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旅游攻略天坛大佛:多質子酸滴定曲線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30 01:59:14

多質子酸滴定曲線

 

謝師宴那天,張則周老師用一條多質子酸滴定曲線歸納老師們的話,勉勵大家不可自滿,要不斷地新生,所以特以此為題與學弟妹們相互勉勵。

§一個難忘的週四

「嗨!你在看什麼﹖」我的導生也來蒸飯盒,看我在那兒看書,就這樣問我。「噢!妳好,我在看普化。對了!想問妳一下,妳們當初是怎麼學的﹖筆記是抄老師上課講的,還是自己整理﹖」我藉機追問一下。

「這要看科目呀!像普化有許多是高中學過的東西,老師講的較亂,可以自己看書,整理一下;像我現在上的有機,累的要死,只好把書上有的而上課沒聽清楚的補在旁邊,沒時間整理出自己的系統了。」她說著就把有機筆記翻給我看。

「飯盒熱啦!要拿的快拿。」另一個學長關了火,打開蓋子讓我們這群小新鮮人先拿,於是我們由丁老師實驗室門口轉到系六。

「噹!噹!....」

    一點了,可憐的學長紛紛趕去上課,系六還剩下我們幾個大一的在那兒七嘴八舌,不一會女生都去福利社吃東西去了,留下我一人在那寂靜的陰森的系六中,我的腦子開始清明,我移到窗口曬太陽,吹來一陣暖風,啊!多美好的大學生活。我開始想要如何好好渡過這人生最幸福的四年,這就是花一個月來設計也是值得的。

    高中時老師推荐了一本「知識誕生的奧秘」給我們看,裡面敘述了使用卡片的種種好處,所以我特別關心做筆記的方式。可是書中所述是在自修時所用,在校中學習是不是也適用呢﹖我要建立起一套自己的讀書方法,自已做筆記的方式,不能光靠別人,這才像一個能獨立思考,獨立判斷的大學生嘛!

    我想到卡片的好處是可以任意組合,便於補充新資料,鑑於以往常在化學上引用物理的知識,生物上引用化學的觀念,這種「任意組合」的特性是很省力的。想起前幾天我的導生還告訴我,說有機實驗做蒸餾、萃取等用的都是大一的觀念,大三的物化推導,假使我弄成卡片式的筆記,就只需要隨著階段的升高不斷「補充資料」,不需要一直換筆記本,把同樣的東西寫好幾次了,若生物方面的學科要用,也可以抽到生物筆記中,避免了重覆,同時也較深入。至此我就決定要用卡片了。

    決定用卡片的事易,要怎麼用可難了。我翻開普化課本,一面看今天上的一面想要怎麼做筆記。對了!就這麼辦,我高興的快要跳起來了,我決定找一個個的小題目來研究,針對這個小題目,比如說是勞定律吧!我可看許多書,由它當初的發現寫起,它的定性解釋,定量推導,它的應用....等,在寫的過程中,我用我自己的組織方式,用我自己的話來整理,我是在學這個科目,不是在學這本課本。

    沒想到短短的幾十分鐘想出那麼多事,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這段時間的沈思,使我能在未來的四年中,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使我覺得我沒有荒廢這四年。一看錶,快兩點了,我騎上那破舊的腳踏車,匆匆趕到舊化館去上普化實驗,衝進實驗室,老師還沒來。

「妳預習好了沒有﹖」我問我同組的同學。

「還沒,待會兒實驗不知怎麼做呢!」

「沒關係,有我在。妳看我帶了道具來保溫呢!我對實驗是最重視了,因為書在手邊,什麼時候都可以讀,將來進了研究室就不能做這些看似無聊卻深富意義的實驗了。」剛說完,助教走了進來,開始上課。

    溫度計的校正是一個很費工的實驗,要它升、降溫度的速度慢,然後每三十分秒讀一次溫度,沒幾分鐘這種機械式的動作我們已很熟練了,所以又開始聊天,雖然斷斷續續,卻可打發這段無聊的時間。

「楊永正,你對實驗那麼有興趣,你暑假要不要去系中實驗室跟老師做實驗﹖」

「當然啦!出了學校,只要有心向學,書還可以自己唸,技術可沒處學啦!而且別人假使看你不會就覺得你不行,不像在學校,不會是應該的,沒人會笑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要考慮考慮,唉!你看你報錯了,溫度怎麼下降了。」沒想到居然陰溝裡翻船,機械性動作都會做錯,可是靜了一下,我想通了。

「沒錯啦!剛才是過熱之後的溫度下降嘛!對啦!妳有沒有想過中國的科學為什麼沒辦法迎頭趕上呢﹖」剛才嚇了我一下,我也出個狀況考考她。

「你說呢﹖」她居然反問我。

「告訴妳好了!我覺得我們的大學輸入太多了,大部分的人大一到大三整日唸書、實驗,卻不求甚解,放假就玩,大四進了研究室才真正學些技術,上了研究所才開始學習研究的方法,碩士恐怕還不如別人大學生呢!博士出來總算能獨立研究,卻又開始指揮別人,周旋於一些行政事務之中,沒有發揮全力來創造,難怪永遠趕不上外國。」這問題我想過好久,毫不猶豫的就說出來了。

「你還蠻有些自己的見解嘛!那你準備怎樣利用這個暑假呢﹖」

「我還沒有進大學就想好了呢!大一人生地不熟,準備去導師那兒學些分析的技術,做為大二修分析的基礎。妳曉得現在無論在生物、化學方面都講求瞭解其本性,所以全脫離不了分析的技術。而分析之前的分離與精製又是決定分析是否順利的重要因素,所以還準備學生化上的各種分離精製技術及化學系常用的薄層、管柱色層分析,大四則去修同位素追蹤技術。」我把我四年的實習計劃全抖了出來。

「你做事怎麼都那麼有計劃,受不了你。」她說。

    做完實驗都已五點半了,出了舊化館,迎著滿天彩霞,只覺人生充滿了希望,我要好好奮鬥,朝著我的理想前進。

 

§學到了好多

「丁老師,明天我要用離子交換樹脂來純化細胞色素C,我想順便測驗一下線性梯度(linear grabiear)混合法是不是真的是濃度線性增加﹖」我膽怯地請求老師。

「沒問題,你準備怎麼做呢﹖」老師居然一口答應。

「我想測廢液中的磷酸根,因為陽離子不用焰光分析儀或原子吸光光譜,測起來很麻類。」我趕緊說出我的想法。

「你常識蠻豐富的嘛!架子上就有試劑,不過還原劑要看看超過時效沒有,超過的話要重配。」老師特加叮嚀。

    我和同組的柴惠貞和老師又討論了半天,才裝出做線性梯度的裝置,忙著配藥,一看錶,居然已八點多了,老師從外面進來,提著一袋麵包給我們吃,我好感動。老師每天都八、九點才頂著元月的寒風回家吃晚餐,別的不說,就是這種敬業精神就使我敬佩萬分。第二天用自動收集器收了一上午,大約五十支試管的混合液,每隔三支測一次濃度。

「柴惠真!快來看,用舊的還原劑和新的還原劑,它們的準液直線完全重合呢!」我一面繼續描點,一面叫她來看。我喜歡花些時間做些勞而不費的小實驗,由這裡我增加了不少別人沒有的經驗。

「那這瓶過期的還原劑沒有失效嘛!書上錯了。」她說。不過這問題一直存在我腦中,我隨時注意可能的解釋原因,一直到大四我才找到滿意的答案。我們把所有的樣品用兩種還原劑測完,發現兩條曲線完全重合。

「怎麼是彎的,妳是不是能用生物統計的方面算一算到底是直線的可信度是多少﹖」我對實驗的結果很不滿意,想檢查一下這曲線到底是不是直線。她跑到生統試驗室,請人用計算機算了一下,可信度是百分之九十八。

「奇怪!雖然在統計上我們想信它是直線,為什麼偏在同一側呢﹖」我動筆做了一下理論計算,到此時才發現自己微積分太菜,趕快回家去翻筆記。看別人導式子是很容易的,自己導就難啦!

「哇!導出來了。」十二點,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真想找個人說一說,只是夜闌人掙,只好悶在肚中。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我就想通了它偏離中線的原因了,是混合不均造成的,由這裡我知道統計很有用,但更知道要注意圖形本身所具有的意義。我寫了份報告給老師看。

「嗯!不錯。對了!待會兒我要教研究生用氣液色層分析儀,你也過來看看吧!」老師看完了我的討論這樣說。我把洗出細胞色素C的緩衝液裝好,再開動自動收集器,就跑去學新儀器了。就這樣白天看或做實驗,晚上看書澄清早上的疑問,我覺得學到了不少,覺得不虛此行,一晃眼大二寒假就完了,我問老師:

「我想去選修儀器分析,不知自己程度夠不夠﹖」

「重要的是努力,不過我想你現在的程度應可勝任愉快了,你好像對儀器很感興趣,為什麼呢﹖」老師追問我。

「有兩個原因,次要的一個是希望使一些觀察或實驗能自動化,使我們能有更多的時間來學,來想;主要的原因是我覺得假如我們只會用市售的儀器,我們所能做的,別人一定也想的到,假如我們能自己改裝儀器配實驗,不但可驗證自的想法,甚至可解決一些別人認為複雜的不敢碰的東西。」我說出了這一個多月來的感想。

「你的志氣倒不小,一付想拿諾貝爾獎的樣子!」現在與老師熟了,老師是個幽默的人,開起玩笑來了。

「不是啦!其實還有旁的用途呢!假使不瞭解儀器的特性就不容易發揮儀器所有的功能,也可能測得的誤差太大甚至根本沒有意義呢!」

「對!以後你看文獻,你要注意別人的實驗方法是不是可信,若不可信,它的結論也值得懷疑。你對儀器有興趣可向洪老師多討教,這方面他是專家呢!」老師不單又傳授我一招,還指點我一條明路呢!

「老師,聽別人說我們下學期的定量分析中電化學部份不會教,暑假時我找些同學來您這裡輪流發表讀這部份的心得,請您指導好不好﹖」我又給老師添麻煩。

「我也懂的不多,大家一起討論好了。」老師這種謙虛的態度,更加令我尊敬老師,半年後我們真的圍在實驗室中的討論桌旁,喝著茶,討論起電化學來,不知這在農化系是不是創舉﹖

 

§居然有這樣的課

「唉呀!這幾瓶定磷的樣品怎麼產生沈澱啦!」我不知所措地問同組的同學。

「樣品本來就含磷很少,現在又用了一半,我先加熱看看,你去問問老師。」她與我在一起做了三年實驗,怪主意不少,於是我跑去問老師。

    張則周老師靜靜地聽完我的問題,沒有馬上告訴我答案,他又追問我加了些什麼東西,加了多少,然後才告訴我可能是樣品加多了,使溶液之酸度改變,這種不遽下結論,而問清各種條件的態度給我一個極深的印象。張老師平時上課就教我們要去考慮書上說某試劑加幾滴是為什麼,多加或少加可不可以,也教我們要估計未知樣品的用量,使測定值能落在試劑的有效範圍之中。經過這一學期肥料實驗的訓練,使我知道如何能有計劃地測定一物質的含量,也從定性的知道每一步驟的意義進步到定量的知道試劑的組成為什麼是這樣及可如何改進這實驗。一個下午,我把磷試劑的酸度,由pH0到pH14,做了一系列的磷濃度測定,發現酸度不單影響沈澱的產生與否,還影響呈色的深淺,這使我對定量條件的選擇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這也是促使我大四時繼續研究鉬藍反應的原因。

「老師,請問您可不可以幫我們找一下這一學期來的象氣資料﹖」我借問問題之便,向老師提出要求,因為這個學期全班在做一個整套的實驗,我們每組種六株水稻,是一個變級的重覆,分種在三盆之中,我們每天紀錄它的生長情形,我想找一找生長與氣象的關係(勞而不費)。

「好的,你們現在準備期末的討論會準備的怎麼樣了﹖」

「我們把生長的情形已繪在圖上了,發現兩個奇怪的現象,一個是同一盆的兩株好像比較相似,另一個是有時水稻株高增加,葉齡就很少增加了,反之亦然。」我把我們的進展向老師報告希望老師給一些提示。

「對於第一個現象你該深一層的研究,不可只看表面就輕下結論。第二個現象是可以解釋的,因為生長新葉子或葉子增長都要消耗養分,養分用在一邊,另一邊當然就長的慢了。」老師又教了我不少,我繼續回去做實驗。

    一轉眼就九點半了,實驗總算結束了,我騎車載她回家,一面騎一面講今天與老師的討論,一面講一面想,頓覺觀念清楚了不少。

「今天妳回家把大一植物學及大三微生物課本翻出來,看看分類時相似性的求法,有空時把我們的那三盆水稻做一做相似性分析。我準備用統計的方法做一個『生長函數』把株高與葉齡這兩種形式的生長綜合表示出來,然後再用大二物理實驗所學的『經驗方程式』找出生長與氣溫、日照的關係。」我說著說著就分配起工作來了。

「你若在討論會中報告這些,你對葉面積、葉綠素及磷定量的那些想法要什麼時候報告。」她對期末的討論會也很熱心,因為這是我們自大一以來,第一次感覺值什麼是大學生活,雖然我們經常九、十點才做完實驗,與「窮搖」小說中所描寫的大學生生活大異其趣,我們卻覺得過得很充實。

「不必妳操心,我今天與李達源商量過了,我們準備弄一組專門報告實驗方法的探討,一組報告生長與環境的關係,接下來分別討論肥料多少、土壤成分對植物中各要素含量及收穫量的影響,最後由我做結論。我準備用生統課的電算機程式來處理全班的數據,你要替我打卡喔!」說著就到她家了。

    記得一個高中的同學在國唸書,寫信回來說他們的物理實驗是自己設計,來解決老師給的問題;也聽說土木系與化工系有數人合作設計一棟房子或化工廠的訓練。只要我們肯花時間,自己系中不也有類似的訓練嗎﹖而且把分類學、物理學、生物統計學、分析化學中的觀念全拿出來試用了一番,也企圖由生理的觀點來解釋外界對植物的影響。

這給我們大四初嚐研究滋味打了一個很好的基礎,我們應捫心自問,自己的努力夠不夠,而不要老怪老師囉嗦或不認真上課了。

 

§大四、大五、大六

    坐在老骨頭的寶座後,首先練習看文獻,與人合作整理出一篇「鉬藍之謎」,可是實驗工作卻給我了很大的困擾,有一天在實驗室中做著單調無味的清洗工作,我已熟練了這機械性的工作,我開始在想,在自己腦中吵架:

「你在剛開始時根本就沒有整套的計劃,只列了幾個大綱,希望由實驗結果看出規律,再想辦法用實驗來解釋這些規律,這樣不只因設計不週詳而做了些沒意義的實驗,而且根本不像科學方法嘛!實驗應該是用來驗證假說,那裡像你,想的不夠,只好等實驗做了一些,再由實驗結果往下想。」

「好啦!現在世界上多少科學家,不都是這樣。只要肯努力,技術好,肯想,一定可做出些別人做不出的東西。」

「像你這樣整天實驗,晝夜不停,你有多少時間烈不斷充實自己,有多少精力可想問題,充其量不過成為像發現盤尼西林的佛來明這樣的人,不可能成為像達爾文、牛頓或近代的華特生與克瑞克這樣在科學史上有重大突破的。」

「科學家就要腳踏實地,達不到那樣是我聰明才智不夠,我還是要照樣去做,以後做實驗有計劃些就好了嘛!」

「錯了!像你這樣做是在鑽牛角尖,走向象牙塔,你應該跳出來看看全面性的問題才會有成就。」量瓶洗完了,我又開始忙另一個實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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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業後接受完「男人養成教育」,於六十九年元月份到化學兵學校報到任職,我與比我高一屆的紀威光及化工系畢業的余維中同住一室,在這裡感覺到以往的教育太定性了,雖然如此,我還是用定性的方式寫出我大學四年來探究每一個定義、函數的起源及其間相似性的心得──由模型走向現實。本來想以量子化學為例,但系刊準備弄一個熱力學的專題,所以改用化學熱力學為例說明formulation的重要性(把定性的解釋用數學式表示出來),所以總想加強自己這方面的能力。

    五月,紀、余退伍,我與科學怪人──化學系的潘扶適同住,透過老潘,與輔大哲學所畢業,對科學哲學有些研究的鈕則誠也熟了起來,被人稱之為化校鐵三角。

    老潘是個搞理論的人,阿鈕則博聞強調,我們三人常在一起或任意兩個爭的面紅耳赤,卻不傷和氣,也常在一起閒聊,探索對方知識的寶庫,激發智慧的火花,他們兩個幫助我肯定自己,幫助我瞭解大科學家是怎樣形成的,更幫助我訓練自己增加智力、開放心智。他們使我覺得我沒有虛渡這一年十個月。

    有一天阿鈕從我架上取走了台大農化,看完了我那篇「由模型走向現實」,到我寢室與我閒聊。

「羊咩(他們這樣叫我)!你對方法論很有研究嘛!」

「咦!我怎麼不知道!」

「你這篇東西就在搞方法論嘛!你還下了不少功夫。」

「喔!也許吧!其實大一時一位植物系的李學勇老師就曾對我說『唸科學的人一定要學科學概論與方法論,以前在大學中都有這課,轉進到台灣後前者好像已失傳,後者還有個理則學可沾上點邊。多少大科學家由於沒有哲學的基礎,到老年都信了教,你應該看些這方面的書』。我一直不知我在搞的就是方法論,我只是歸納一些大科學家處理問題的方法,希望將來能活用這些方法罷了,現在有你這哲學系的這樣講,大概不會錯了!」

「羊咩!你這樣腳踏實地的唸是很好的,不過這樣太慢了」老潘插手進來。

「為什麼太慢﹖科學家就該腳踏實地的」我表示抗議。

「別急嘛!老潘講的並沒錯。科學活動是創造的,像你這樣把科學的過程邏輯的整理出來,就叫方法論。方法論是用來驗證的,不能完全依靠它來發展科學。」

「嗯!還是阿鈕比較聰明。你知道,思想是躍昇的,你不能學盡天下知識再開始思考。」老潘說。

「對!像你這樣是一步步爬樓梯,而別人是跳躍的,你還沒追上別人,別人又往上跳了一層。你有沒有聽過『智慧的火花』﹖它是迸出的,有時就是閒聊時的刺激,你有沒有看過陳之藩的劍河倒影﹖英國理論科學強與他們的閒聊是很有關係的。」阿鈕又開始替我解釋老潘簡潔鋒利的言詞。

    我聽的啞口無言,一人呆坐在那兒,因為我以前從來不曉得這就是大科學家產生新構想的方法。

「你看!我們把羊咩搞摻了。」老潘很同情我地說著。

「不對!你想達爾文創立演化論,不就是搜集了一大堆實驗的結果,比較歸納出來的嗎﹖」我開始反駁。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突然想到生物是演化出來的,然後再去搜集證據呢﹖」老潘對我說。

    剛說完就被叫去吃飯了,我覺得老潘講的太牽強,但是他的話始終圍繞在我耳際,因為我從來沒想到問題還可以由這個角度看,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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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長官,吃餅乾!」鈕則誠推門走進來。

「喔!謝謝。」

「怎麼,還在想吃飯前的話啊﹖」

「嗯!」

「其實你想學習這種思考的方式也不壞,可是別把你的優點給遺忘了。我覺得首先你得開放你的胸襟,不要對事物有成見,什麼事除非你能證明他錯,否則它就是對的。其次你要培養觀察的能力,這可以幫助你深刻瞭解事物的特性,也能幫助你聯想,幫助你產生新想法。我大一時,還特別到路邊椅子上坐著去觀察各式各樣的人呢!」阿鈕又教了我兩招。

「唉!廢話了半天,最重要的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拿塊餅乾來。」老潘也參了一家。

「其實我大四的時候,我就覺得以往那樣有些困擾了,大一到大三,我埋在書堆與實驗室三年,拼命充實自己,只為達到大一時所想的目標。直到大四我才覺得整日埋在實驗中,反而忽略了整體性的問題,我一直希望能像華特生與克瑞克那樣做一個重大的觀念性突破。可是像我大二、大三時,實驗經常做到八、九點,連看書時間都不夠,想東西的時間更少了,所以我畢業時就在檢討這問題,或許每個人都該經過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打下一個深厚的基礎吧!」

「你對華特生和克瑞克很感興趣嘛!你覺得他們最偉大的地方在那裡﹖」阿鈕的輔系是生物,他又研究科學哲學,所以他徵詢我的意見。

「我覺得他把一大堆實驗結果拼湊出一個簡單、漂亮的圖像,這是他最偉大之處。」

「你看,你又在強調歸納,我覺得他最偉大之處是在他驗證的方法,其他人都企圖由X光繞照的圖片解出結構,他卻設定結構去推算出來的照片該是什麼樣子,這是個很笨的方法,研究構造的人或許不屑採用,可是這卻是最有效的辦法。」潘扶適又插進來發表他的意見。

    又是個新的震驚,我當然不同意他的看法,我強調他是如何歸納這結構的。十二點,阿鈕先回去了,我們熄燈上床,吵到兩點,沒結果,老潘說:

「很愉快!你也刺激了我想一些問題,以後我們應把這種討論推廣,明天早上再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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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潘申請到劍橋了,又被准許住在最有名的翠尼堤學院(Trinity),我們都為他高興,這使我們更嚮往不拘形式的閒談與討論,我們要把它推廣出去,先在桃園的一家「盾咖啡」開了個籌備會,我們這鐵三角也改名了,先叫「盾三角」,後來覺得叫「頓三角」較好,取其「頓悟」之意,第一次討論的主題定為「什麼是生命﹖」,地點在台大醫院停屍間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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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四點我們先到停屍間轉了一圈,看到辦公室中掛了一塊「生命實相」的匾,與我們要討論的恰恰相同。在外頭我們圍成一圈,老潘先介紹了波爾所寫的「原子物理與人類的知識」,接下來我這主席的就開始做開場白了:

「今天的討論,可能不會有任何結果,但重要的是在這討論的歷程中,別人可能刺激你想一件事,也許提供一個新的角度來討論問題,我們的精神是在不鬥氣,這是一種訓練自己開放心智的方式。首先我要說明一下,為什麼要選這個題目,....」

   ....。討論了好一會兒,我們輚移到公園對面的三葉莊吃東西,老潘開始提出他解決這問題的一種方式:

「一般生物學家解決這個問題,都儘量找簡單的生物,以減少做實驗時的困難,生命在那麼簡單的情形下可能被隱藏起來而不易發現,我覺得或許在最複雜的腦中,生命表現於外的機會還大些。」

「喲!這真是不按牌理出牌,不過他這麼想,在不能證明他錯之前就該承認他,而不是否定他。」我的腦子也隨著他講的,在這兒打轉。

「我們腦中要思想,一定會起變化,我想用放之四海皆準的熱力學第二定律試試,找出思想與亂度變化的關係,若真有關係,再檢驗亂度是由何種物質所表達的,比如說RNA的排列順序啦!」

「呵!我終於懂他為什麼說達爾文可能是先有構想,再有計劃的搜集證據,他現在就是這樣做嘛!」雖然我不知道達爾文當初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這樣,但我瞭解他說那話的意思了。

「對了!他現地用的也是嘗試錯誤的策方法嘛!如果這條路走不通,他就換條路,難怪他欣賞華特生之處是在他那『笨』法子,這其實就是思想的跳躍,智慧的火花吧!要是拼命分析腦中各種蛋白質、RNA的組成,想看出思考的奧秘,不知要生產多少博士論文,要花費多少時間呢!」我現在越想越興奮,越來越佩服老潘了。

「楊永正,你要怎樣用實驗來說明什麼是生命呢﹖」一個哲學系的問我。

    剛開始時我是比較生物與無生物來找出生命的特徵,結果到處是漏洞,被打的好慘。聽老潘講時我也一直沒想,只覺得「頓悟」了老潘的思想。現在突然被問到只好先隨便搪塞一句,再一面講一面想了。

「我想我們可以創造一個簡單的生物,比如像大腸桿菌吧!」我這樣回答他。

「創造了一個生命就能解決這問題嗎﹖」他又問我。

「喔!不能」在他問我到我回答不能,這短短的兩、三秒內,我腦筋想了不知多少事情,就算我真的突破技術上的困難,真的造了一個大腸菌,只不過證實了「我感覺中的生命」完全可用人造,可是這沒什麼用,或許石頭也有生命,或者生命本來就可人造。現在我瞭解到哲學的重要了,有些科學上的實驗對哲學家來說或許毫無意義,因為必須相信你所觀察到的,測量到的,你的推論或證明才有意義,但是你的觀察、測量或許全是表象。

    科學家應該思考一些哲學問題,一方面是對他所研究的成果對社會所造成的衝擊負責,另一方面可指導他的思路,但一旦開始實驗,他就必須相信自己的觀察,否則就迷糊了,甚至跑去信教了吧!這真是收穫豐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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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鈕!什麼是『頓悟』啊﹖」我又想驗證自己有沒有這種經歷了。

「這是禪宗的東西嘛!在頓悟前還得苦修呢!這叫禪定。就是在那兒什麼都不想,有時心不定,師父就來個當頭棒喝,在被驚的一下子,腦筋一片空白,就突然想通了大道理,這叫頓悟。

「蠻玄的嘛!這是迸出智慧火花的另一種法子吧!」

「不錯,你知道有不少科學家都是在睡覺時,在出去划船、休息時想通大道理的。」

「嗯!上次我在做一件無聊的事──排釘子時,也突然想到好多東西。看來我還得訓練自己,在一小段時間內什麼都不想呢!」

「捐棄成見也是很重要的。」阿鈕又補了一句。

    在最近這兩個月來,有太多事等著我去思考,我該學的多太多了,十二月號的讀者文摘上有一篇「瘋狂鬥智賽」,敘述加州理工學院學生的怪異活動,在以前我一定大惑不解,但現在我知道這對一群「不按牌理」的天才言,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月份的讀者文摘又有一篇「怎樣提高你的智力」的文章,其中所言竟與這兩個月的感想那麼像,使我更加確定這些感受的真實性,而不是急功近利。

    成長是令人喜悅的,但是它的過程卻是無數血汗的累積,說實話,農化系的訓練的確不夠,我是個幸運兒,在服役期間還學了那麼多,願所有的農化人與我共享這甜美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