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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8:50:10

也说秦始皇


何焱林

秦始皇死去两千多年,其功其过成为不可易移的史实。昔人云“盖棺论定”,始皇所以棺已盖而论不定,不是因为发现了新史料,而是因为需要,需要不同,各是其是,各非其非。例如焚坑一事,有人鼓掌喝彩,有人破口大骂;也许正因为“焚坑”,始皇帝才使人不能忘情,才那么叫座。

秦始皇对中国历史发展有无功绩,有,但不如一些论者估计那样伟大。不少论者把秦始皇视为统一中国的第一人,是没有历史根据的。中国自唐虞起,经夏商周三代,都是统一国家,在其疆域内,有定于一尊的天下共主,不仅拥有天子名号,而且是拥有实权的最高仲裁者,所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即制度厘定,律令颁发,国家稳定,疆土完整,边境安宁,甚至邦国内政等,都是天子要料理之事。周至幽王失政,平王东迁,方始王纲坠绪,大权旁落,诸侯力政,列国纷争。

秦始皇不是统一天下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他不过是完成国家统一的众多历史人物之一。其功绩大端有二

一废封建而行郡县。郡县制非秦始皇发明,战国时期,西周封建瓦解,其他六国,大致也实行郡县制,如魏之西门豹为邺令,即魏行郡县制一例。秦始皇不过将其推行于全国。秦始皇也未终结封建制,汉初封建,西晋封建,明初朱元璋封建,都是例子。

二统一文字:任何一个统一国家都会实现车同轨,书同文及度量衡之统一。值得一提的是,秦始皇在文字上选择了秦篆(小篆)与秦隶,虽然那是他熟悉的文字,也是历史给予的机遇,为文字选择了一条适用因而也是正确的发展道路。

秦始皇之不足:

秦始皇最大不足是绝对个人集权。嬴政始称皇帝,称朕称制。皇帝可以肆志广欲,用法术势督责臣民。臣民必须唯命是听,对其势其权不能有任何制衡。皇帝系天下安危,社稷存亡,百姓祸福,乃至皇族绝续于一身。秦始皇是皇权高于一切的绝对君主专制独裁之始作俑者,流毒两千余年,造成无穷祸患。

兼并六国前,如果说秦始皇还知道该做什么,就是翦灭六国,一统天下。这个目标也不是他制定的,而是数代先人之谋略,秦自孝公起,已经在打天下的主意,秦始皇不过承其余绪,用贾谊的话说,“奋六世之余烈”。

春秋结束,进入战国,人们就认识到,阳奉宗周,创建霸业的时代已经过去,列国相继走上用武力掠人之地,并人之国,即用武力统一中国的道路。而在其兼并的国土内,郡县制实际已经实行。武力兼并他国,既是当时之历史潮流,也是列国自存之道。不是秦始皇有什么高于列国首脑的政治眼光。

兼并六国后,何者当务,何者不当务,何者当急务,何者当缓务,秦始皇是一头雾水,许多事当做而未做,许多事不当做却大做特做。荦荦大者略举如下:

秦始皇废封建而行郡县,是国家体制大转型期,秦始皇又希图一世而至万世,如此重大历史课题,如此重要历史期许,秦始皇似乎并未认真思考治国理念是什么。中国历经春秋及战国时期百家争鸣,众多学说问世,儒墨并称显学,都可以作为确立治国理念之参考,或者兼取诸家,折中融合,建立适应于新时期的治国理念。

秦自孝公用商鞅变法,施行法术。在武力兼并列国时期,厉行法术,或有必要,六国平定,天下一统,秦始皇仍采用法家学说作为治国理念,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错误抉择。

关于法家,有一种错误看法,或者有意无意作错误引导,把法家说成是法律学家,按法家学说治国就是以法治国。《史记•太史公自序》:“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絶矣。”《汉书•艺文志》:“法家者流,盖出于理官,信赏必罚,以辅礼制。”

读读韩非著作,李斯文章,就会发现,法家根本立足点不是“一断于法”,不是“信赏必罚”,而是对在下者用法、术、势厉行督责。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挽圈圈,下套套让人去钻。故法家不是法律学家,法家学不是法律学,法家治国理念不是实行法治,恰恰是实行人治。

法家能否做到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如果说不是绝对做不到,也是很难做得到。赵高、李斯都是法家,史有明征。李斯、赵高矫旨立胡亥是一断于法?赵高杀李斯是一断于法?上世纪吾国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评法批儒运动,大会批,小会斗,报刊广播,乃至大小字报,莫不篇篇颂扬大法家,人人山呼秦始皇,四人帮之徒莫不以当代法家自居,他们能做到一断于法?他们根本就无法无天。

事实上,法家们有一道跨不过的门槛,就是皇帝,他是最高立法者,也是最高仲裁者,却置身法律之外,不受任何律条约束。依附于皇帝的权力核心,也不受法律约束,如此层层相因,各级土皇帝都可以为所欲为。历史证明,在一切学说中,法家学说最不符合科学精神、民主理念,它提倡绝对专制主义,与广大人民利益格格不入。凡专以法家理念治国,结果都是政令繁苛,民不聊生,冤狱遍于国中,豪强弹冠相庆,国运都不久长,秦不过十五年而终,就是最好说明。

历史给予秦始皇一次机会,可以为他的国家选择一种合适的治国理念,同时也就为其后继者留一笔丰厚的政治遗产。然而,他却酷行法术,失掉了一次造福千秋的机会,也让秦朝过早夭折。这不能用历史局限为其开脱,只说明秦始皇未能站在人类智慧的高处,缺乏透视历史的眼光,知史不明。

秦一六国,一定程度上顺应了历史潮流。所谓历史潮流,就是人民受够刀兵之苦,急需过太平日子。省徭薄赋,廉洁吏治,厘定制度,选拔人才,崇尚教化,开放言路,安定社会,富裕民生,乃所当务,使民得以休养生息。他几乎一样未做,不当务,不当急务之事,如修陵寝等,旷日费时,虚耗大量民力民财,乃至竭泽而渔之事,却做了许多。使黎民比六国未灭时生活更苦,短短十余年,让黎庶有苦秦久矣之感,可谓知世不明。

“异时广招游学”。秦一六国,各国各学派士人大量入秦。天下底定,偃武修文乃是常例,特别在如此重大历史转型期,更应该广设翰林院、编修局之类机构,优容各家各派,用其整理各国史乘,整理各家典籍,光大文化事业。也为这些人安顿一只饭碗,安排一条出路。秦始皇却大肆焚书,拑制人口,复重用方士,费巨亿资财,求长生不死之药!结果上当受骗,被数落一顿,直接导致其坑杀诸生,放逐扶苏,造成弥天大错,可谓知时不明。

秦始皇与李斯共事多年,结成儿女亲家,对李斯却没有透彻认识。李斯确有吏治之才,也善谋略,却是一个逢君之恶的筲小,唯利是图的贪夫,缺乏国家栋梁的中正之气,骨骾之节,一到利害攸关,便不顾信义,不讲原则,待价而贾。这种人只可作干员,秦始皇却依为心膂。沙丘之变,如果李斯有一点忠臣之节,良相之操,完全可以坚持先帝遣命,阻止胡亥与赵高阴谋篡夺。则李斯不仅德高秦室,也保住了自己之官、之命,更使无量数黔首免去一场刀兵之苦。

赵高、胡亥一为近臣,一为亲子,跟随左右有年,秦始皇只见其奴颜媚骨,苟合取容,却不知其包藏祸心,更不知其为亡国灭族之祸水。

韓众、侯生等十足骗子,所谓仙人不死药不过弥天大谎,秦始皇不仅被骗得团团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结果招来一顿臭骂,成为千秋笑柄;以此为诱因,演出了一曲焚坑活剧,用杀戮手段处理学术问题、文化问题、思想问题,在历史上开了一个恶例。对先秦典籍造成毁灭性灾难,给中国学术带来不可弥补损失。

至今人们还不断说到秦始皇,主要原因(如果不是唯一原因)就是为他搞过“焚坑”,照贾谊说法,此举意在愚惑黔首,搞愚民政治,让老百姓都变成葛天氏之民,无怀氏之民,变成会听话的工具,那样就可以长治久安,一世而至万世。

搞愚民政治史不乏人,凭借武力,凭借高压,凭砣子大,在一个短时间内行得通,不仅帝王可以搞,瓦岗寨里的翟让,水泊梁山里的王伦,青羊宫里的张宪忠都可以搞。但人心高不可及,人世变动不居,历史证明,没有一种愚民政治可以行之久远。黑暗的中世纪欧洲,宗教势力掌控一切,干预一切,用宗教裁判所,火刑柱拑制言论,屠杀一切“离经叛道”者。然而,人类智慧的光芒却在最黑暗的角落迸发出来,哥白尼就是修士。

秦始皇最不该做的另一件事是遣扶苏于上郡监蒙恬军。

  “祖龙虽死秦犹在”,但种因得果,献关虽子婴,亡秦实赢政,亡于焚坑,更直接亡于放逐扶苏。扶苏被放逐到上郡,远离权力中心,使胡亥、赵高、李斯等筲小得以蝇萤狗苟,成其篡夺阴谋,将秦朝迅速引向崩溃。若令扶苏继承大统,以其宽仁,任用贤良,纠始皇之苛政猛法,秦朝何至十余年崩解?有人对看好扶苏提出质疑,并以燕王朱棣行事作反证,实在不伦不类,有必要多说两句。

扶苏是大勇者。一个像样朝廷,必有拾遗之臣,补阙之官,以匡皇帝不逮,然而秦朝于始皇当政的十余年中,几乎没有一个言官对其举措提出过异议,这是其积威所致。史称扶苏数谏上。尤其在秦始皇受方士之骗、之谤的盛怒中,李斯辈火上浇油,煽其怒焰之时,朝堂噤若寒蝉之际,面对不吝杀人,疏于亲情,极端情绪化的始皇帝,只有扶苏站出来,不顾自身荣辱安危,敢于批逆鳞,履虎尾,据理陈词,为诸生请命。遍数历史,几人能及!

请看扶苏谏词:“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颂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从此可以看出:

扶苏是大智者:对当时形势有清醒认识。“天下初定”,百废待举,六国旧族尚在,多有恢复旧国之想;天下黔首矫首观望,希望皇帝能与民更始,造福苍生,让百姓过几天安生日子,这是当时最大现实,秦始皇却根本看不到这一点,反而大兴土木,修长城,修驰道,修陵寝,修阿房宫,务不当务,施行督责,加重徭役,滥用民力,致使民不聊生,不仅六国之民苦秦苛政,秦民也无法忍受。

“远方黔首未集”,扶苏所谓远方,既指地域之远近,也指异国之民。所谓未集,既指匈奴、西域等地之民,并未怀秦之德,前来归顺,也指六国之民,仍心怀首心鼠。扶苏此言,既为诸生说情,也乘机提醒秦始皇,国家虽然统一,民心犹未稳定,朝廷所为种种,并未给广大黔首带来福惠,并未将秦地建成黔首赖以生存之乐土,既为民请命,也是对周青臣等面谀之词的驳正。唯扶苏有爱民之心,来远之念,实现天下一家的抱负。

“诸生皆诵法孔子”。当始皇坑杀诸生之时,扶苏敢直陈“诸生皆诵法孔子”,至少说明,扶苏具有极高的判别力,早刘彻几两百年,认识到孔学是安天下的大学问,也可以说,是两千余年来,王室中认识到儒家学说在治国平天下中将起巨大作用的第一人。二、在秦始皇盛怒之时,敢于挺身而出,维护认定的真理、学说,有舍身护法之勇气。三、提醒秦始皇,诸生皆诵法孔子,这些人是社稷栋梁,治国能臣,而非韩众、侯生等骗子可比,要秦始皇刀下留人,为国惜才,为国储才,为泰朝可持续发展打下人才基础。

“上皆重法绳之”:所谓皆即不分良莠,不加区别;所谓重法,即轻罪重判,无罪妄判。罚不当罪,即是枉法,无异当面指斥秦始皇滥用权力,滥杀无辜,刑赏乃国大宪,朝廷重器,如此滥施刑戮,岂不等于说秦始皇是昏君!面对秦始皇这样的暴君,后世几人能至此境界?

“臣恐天下不安”:诸生因学获罪,因言获罪,天下士人何能安?诸生皆诵法孔子,即诸生皆是儒者,儒者提倡仁者爱人,提倡民贵君轻,提倡保民而王,平心而论,先秦百家中,儒家学说对百姓较为有利。对儒者重法绳之,天下百姓何能安?“臣恐天下不安”,扶苏已经见到天下不安,天下苦秦,委婉向始皇进言。“唯上察之”,希望他能看到实况,改弦易辙,救百姓之急,脱百姓之困,也是救秦之急,存秦之道。

扶苏是智者仁者勇者,史称:“长子(扶苏)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

唯扶苏清醒地看到当时国之大势,民心向背,认定了该以孔学作为治国基本理念,可谓文武兼备,为继秦统之上上人选。陈涉、吴广起义,打着扶苏旗号,可见扶苏深得民心。至于朱棣,他不过是窃国大盗,若非建文仁慈,叛徒向朱棣报告南京空虚,他不过是吴王濞,赵王伦之流亚,何劳后世为其刷皮靴!

秦始皇任李斯,亲赵高,爱胡亥,信韓众,逐扶苏,可谓知人不明。

秦始皇于社稷初定,国家粗安之时,本该夙夜匪懈,勤于政事,却于灭齐之次年开始巡游,复出游于28年、29年、31年、37年,十余年间,即有五次远游,大量时间在外,如何勤政?其游历不是体察民情,了解国情,纯粹是游山玩水,令人刻石,自我吹嘘。昔人有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秦始皇却不顾帝王之重,远离国都,命驾出入不测之地,近临不安之民,触风雨,犯寒暑,涉江河之险,越山岳之危,复有染时疫杂症之可能。事实上,29年之游,即遇刺客于博浪沙中,31年微行咸阳,遇盗,已经向其示警。却自以为万乘之尊,春秋正盛,天与人皆莫奈他何,结果病死于第五次巡游中,可谓知己不明。

如此知时不明,知世不明,知史不明,知人不明,知己不明之君,能是明君?至于嬴政不是好皇帝,就不用饶舌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