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丝卸妆洗面奶:月照边关3

月照边关

作者：小瑜儿http://blog.sina.com.cn/m/qzh

　　每年的仲秋夜我都不忘和着如水的月色无病呻吟般地诵这样颓废而低调的诗句，沉浸于自己有意营造的空洞浪漫里。

　　可是，就在今夜——

　　我却随着那温宛如水的月光来到了新疆兵团指挥部的三十户哨所，一个如同我想像中一样寂寞而荒凉的哨所，一个如同“三十户”这个名字一样孤单而清冷的地方。

　　当我们一行十人，到达这个偏远荒凉的哨所时，深秋的寒意在这个哨所显得颇为深重。汽车还不曾停稳，驻守在三十里户哨所的三十几位官兵就已在几间简陋的营房前列队迎候着我们，顿时，大伙儿一路上的倦怠随之被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所替代。

　　夜色降临,当那轮千禧之年的仲秋满月悄然爬上我们的头顶时，当战友们被点燃的篝火映照出一张张纯真朴实的笑脸时，当我们望着月亮聊起各自心中最美好的记忆时，我的心竟也跟随着那冓火熊熊燃烧起来。我禁不住为自己先前对边关战士心存的“同情”情绪惭愧起来。

　　战士们与我一起出神地凝望着天空，遥挂在空中的那轮满月犹如一块偌大的玉盘，晶莹剔透，她那皎洁而温柔的光芒洒向大地，令俗世的人们无法经受住她那眩目的诱惑，更不由得令我们思念起彼此心中的月亮。

　　“战友们，你们想家吗?”

　　不知是受了月亮的迷惑，还是被战士们的热情与纯朴所感染，这样一句最不合适宜的煽情的采访语竟在这样的夜晚由我脱口而出。

　　“当然想!”我还没有来得及后悔，一位操着浓重陕西口音的小战士已不假思索地说。

　　“你们此时最思念的亲人是谁?”我只得将错就错。

　　因为和我围坐在一块儿的八个战士大部分都是新兵，是第一次在远离家乡的边关过团圆节，我不得不担心起自己拙劣的问话后果来。

　　“我最想我妈，想我们家乡的红枣儿。”陕西籍战士小温，在篝火的映照下，憨厚朴实的笑容显得极为灿烂。有趣的是，另外七名战友一听见红枣儿，原本由于彼此生疏而略显沉闷的气氛也立刻变得欢快起来。他们争相抢着小温的话茬儿，向我介绍说：“他家的红枣儿可好吃了!”

　　“对，可甜了，个儿有这么大呢!”一位圆脸的小战友激动得竟不知如何形容，只好用手势向我比划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红枣来。……
　　
    “咦?怎么你们都吃过?”

　　“这事儿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正当我好奇时，他们当中“杠杠”最多的班长插上了话，向我娓娓道来一个关于红枣儿的故事。

　　去年春节，战士小温还是新兵，初到新疆，对这边的气候很不适应。而三十里户哨所的官兵们主要担负看押任务，哨所地处偏远，战士们外出机会极少，初来乍到的小温每回上岗都要眼睁睁望着哨楼外的两排胡杨树发呆，并幻想着它们能变成家中后院里母亲栽种的那三十几棵枣树。他可是吃着又大又甜的红枣儿长大的。一天中午，下了哨后，小温抑制不住自己想家的情绪，给母亲写了自己入伍后的第一封长信，在信上向母亲诉说了边关的艰苦，以及自己对家乡枣树的思念。信寄出一个多月后，母亲并未有回复。小温反倒后悔起来，别人都能吃苦自己为什么吃不了苦呢?这不是让母亲惦挂他吗?在与战友们的闲侃中，小温渐渐地了解到哨所两旁胡杨树有别于其它树木：胡杨树比白杨长得更高大伟岸，树叶层层包裹，越是靠内层的树叶吸取的氧气越是充足，而这正缘于外层树叶吸收大自然的氧气后不惜输送的结果。这外层饱经风霜雪雨的枝叶如同我们坚守在祖国边关哨所的官兵，默默地在自己最具光彩的青春华年里，绽放着不为人知的光和热，不是吗?新兵小温每每想及这些，就不由自主地热血沸腾起来，每天上哨时不再像当初那般恹恹的毫无生气了。他也不再幻想胡杨树变成家中后院的那三十几棵枣树了，却深深地感到自己和战友们，已经与胡杨树逐渐融为一体了。就在小温日渐悟出“胡杨精神”时，千禧年新年的钟声也即将敲响了，这将是小温在千里之外的边关哨所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小温不曾料想，自己心爱的母亲其实早已有心为他们的新年酿造了一份新奇与惊喜。温妈妈临近节前，悄悄地从准备拿到集市去卖的红枣中拣出了最红最大的一堆来，用麻布袋装好，往三十里户哨所寄去，投递员用秤一称足足有五十斤。

　　小温在年三十的前一天下午意外地收到了母亲寄来的新年礼物。他并不知道那是老母亲数好了日子寄来，战友们抢过这张包裹单齐声欢呼着“母亲万岁”!大伙儿都争抢着要与小温一道去取包裹，中队长瞧见这张写着“红枣，五十斤”的特殊包裹单甚为感动，破例允准另两名战士携同小温踏着积雪，去十几里外的邮局取回了三十里户哨所全体官兵在新年收到的最厚实的一份礼物。就在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之夜，三十里户哨所的全体官兵们都围坐在火炉旁品尝着温妈妈寄来的家乡红枣。而在这个皓月当空的中秋之夜，战士们依然陶醉在温妈妈的一片温情之中，向我骄傲地夸赞着小温家的红枣儿。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禁不住想象着那个大雪纷飞的年三十夜晚，哨所的官兵们围坐在炉火旁尽情享用家乡红枣的情景。

　　偎着火红的篝火，战士们又挨个儿给我讲述了许多珍藏在他们心中的故事。有位新人伍的战士告诉我说：“我不是很想家，部队挺好的，战友们的感情都特深。”他动情地告诉我说今年5月25日暴风雨袭击哨所的当晚，营房外突然卷起一片黄土，哨楼顶上的油毡全部被刮下，三号岗楼也因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而被刮倒，官兵们为了坚守哨楼，顶着冰雹自发地结成了一道人墙死守着哨楼。肆无忌惮的冰雹砸在官兵们的头顶上，中队指导员为了给一位山东籍的新兵挡御风寒，将自己原本单薄的迷彩服脱下来裹在战士身上。许多战士被冰雹砸伤却始终坚守在哨位上，在雨中浸泡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关于这样平凡却充满着温情的事例，官兵们给我们讲述了许多，而此刻我已羞于自己的语言贫乏，无法将这些战士的全部情怀倾注于我的笔端，展现在读者的眼前。

　　佛的信徒们常说“佛在心中”，而今夜我却要说“月在心中”。

　　因为在他们年轻的心里，满怀着的分明是比月的光辉更温柔、更明净的情怀!是对国、对家、对战友和亲人们质朴而诚挚的情怀啊!

　　当篝火渐渐熄灭的时候，我们一行十人终于起程上路了。战友们依然像我们来时一般，分成两路纵队，伫立在风中，微笑着，鼓着掌为我们送行，不同的是我们各自的心中已比来时多了几分难言的不舍。虽然这千禧年的满月同往年一样皎洁而晶莹，而我却真的一夜无眠，不再是因着那低调和空洞的浪漫，而是因为边关战士们那一张张憨厚朴实的笑脸和那一份质朴真挚的情怀。

　　并且我深深知道，在我的记忆中，将永远珍藏起今夜有别于往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