地神和四方神的隆重祭祀。农人们也因田里的庄稼长得异常的好,个个喜笑颜开地弹起了琴瑟,敲起了鼓,共同迎接农神的光临。大家都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但求上天普降甘霖,使地里的庄稼能得到丰厚的收获,让男男女女丰衣足食。从这章的描写中,我们可以想见远古时代的先民,对于土地是怀着怎样一种崇敬的心情;而那种古老的祭祀仪式,也反映出当时民风的粗犷和热烈。

  第三章进一步写主祭者,也就是周王在仪式之后的亲自督耕。和他一起来到田间的,还有他的妻子儿女。他们为辛勤劳作的农人带来了亲手做的饭菜。正在地里察看的田官见了欣喜异常,连忙叫来身边的农人,一起来尝尝饭菜的滋味。周王这时望着眼前丰收在望的景象,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微笑,不断称赞农人的辛劳勤勉。与前章相比,这章的内容颇有生活气息;周王的馌田,亦为后来历代帝王劝农所效法,被称为德政。

  末章则专记丰收景象及对周王的美好祝愿。到了收获的季节,地里的庄稼果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不但场院上的粮食堆积如屋,而且仓中的谷物也装得满满的,就像一座座小山冈。于是农人们为赶造粮仓和车辆而奔走忙碌,大家都在为丰收而庆贺,心中感激神灵的赐福,祝愿周王万寿无疆。这一章的特点是充满了丰收后的喜悦,让人不觉沉醉在一种满足和欢乐之中。

  以往的研究总认为《小雅》多刺幽、厉,而思文、武,这一般来说没有问题;但是对这首《甫田》诗来说,则显然有些牵强。我们今天从中读到的,分明是上古时代先民对于农业的重视,在“民以食为天”的国度里对与农业相关的神灵的无限崇拜;而其中夹杂对农事和王者馌田的描写,正反映了农业古国的原始风貌。因此这首乐歌的价值,与其说是在文学方面,倒不如说更多地体现在史学方面。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大田(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周王祭祀田神以祈求丰年。

原文:
大田多稼1,既种既戒2,既备乃事3。以我覃耜4,俶载南亩5。播厥百谷6,既庭且硕7,曾孙是若8。

既方既皂9,既坚既好,不稂不莠10。去其螟螣11,及其蟊贼12,无害我田稚13。田祖有神14,秉畀炎火15。

有渰萋萋16,兴雨祈祈17。雨我公田18,遂及我私19。彼有不获稚20,此有不敛穧21,彼有遗秉22,此有滞穗23,伊寡妇之利24。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25,田畯至喜26。来方禋祀27,以其骍黑28,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29。


译文:
大田宽广作物多,选了种籽修家伙,事前准备都完妥。掮起我那锋快犁,开始田里干农活。播下黍稷诸谷物,苗儿挺拔又壮茁,曾孙称心好快活。

庄稼抽穗已结实,籽粒饱满长势好,没有空穗和杂草。害虫螟螣全除掉,蟊虫贼虫逃不了,不许伤害我嫩苗。多亏农神来保佑,投进大火将虫烧。

凉风凄凄云满天,小雨飘下细绵绵。雨点落在公田里,同时洒到我私田。那儿谷嫩不曾割,这儿几株漏田间;那儿掉下一束禾,这儿散穗三五点,照顾寡妇任她捡。

曾孙视察已来临,碰上农妇孩子们。他们送饭到田头,田畯看见好开心。曾孙来到正祭神,黄牛黑猪案上陈,小米高粱配嘉珍。献上祭品行祭礼,祈求大福赐苍生。 


注释:
  1.大田:面积广阔的农田。稼:种庄稼。
 2.既:已经。种:指选种籽。戒:同"械",此指修理农业器械。
 3.乃事:这些事。
 4.覃(yǎn):?剡",锋利。耜(sì):古代一种似锹的农具。
 5.俶(chù)载:开始从事。
 6.厥:其。
 7.庭:通"挺",挺拔。硕:大。
 8.曾孙是若:顺了曾孙的愿望。曾孙,周王对他的祖先和其他的神,都自称曾孙。若,顺。
 9.方:通"房",指谷粒已生嫩壳,但还没有合满。皁(zào):指谷壳已经结成,但还未坚实。
 10.稂(lánɡ):指穗粒空瘪的禾。莠(yǒu):田间似禾的杂草,也称狗尾巴草。
 11.螟(mínɡ):吃禾心的害虫。螣(tè):吃禾叶的青虫。
 12.蟊(máo):吃禾根的虫。贼:吃禾节的虫。
 13.稚:幼禾。
 14.田祖:农神。
 15.秉:执持。畀:给与。炎火:大火。
 16.有渰(yǎn):即"渰渰",阴云密布的样子。
 17.祁祁:徐徐。
 18.公田:公家的田。古代井田制,井田九区,中间百亩为公田,周围八区,八家各百亩为私田。八家共养公田。公田收获归农奴主所有。
 19.私:私田。
 20.稚:低小的穗。
 21.穧(jì):已割而未收的禾把。
 22.秉:把,捆扎成束的禾把。
 23.滞:遗留。
 24.伊:是。
 25.馌(yè):送饭。南亩:泛指农田。
 26.田畯(jùn):周代农官,掌管监督农奴的农事工作。
 27.禋(yīn)祀:升烟以祭,古代祭天的典礼,也泛指祭祀。
 28.骍(xīn):赤色牛。黑:指黑色的猪羊。
 29.介:"丐"的假借,祈求。景福:大福。

【赏析】
  此诗与前篇《甫田》是姊妹篇,同是周王祭祀田祖等神祇的祈年诗。《甫田》写周王巡视春耕生产,因“省耕”而祈求粮食生产有“千斯仓”“万斯箱”的丰收;《大田》写周王督察秋季收获,因“省敛”而祈求今后更大的福祉。春耕秋敛,前呼后应,两篇合起来为我们提供了西周农业生产方式、生产关系等相当真实具体和丰富的历史资料,是《诗经》中不可多得的重要的农事诗。这两篇在写法上也各有侧重,互为补充,诚如方玉润《诗经原始》末章眉评所云:“前篇详于察与省,而略于耕;此篇详于敛与耕,而略于省与察。”

  全诗四章,其中第三章最重要也最精采,其他各章如众星之拱月,绿叶之衬花。第三章实写丰收,前二章起铺垫作用,末章是祭祀套话式的余波。

  农业丰收是从天而降神赐的么?不是。诗首章追叙了对春耕的高度重视与精心准备。起句“大田多稼”虽是平淡的直赋其事,然而画面雄阔,涵盖了下文春耕夏耘秋收种种繁复场景,为之提供了纵情挥写的大舞台,气势不凡。由此可窥见当时绝非是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而是井田制下的原始大生产耕作。第二句“既种既戒”,实是抓住了农业生产的“牛鼻子”,即选择良种与修缮农具。有了良种,播种的“百谷”才能“既庭且硕”;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农奴以“覃耜”去犁田,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覃耜”只是“既戒”工作的举隅,其它可以想见。除了选种与修具外,还需有其他一系列次要的准备工作,诗用“既备乃事”一笔带过,笔墨精简,疏而不漏。用三个“既”字表示准备工作完成,干脆利落,要言不烦。末句冒出“曾孙是若”,好像很突兀,其实有非常紧密的内在联系。“曾孙”是当时政治、经济舞台的主角,也是本篇的核心人物,农奴一切卖力的活动都是为了顺应“曾孙”的欢心。春耕开局不错,谁最愉悦呢?当然是主角“曾孙”。这句客观上明确无误地展示了当时社会的主奴关系。从全篇看,第四章曾孙将出场巡视和主祭,这里先提一句作伏笔,也起到了贯通全篇血脉的作用,所谓着一子而满盘皆活。

  次章追叙夏耘,即田间管理,主要写除杂草与去虫害。播种后倘让作物自生自灭,那秋收就很渺茫,因此必须加强管理,而且要贯穿百谷成长的全过程。“既方既皁,既坚既好。”四个“既”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特写,将作物阶段性生长的典型画面作了逐步推进的忠实记录,很有农业科学性,不谙农事的人是很难如此简练精确表述的。而“不稂不莠”却是关键句,即除尽了稂莠,才使粮食长势旺盛,这是略去了种种艰辛劳动过程而提炼出来的重要经验。另一条经验是灭虫。百谷有螟螣蟊贼以及蝗虫等许多天敌,如果不加清除,“田稚”难保,也许会导致粮食颗粒无收。怎么除虫呢?主要用火攻。让害虫在“炎火”中葬生。由于虫害在一定程度上不像除草那样可以完全由人工加以控制,所以先民又搬出了被称作“田祖”的农神,祈求田祖的神灵将虫害去尽。虽然带有迷信色彩,反映了当时生产力的低下,但也表现了农夫们的迫切愿望。《诗经》中此处提到的除虫方法,后世继续奉行沿用,典型例子是唐代姚崇驱蝗。开元四年(716),山东蝗虫大起,姚崇奏道:“《毛诗》云:‘秉彼蟊贼,以付炎火。’……蝗既解飞,夜必赴火。夜中设火,火边掘坑,且焚且瘗,除之可尽。”(《旧唐书·姚崇传》)于是遣使分道杀蝗,终于扑灭虫害,保住庄稼。这不明显是受了《大田》诗的启发吗?

  如果说上二章写的是尽人事,那么天时对于农业也至关重要,所以第三章前四句就写了风调雨顺情况。阴云弥漫,细雨绵绵,真是好雨知时节,“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公田、私田都有充沛雨水。外界景观与内心感受打成一片,农夫的喜悦在这四句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从“公田”、“私田”的先后关系中,展现了社会矛盾缓和时期农夫们的忠悃厚道心情,在特定历史条件下,那是非常真率自然的。

  三章其余五句写丰产丰收。若从正面写,谷穗金黄一片,农夫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肩挑车载沉甸甸,大囤小囤满满装,也可以写得沸沸扬扬,动人心目,但那毕竟是寻常蹊径,易于雷同俗套。此诗之妙在于侧写,在于烘托,在于细节描写,不写收,而写不收,从不收中反映丰收,构思之妙,令人拍案叫绝。你看,有长得欠壮实故意不割的,有割了来不及捆束的,有已捆束而来不及装载的,还有许多飘洒散落在各处的谷穗。这些镜头你闭目想像一下,是丰收还是歉收?还会有什么疑问?至于怎么个丰收法,那就由读者各自去驰骋想像吧。该实的地方却留下一片空白,让人自行补充,这才是炉火纯青的艺术妙谛。对于此点,历代论者均赞赏不已。姚际恒《诗经通论》说:“‘彼有不获稚’至末,极形其粟之多也,即上篇千仓万箱之意,而别以妙笔出之。”方玉润《诗经原始》说:“凡文正面难于著笔,须从旁煊染,或闲处衬托,则愈闲愈妙,愈淡愈奇。……此篇省敛,本欲形容稼穑之多,若从正面描摹,不过千仓万箱等语,有何意味?且与上篇犯复,尤难出色。……诗只从遗穗说起,而正穗之多自见。……事极琐碎,情极闲淡,诗偏尽情曲绘,刻摹无遗,娓娓不倦,无非为多稼穑一语设色生光。所谓愈淡愈奇,愈闲愈妙,善于烘托法耳。”都是深谙个中三昧之论。

  三章的末句“伊寡妇之利”,又使诗的意境得到升华。大田里散落漏收那么多粮食,是不是农夫们偷懒和不珍惜呢?如果没有这末句,人们或会有此疑问,也或会作如是想。有了脱颖而出的此句,人们才恍然意识到农夫们故意不收割殆尽是有良苦用心的。为了让鳏寡孤独无依无靠者糊口活命,又免于他们沿街挨户乞讨的窘辱,农人有意留下一小部分丰收果实让他们自行去采拾,那种细腻熨贴,那种宅心仁厚,体现了中华民族自古有拯溺帮困的恻隐之心,那是一种宽广胸怀和崇高美德,至今读来仍令人感动不已。此诗中的“寡妇”,比之唐代杜荀鹤诗中写到兵荒马乱时世的“山中寡妇”那“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的境况来,真是幸运多多。关于此句,还引发过一场怎样理解本诗主旨的论辩。《毛诗序》谓此诗“剌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而朱熹《诗序辨说》则驳道:“此序专以‘寡妇之利’一句生说。”两者孰是孰非?应当说,寡妇之拾穗,也确实反映了贫民生活的无保障,从侧面反映了社会的黑暗不公,说诗有“刺”的含意也并不太离谱。但从诗的整体意向而言,无疑是“美”的成分居多,即赞美农夫通过辛勤劳动而喜得丰收。《毛序》以偏概全,朱子所驳也属平允。

  田间劳动大军正在收割捆载,忙得不亦乐乎,田头有农官“田唆”在第一线指挥督察,后方有妇女孩子提筐来送饭食,整个画面一片繁忙热闹景象。这时最高统治者“曾孙”来了,其热气腾腾场面顿时达于沸点,至少从田唆的“至喜”表情上能让人领悟到这一点。第四章实写曾孙省敛,与首章春耕时“曾孙是若”相呼应。更与上篇《甫田》描写“省耕”时情景密合无间,是一模一样的四句。这大约是当时颂扬王权的套话吧。接着是曾孙祭祀田祖,祭祀四方神,牺牲粢盛恭敬祗奉,肃穆虔诚,为黎民为国祚祈福求佑。王权与神权互相依傍而彼此更为尊崇显赫,这大约也是曾孙省敛时所能做的最正儿八经的事吧。其实这都是歌功颂德的冠冕堂皇话,无甚精义,后世捧场诗文的层出不穷,其源头也可追溯到《诗经》上,正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

  此诗在艺术上造诣颇深。诗主要运用白描手法,为后世勾勒了一幅上古时代农业生产方面的民情风俗画卷。其中的人物,如农人、妇子、寡妇、田唆、曾孙,虽着墨无多,但各有各的身份动作,给人以真实感受。凡此均体现出诗作的艺术魅力,给人无穷回味。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瞻彼洛矣(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周王会集诸侯,检阅六军。

原文: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1。君子至止2,福禄如茨3。韎韐有奭4,以作六师5。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鞸琫有珌6。君子万年,保其家室。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既同7。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译文:
瞻望那奔流的洛水,水波浩浩茫茫。天子莅临到这地方,福禄如积厚且长。皮蔽膝闪着赤色的光,发动六军讲武忙。

瞻望那奔流的洛水,水波浩浩汤汤。天子莅临到这地方,刀鞘玉饰真堂皇。天子万岁福泽长,保我家室卫我疆。

瞻望那奔流的洛水,水势浩浩波茫茫。天子莅临到这地方,福禄聚集群情畅。天子万岁寿无疆,保我家乡卫我邦。  


注释:
  1.泱(yānɡ)泱:水势盛大的样子。
 2.止:语助词。
 3.茨:聚集。如茨,形容其多。
 4.韎韐(mèi ɡé):用茜草染成黄赤色的革制品,如今之蔽膝。朱熹《诗集传》以为"韎韐"即《周礼》所谓韦弁,兵事之服也。奭(shì):赤色貌。
 5.作:起也。六师:六军,古时天子六军。
 6.鞸(bǐ):刀鞘。琫(bēnɡ):刀鞘口周围的玉饰。珌(bì):刀鞘末端的玉饰。
 7.同:聚集。

【赏析】
  《小雅·瞻彼洛矣》这首诗的主旨,《毛诗序》以为“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诸侯,赏善罚恶也。”今按:此诗并无刺意,亦无“赏善罚恶”之义,毛说不通。朱熹《诗集传》则就诗义论诗,以为“此天子会诸侯于东都以讲武事,而诸侯美天子之诗,天子御戎服而起六师也。”朱说能得诗旨,今从之。

  全诗三章,用赋体写成,但亦含比义。诸侯既临此会,赞美天子能整军经武,保卫邦家,使周室有中兴气象。疑此诗为周宣王时代之诗。宣王曾用方叔、召虎、仲山甫、尹吉甫等,北伐玁狁,南征荆蛮、淮夷、徐戎,诸侯听命,武功甚盛。可见平时必以讲武为务,在其会诸侯于东都讲武之际,诗人以诗美之。

  首章起笔雍容大方,“瞻彼洛矣,维水泱泱”,两句点明天子会诸侯讲武的地点,乃在周的东都——洛阳(洛阳因在洛水之阳而得名)。且以洛水之既深且广,暗喻天子睿智圣明,亦如洛水之长流,深广有度。接着以“君子至止,福禄如茨”两句,表明天子之莅临洛水,会合诸侯,讲习武事,乃天子勤于大政的表现。昔人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见《左传·成公十三年》),天子能亲临戎政,御军服以起六师,故能“福禄如茨”(“如茨”言其众多),使天下皆受其赐。此章后两句“韎韐有奭,以作六师”,补足前意,“韎韐”为皮革制成的军事之服,意如今之皮蔽膝。“以作六师”,犹言发动六军讲习武事。明示天子此会的目的,在于习武练兵。故天子亲御戎服,以示其隆重。

  二章旨在加深赞美。起二句同首章。“君子至止,鞸琫有珌”,鞸为剑鞘,琫珌分指剑鞘上下端之玉饰,表明天子讲武视师时,军容整肃,天子亲佩宝剑,剑鞘也装饰得非常堂皇,威仪崇隆。故而诗人以“君子万年,保其家室”,作欢呼性的赞颂。

  三章句型,基本上与二章相同,但意义有别。“君子至止,福禄既同”两句,既与首章之“福禄如茨”相应,兼以示天子在讲武检阅六师之后,赏赐有加,使与会的诸侯及军旅,皆能得到鼓励,众心归向,一片欢欣,紧接着在“君子万年,保其家邦”的欢呼声中,结束全诗。而“保其家邦”的意义,较之前章的“保其家室”,更进一层,深刻地表明此次讲习武事的主要目的。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裳裳者华(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赞美君子的美德。

 
原文:
裳裳者华1,其叶湑兮2。我觏之子3,我心写兮4。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5。

裳裳者华,芸其黄矣6。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7。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

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8。乘其四骆,六辔沃若9。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10。


译文:
花儿朵朵在盛开,叶儿繁茂长势旺。我遇见了那个人,我的心啊真舒畅。我的心啊真舒畅,于是有了安乐的地方。

花儿朵朵在盛开,鲜亮艳丽黄又黄。我遇见了那个人,他的服饰有文章。他的服饰有文章,于是有了喜庆的排场。

花儿朵朵在盛开,有黄有白多娇艳。我遇见了那个人,四匹黑鬣白马驾在前。四匹黑鬣白马驾在前,六根缰绳光滑又柔软。

要向左啊就向左,君子应付很适宜。要向右啊就向右,君子发挥有余地。因他发挥有余地,所以后嗣能承继。  


注释:
  1.裳裳:犹"堂堂",旺盛鲜艳的样子。华:花。
 2.湑(xǔ):茂盛的样子。
 3.觏(ɡòu):遇见。
 4.写:通"泻",心情舒畅。
 5.誉:通"豫",安乐。
 6.芸:色彩浓艳。
 7.章:纹章,服饰文采。
 8.骆:黑鬣(liè)白马。
 9.沃若:光滑柔软的样子。
 10.似:嗣,继承祖宗功业。

【赏析】
  《裳裳者华》,《毛诗序》以为“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则谗谄并进,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焉”。就诗本文言之,稍嫌迂曲。朱熹《诗集传》以为此系天子美诸侯之辞,用以应答那首天子会诸侯于东都讲武时诸侯美天子所作的《瞻彼洛矣》,验之于诗,此说可通,然犹嫌坐实。从整首诗轻快而略带跳跃感的节奏中可以看出,诗作者对所遇对象充满了赞美和怜爱之意。从这个意义上说,不妨将这首诗宽泛地理解为对相悦者的歌颂赞美之诗。

  全诗共四章,每章四句。

  诗前三章是结构相似的重调,每章的前两句写花起兴,从“其叶湑兮”到“芸其黄矣”再到“或黄或白”,将花繁叶茂的盛景充分地表露出来,也由此烘托出抒情主人公心中的无比欢娱。而“我”所遇的“之子”又是什么样子呢?在首章,诗人只写了自己的主观心理感受“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心中烦忧尽泻,充满欢乐。是什么样的人使得“我”如此欢悦?诗第二章给“之子”一个特写镜头,这个镜头没有对准他的面部,也没有对准他的眼睛,而是对准其服饰:“维其有章矣。”这样的叙述中渗透着赞美之情,因为服饰之美在先秦时期是身份和地位的外在表现。至此,诗人仍觉不足,又将目光转向全景,在第三章写“之子”的车马之盛,“乘其四骆,六辔沃若”,何其风光,何等气派!如此一层一层推进,在形象的跳跃式叙述中显示出欢快的激情。诗若就此打住,便显得情感过于浅直,而且缺少了雅诗中应有的那份平和与理性,于是诗第四章从节奏和用韵两方面都变得舒缓起来,“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从左右两方面写君子无所不宜的品性和才能,有了这方面的歌唱,使得前面三章的赞美有了理性依据。“维其有之,是以似之”,两句总括全篇,赞美君子表里如一、德容兼美的风貌,以平和安详作结。方玉润《诗经原始》谓“末章似歌非歌,似谣非谣,理莹笔妙,自是名言,足垂不朽”,极是。

  整首诗以花起兴,赞颂人物之美,节奏变化有致,结构收束得当,读来兴味盎然,且无阿谀之感,确是一首轻松欢快又不失稳当的雅诗。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桑扈(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周王宴会诸侯,祝酒祈福。

 
原文:
交交桑扈1,有莺其羽2。君子乐胥3,受天之祜4。

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5。

之屏之翰6,百辟为宪7。不戢不难8,受福不那9。

兕觥其觩10,旨酒思柔11。彼交匪敖12,万福来求13。


译文:
青雀叫得悦耳动听,羽毛光洁色彩分明。大人君子各位快乐,受天保佑得享福荫。

可爱的青雀真灵巧,颈间的羽色好美妙。衮衮诸公同欢共乐,保卫家国要把你们依靠。

作为国家的屏障和支柱,诸侯都把你们当成言行的法度。克制自己遵守必要的礼节,就能享受不尽的洪福。

在弯弯的牛角杯中,酌满的美酒色清香浓。贤者交往从不倨傲,万福来聚天下从风。  


注释:
  1.交交:鸟鸣声。桑扈:鸟名,即青雀。
 2.莺:有文采的样子。
 3.君子:此指群臣。胥:语助词。
 4.祜:福禄。
 5.万邦:各诸侯国。屏:屏障。
 6.之:是。翰:"幹"的假借,支柱。
 7.百辟:各国诸侯。宪:法度。
 8.不:语助词,下同。戢(jí):克制。难(nuó):通"傩",行有节度。
 9.那(nuó):多。
 10.兕觥(sì ɡōnɡ):牛角酒杯。觩(qíu):弯曲的样子。
 11.旨酒:美酒。思:语助词。柔:指酒性温和。
 12.彼:指贤者。匪敖:不傲慢。敖,通"傲"。
 13.求:同"逑"。集聚。


【赏析】
  与《小雅》中的多数作品都被指为刺诗一样,这首诗也被《毛诗序》认为是“刺幽王”之作。孔颖达疏据毛序郑笺说:“以其时君臣上下升降举动皆无先王礼法威仪之文焉,故陈当有礼文以刺之。”但从诗的本身来看,似乎仅为周王会宴诸侯时助兴的一首乐歌,而与讽刺无关。

  乐歌的首两章均以“交交桑扈”起兴,这是《诗经》作品常见的一种表现手法。它的作用在于以一种浅近的自然物象,引出全诗所要记叙的事件或抒发的感情。在起兴的物象和表达的内容之间尽管没有什么必然的直接联系,但两者往往会在某一方面具有内在的通融性,从而使人在不可言传中获得联想和意会的妙趣。如这首诗起兴中欢然鸣叫的青雀,光彩明亮的羽毛,就为以下陈述宴饮营造了一种明快欢乐的气氛,仿佛自然界的青雀与宴饮者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互作用的心理感应。这种表现手法的运用,大大加强了作品的生动性。

  从内容来看,这首助兴的劝饮乐歌还真有点政治色彩。它上来便指出君子的快乐,是来自上天所赐的福禄;接着又强调君子也就是与会诸侯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前两章的述写在先扬中已暗伏后抑的因素,所以后两章即在此基础上向与饮者提出“不戢不难”和“彼交匪敖”的要求。应该说这种劝说是很尖锐也很严厉的,但由于前面“之屏之翰,百辟为宪”的铺垫,和后面“万福来求”的激励,使之显得从容不迫、合情合理,所以也就更具有理性和感情的说服力。

  另外,对于“兕觥其觩,旨酒思柔”两句也应予以注意。它的表面作用显然是点出饮酒,在全诗中立一基点,我们也据以认为它是周王宴饮诸侯时所奏的乐歌;但在第四章的前面,它的特殊地位又对以下的“匪敖”,起着一种隐喻的显示。它似乎是在告诉人们:正和性柔能使酒美一样,人不傲才能福禄不断。这种隐喻,是很有深意的。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鸳鸯(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一首祝贺婚礼的诗。

原文:
鸳鸯于飞1,毕之罗之2。君子万年,福禄宜之3。

鸳鸯在梁4,戢其左翼5。君子万年,宜其遐福6。

乘马在厩7,摧之秣之8。君子万年,福禄艾之9。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10。


译文:
鸳鸯双双轻飞翔,遭遇大小罗与网。好人万年寿而康,福禄一同来安享。

鸳鸯相偎在鱼梁,喙儿插进左翅膀。好人万年寿而康,一生幸福绵绵长。

拉车辕马在马房,每天喂草喂杂粮。好人万年寿而康,福禄把他来滋养。

拉车辕马在马槽,每天喂粮喂饲草。好人万年寿而康,福禄齐享永相保。  


注释:
  1.鸳鸯:鸭科水鸟名。古人以此鸟雌雄双居,永不分离,故称之为"匹鸟"。
 2.毕:长柄的小网。罗:无柄的捕鸟网。
 3.宜:《说文解字》:"宜,所安也。"引申为享。
 4.粱:筑在河湖池中拦鱼的水坝。
 5.戢(jí):插。
 6.遐:远。
 7.乘(shènɡ):四匹马拉的车子。乘马引申为拉车的马。厩:马棚。
 8.摧(cuò):通"莝",铡草喂马。郑笺:"今莝字也。"《说文解字》:"莝,斩刍也。"秣(mò):用粮食喂马。
 9.艾:养。
 10.绥:安。


【赏析】
  本诗出于《诗·小雅·甫田之什》。对本诗旨义的解释历代主要有两种说法,一是以《毛诗序》为代表,以为“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孔颖达疏进一步解释说:“前二章鸳鸯为兴,言交于万物有道奉一物以例余也。后二章又以刍秣之式兴奉养有节。”一是以明代人何楷为代表,谓“以《白华》之诗证之,其第七章曰:‘鸳鸯在梁,戢其左翼,之子无良,二三其德。’是诗亦有‘在梁’二语,词旨昭然。诗人追美其初昏(婚)。凡诗言‘于飞’者六,其以雌雄连言者,惟‘凤凰于飞’及此‘鸳鸯于飞’耳。《乘马》二章,皆咏亲迎之事而因以致其祷颂之意。《汉广》之诗曰:‘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亦同。”(《诗经世本古义》)清人姚际恒、方玉润也都赞同何说,认为是一首祝贺新婚的诗。相比而言,这一说法更为通达,因为鸳鸯作为匹鸟的文化底蕴与“交于万物有道”没有任何合理的关联。而解作贺婚诗,前二章赞美男女双方才貌匹配,爱情忠贞;后二章祝福其生活富足美满,无疑更切近诗旨。

  此诗一、二章以鸳鸯匹鸟兴夫妇爱慕之情。描绘了一对五彩缤纷的鸳鸯,拍动着羽毛绚丽的翅膀,双双飞翔在辽阔的天空,雌雄相伴,两情相依,情有独钟,心有所许,多么美妙的时刻,多么美好的图画!在遭到捕猎的危险时刻,仍然成双成对,忠贞不渝,并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从同甘到共苦两种境遇的转变,进一步展现了鸳鸯高洁的品格,挖掘了鸳鸯的典型的独特的禀性,较好地运用了象征的艺术手法,为后面对人物的抒写做了充分的准备。在第二章中,诗人抓住鸳鸯小憩时的一个细节,描摹入微,观察至细。芳草萋萋的小坝上,一对鸳鸯相依相偎,红艳的嘴巴插入左边的翅膀,闭目养神,恬静悠闲,如一幅明丽淡雅的江南水墨风景图,满含着对美好生活的深深眷恋与无限追求。这二章一动一静,描摹毕肖,既是对今后婚姻生活的象征性写照,也是对婚姻的主观要求和美好希望。生活之中,欢乐与痛苦必然并存,既有甜蜜的欣悦,也有凄苦的哀愁,但只要双方心心相印、相濡以沫,苦乐之中就都有幸福在,又何所惧呢!诗人以鸳鸯比喻夫妻,贴切自然,易于引起欣赏者的共鸣,其形象逐渐积淀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原型,为后世所普遍接受。

  诗的第三、四章以摧秣乘马,兴结婚亲迎之礼,充满了对婚后生活的美好憧憬。抓住亲迎所用的厩中肥马这一典型细节,引发人对婚礼情景的丰富联想:隆重、热烈、喜庆;并且厩有肥马也反映着生活的富足。这都含蓄地暗示了婚姻美好的客观条件:男女般配,郎才女貌,感情专一,家产丰裕;反映了诗人的婚姻价值观念,也是对理想人生、美好人生的由衷礼赞。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頍弁(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宴请兄弟亲戚,饮酒作乐。


原文:
有頍者弁1,实维伊何2?尔酒既旨,尔殽既嘉3。岂伊异人?兄弟匪他。茑与女萝4,施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奕5;既见君子,庶几说怿6。

有頍者弁,实维何期7?尔酒既旨,尔肴既时8。岂伊异人?兄弟具来。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9;既见君子,庶几有臧10。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肴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如彼雨雪11,先集维霰12。死丧无日13,无几相见14。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译文:
鹿皮礼帽真漂亮,为何将它戴头项?你的酒浆都甘醇,你的肴馔是珍品。来的哪里有外人,都是兄弟非别人。茑草女萝蔓儿长,依附松柏悄攀援。未曾见到君子面,忧心忡忡神不安。如今见到君子面,荣幸相聚真喜欢。

鹿皮礼帽真漂亮,何事将它戴头顶?你的酒浆都甘醇,你的肴馔是佳品。来的哪里有外人?兄弟都来亲更亲。茑草女萝蔓儿长,依附松枝悄缠绕。未曾见到君子来,忧思绵绵生烦恼。如今见到君子面,满怀喜悦心境好。

鹿皮礼帽真漂亮,端端正正戴头顶。你的酒浆都甘醇,你的肴馔真丰盛。来的哪里有外人?兄弟甥舅是姻亲。如同雪花飘眼前,冰珠阵阵坠满天。死亡日子难逆料,时间无多难相见。今夜开怀应畅饮,君子行乐惟欢宴。  


注释:
  1.頍(kuí):毛传:"弁貌。"《释名》:"頍,倾也。著之倾近前也。"弁(biàn):皮弁,用白鹿皮制成的圆顶礼帽。
 2.实维伊何:是为伊何。实,犹"是"。维,语助词。伊,当作"繄",犹"是"。
 3.殽(yáo):同"肴",荤菜。
 4.茑(niǎo)、女萝:都是善于攀缘的蔓生植物。
 5.弈弈:心神不安貌。
 6.说怿(yuè yì):欢欣喜悦。说,通"悦"。
 7.何期:犹言"伊何"。期,通"其",语助词。
 8.时:善也,物得其时则善。
 9.怲(bǐnɡ)怲:忧愁貌。
 10.臧:善。
 11.雨(yù)雪:下雪。
 12.霰(xiàn):雪珠。
 13.无日:不知哪一天。
 14.无几:没有多久。


【赏析】
  这首诗的主题,《毛诗序》以为是“诸公刺幽王也”,朱熹《诗集传》以为是“燕兄弟亲戚之诗”。从字面看,此诗写一个贵族请他的兄弟、姻亲来宴饮作乐,赴宴者作了这首诗,表示对这位贵族的攀附。诗中一方面表现了赴宴者的阿谀奉承,同时展示了贵族们醉生梦死的生活和没落低沉的情绪。说是“刺幽王”,不是没有道理。全诗以赴宴者的口气写成,不仅描写了宴席的丰盛,也写出了贵族间彼此依附的关系,在表面热闹的气氛中,笼罩着一种悲观失望、及时行乐的情绪。这正是西周末年国家政治和奴隶主贵族走向衰亡的表现。

  三章诗开端都写贵族们一个个戴着华贵的圆顶皮帽赴宴。一、二章中的“实维伊何”、“实维何期”,用了设问句,提人警醒,渲染了宴会前的盛况和气氛,而且表现了赴宴者精心打扮、兴高采烈的心情。第三章改用“实维在首”,写出贵族打扮起来后自我欣赏、顾影陶醉的情态。接下来,写宴会的丰盛:“尔酒既旨,尔殽既嘉”、“尔酒既旨,尔殽既时”、“尔酒既旨,尔殽既阜”,三章中只各变了一个字,反覆陈述美酒佳肴的醇香、丰盛。然后是赴宴者对同主人亲密关系的陈述,对主人的赞扬、奉承、讨好:来的都是兄弟、甥舅,根本没有外人;主人是松柏一样的高树大枝,而自已只是攀附其上的蔓生植物;没有见到主人时心里是如何的忧愁不安,见到主人后心里是如何的欢欣异常。有人说,第二章结末的“庶几有臧”还包含有希望得到厚赐之意,那么贵族们的庸俗厚颜更表露了出来。前文所谓“未见君子,忧心弈弈;既见君子,庶几说怿”,其真实含义,很值得回味。第三章“如彼雨雪,先集维霰”后,不再是前两章内容的重复。他们由今日的欢聚,想到了日后的结局。他们觉得人生如霰似雪,不知何时就会消亡。在暂时的欢乐中,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黯淡低落的情绪。表现出一种及时行乐、消极颓废的心态,充满悲观丧气的音调。从这首诗来看,由于社会的动乱,他们虽然饮酒作乐,但仍感到自己命运的岌岌可危、朝不保夕,正表露出所谓末世之音。有学者认为这首诗与《雅》诗中的某些揭露贵族腐朽和社会弊端的讽谕诗并不是一回事。所谓讽谕诗,乃是有政治远见和正义感的贵族文人,对社会问题所作的有意揭露,是感时抒愤之作。而这首诗却是一首沉湎于享乐生活的宴饮作乐之歌。所以,朱熹所谓“燕兄弟亲戚之诗”,是此诗作者之本义;而《诗序》的讽刺之说,则是读者所感受领悟到的诗义。作者未必然,读者未必不然,诗的形象所蕴含的意义,确乎大于作诗者的主观思想。这首诗在艺术技巧上也有一定的特点。如诗的开头,三章皆用问答句来表达。三章中间为了强调与主人关系的密切,采用了反问句式。从而使诗歌在表现上较为灵活,加深了读者的印象。另外,诗中还用了女萝攀缘松柏、人生短暂如雪如霰等比喻,增加了形象性。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车辖(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男子迎娶新娘之喜。
 

原文:
间关车之辖兮1,思娈季女逝兮2。匪饥匪渴3,德音来括4。虽无好友?式燕且喜5。

依彼平林6,有集维鷮7。辰彼硕女8,令德来教。式燕且誉9,好尔无射10。

虽无旨酒?式饮庶几11。虽无嘉肴?式食庶几。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陟彼高冈,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12。鲜我觏尔13,我心写兮14。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15。四牡騑騑16,六辔如琴。觏尔新婚,以慰我心。


译文:
车轮转动车辖响,妩媚少女要出阁。不再饥渴慰我心,有德淑女来会合。虽然没有好朋友,宴饮相庆自快乐。

丛林茂密满平野,长尾锦鸡栖树上。那位女娃健又美,德行良好有教养。宴饮相庆真愉悦,爱意不绝情绵长。

虽然没有那好酒,但愿你能喝一盏。虽然没有那好菜,但愿你能吃一点。虽然德行难配你,且来欢歌舞翩跹。

登上高高那山冈,柞枝劈来当柴烧。柞枝劈来当柴烧,柞叶茂盛满树梢。此时我能接到你,心中烦恼全消掉。

巍峨高山要仰视,平坦大道能纵驰。驾起四马快快行,挽缰如调琴弦丝。今遇新婚好娘子,满怀欣慰称美事。  


注释:
  1.间关:车行时发出的声响。舝(xiá):同"辖",车轴头的铁键。
 2.娈:妩媚可爱。季女:少女。逝:往,指出嫁。
 3.饥、渴:《诗经》多以饥渴隐喻男女性事。
 4.括:犹"佸",会合。
 5.式:发语词。燕:通"宴",宴饮。
 6.依:茂盛的样子。
 7.鷮(jiāo):长尾野鸡。
 8.辰:通"珍",美好。或训为善,亦通。
 9.誉:通"豫",安乐。
 10.无射(yì):不厌。亦可作"无斁"。
 11.庶几:此犹言"一些"。
 12.湑(xǔ):茂盛。
 13.鲜:犹"斯",此时。觏(ɡòu):遇合。
 14.写:通"泻",宣泄,指欢悦、舒畅。
 15.景行:大路。
 16.騑(fēi)騑:马行不止貌。


【赏析】
  这首诗的主题,影响较大者有二说。《毛诗序》云:“《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褒姒嫉妒,无道并进,谗巧败国,德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邹肇敏驳之云:“思得娈女以间其宠,则是张仪倾郑袖,陈平绐阏氏之计耳。以嬖易嬖,其何能淑?且赋《白华》者安在?岂真以不贤见黜?诗不讽王复故后,而讽以别选新昏,无论艳妻骄扇,宠不再移,其为倍义而伤教,亦已甚矣。”(姚际恒《诗经通义》引)邹氏的批评可谓激切有力。但自《楚茨》到本篇共十篇,《诗序》皆以为刺幽王,恐怕也是有所本的。《诗序》之意,不过以为此篇亦《关雎》歌后妃之德之类,为借古讽今之作。邹氏抓住“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一句大作文章,也非通达之论。朱熹《诗集传》则说:“此宴乐新昏之诗。”方玉润《诗经原始》以道学家之眼光,驳朱熹之说曰:“夫乐新昏,则德音燕誉无非贤淑,而高山景行,亦属闺门。试思女子无仪是式,而何德音之可誉?闺门以贞静是修,更何仰止之堪思?”方氏以当时的价值观规范数千年前人们的思想感情,故扞格难入。诚哉,知人论世之难也!然则朱熹之说,确为不刊之论,所以今人多从之。

  全诗五章,皆以男子的口吻写娶妻途中的喜乐及对佳偶的思慕之情。首章写娶妻启程。诗从娶亲的车声中开始。随着“间关”的车声,朝思暮想的少女就出嫁了。这其中流露出诗人积蓄已久的欣喜若狂之情。然而诗人又天真地声明:“匪饥匪渴,德音来括。”高兴的原因绝非因为性爱的饥渴即将满足,而是对女子美德的崇慕,真可谓好德胜于好色了。这当然是恋人“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所以下文又禁不住一往情深地说:“虽无好友,式燕且喜。”次章写婚车越过平林。由林莽中成双成对的野鸡,想到了车中的“硕女”,再加上她美好的教养和品德,更使诗人情怀激荡,信誓旦旦:“式燕且誉,好尔无射”,我爱你终生不渝!第三章继续是男子对女子情真意切的倾诉:我家虽没有美酒佳肴,我也没有崇高的品德,但却有一颗与你相亲相爱的心。这些朴实无华的语言,冲口而出,感人至深。第四章写婚车进入高山。这里有茂盛的柞树。“陟彼高冈,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这是当时的谚语,所以诗人由“析薪”想到了娶妻。而柔嫩鲜艳的绿叶,是美丽可爱新妇的最好比喻;由《七月》“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一句,可以确信“其叶湑兮”是写新妇的光彩照人的。这里诗人融咏物与比兴为一体,巧妙地表现了对新妇的喜爱。最后两句更是直抒情怀:“鲜我觏尔,我心写兮。”今天和你结为伴侣,我心里真是舒服极了。尾章写婚车越过高山,进入大路。诗人仰望高山,远眺大路,面对佳偶,情满胸怀,诗句自肺腑流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是叙事、写景,但更多的则是比喻。新妇那美丽的形体和坚贞的德行,不正像高山大路一样令人敬仰和向往吗?诗句意蕴丰厚,气宇轩昂,因而成为表达一种仰慕之情的最好意象,遂成千古名句。接下两句“四牡騑騑,六辔如琴“,不仅与首章“间关”二句相呼应,形成回环之势,而且那如琴弦的六辔更是包含着诗人对婚后美好和谐生活的丰富想像。最后两句,又直抒胸臆,情结全篇。

  这首诗在艺术上的主要特色,首先是结构上的跌宕。方玉润说:“前后两章实赋,一往迎,一归来。二、四两章皆写思慕之怀,却用兴体。中间忽易流利之笔,三层反跌作势,全诗章法皆灵。”(同上)其次是抒情手法的多样,或直诉情怀,一泻方快;或以景写情,亦景亦情;或比兴烘托,意境全出。总之,它是《雅》诗中优秀的抒情诗篇。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青蝇(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斥责谗人害人祸国。

 
原文:
营营青蝇1,止于樊2。岂弟君子3,无信谗言4。

营营青蝇,止于棘5。谗人罔极6,交乱四国7。

营营青蝇,止于榛8。谗人罔极,构我二人9。


译文:
嗡嗡营营飞舞的苍蝇,停在篱笆上吮舐不停。和蔼可亲的君子啊,切莫把害人的谗言听信。

嗡嗡营营飞舞的苍蝇,停在酸枣树上吮舐不停。谗害人的话儿没有标准,把四方邻国搅得纷乱不平。

嗡嗡营营飞舞的苍蝇,停在榛树丛中吮舐不停。谗害人的话儿没有标准,弄得你我二人反目不亲。  


注释:
  1.营营:象声词,拟苍蝇飞舞声。
 2.止:停下。樊:篱笆。
 3.岂弟(kǎi tì):同"恺悌",平和有礼。
 4.谗言:挑拨离间的坏话。
 5.棘:酸枣树。
 6.罔极:没有标准。
 7.交:都。乱:搅乱、破坏。
 8.榛:榛树,一种灌木。
 9.构:播弄、陷害。


【赏析】
  这是《小雅》中一首著名的谴责诗。它的鲜明特色是借物取喻形象生动,劝说斥责感情痛切。

  首先,把专进谗言的人比作苍蝇,这是十分贴切的。苍蝇作为一种令人厌恶的昆虫,具有追臭逐腐、散播病菌、嗡嗡乱叫等习性,而这些习性与人间专找缝隙进谗言害人者如出一辙。因此用苍蝇来喻指进谗者,这本身已是一个极大的成功;更遑论此诗三章均以“营营青蝇”取喻起兴,把它四处飞舞、不停播乱的特性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这三章前两句仅以更换末一字的形式重复出现,似拙实巧,令人不由对苍蝇产生一种挥之不去的厌恶感。“樊”、“棘”、“榛”三字一义,其实都指篱笆而言,但每一次变化,又不仅仅是单纯的同义反覆,而是隐含了对苍蝇见缝就叮、不弃不舍的深刻揭露。

  其次,这三章诗的后两句也逐章递进,层层见意。第一章是规劝正人君子不要去听信谗言,语言直白如话,是全诗的作旨。第二章列出谗言的第一个危害,那就是搅乱四邻各国间的关系,即所谓祸国殃民。第三章指出谗言的第二个危害,那就是挑拨人际关系,使朋友知己互生嫌隙,反目成仇。而这两种祸害,全在于“谗人罔极”,即进谗者为人处世没有一定的准则,阳奉阴违有之,出尔反尔有之,翻云覆雨、颠倒黑白亦有之。

  所以从全诗来看,它的特点既包括取喻确切传神,同时也包括对谗言的危害和根源的深刻揭示。而两者相辅相成,共同使“无信谗言”的规劝和警示显得充分有力,从而大大增强了诗的讽刺、谴责的力度。正因为此,后来“青蝇”就成了谗言或进谗佞人的代称。王充《论衡·商虫》所谓“谗言伤善,青蝇污白”、陈子昂《宴胡楚真禁所》诗“青蝇一相点,白璧遂成冤”、李白《鞠歌行》“楚国青蝇何太多,连城白璧遭谗毁”等,皆其例,可见其艺术生命力之强。

  那么诗中所谴责的“谗人”、所告诫的“君子”是什么人呢?作者又是谁呢?《毛诗序》云:“《青蝇》,大夫刺幽王也。”则“君子”当指周幽王。魏源《诗古微》云:“《易林》云:‘患生妇人。’‘恭子离居。’夫幽王听谗,莫大于废后放子。而此曰‘患生妇人’,则明指褒姒矣,‘恭子离居’,用申生恭世子事,明指宜臼矣。故曰,‘谗人罔极,构我二人’,谓王与母后也。‘谗人罔极,交乱四国’,谓戎、缯、申、吕也。”以为本篇乃刺幽王听信谗言而废后放子之作。则“谗人”当指褒姒。又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据《易林·豫之困》“青蝇集藩,君子信谗;害贤伤忠,患生妇人”说明齐诗以此诗为“幽王信褒姒之谗而害忠贤”之作,又云:“三家诗以此合下篇皆卫武公所作,……愚案:卫武公王朝卿士,诗又为幽王信谗而刺之,所以列于《小雅》。”则诗的作者是卫武公。不过,这些说法并非确凿无疑,姑且录之存参。 
 

 

诗经·雅·小雅·甫田之什·宾之初筵(原文)(题解)(注释)(译文)(赏析)
题解:讽刺饮酒无度,失礼败德。


原文:
宾之初筵1,左右秩秩2。笾豆有楚3,肴核维旅4。酒既和旨5,饮酒孔偕6。钟鼓既设,举醻逸逸7。大侯既抗8,弓矢斯张。射夫既同9,献尔发功10。发彼有的11,以祈尔爵12。

籥舞笙鼓13,乐既和奏。烝衎烈祖14,以洽百礼15。百礼既至,有壬有林16。锡尔纯嘏17,子孙其湛18。其湛曰乐,各奏尔能19。宾载手仇20,室人入又21。酌彼康爵22,以奏尔时23。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24,威仪反反25。曰既醉止26,威仪幡幡27。舍其坐迁28,屡舞僊僊29。其未醉止,威仪抑抑30。曰既醉止,威仪怭怭31。是曰既醉,不知其秩32。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33。乱我笾豆,屡舞僛僛34。是曰既醉,不知其邮35。侧弁之俄36,屡舞傞傞37。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38。饮酒孔嘉,维其令仪39。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40,或佐之史41。彼醉不臧42,不醉反耻。式勿从谓43,无俾大怠44。匪言勿言45,匪由勿语46。由醉之言,俾出童羖47。三爵不识48,矧敢多又49。


译文:
宾客来到初入席,主客列坐分东西。食器放置很整齐,鱼肉瓜果摆那里。既然好酒甘又醇,满座宾客快喝起。钟鼓已经架设好,举杯敬酒不停息。大靶已经张挂好,整顿弓箭尽射礼。射手已经集合好,请献你们妙射技。发箭射中那靶心,你饮罚酒我暗喜。

持籥欢舞笙鼓奏,音乐和谐声调柔。进献乐舞娱祖宗,礼数周到情意厚。各种礼节都已尽,隆重丰富说不够。神灵爱你赐洪福,子孙安享乐悠悠。和乐欢快喜气扬,各显本领莫保守。宾客选人互较量,主人又入陪在后。斟酒装满那空杯,献给中的那射手。

宾客来齐初开宴,温良恭谨堪赞叹。他们还没喝醉时,威严庄重自非凡。他们都已喝醉时,威严庄重全不见。离开座位乱跑动,左摇右晃舞蹁跹。他们还没喝醉时,庄重威严皆可观。他们都已喝醉时,庄重威严尽荡然。因为大醉现丑态,不知规矩全紊乱。

宾客已经醉满堂,又叫喊来又吵嚷。把我食器全弄乱,左摇右晃舞踉跄。因为大醉现丑态,不知过错真荒唐。皮帽歪斜在头顶,左摇右晃舞癫狂。如果醉了便离席,主客托福两无伤。如果醉了不退出,这叫败德留坏样。喝酒原为大好事,只是仪态要端庄。

所有这种喝酒人,一些醉倒一些醒。已设酒监来督察,又设酒史来戒警。那些醉的虽不好,不醉反而愧在心。莫再跟着去劝酒,莫使轻慢太任性。不该发问别开言,不合法道别出声。依着醉后说胡话,没角公羊哪里寻。不懂饮礼限三杯,怎敢劝他再满斟?  


注释:
  1.初筵:宾客初入席时。筵,铺在地上的竹席。
 2.左右:席位东西,主人在东,客人在西。秩秩:有序之貌。
 3.笾(biān)豆:古代食器礼器。笾,竹制,盛瓜果干脯等;豆,木制或陶制,也有铜制的,盛鱼肉虀酱等,供宴会祭祀用。有楚:即"楚楚",陈列之貌。
 4.肴核:肴为豆中所装的食品,核为笾中所装的食品。旅:陈放。
 5.和旨:醇和甜美。
 6.孔:很。偕:通"皆",遍。
 7.醻(chóu):同"酬"。举醻,举杯。逸逸:义同"绎绎",连续不断。
 8.大侯:射箭用的大靶子,用虎、熊、豹三种皮制成。一般的侯也有用布制的。抗:高挂。
 9.射夫:射手。
 10.发功:发箭射击的功夫。
 11.有:语助词。的:侯的中心,即靶心,也常指靶子。
 12.祈:求。尔爵:爵,饮酒尽也;尔爵,据郑玄笺"我以此求爵女(汝)",则经文"以祈尔爵"为倒文,"盖但言求爵女,则己之求不饮自可于言外得之"(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也就是求射中而让别人饮罚酒之意。
 13.籥(yuè)舞:执籥而舞。籥是一种竹制管乐器,据考形如排箫。
 14.烝:进。衎(kàn):娱乐。
 15.洽:使和洽,指配合。
 16.有壬:即"壬壬",礼大之貌。有林:即"林林",礼多之貌。
 17.锡:赐。纯嘏(ɡǔ):大福。
 18.湛(dān):和乐。
 19.奏:进献。
 20.载:则,便。手:取,择。仇:匹,指对手。
 21.室人:主人。入又:又入,指主人亦随宾客入射以耦宾,即耦射。
 22.康爵:空杯。
 23.时:射中的宾客。
 24.止:语气助词。
 25.反反:谨慎凝重。
 26.曰:语助词。
 27.幡幡:轻浮无威仪之貌。
 28.舍:放弃。坐:同"座",座位。
 29.僊(qiān)僊:同"跹跹",飞舞貌。
 30.抑抑:意思与前文"反反"大致相同而有所递进,见注25。
 31.怭(bì)怭:意思与前文"幡幡"大致相同而有所递进,见注27。
 32.秩:常规。
 33.号:大声乱叫。呶(náo):喧哗不止。
 34.僛(qī)僛:身体歪斜倾倒之貌。
 35.邮:通"尤",过失。
 36.弁(biàn):皮帽。俄:倾斜不正。
 37.傞(suō)傞:醉舞不止貌
 38.伐德:败德。
 39.令仪:美好的仪表礼节。
 40.监:酒监,宴会上监督礼仪的官。
 41.史:酒史,记录饮酒时言行的官员。燕饮之礼必设监,不一定设史。
 42.臧:好。
 43.式:发语词。勿从谓: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尔雅·释诂》:‘渭,勤也。’勤为勤劳之勤,亦为相劝勉之勤。‘勿从谓’者,勿从而劝勤之,使更饮也。"
 44.俾:使。大怠:太轻慢失礼。
 45.匪言:指不该问话。
 46.匪由:指不合法道的话。
 47.童羖(ɡǔ):没角的公山羊。
 48.三爵:《礼记·玉藻》:"君子之饮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二爵而言言斯,礼已三爵而油油,以退。"孔颖达疏引《春秋传》:"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
 49.矧(shěn):何况。又:"侑"之假借,劝酒。


【赏析】
  这是《小雅》中篇幅之长仅次于《节南山之什·正月》和《谷风之什·楚茨》的一首诗。《毛诗序》云:“《宾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周)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沉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郑玄笺:“淫液者,饮食时情态也。武公入者,入为王卿士。”)《后汉书·孔融传》李贤注引韩诗云:“卫武公饮酒悔过也。”(朱熹《诗集传》引此作《韩诗序》)又《易林·大壮之家人》云:“举觞饮酒,未得至口。侧弁醉讻,拔剑斫怒。武公作悔。”则齐诗之说与韩诗同。宋朱熹以为“按此诗义,与《大雅·抑》戒相类,必武公自悔之作。当从韩(诗)义”(《诗集传》)。方玉润《诗经原始》则以为“二说实相通”,谓幽王时国政荒废,君臣沉湎于酒,武公入为王卿士,难免与宴,见其非礼,未敢直谏,“只好作悔过用以自警,使王闻之,或以稍正其失”;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从之,极是。

  读本诗,第一个印象是章法结构非常严谨。这不仅是指它全部五章每章均十四句,且都是标准的四字句;更是指它章节之间内在组织上的精妙。诗内容大致可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两章写合乎礼制的酒宴,第二部分两章写违背礼制的酒宴,两者同以“宾之初筵”一句起头,而所描述的喝酒场面却大相径庭,暴露出理想状态与现实境况的尖锐矛盾。第三部分为末章,是总结性的言辞,连用“不”、“勿”、“无”、“匪”、“矧敢”等表示否定义的词集中凸现否定意蕴。各部分之间起承转合脉络极其分明。第二个印象是诗人的写作技巧非常高明。诗人之意实在“刺”,前两章却用“美”为“刺”作映衬,使丑恶的事物在与美好的事物的对比中更显出其丑恶,欲抑先扬,跌宕有致。而诗人的“刺”即使是在最重要的第三、第四两章中,也并不剑拔弩张,疾言厉色,只是反覆直陈醉酒之态以为警诫,除了烂醉后手舞足蹈的姿势不惜重言之以外,“载号载呶”、“乱我笾豆”、“侧弁之俄”写醉汉吵吵嚷嚷、弄乱东西、衣冠不正,也都抓住了特征。并且,诗人还善于通过“既醉而出,并受其福”之类的委婉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之类的戏谑语,来作“绵里针”式的点染。借形象说话,实招就是高招。当然,笔者无意说此诗没有正面的说理成分,末章就主要是说理,但毕竟使读者对酗酒的害处深感悚惕的还是那些描写醉态的句子。

  诗人技巧上的高明之处,在具体的修辞上,也得到充分的表现,除了消极修辞外,积极修辞更是丰富多彩。“左右秩秩”、“举醻逸逸”、“温温其恭”、“威仪反反”、“威仪幡幡”、“屡舞僊僊”、“威仪抑抑”、“威仪怭怭”、“屡舞僛僛”、“屡舞傞傞”,这是叠字修辞格的运用,频度之高,在整部《诗经》中似乎也不多见,那种奇佳的摹态效果,令人叹服。“笾豆有楚,肴核维旅”、“既立之监,又佐之史”,则是非常标准的对偶修辞格。“宾之初筵”、“其未醉止”、“曰既醉止”、“是曰既醉”等句都同章或隔章、邻章重复一次,是重复修辞格,而由其重复所产生的效应则不同。如上文所说“宾之初筵”的重复意在引出对比。但“其未醉止”、“曰既醉止”的重复,则既与从“威仪反反”、“威仪幡幡”到“威仪抑抑”、“威仪怭怭”的递进紧扣,又有“其未醉止”一组重复与“曰既醉止”一组重复的两层对比,从中更可见出结构的精整。而“是曰既醉”的隔章重复,所起作用是将第三、第四这最重要的两章直接串联起来。还有一种《诗经》中经常出现的修辞格——顶针,此诗也有两例,即“以洽百礼”之后接以“百礼即至”,“子孙其湛”之后接以“其湛曰乐”。这两个顶针修辞在同章中仅隔两句,相距很近,显然也是诗人为加重语气而作的刻意安排。另外,“钟鼓既设,举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这一段又是排比句,且两句一换韵,有很强的节奏感。

  中国灿烂的饮食文化中,酒文化和茶文化大约是最引人注目的,其悠久的历史、丰富的内涵几乎可说是华夏文明的一个具体而微的缩影。酒文化如此发达,酒文学在中国的肇始自然也很早。陈子展《诗经直解》说:“关于酒文学,《周书·酒诰》之笔,《宾之初筵》之诗,自是古典杰作。厥后扬雄《酒箴》、刘伶《酒德颂》、杜甫《饮中八仙歌》,虽是小品短篇,亦皆名作。但论艺术性与思想性兼而有之,仍推《宾之初筵》为首创杰作。”此可谓不刊之论。至于此诗在后世的社会影响,从明黄榆《双槐岁钞》所录汪广洋《奉旨讲宾之初筵叙》文中讲的一件事很可以得到证明。据汪广洋说,明太祖朱元璋在听了他讲解《宾之初筵》一诗后,大为感动,命令缮写几十本颁赐朝中文武官员,让他们悬挂在府第的厅堂上,以为警戒。陈子展在转述此事后,认为朱元璋“厥后大戮功臣,纵酒败度,亦当是一种口实”(同上),则《宾之初筵》一诗的影响亦大矣。——自然,这与此诗的文学价值已没什么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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