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利浦t5防爆灯: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作 者:嫣子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6 11:10:55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作 者:嫣子危     正文 1    无法忘记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那一天,我的继母温柔地对我说:我可以更幸福一点,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我看着继母的脸,看着面前的生日蛋糕,突然笑了起来。十六年来,他们没有为我举行过一次生日宴会,正奇怪为何突然会出现奇迹,她这样说,我马上明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场仪式。    十六年,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笑过,怪不得。    终于亲口听见她对我说,她恨我。    直到最后,我都在微笑,我不会辜负她为我安排的这一切。吹熄蜡烛的时候,我看着父亲的眼睛。他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却在这个时刻逃避我的目光。    十六岁的我并无退路,根本没有选择。    那一晚,我听见父亲在书房里用电话与我的生母谈判,他说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该负负责任,儿子我养了这么久,你也是时候接手了。    父亲下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我返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低下头来只觉眼睛异常干涸,没有一滴眼泪。    至今为止我都不明白,为何我可以这样冷静。或许早在以前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第二天一早,我的父亲敲响我的房门,他说:你母亲今天会接你过去住一段日子。    我穿带整齐,坐在床边。我对着他说:不用,我申请的奖学金已经批了下来,我决定住在学校。毕业之后我就已经是个成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己对自己负责。    继母在旁边讽刺地拍了几下手掌,她说:瞧,皓然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不象父亲。    父亲不语。他虽然难堪,却无法反驳。他所有的生意全部靠她支助,没有她,他不会有今天。    我继续微笑,眼神冷淡。    我的十六岁,我过早开始的人生,我愿意走过这一段,永远不再回首。    我每年都能以优异的成绩获取奖学金,但一个人生活的各项开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要开始在外面找兼职来帮补。    第一年找到的工作是家教,工作时间短,时薪高,但对象是个问题儿童。    虽然年纪轻轻,但脑子却古灵精怪。她问我:老师,你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还是喜欢短头发的女孩子。我说,我喜欢有学问的女孩子。她对我作个鬼脸说,老师你真老土。    我问她,你知不知道李白和杜甫?她想了想说,我知道刘德华和郭富城。    我给她做习题,我只教了她一次,她马上能做出来。我奇怪,她如此聪明,为何成绩却这样糟糕。她说,拿好成绩有什么用,头顶又不会多个光环。我叹气,现在的小孩反叛意识实在太强。    我说:你的父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给你最好的生活环境,给你最好的教育,也不过是希望你以后能照顾自己,有好一点的生活。    她认真地看着我,突然说:可是,我从来没有要求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    我一时呆在当场。无法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口中。    是我思想落后了,我以为生命是种必然。我没有想过我们是否有权利去选择。事实上我不认为诞生是种恩赐,生命本来就是一种无奈。    毕业的那天,我的母亲来看我。    我们坐在餐厅里,她喝咖啡我喝清水,大家像陌生人一般。    她说:“皓然,你长大了,我和你父亲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笑,是,我长大了。从此他们不必再为如何安置我而苦恼不堪,也不再需要把我踢来踢去,互相推卸责任。    “你知道吗,我和你父亲都是安慰的,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灵魂里面。她突然哭了起来:    “不要这样看着我,皓然,我知道我们对你不起,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作声,听惯了她的虚情假意,看到她真情流露,反而觉得不真实。    当初她与父亲爱得死去活来,不顾家里反对跟他远走高飞,但她并不知道生活是怎样的一回事。    她与父亲分开是必然的结果,但代价太大。她是名门的淑女,我对她来说是个致命伤。    在她的家族里,我是个不受欢迎的累赘。亲戚对她冷言冷语,小小的我不断地提醒着她,她曾经是如何的疯狂与放荡,终于毁了自己的一生。最后,她给了父亲一笔钱,叫他带我走,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走的时候我十分清醒地站在风中,对她说:再见。    她哭了,紧紧地抓着我,不肯放手。她不舍得我,也不舍得名誉和地位。但是,在我和她的名誉地位之间,她选择放弃我。    我不怪她。    有时间抱怨的话,还不如做些更实际的事情。    父亲是个无法独立支撑局面的人,两年之后,他与公司老板的女儿结婚。女方给他本钱,他开始了自己的生意。    女方不肯搬到他狭小的套间,他唯有与我一起搬过去。然后,问题便出现了。    开始时,她只是看我一眼,并不说什么。她不愧是名流,自此至终,她没有骂过我一句。直到最后,她也只不过是温柔地对我说:“我会更幸福一点,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我想起了以前坐在隔壁的一位女生,她寄住在亲戚家中,受尽白眼。每次受到委屈,她便向我哭诉。我安慰她说:人生这许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你并不可每样都细细地去与它计较,你应该更努力地活得更好更坚强,你可以依靠的全部只得你自己。    她听不进去,依旧哭得惨绝人寰。    我叹息。    事实上,那番话我不过是说给自己听。    生活备受压迫,我事事细算,步步为营。最后所得,也不过如此。    我进入一间规模不小的公司任职,我的老板对我说:皓然,从你成为我的肋手后,我开始发觉我不能没有你。    这当然是对我的抬举。但是他看不到我的野心。    公司打算在商场上大展拳脚,我成为这次设计的主要策划,我耗尽精力,废枕忘餐。    我的初稿在会议上通过,所有人皆为我完美的设计而折服。    我的上司问我:何时可以成稿?    我想了想,说:一个月。    他很满意,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说:皓然,公司绝对不会亏待你。    我对他微笑,并不言语。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留在公司里,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    身旁的传真机发出沙沙的声响,而传真机的上面,是我完整的设计图。    两天后,公司通知所有高层主管,召开紧急会议。因为有人发现我的设计图出现在敌对的公司里面。    我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看着每个人神色慌张,但我不发言。    事后我的上司对我说:皓然,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们会尽快找到泄露机密文件的人。    我对他笑得疲倦,说:这可是我毕生最引以为傲的设计。    他的眼神充满歉意:我知道我知道,你损失的是心血,而公司损失的是金钱。    没有任何人怀疑我,因为这对我毫无利益可言。相对地,我是众所周知的受害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次的设计图失窃事件转移了视线。    一切皆在我计划之内。    在另一个同样漆黑的夜晚,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同样清冷的月光。    身旁的传真机发出沙沙的响声,而传送出去的,是公司里另一份机密的文件。    直到清晨,我都以相同的姿势坐在同一个地方。    不出数日,公司便会发生异变。    但不会有人想到是我。    不会有人想得到。    一个星期后,我所属的公司被成功收购。    我的上司在消息公布的前一晚突然人间蒸发,连同一笔巨款不知所踪。    公司里上上下下乱作一团。到处愁云惨雾,人心惶惶。    新的上司很快就到任了,所有原任高层都被彻底遣散。    我的旧秘书对我说,新总裁要见我。    我点了点头,终于还是轮得到。    她眼里充满不舍,美丽的脸上一抹哀伤楚楚动人。    我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总裁办公室依然是那间总裁办公室,但坐在里面的人已不相同。    我与门内的人物对视,他轻轻地向我摆动一个手势,示意我坐下。    我在对方深沉的注视下以同等专注的目光回视他。    他说:严皓然先生,你的设计的确无懈可击。    我略带自嘲地说:承蒙阁下夸奖,那种拙作实在不足挂齿。    对方听了我的话并不作特别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递给我一张支票,说:“这是你应得的报酬,你的设计将会被原公司直接采用,绝对不会浪费一丝一毫。”    我接过支票,我看到了上面那个令我满意的数字。    我知道,即使我的设计再完美,也不会得到这个价钱。    这是我出卖自己公司的全部报酬。    我大方地收起支票,对方继续说:    “严皓然先生,你是个人才,本公司绝对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但基于某部分的原因,本公司未能对你的诚信度作出肯定。”    我抬眼看他,无需多费唇舌,我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    他不信任我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我既然能背叛自己的公司,难保日后会用同样的手法倒戈相向。他担心把我留在身边造成后患。    我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我把早就打印好的辞职信放在桌上,送到他的面前。我说:    “先生请放心,皓然是个明白的人,不会令先生难做。”    他看了一眼我的辞职信,说:“你似乎早有准备。”    “是,”我说:“不是所有公司都有这种胆量起用具有危险性的雇员,除非它自信足够强大绝不会被任何外界力量所破坏。”    “哼,”他对我冷笑一声:“你很会说话。”    我不介意,站起来,我只留下我的辞职信。    我已走到门边,听见他在我身后说:“你的前任老板很信任你,直到我们收购成功,他还不知是何人一手催毁他的王国。”    我转动门把,他又说:    “皓然,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精明的人才,如果我以我的名义挽留你,你可否考虑?”    我回头看他,对方也同样以火灼般的目光注视我。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不是欣赏,而是挑战。    “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我说。    他对我微微一笑:“为了证明你所说的话,我自信我的王国足够强大绝不会被任何外界力量所破坏。”    竟视我为考验。不知把我当成什么人。    “你不需担心你的权力受到限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继任原来的职位。”他说。    这的确是个诱人的提议。我无法抵抗。    我们达成共识,协议成交。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2
章节字数:7303 更新时间:07-12-15 23:09
    离开公司的时候,天开始下起雨来。    有辆豪华的轿车停在我家的楼下。    我自然认得车头上的那个标志,只消一眼,便永世不会遗忘。    仿似皇家的徽章,那是宁氏家族独有的记号。    如果有机会让我再选择一次,只但求身家清白,与宁氏老死不相往来。    一切皆错在宁氏独子的身上。他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不适当的地方。    那时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朝夕相对,和平共处。    本来相安无事,直到有一晚他出现在我的房门口,对我说他喜欢我,而且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    听着他的表白,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我只淡淡地对他说:希望你没有弄错,我是个男生。    他思索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然后第二天晚上,他再次出现在我的房门口,对我说:我用了一晚的时间,已经想得很清楚,我的确是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认真地考虑一下。    我答应了,因为当时他实在很有诚意。    一切的开始都很自然。我对爱情没有幻想,我更不会天真地去考虑我们是否会有将来。当然,如果我当时晓得他就是显赫全城的宁氏继承人则另当别论。    原本平淡的故事,因为岚的特殊身份被搞得高潮迭起,波澜壮阔。    我并没有煽动岚离家出走,但在宁氏眼里已无分别。    在岚的家族里,我早已恶名昭彰。我是拿着毒苹果的恶婆婆,诱惑了他们家族的纯情兔宝宝。    之后的日子里,楼下那辆名贵的房车就经常性地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且风雨无阻。    显然,岚的家族还没有放弃。他们不停地在岚面前施展暗示,期望着终于有一天,岚会恍然大悟,逃离我的魔掌。    结果岚不为所动,他们唯有转移目标。    看来这次他们要说服的人是我,因为当我走到车子的旁边时,车门打开了,我看到里面坐着的那位穿着高贵的女子。    挣扎了六年,他们锲而不舍,仍然不肯放弃,令人敬佩的体育精神。    “严先生?”车里的女子有礼貌地向我打招呼,她说:“可否占用你一点时间?”    名流即是名流,就算要找人寻仇,也应有如此的气度。    车子开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从街的那一边走着回来的岚,但他却没有看到这辆在他身边呼啸而过的轿车。    我保持着沉默。这种时候,发言权总要留给声讨的一方。    “严先生,我已经在国宾订了房间,希望你能抽出空闲赏面吃个晚饭。”那穿得一身华服的女子这样说。    我对她微笑,我在想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就要趁这车子开到桥上的时候跳到下面的河里去?    面前的女子初看时只觉得十分沉稳,现在细看才觉得她其实很年轻。不知道她和岚是什么关系的亲戚。    见我一直看着她,那女子对我点头一笑,她说:“我是岚的姑姑。这次见你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请你体谅一下离家六年岚的家人的心情。”    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只好继续沉默。    车子停在预定的酒店门前,那女子一下车便立刻有人过来招呼。我与她走在一起,沿途的侍者一路毕恭毕敬地站立一旁,仿似不敢逾越的君臣。    我隐约觉得,我可能一直和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在一起六年而不自知。虽然我一直知道岚出身名门,养尊处忧,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岚以前也曾有过这样可以呼风唤雨的排场。    我甚至不知道岚的家族经营的是什么样的生意。    我们被安排在最好的厢房里,安静宽敞的房间,对面是一大片可以望到外景而且视野极好的落地玻璃窗,此时正值华灯初上,外面的城市象由无数星星装点出来的漆黑盒子,镶钳在这座居高临下的酒店脚下。    侍者为我们斟满不知名的美酒,在璀璨的灯光下,我仿佛闻到淡淡的花香。    “严先生,我向来不善交际,希望你不要嫌弃。”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不经意的柔和气质。    我欣赏着面前的美景,突然想到,如果他们威逼不成会不会考虑用美人计?    那么下次应该派个男孩子来。    想着想着,我不觉笑了起来。    “严先生似乎想到了开心的事情。”女子细心地观察着我,对我笑意盈盈。    “是的。”我说:“我想起了蒲太郎游龙宫的时候,看到的也不过如此吧。”    她也笑,说:“我没有游过龙宫,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光景。严先生若是喜欢这里,我就放心了。”    说来说去她仍然不肯进入正题,不知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宁小姐不是该有话要对我说才是吗。”我说。    “是的,”见我开门见山,女子倒也大方。她说:“或许这样说有点失礼,但是严先生可否停止与岚的交往?”    真叫人失望,又是老调重弹,他们周而复始地作这些毫无意义的游说,想用车轮战。    “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我马上说好,你也不会相信吧。”我说。    那女子并不慌张,静静地说:“严先生,每段感情都会有个期限,况且,你们并没有将来。”    “我不在乎有没有将来,我只要有岚就好。”我恶作剧地说,留意着对方的表情。    她不作声,轻轻地啜着高杯里的红色酒液。抬起眼来的时候,她说:    “严先生,希望你明白,以我们家族的能耐,要对付你并不费力,我这样说并无意显耀什么,只是想让阁下知道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她顿了顿,接着说:“况且,严先生是个有才华的人,应不至于为了岚这孩子而断送了前途。”    真是热爱和平的家族,听她这样说我应该马上跪在地上谢她不杀之恩。    如果真有这种本事,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经死于非命。何须拖至今时今日。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干过一些傻事,错误一但开始,就要懂得如何停止,不要一错再错,导致不可挽救的地步。”女子望着我的眼睛说:“严先生若是有难处,可以开诚公布地说出来,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们定当尽力而为。”    言下之意是要我开出离开岚的条件。    刹那之间我脑里闪过很多念头,问他们要什么好呢,三个愿望?    “那么你们打算开出什么价钱?”我问:“合理的话,我或许会考虑。”    在这种时候如此直接似乎是她意料之外的事,但她收起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从身旁拿出一张空白的支票,把它推到我的面前,她说:“我们不敢为你和岚相持六年的感情定个什么价钱,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拿起了支票,对她笑了笑,事实上在多年以前,岚的家族就已经找上了我,那时他们并不把我放在眼内,当年他们只用了两千万打算了结此事,平白侮辱了岚年少无邪的纯真感情。    没想到只不过短短的数年时间,我已身价暴涨,再纠缠下去不知会不会得到王子的城堡?    见我收下支票,那女子甜甜地笑了。她向我举起闪着光辉的杯子,我也笑着回敬她,在旁人眼里,这必定是幅极暧昧的画面。    为什么不呢,反正欲望无穷无尽,永远看不到边际。    可惜她并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我坐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发呆的时候,那个男人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继续看着前面,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那个男人也没有看我,他并没有询问,自顾自在我旁边坐下。    我们象两个不相干的人,各自看着自己眼中的风景。    直到我把杯里的清水喝完,他递过来一杯酒。    晚上过了十二点之后我不喝酒,我说。    对方没有勉强,只淡淡地笑:你怕醉?还是怕会错过了来接你的篮瓜车?    再无聊,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和这个人调情。    二十四小时维持高度戒备有损身心健康。他说。    这可是上司对下属的忠告?我问。    他看我一眼,说:“皓然,离开了公司我就不再是上司的身份,你又何必拘泥。”    我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上司就是上司,无论去到哪里,都一样。”    “我无法被你列入朋友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    “那么叫我哲吧,听起来比较自然。”    好吧,如果这也是上司的命令。    “皓然,你的设计总能令我折服,告诉我你如何能有如此完美的构思?”    我笑:“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住着许多小工匠,我每天回家只需准时睡觉,明天醒来必定看见我想要的设计图就放在盒子的旁边,十分神奇。”    哲但笑不语,喝了一口酒,他说:“皓然,我们打算寻找合作公司来完成你此次的计划,你心目中可有特别的推荐?”    “选择合作公司已经是我权力以外的事情了。”我说。突然明白职员为何总讨厌在下班时分遇到上司,娱乐场所,请勿论公事。    “皓然,你可知道东申实业?”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听说东申现在正面临危机。除非能争取到与我们合作的机会,否则它无法支撑到年底就会被吞并。”哲说。    “你打算和种公司合作?听起来很冒险的样子。”    “你也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    “皓然,那可是你父亲的公司。”哲说。    “那又怎样?”我问。    会不会是因为我说得实在太无情?哲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听你的口气象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大概吧。    我和那个人已经十年不曾相见,我怀疑,即使我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是否依然能认出我是谁。    或许会,毕竟我曾如此这般地折磨了他十六年。    他不会忘记有我这样一个儿子,就象我也不会忘记有他这样一个父亲。当然,不会忘记的原因除了爱之外还可以有其它很多不同的因素。    “皓然,给我一个决定。”    “那算什么?给我一个徇私的机会,是因为我表现出色,所以得到额外的员工福利?”    “皓然,你从来没有想过给他一次机会?”    “他的生死操控在你的手里,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代他跪在地上求你?”    哲笑了。然后他对我说:    “皓然,你可知道,你是一个很无情的人。”    是的,我不否认。他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不应到此时此刻才假装发现这个事实。    每个人都有自认为幸福与不幸福的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回忆总觉千疮百孔。    我突然想起了岚。    如果当初我不是遇上岚,如果我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人的生命中,那么,他是不是就会幸福?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一想就头痛,干脆逃避。    “皓然,你喜欢小孩吗?”最近岚总是不经意地在我面前提起。    我从灯下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我可以为你生个孩子吧?”    岚笑了起来:“皓然,如果你可以,你将会成为我家族里的皇后。”    所以,我永远都只能是岚家族里的恶梦。他们随身携带的是十字架和铁钉,最想做的事情是在我的额头上张贴灵符,上面写着“恶灵退散”,诸如此类。    我不知道岚最近受了什么刺激,让他对我们的将来充满憧憬。    但他应该知道,那种幻想即使再完美,也不会是由我来替他完成。    我突然想起了那张空白的支票,于是推到他的面前,我说:    “请为我填一个数字。”    “这是什么?心理游戏?”    我笑,有何不可,就当是个心理游戏。    “没有关系,尽管填一个你喜欢的数字。”我说。    岚不置可否,随手填下,我拿过来一看,只到千位。    “噫,这么少!”我不满。    “是你叫我随便填的啊。”岚说。    一千二百三十一元。这就是我离开岚将得到的报酬,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早知道就不让他填了。    我收起了支票。    岚并不理我,又自顾自埋头看书去了。我叹气。    岚,你不会知道吧。    如果某日我到银行去兑现这一千二百三十一元,那天,就是我要离开你的时候。    数个月后,东申实业被吞并。    新世纪公司成立,听说东申的旧老板涉嫌与一笔财务的失窃有关,或许会被起诉。    我站在哲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雨。    哲就坐在皮椅的后面,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沙沙的雨声中混杂着哲低低传过来的声音,他说:皓然,这一切已如你所愿,为何你仍不快乐?    我不语。    终于亲眼看见他在你的面前沉沦,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哲浅浅地笑:觉得心情复杂,不知道当初该不该扶他一把,结果又无法如想象般承受他失败的事实,皓然,你到底是恨着他还是无法割舍他?    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十分的讨厌,他凭什么知道这许多的事情,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    我把头靠在玻璃窗上,闭上眼睛。    最后,我仿佛听见哲在对我说:皓然,如果这是你最后的选择,那么不要回头。    我没有回答。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    对方问我,严先生,你考虑得如何?    我对着话筒沉默起来,好一会儿,才与那人说,我要取消约定,现在还不是时机,因为对方已经开始怀疑。    那人笑笑,说,好,既然严先生认为此时不适宜行事,我们也不会轻举妄动。等你好消息。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我对着话筒发呆,想起了哲刚才对我说的话。    他问我,皓然,你会不会背叛我?    你会不会?    我笑了。未来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请不要再问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回到家的时候,那辆豪华的轿车再次出现。    我自然认得那个气质雍容的女子。    她对我说:    “严先生,你并未遵守承诺。”    我认真地看着她,问:    “我何时曾许下什么承诺?”    对方态度不见起伏,似乎对我的无赖早有预料。    “严先生,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我现在的处境?我在心里冷笑,我现在的处境是地球十大不解之迷,现在世事难以预料,明天随时可能就是世界末日,而我还有太多心愿未了,你以为我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跟你谈儿女私情?    “严先生,希望你不要选择与宁氏企业作对,我们迟迟不出手并不是怕了你,只是顾及岚的心情,我们不想看见他受伤。”    她的表情恁地认真,如果戴个墨镜,已经是黑道女头目的经典形象。    要对付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招式。    那女子见我不为所动,微微叹了口气,她说:    “严先生,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动你。”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事实上,宁氏现在出现危机,岚的父亲得了重病,进院的消息不能瞒得了多久,现在宁氏需要岚回去主持大局,严先生,如果你对岚真有一点情义,希望你能替岚好好地设想一下。”    “严先生,岚已经为你背负了不孝的罪名,请你不要再让他作出会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情。”    “严先生,我们宁氏从来未曾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这一次,我求你,请你放过岚。请你。”    那女子目光浅淡,却有着一种令人折服的坚定。    我不知道宁氏已经走到绝路。    怪不得我和岚可以如此安然无恙,原来事情背后大有文章。    “岚可知此事?”我问。    那女子有一阵子的犹疑,她说:“还未。”    我点头,我说,这一次,我会认真的考虑。    那女子还想说什么,但回头一想,欲言又止。我们各有不同立场,她也不好苦苦相逼。    最后,她礼貌地对我点头示意,关上豪华的车门绝尘而去。    相持了六年,在此终于要作个了结。只是没想到结局如此欠缺新意。    我甚至已经预料到了岚的表情,他是个容易被人看穿的人物,如果这不是宁家的阴谋,那么,我退出的理由足够充分。    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张空白的支票,当初真是不该让岚给糟蹋了的,不过我现在掌握了宁氏家族的惊天秘闻,我想我要是再问她要个十张八张都应该不成问题。    一千二百三十一元。    我笑了起来。    我记得我只对岚说过一次我的生日,没想到他竟会记得住。    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不是出生在元旦?否则我和他分手的下场,是得到十一元的遣散。    我象是被遗弃的怨妇,正计算着如何瓜分负心人的财产。如果他不好好安置我的下半生,我要与他同归于尽。    反正我们没有将来。得到这样的结局也就该满足了吧。    我可爱的岚,请你务必要相信,我离开你确是逼不得已……    按常理来说,我应该沉浸在失去至爱的悲痛里。    为了岚,我知道自己应该下地狱,因为我并没有象他付出的那样投入自己。一但决定与他分手,我可以变得决断。    我甚至觉得如释重负,我永远无法象他爱我那样去爱一个人。    我的人生里面充满扭曲的回忆。就连我的人格,也是扭曲的。    那个中午,我又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    他在那边说,严先生,我们这里已经准备就绪,一切就凭你的指示。    我心情轻快,我看着手中的文件,说,好,请你代为转告,贵公司的时机已到,如有需要,皓然在此随时接应。    对方轻笑一声,说,严先生,此次收购我们志在必得,先生个中所得,自在不言中。    我也笑,说,是是是,我所有身家性命财产皆押在这一铺,输了的话唯有与阁下一起跳楼。    对方挂掉电话的时候说,合作愉快。    我也说,合作愉快。    做完这一次,就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一个只有我自己的地方。    我要在那里重新开始,属于自己新的人生。    那里没有任何人认识我,我也不要遇上任何认识的人。    那里将没有回忆。    我看着窗外的太阳,我在想,无论我去到哪里,我都会感受到来自同一个星球的光线折射。但是,我所看到的颜色必定是自由的。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3
章节字数:9050 更新时间:07-12-15 23:10
    我的秘书对我说,哲要见我。    我不置可否,推门进去的时候哲正在看我递交的计划书。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这都是假象。    数星期之后,这个企业就要面对数间合力收购它的公司,哲将要面临重大的考验。    这一次,他一定能猜出是谁出卖了他。    最后,哲一定后悔当初把我留下来,他对自己太过自信。    我并不觉内疚,这个世界本应如此。    我也不过是遵守游戏的规则。    “皓然,”哲唤了我一声:“你今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我慵懒地躺在他面前那张宽大的办公椅上,说:“是的,我累了。”    哲温柔地看着我说:“可是皓然,你从来都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这并不该是你会说的话。”    我侧着头,把脸埋进了皮椅的深处。我说:“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总也会有厌倦的时候。”    哲象是意会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皓然,我明天要离开这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地打点一切。”    “好。”我随便地回答。真是奇怪,我也不过是他公司里的一个小小职员,为何他竟负予我重任。而我又是那样的不可信赖。    “你放心,”我微笑地对哲说:“当你回来的时候,你会吓一跳。”    他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并不以为意。    我看着哲,他也正看着我。    “皓然,”哲说:“希望你会快乐。”    不知为何他突然说出这种话。于是我对他说:“要想我快乐的话,就给我一支棒棒糖。”    哲轻哼一声:“原来你也不过这样容易收买。”    我笑。    是的,哲你可知道,我出卖你的代价,其实也不过是一支棒棒糖。    事实上我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样做,我沉迷于这种刺激的游戏中。    习惯性的背叛,习惯性的被背叛,我早已无法停止。    根本不能回头。也不打算回头。    在大堂里见到岚的时候,他正与一个女孩子在谈着什么。    我认得那个女孩子。    曾有一次,她问我,岚喜不喜欢手织的毛衣,一句话就泄露了心事。    我对她说,为什么你不去问他本人,或许他喜欢穿的是太空衣。    女孩脸红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她说严先生你真爱开玩笑。    左一句岚右一句岚,竟然喊我严先生,真见外。    我对她说,岚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喜欢他是要吃苦头的,不如考虑一下我。    女孩只是一味笑着不说话,妩媚得象挂着露水的玫瑰。    她说,早就听岚经常提起严先生是个有趣的人物,相信严先生和岚的感情一定很好。    我说是,不过大概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好法。    她听不懂,我在想如果她知道我和岚的关系要不吓个半死才有鬼。    见他们谈得如此融洽,实在不忍破坏。    我坐在远处的长椅上,抽出一根烟,耐心地等待。    女孩不知听岚在说着什么,脸上有不寻常的红晕。    这个和谐的画面一直维持到下去的话,会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吧。    如果我离开而能成全她,我是乐意的。恨不得有人接手。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意传达了过去,女孩子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我。接着,岚也回过头来,于是,我对他们微笑。    岚对女孩说了句什么,向我走了过来。    岚皱起眉头,伸手拨开面前的烟雾。我对他懒懒地打了声招呼:    “嗨,宁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岚问。    咦?不想见我?放心,我很快就会消失。    “我坏了你的好事?”我反问。    “皓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阳光,女孩,鲜花,约会,令人妒忌。”我说,这时女孩已朝这边走来。    “严先生,为什么不过来坐?”女孩子天真烂漫,毫无机心。    我是个凭空多出来的人物,坐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女孩拼命寻找话题,想打入岚的世界,她知道首先得过我这一关。她说:    “严先生,下次有机会不如带女朋友出来,大家一起玩。”    我说好,小女孩何等聪明,想制造机会给自己。    “不如就下星期六,海边烧烤。”    我笑,真会挑,她似乎知道那天是岚的生日,早有预谋。    “好啊,”我看着岚说:“黄道吉日,宜远行。”    “那天我有事,恐怕要扫大家的兴。”岚说,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我,十分有趣的表情。    男主角不出场,小女孩难免要难过。    每年岚的生日都是我与他两人静静地度过,岚不喜欢热闹。    不过今年有点不一样,因为我们的感情大限将至。    女孩离开的空档里,岚问我:    “皓然,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今天有点反常。”    “是,我身怀绝症,回光反照。”我冷笑:“岚,我看见你与别的女孩谈笑风生,亲密如斯,你期望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皓然,你并没有妒忌,你不是这样的人。”    说得对,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籍口。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穿。    我呆呆地望着他,突然说:“岚,我们分手吧。”    岚似乎吓了一跳,发现气氛有异,不敢再草草敷衍。他开始转移话题。    “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岚说。他是个怪人,每到紧要时刻,他总能避开要点。    “我说我要分手。”我重复。    “皓然,这个问题我们留到你冷静下来的时候再作讨论。”岚说,没有一丝该出现在此刻的正常反应。    岚的思考模式与常人的不太一样,不知道他凭什么推测我此时不够冷静。    我不理他,继续说:    “岚,我实在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们这样牵扯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岚抬起头来,问我:    “是不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聪明的岚,他已经猜到。    我叹了口气,我说:    “是,岚。我害怕,我不想与宁氏作对,我不想自毁前途。原谅我无法与你共同对抗你的家族,我是个胆小势利的人。”    “我不相信,皓然,我不相信。”    “岚,这次你相信不相信也好,我还是要走的。数个月之后,我便会离开这个城市,我不会再回来。”    岚不可置信,他看着我,似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没有想到,我早已安排好一切,就连今天跟他说分手,也是在我精心的计划之内。    我密谋与他断绝关系,他惊异于之前竟无法从我的态度中看出一丝端倪。    岚或许开始发觉,他与我相处六年,仍然对我一无所知。    岚,感谢你在我最寂寞的日子里陪我度过。我说,我不会忘记你。    无论你愿意不愿意。    岚,我们到此为止。    我与岚正式分手。    开始时岚并不相信我是真心的。    但我对他避而不见,他终于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皓然,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次。他在电话里这样对我说。    我笑,我说,宁先生,没有这个必要,那天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中文,你应该听得清楚。    我对岚的态度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现在的我对岚来说变得锐利而冷淡。    岚并不死心,每天打电话进来,我对秘书说,以后请把此人过滤。    我的秘书忧心忡忡,她看我的那一脸同情表露无遗。这样好吗?我的秘书问,对方死心不息,日日纠缠,严先生你是否会有危险?    她不知把我和岚想成什么关系,大概以为我欠下巨债无力偿还,逼至债主找上门来。    我对我的秘书说,不怕不怕,如果对方真要杀到此处来,我知道你会得保护我。    见我开她玩笑,她只对我暧昧地笑笑。    扰攘多日都得不到回应,岚终于平静下来。    或许岚的家族已经采取行动,毕竟那里才是岚该回去的地方。    我终于失去了岚所有的消息。    但我已不在乎。我的梦想即将实现,我现在只关心计划是否会进行得顺利。    哲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打电话回来,他说,皓然,马上召集所有高层主管在会议室等候,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我站在大堂里,看着覆盖了整个墙壁的电视屏幕。    从今天一开市,我们的股价就直线下泻。那是因为哲的对手已经向他开战。    这个狂潮一但开始,没有人可以叫停。    一个人的成功与失败,可以只发生在短短的数小时之内。    我与其它人一起坐在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盯着电视上的曲线和点数,紧张得不敢喘气。    全场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希望这条曲线永远跌下去吧。    我觉得好笑,一间公司的命运被这样的一条线牵扯着,随高随低,太过儿戏。    哲在紧要关头出现。    他看起来并不觉疲倦。    会议室里人声吵杂,坐在我身旁的一个部门主管问我:“皓然,我们是否已经走到绝路?”    我看了他一眼。    他继续说:“我听到风声,我们的公司正在被新世纪公司收购。”    那个部门主管叹了口气,他向我抱怨,说自己真不走运,他想要个儿子,但他的妻子却为他生了个女儿,他今年得到荣升,好不容易作了个部门主管,现在所属公司却要被人收购。上天总是如此地捉弄他。    他的口气很象某人,我想起了以前坐在我身边的那个女生。    她说自己循规蹈矩,从来不曾做过违背天意的事情,但上天却只对她一人苛刻。    每个人都爱抱怨。    会议室里有人进了又出去,出去了又进来。    最后,哲站了起来,全场马上肃静。    “大家无需紧张。”哲说,一脸从容:“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经听见外间的传闻,的确,新世纪公司在一个星期前就已开始进行对我们的收购行动,但我们也并非只是坐以待毙,由于得到国外银行的支持,现在我要宣布,我们反收购新世纪公司的计划,全线成功。”    全场有一刻的静默。    然后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我呆在那里,面色苍白。    身边的那个主管对我说:“皓然,这是天意,从今天起,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我不会再抱怨上天对我不公,现在想起来,有个女儿也是好的,女孩子总比较讨人欢心。”    他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下去。    我无法接受。    新世纪公司明明说他们是志在必得的,为什么他们会输掉?    不可能。    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错。    大家议论纷纷,陆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人潮散去,直到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哲。    我看着哲,发现他也在看我。    我们维持着一个世纪般长久的凝视。    最后,哲对我说:    “皓然,这一次,你输了。”    我一呆,马上明白。原来哲一直都知道。    “皓然,”哲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你倾尽自己的所有投资在新世纪,但现在新世纪只是一个空壳,在我进驻新世纪之前,你除了失去你投入在新世纪的资金之外,你可知道你还欠我多少钱?”    我惨白地看着哲,突然觉得他象个怪物。    哲慢慢地俯身向前,他盯着我的眼睛,然后他轻轻地笑了。    他说:“皓然,据我不完全的估计,你现在欠我三亿六千万。”    哲无情地审视着我继续说:“严皓然,你已经一无所有,你打算如何还我三亿六千万?”    我不作声,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我气得浑身颤抖。    这是个陷井,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哲一手操控,他知道我会中计。    我抬头看着哲,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缓缓地张开口,想要说什么。但要说什么呢?无论我如何掩饰,都已缺乏说服力。    最后,我仿佛听见自己空洞飘渺的声音在说:    “哲,你明知道我就算花上十辈子,也不可能还清你三亿六千万,不如你干脆再花一笔钱,买凶杀了我。”    哲对我笑,他说:    “很好,皓然,在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这的确很象你的性格。”    我不语。    直到现在,我又何尝不是希望这一切只不过是个玩笑。    我听见哲冰冷的声音象恶魔一样在我耳边回响,他说皓然,你已经无法摆脱我,现在起我是你的债主,你欠我的,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用一辈子来还。    我是个不信神的人,我从来不曾行善积德,所以我遭到了天遣。    我心情恶劣到极点,在那个时候,我还看到了那辆让我讨厌的车子。    还没等车里的人开口说话,我已指着那女子说:    “你给我听清楚,我已经和你家公子划清界线,从此我与宁氏各不相干,我不希望再见到宁家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女子因被我抢白而呆了一下,她说:    “严先生,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敢来打扰你。”    她看起来似乎面有难色,但她还是说了下去:“严先生,岚一直没有回家,他失踪了。”    我实在有够生气,莫非她以为我把她家的岚藏了起来不成?宁家独子失踪了,宁家的猫猫狗狗失踪了,全都是我的错。    凭什么认为我会晓得,就因为我诱拐了岚六年?早知如此,当初收了钱之后就该马上撕票,还来得干净利落一点。    现在我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时间管别人的家事。    除非你愿意给我三亿六千万。我定必为你赴汤蹈火。    否则,请不要来烦我。    “严先生,可以找的地方我们都已经找过,时间紧迫,我们想以先生对岚的熟悉,或许会猜到岚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怎会知道。看似模式简单的岚,实际心思慎密,变幻莫测。    “我和岚之间没有经典。”我说。    六年的时间,根本还来不及发生什么天长地久,如果我对她说我和岚还是清白的,不晓得她会不会相信?    但这当然是假的。    “总有一两个值得回忆的地方吧?”她不死心,非要我翻箱倒柜,给她一个结果。    我烦得要死,于是我说:“你们为何不去公寓的顶楼看看,那家伙最喜欢在那种危险的地方看风景。”    世上就是有这种事,而且还经常发生。    身边的人慌张地到处寻觅,几乎反转整个地球还是寻不着目标人物的下落,但在最后关头,总会得发现当事人其实哪里都没有去,只不过在离家数步的距离之内。大家好不容易,终于松出一口气,白白浪费了人力物力。    得知答案,女子并不见开心。她面色惨白。    我自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但她多心了。    虽然楼高二十七层,但岚断不会为了我从那里跳下来。    没有了我,岚仍然是会活得好好的。开始的时候难免会觉得不习惯,无所适从,但只要跨过了这一步,马上海阔天空。    这个世上还有谁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事情?简直笑话。    蓦然回首之际,或许他还会惊异于自己某年某月某日竟曾干下这等蠢事,平白为自己美丽的人生留下污点。    那时他会感谢我。是我让他晓得回头。    继续沉沦下去的话,大家都只会毁灭,两败俱伤。    那女子不敢怠慢,马上吩咐下面的人去寻找。    有亲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无论你如何失意,如何颓废,还是有人愿意不断地寻找你,耐心地等你回头。    只有我是游魂野鬼,无处可去。    这也没有关系,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可以重生。眼看前面一片白光,疑是到了天堂,谁知踩错一步,跌落万丈深渊。    三亿六千万,别说是还,就连见我也从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越来越头痛,想死。    不如再去勾引岚,然后挟持他让他的家族拿三亿六千万来赎,不知行不行得通。    谁也可以,快来告诉我这不过是一场恶梦,只需轻轻一推,我便会醒来,然后现实中的那个世界还是以前的那个世界。    我一切的计划都被那个人彻底破坏。    从来不曾受到这种耻辱。    三亿六千万!    三亿六千万!    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吧。    我不知自己还算不算清醒。我坐在酒吧阴暗的角落里,面前摆着矮矮的玻璃杯,里面承载着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的魔法。    酒是可以让人醉的东西吧,那种感觉,有过一次便无法自拔。    想醉,于是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有人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我看了他一眼。    化了灰也认得他,我是他的三亿六千万。    “我以为晚上过了十二点你不会喝酒。皓然。”    我带着醉意对他笑得扑朔迷离:“无需担心,今日已经没有了需要清醒的理由。”    “因为你欠我三亿六千万?”    从未试过对一个数字如此胆战心惊。    这个人已从我的上司摇身变成我的债主,所以有资格冤魂不息。    不要提醒我!不要提醒我!我皱起眉头,捂着双耳。    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五岁的时候,可以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负责任。    哲不语,拉下我的手,我隐约感到那边传过来的力道,不可抗拒。    皓然,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他一再追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已成为一种习惯,与起床刷牙喝水无异,所以做得如此自然。    这是惩罚,皓然。    我闭起眼睛,不想听他说话。    他拉起我,酒气一下子冲上来,我几乎要倒下去。    他把我接住,然后带我离开那个地方。    哲打开车门,我不肯上车,我指着他的车子问:是不是篮瓜变的?    哲说,皓然,你醉了。    哪里有醉,我还记得自己欠你钱,三亿六千万。    车子开出去,我捧着快要裂开两半的头,痛苦呻吟。    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月光,也没有路灯。    突然想呕,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推开车门,但我的举动吓坏了坐在旁边的人,他以为我想跳车。    车子被迫停下来,我跌撞地爬下车去,吐得一塌糊涂。    夜风冰凉,吹在我烫热的脸上,马上清醒了一半。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海浪声?    我爬上堤坝,哲马上伸手过来想阻止我,这回他以为我要跳海。    我忍不住咭咭地笑,是啊,他的三亿六千万现在神志不清,还随时会掉到河里去。    “皓然,快下来,那里太危险。”哲说。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    但是他不了解严皓然,天大的事情也不会让我糟蹋生命。我的作风通常是利用对方的弱点,斧底抽薪。    “皓然,不要这样。”    哲的表情太认真,我想起了以前有一套电影,里面的男主角为了新欢抛弃旧爱,于是旧爱爬上三十八层的楼顶,威胁情人回心转意。而她的情人就象现在哲站的位置那样与她对峙。    她当时说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于是我指着哲说:    “你不要过来,你再逼我,我死给你看。”    真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有这种闲情逸致,但哲却缺少艺术细胞,没有一点幽默感。    他面色铁青,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他说:    “皓然,不要。”    我有个预感,觉得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跳下去,或许他会不用我还那三亿六千万。    我觉得自己体内的温度高得异常,而且视线模糊,再闹下去怕真有人命损伤。我摇摇晃晃,正想下来,却一脚踏空跌了下去。    哲吓得立即冲过来,但他速度太慢,我跌倒在坝外的横堤上。看着他紧张地寻望,最后发现我不过近在眼前。    他承受不起这种刺激,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    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也没有什么遗憾,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我去追寻。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我对自己笑了起来。    在哲的眼里,我已经醉得无可救药。    他很生气,我被他连扯带抱地捞上来。    他抓着我的手抓得我发痛,我皱起眉头。    “皓然,不要再跟我开这种玩笑。”哲说,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他怕一但放开我,我又不知会跑到哪里去干出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来,吓破他的胆。    事实上他过虑了,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已经连站也站不稳,根本无法作怪。酒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让你的身体失去控制,但你的思想却依然清醒。    我被他再次推上车,车子滑出去,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哪里都可以,已经不在乎。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地对我说话。    皓然,那人轻轻地叫着。    是谁?我睁不开眼睛。    皓然,那人说,这个游戏我已不想再玩下去。    那人好象叹了口气,然后说,皓然,你是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总在作弄我。    皓然,停止吧,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    皓然,你听不听得见?皓然……    那个声音好遥远,已经飘到我伸手触不到的地方。    有人把我抱起来,身体被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所包围。    我沉沉地睡去。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我变得小小的,只有五岁。妈妈带着我去公园玩,我坐在秋千上,妈妈就在后面推。秋千越摇越高,在那一晃一晃的视线里面,妈妈却象鬼魅一样在空气中突然蒸发掉。    我吓了一跳,拼命想下来,但秋千一直在摇一直在摇,无法停止。    多年来这个梦也无法停止。    每一次我都在中途惊醒。但我觉得奇怪,为何五岁的我总哭不出来?明明那么害怕,明明那么伤心。    有人站在窗边,喝着酒。    风吹在他身边的长帘上,拂起一浪又一浪的流光。    “醒了?”那人问。我认得,是梦中的那个声音。    “还记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    干过什么?我皱眉,想不起来。只觉全身都痛得要命。    “莫非你殴打我?哲,就算我欠你三亿六千万,你也不可以动用私刑。”    哲笑了起来,他说:“皓然,我永远都受不了你的幽默。”    是,如果你不用我还钱,我可以每天来给你说笑话,一千零一夜。    “皓然……”他欲言又止。    我耐心地等着,我在等他对我说在梦里听到过的话。    但到最后,他终于还是没有再开口。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4
章节字数:5536 更新时间:07-12-15 23:12
    夜已深。下着雨,一片凉意。    走过街的那边,看见一双情侣正隐身在角落里,悄悄地拥抱。    热恋中的爱人,不会介意时间,不会介意天气,只会在乎此刻站在面前的人。    我是街上唯一的行人,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我从伞子底下对他们微笑。女孩马上红着脸转过头去。    为什么会害怕被看见呢?恋爱应该会使人变得大无畏。    快到家了,有人站在漆黑的路边。    又一个等待情人的马路天使。我笑,他大概要在这里等一整个晚上,情人才会被他的诚意打动。因为没有打伞,那人身上的外套早已全湿。但是他的情人看不见。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打量了他一下,他也看着我。    回到家里,我开始作设计图。    不知为何心思总无法集中,于是干脆看电视,然后听歌,再然后发呆。    我掀起窗帘的一角,看见那个人还在那里等。    叹了口气,我拿起伞,重新回到楼下。    我走到他面前,把伞给他。    “我以为你这一辈子也不会下来。”他说。    “何必这样,”我说:“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我并不会因此而内疚。”    “你根本不肯见我,我已经想不到其它办法。”    “回去吧,岚。”    “给我一个理由,今天你不说清楚,休想我会离开。”    为何这个人总冥顽不灵,我实在已经无力招架。    “岚,为何你不能让这段感情好来好散,非要逼对方死得难看。”    “理由。”    “好吧,”我说:“岚,你给我听清楚,这句话我只说一次,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需要你。”    仿佛听见碎裂的声音,自空气中传来。    岚轻轻地闭上眼睛。再次看着我的时候,他说:    “我明白了。”    严皓然,我从来不曾憎恨一个人,岚说,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雨从天上飘散下来。    岚消失在黑暗中,我捡起被丢弃的雨伞,仰起头。    没有月光,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就象以往那许许多多个夜晚,也只有黑暗。    岚,你是这样的了解我,你应该知道,这结果,早在当年你我相识经已决定。    我可以背叛自己的父亲,可以背叛自己的上司,我甚至连自己都可以背叛。    何况是你。    往事不需回头,明日太阳升起,你我皆要重新做人。    何必伤心,人总要学会忘记某些事情,好让自己可以活下去。    无论你说今天曾如何地爱得激烈,我且相信。    回忆总是无辜的,可惜太容易遗忘。    哪年哪月哪日,你将不会记得我是谁。    星期天,阳光明媚。    我坐在阳台上,懒洋洋地。    自从我欠下某人巨债,突然发现时间多出一半。    以前以为目标近在眼前,志在必得,所以不惜工本,激烈燃烧。谁料结局出人意表,一切化为灰烬。    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终点,于是你不会再想要跑过去,时间自然多出来。    明天的事明天再作打算。    平时应该在公司奋战杀敌的时候,我就坐在家里看电视吃饼干。    电视里正播着时下流行的爱情肥皂剧。剧中女主角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于是决定与旧日男友分手。    离别之际,旧男友依依不舍,情深款款。他在仅有的时光里伴着心爱的人,看她投入别人的怀抱。最后,他忍不住问:    “我有什么比不上他?为何我不可以爱你?”    女主角不知如何是好,眼见此人对自己痴心一片,又不忍心伤害。她只得说:    “你什么都比他好,我们之间只是欠缺缘份。”    真是糟糕的回答,简直收买人命。    旧男友黯然惜别,一颗心痛得支离破碎。一切都是被逼的。    我嘴里咬着饼干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并不是我想要不思上进,我也是被逼的。    门铃在这个伤心的时候响起来。仿似一种悲鸣。    我已经没有朋友,唯一会找上门来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昨天还对我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那么站在门外的就只有包租婆了。    我最近怎么这样倒霉,尽遇着上门追债的人。    我从来不曾欠过她房租,这次不过迟了两个星期,精明的包租婆好象马上得知我已破产的消息般,怕我吃霸王餐。    世态炎凉,人因为冷漠才可在这个进步的社会里生存,俨然是一种法则。    门铃仍然响个不停,我把电视关掉,并不打算开门。    由它响好了,如果在上班时间被包租婆发现我还窝在家里醉生梦死,后果不堪设想。    见没有人响应,那铃声终于停了下来。我呼出一口气,以为逃过大难,谁料接下来竟听到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这人是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我家的门匙?    门开了,哲站在门外一眼就看见了我。    “咦,原来你在啊,怎么不来开门?”    这是什么年头?做贼的竟可如此理所当然。    “你怎会有我家的钥匙?”我从床上弹起来,指着他问。    他笑,说:“就在地毯底下,不难发现。”    原来如此,我会吸取这个教训,下次记得要把贵重物品放在更隐蔽的地方。    “就算这样,你也没有权力擅闯民居。”我说,一脸不悦。    哲却不以为然:“莫非这里总资产值三亿六千万?”    又来了,又来了。真讨厌。    我不理他,他却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无论是放衣服或是换鞋子的地方他都一清二楚。我看着他干脆利落地整理杂物,突然疑心大起。    “你从何时开始已在这里自由进出?”我问。他对这屋子的熟悉程度象是在这里住了十年。    哲并不说话,只对我暧昧地笑笑,然后他说:    “皓然,你可知道,我前几天曾见到你的房东?”    那又怎样?    “她问我是不是住在十五楼四座房客的朋友。该房客已经欠租两星期,怕是忘记了吧,因为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    我的脸色沉了下来,但哲却越说越开心:“我当时对她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那家伙还欠我六百万,根本不知要还到何年何月何日,说起来我对你那个公寓还满中意的呢,不晓得为何,她想也没想就把你的房子转租给我。”    不会吧?!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人,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了就让人冒烟。    我发誓,如果这个世界杀人是不用偿命的话,这个人必定已经死在我面前,而且还死得十分难看。    “皓然,正确来说,现在这里应该是我的房子。”    我上辈子倒底作了什么孽,让我今世招惹这么一个人,他非要置我于死地。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只不过是六百万我就被包租婆出卖了。    如果她知道我欠的是三亿六千万,我这一辈子恐怕都休想再在这一区出没。    但我实在无处可去,如果我现在屈服的话,今晚就要睡天桥底。    新闻说今天台风过境,我无法想象自己一手抱着棉被一手拿着折了骨的雨伞与风暴博斗的样子。    尊严和骨气在这种时候显得太过无力,于是我开始无赖起来。    “就算要逼迁也要有个期限。”我说:“在我租到新房子之前我要住在这里。”    哲不置可否。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差点没说出口来——你还有钱租新的房子吗?    “我明天会去找工作,”我说:“我会尽快搬出去,请你再忍耐一阵子吧。”    “严皓然,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哲看着我说:“你以为你还可以找到工作吗?你在行内已经是个危险人物。”    哲似乎很愉快,他说:“严皓然,你行情大跌,现在你的信誉度是零。”    我脸色惨白。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当初以为这是最终回,于是一铺过,不顾一切,破斧沉舟。    现在才发现上错贼船,可惜已经太迟。    可见回头未必是岸。    皓然,你与我的合约仍未取消,我自然有别的工作给你做。哲说。    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你不要误会,皓然,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因为你根本没有选择。    我已经走投无路。    除了欠债,我现在还寄人篱下。    我非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撑控债主的喜怒哀乐,察言观色。    这种堕落一但开始就无法回头,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实在不得不如此。    哲一大清早就丢给我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我问。    “当然是车匙,难不成你以为我打算送你一套豪宅?”哲嘲弄地说。    “给我车匙干什么?”我继续问。    “我的司机放长假回家去了,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位子非得由你来代替再适合不过。”    什么?    我好歹也是本城第一名校毕业的设计师,你要我帮你开车?    “怎么?不愿意?”哲俯身向我,在我耳边说:“是啊,好好地挣扎一番,这只不过是三亿六千万的第一步。”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哲的视线时我已换上轻松的笑容。    “那么,请问老板您今天的行程?”    哲微笑,他说:“还没想好呢。何不一边走一边谈?”    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这个人。    我也微笑,说:“是的是的,老板请先走。”    如果眼光可以置人于死地,他定必已万箭穿心。    站在车旁的时候,哲在等我。    我正奇怪,为何他迟迟没有动静。    哲一直看着我,我马上明白,虽然一肚子气,但我还是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耻辱。    哲很满意,他坐在车子的后面,对我指东指西。    “到上道街,然后绕到雌沙湾,我要经本虹港过索壕大道。”    这是什么鬼路线?    我开着哲那辆限量发行的车子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象个喝醉了酒的暴徒。    “错了错了,”哲说:“方向错了,不是那边,是这边……又错了,皓然,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我在心里发笑,但嘴里却无辜地说:    “不好意思,老板,我第一天上班,不认得路。”    哲也不动怒,只说:    “这也难为你了,也罢,只不过是几千万的生意而矣,泡汤的话就在你的人工里扣吧。”    不是吧?!又把帐挂在我头上。    啧,真是烦死了。    我一个急弯,把车子开到大路上。    过了今天,失业的我大概可以考虑去当赛车手。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哲说:“皓然,没想到你还满辣的。早就觉得你适合做这一行。”    这个混蛋在这种时候还不忘调侃我,不是说赶时间吗,快滚吧。    “承蒙得到老板的赞赏,希望您能赶得上。”我为他拉开车门,对他弯腰行礼。    哲在后面伸了个懒腰,他说:“啊,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与对方约的时间是明天中午才对,皓然,你还是送我回公司吧。”    我望着面前的人,觉得或许下一秒,我的理智就会崩溃了。    哲也看着我,他似乎就是在等我爆发。    我自然不会让他如愿。我说:    “好的,老板您日理万机,小事情难免会记不清楚,不如下次先把计划告诉皓然,好让皓然替你安排。”    谁料哲却对我冷笑,他说:“把计划告诉你,然后好让你把情报卖给别人?”    我不语,只觉整个心都凉了下来。    “皓然,无论是什么样不得了的情报,也不会值三亿六千万。”    我把车门关上,平稳地把车子开到路上。    一路上我没有办法再开口说话。    我的背叛是事实,我并不想反驳。    前面明明是直路,我眼里面看到的却是小时候公园里铺满落叶的小径。    时光倒流,一切回到五岁的时候。    妈妈带着我走过那条林间小道,让我坐在小径边的石橙上。    她买冰棒给我吃,为我细心地擦去沾在嘴边的污渍。    那一天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温柔。她对我说:皓然,妈妈是爱你的。你一定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    我点头,对她微笑,拼命要讨她欢心。    皓然,你乖乖地坐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好的。我说,妈妈你要快点回来接我。    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回想起来才敢肯定。    那天她的确是哭了。    冰棒已经吃完,我无聊地摇晃着,看小鸟在地上跳来跳去。    我坐在那里一直等。直到黄昏。    我不害怕,是因为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回来接我。    天已经全黑。    我听见远处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何那天回来接我的人是阿姨而不是妈妈?    阿姨一发现我就哭个不停,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为何哭得那样伤心?    只听见她不断地喃喃自语,她说:皓然,请你原谅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已经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总没有人快乐?    我还记得那天阿姨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皓然,忘掉吧,把今天的一切都忘掉。    仿似一种魔咒,我所有的记忆里面,唯独这一段异常清晰。    他们以为小小年纪的我一定什么都不懂。    但自那天起我已开始做那个古怪的梦。    为什么那么难?我不懂。    我也不过是贪图一点爱。    无法满足,所以只有不断地索取,终于逼得对方逃掉了。    如果别人无法给你爱,那么你自己要给自己更多一点的爱。    最后终于明白。    与其被背叛,不如由我来背叛。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5
章节字数:5166 更新时间:07-12-15 23:13
    哲在康贤大道上有豪华的私人住宅。不知为何要与我争这十五楼四座的狭小公寓。    本来已经日日看着他面色做人,现在就连私人时间都要向右对齐,垂直立定。    累死人。    “皓然,我饿了,快去做饭。”哲说,竟把我当成自家的菲庸,可供他任意差遣。    我窝在沙发里继续看书,一边说:    “不好意思,皓然自小只熟习琴棋书画,风花雪月,并不晓得做饭,师傅没教。”    谁料哲却笑了起来,他说:“如果我说我给你一千万,只不过要你做一次饭,又如何看?”    真的?    我马上从沙发上弹起来说:    “既然先生兴致如此高昂,皓然却之不恭。”    立刻杀入厨房。    突然觉得悲哀。    为了钱,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做得出来的。    此时并不是自怜的时候,如果现在不屈服,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哲安心地在大厅里看财经新闻,并不管我在里头把煲窝碗盖弄得砰砰作响。    真是不敢相信他可以这样气定神闲,不怕我下毒?    数分钟后,我招呼他老先生过来用餐。    哲看着桌上的两个杯面,问我:    “这是什么?”    “杯面。”我说。这是彩虹公司的成名产品,这样出名的牌子他老先生怎可能没有见过呢?    “我花费巨额,你叫我吃杯面?”哲似乎不可置信。    “阁下有所不知,如果在战时或是地震,这将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食品。”我说。    哲左右看了看,然后问:“现在打仗?还是地震?”    噫,真难服侍。    我只得说:“现在三更半夜,市场早收了,你要吃山珍海味,也得到明天。”    哲哼了一声说:“我知道有一种地方,二十四小时开放,里面有各类新鲜疏菜生活用品任君选择,叫做超级市场。”    “那么麻烦。”我皱眉。    “一千万的餐费你嫌麻烦?”    我没有办法,只好随他老人家的意思。    我穿好衣服出门,哲看我一副不可靠的样子,跟了过来。    “我要吃新鲜的鱼,不是死鱼。”他说。    “是是是。”我胡乱地回答。最好你食物中毒,长睡不起。    “你看起来不大信得过,你到底知不知道要如何挑选新鲜的食物?”    “先生这样担心的话,何不自己来挑选。”    一言惊醒梦中人,于是他决定还是要跟我一起去。    来到超级市场,我东张西望,选择太多,变成没有选择。    哲站在我旁边,说这肉不新鲜,因为肉色太暗,这菜必定爽甜,因为有小小的虫洞。    象小学时代上的劳作堂,社会科,我次次都不合格。    我打个哈欠,这样选法,就算买齐材料回去也到吃早餐的时间了。    杯面有什么不好?方便快捷,操作简单。    看它这样流行就知道它如何了得,简直拯救全人类。    哲还在一边兴致勃勃,对我祥细地解说,如果我不做好笔记,不晓得会不会被罚留堂。    回到家时我已累得倒在床上。    “你这一千万也真不好挣。”我说。    哲对我笑笑,他说:“皓然,真不敢相信你以前是怎样活过来的。”    我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游离。    哲没有叫醒我,我不知他在干什么,只闻到淡淡的饭菜香。    模糊之中听见有响声自厨房传来。我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走进厨房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满桌精心设置的美食,莫不让人唾涎欲滴。    哲转过头来看见我站在那里发呆,于是催促我说:“快来帮忙。”    不大可能。    只要哲愿意,洗脸刷牙皆有人服侍,他到底自何处练就这一身本领?    “在想什么?”哲问我。    “我在想,我是不是在梦游仙境。”    哲笑,他说:“爱丽丝,快来快来,今天不用再吃杯面。”    我坐在他对面,吃着热呼呼的饭菜,突然觉得一阵感动。    有些人即使流落荒岛也不会饿死,我甚至怀疑他会得做满汉全席。    “好不好吃?”哲问,他看起来好象很开心。    场面不是不够温馨,但这句台词一般由溺爱子女的母亲说出,父母总怕冷落了小孩子,于是不停地问他们:够不够暖,会不会痛?好不好吃?    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我看到被丢弃在一旁的杯面。    “做杯面也是有技巧的,泡面的开水要过一百度。”我说。    “这是常识吧。”哲说,他一定以为我睡得糊涂了,怎会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来。    我不语,突然想起了岚。他就不知道,有一次我看见他用冷水来泡面,十分恐怖。    算了,何必回头。    吃完饭,最好看电视。    爱情片,文艺大悲剧。    戏中男主角在哭,女主角在哭,不晓得那个导演在想些什么,非得这样糟蹋胶片。    “你喜欢看这种东西?”哲问我。    “喜欢。”我答。    他觉得难以理解,但他并不知道,即使时下最流行的搞笑片也不及这种电影好笑。    因为是闹剧,观众不必认真,轻松地看完,轻松地忘记。然后明天又有新戏上演,多么好。    哲觉得无聊,于是坐在我旁边,和我一起看。    男女主角你拉我扯,想爱又不敢爱。    演戏的人累,看戏的人也累。    哲看不下去,他问我:“这个男主角爱上女主角,女主角也爱上男主角,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我看他一眼,说:“因为这女子是有夫之妇,这男子却是有妇之夫。”    “这又怎样?真爱对方的话,这种问题不成问题。”    真是要对他老先生刮目相看,思想竟这样开放。    “人与动物不同之处是人并不可以事事按喜好行动,人是有智慧的生物,会权衡得失,理智行事。”我说:“你看,这戏中的男主角,虽深爱女主角,却迟迟不肯与妻子离婚,是因为不忍心伤害她,在另一个立场来看,他算有情有义。”    “这是什么谬论,如果你是他的妻子,会不会接受他在感情上给你的施舍?”    “我会考虑接受他在金钱上给我的施舍。”我说:“即使他日暴光,社会也会是站在我这一边,只有我是正义的,俗称他们这种人为狗男女。”    哲终于忍无可忍,我笑。    哲大概每天只看世界经济和国际时事,这种电影会影响他的脑电波。    哲自顾自睡觉去了。只有我对牢电视机,看着这一成不变的闹剧,一遍又一遍。    谁年轻时没有轻狂过?    每日皆有不同型号的闹剧,由我们本人亲身上演。    我关上灯,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电视机上传来一片白光。    一直看到深夜,都不肯睡去。    所有节目早已播完,荧幕上只剩下一阵雪花。    喜欢听那自电视机内传来的沙沙声,让人安心的感觉。    不知今夕何夕?窗外的月亮这样的明朗,如星河般的白。    我闭上眼睛。有人轻轻地用薄薄的被子把我包起来。    不用张开眼也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只能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才可以得到这种温柔。    在这神奇的魔法消失之前,我只希望不要再见到梦里面的那个秋千。    皓然。那人的声音自夜色中浅浅地传来。    不要回头。    为了三亿六千万,我成为了某人的司机、菲庸和伴游的混合体。    我肆无忌惮,开着哲那辆名贵的车子满城游走。    开心的时候,我把他的车子开到不知名的地方,然后摇下车窗,在里面睡觉。    我现在已经不是他公司里的职员,在别人面前他这样介绍我:这是我的私人助理。    只有我才晓得,私人助理就即是跟班,或是打杂。    私人助理,亏他想得出来。    如是者,日子如往常般滑过去。    这天,我趁哲开会的空档开着他的车子跑到偏远的山上。    我坐在车头,前面吹过来的风软软的,带着叶子清新的味道。    我摊开报纸,上面有一段关于宁氏的新闻。    岚已经正式成为宁氏当权者,而且锋芒毕露。    报纸用去大半的篇幅,把这位刚上任就把宁氏大肆改革的少爷生平诉尽。    岚从以前就一直是个沉稳的人,他并不热衷于改变。    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包括岚。    初上阵已俱备王者的风范,君不见他今日如何地张扬。    我笑。    报纸上还暗示这位新进的年轻继承人目前还是单身,全城名媛皆有此机会,且看花落谁家。    作为宁氏家族的继承人,他无顾地失踪六年,难道竟没有人怀疑?    为了掩盖宁氏继承人这六年的历史,他的家族也花了不少的心思吧。    是,如果你决定给一个人重生的机会,首先不要问他的过去。    我把报纸盖住脸孔,睡在车子旁边的草地上。    开始做梦。    梦里面的我走在雨夜漆黑的大街上。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男孩,我的马路天使。    我刚欲上前,但是那男孩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相反的方向跑了开去。    我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站在男孩站过的地方等。我太傻,我以为他会回来。    但是他没有。    他甚至没有回头。    醒来的时候听见车里面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跑过去接。哲的声音在问:皓然,你在什么地方?    我看了看周围,然后说:不知道。    哲生气了,他说:皓然你别跟我开玩笑,快把车子开过来。    好大的架子。我说:先生您稍安勿燥,皓然马上就来,您老先等一等。    他大概以为我只不过是躲在停车场的某处偷懒。    想我随传随到?你慢慢地等吧。    放下电话,我坐到车上,打开音乐。    一曲既尽,我发动车子。    回到公司的时候,他早已人去楼空。真是没有耐性的家伙。    我开着哲的车子在马路上游荡,天色这时已经暗了下来。    过红绿灯的时候,我安份地把车子停下来,转灯的时候开走。    我喜欢红绿灯,这让我觉得这个城市还是需要某些规则来维持。大家都要遵守的,这样游戏才好玩。我是这里面的一只小棋子,慢慢地行走,总有一天会得到达终点,然后一切又重头来过。    我过了无数的红绿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乐此不疲。    在那个路口停下来的时候,旁边也停着一辆车子。    车子里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长长的卷发,淡淡的红妆。    她对我点头微笑,我仿似触电般呆在那里。    到底在哪里见过她?梦里?    竟有这样的可人儿。她对我指指前面,我看过去,那里有一个小餐厅,我对她点头,马上应约。    我与她坐在餐厅近窗的位置,那女孩一开口就是:“严先生……”    为什么会晓得我叫严先生?    “姑娘你……”仿佛是武侠小说的例牌开场白,我和她僵持在那里。    那女孩抬起头来,惊讶地问:    “严先生,你不认得我?”    认得你?我们何时见过?    “我是岚的姑姑。”她说。    我放下水杯,所有幻想在此时皆已破灭。    还以为自己遇上嫦娥被带返月宫,原来不过是错入盘丝洞。    “呵,是,怎会不记得。”我说。    “我这次来是要多谢先生的。”    有什么好谢的,当初宁家视我为瘟疫,一心想除我而后快,现在也不过是得偿所愿而已。    “岚终于肯接管家族的生意,宁氏总算挨过这一关。”    她呼出一口气,又说:“想起来,当初这样冒昧也实在是失礼了,我们并非有意侮辱先生。”    见我听得一头雾水,于是她解释:“我查过银行的帐目,先生的那张支票尚未兑现。”    原来如此。你以为我不想,只是一千二百三十一元,与三亿六千万比起上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一千二百三十一元,要来何用。还利息都不够。    “说起来也真是不好意思,那张支票我弄丢了。”我说:“或许小姐你愿意再给我一张?”    “先生你想要多少?”    “三亿六千万。”我说。    她呆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严先生真爱开玩笑。”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开玩笑时人家当你说真的,到你认真的时候人家又当你在开玩笑。    那女子指了指我的车子说:    “先生这车子是名家设计,全城限量发售,数目想必已超过先生所要求之数字。”    我的心沉了下来。这又不是我的车子。    难怪没有人会相信。她一定以为我当初肯离开宁氏继承人是因为找到了比他更容易占到便宜的凯子。    她只看见我的招摇,没看见我的辛酸。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6
章节字数:7071 更新时间:07-12-15 23:15
    回家的时候,我在车上接到了哲打来的电话。    他说,皓然,你赶快过来,十万火急!    我吓了一跳,有什么事让平常这样冷静的人物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敢怠慢,按哲给我的地址一路飞车而去。    我停在一栋装修豪华的大宅前,只听见里面欢声笑语,似是开着嘉年华派对舞会。    门前的铁栏栅高不可攀,有看门的侍童拦着我的去路。    请出示请柬。他说。    见鬼,我没有请柬。我说。    没有请柬的客人请回。那侍童说。见我好欺负,态度一下子嚣张起来。    真是可恶,我对那侍童说:你最好放我进去,你家主人的丑闻快要东窗事发,如果我今天得不到他的指示,所有后果由你负责。    那侍童吓了一跳,不知我是在恐吓他还是在唬弄他。    见他有所动摇,我趁机大喝一声:开门!    他被我的声势吓着了,慌忙把铁门打开。    我顺利地把车子开进去。    花园被设置成供人游乐的地方,到处珠光宝气,衣香鬓影。    整栋房子仿似被罩上一道金光,七彩缤纷,有钱人的游戏。    我到处观望,瞧不见召我来的人。    我推开大厅的门,刺眼的光芒直射而来,这家的主人何等的奢靡,一间屋子竟看不见尽头,好一座金壁辉皇的宫殿。    名流绅士来往穿插,我拦住送饮品的小侍,几乎喝光了他盘子上的果汁才放他走。    对面有一个女子看着我微笑。    扶风醉柳,意态迷人。那女子竟同时兼备妩媚与清雅两种气质。    但我没有时间和她在此地眉目传情。    我刚欲从她身边走过去,却被她挡住去路。    “先生,找人?”她问。    不得了,连声音都带着麻药般的销魂,磁哑的性感。    “是,我赶时间。”我说。    美丽的猎人,美丽的猎物,可惜调转了身份。    “有什么事非得要浪费今宵春色,先生不见今日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她该不会是对我有意吧?    以前就讨厌古文,最受不了人家在我面前吟诗作对。    “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女子只一味对我笑得暧昧,并不打算让开。    她说:“先生贵姓?”    “有何关系?”    “先生好生脸孔,不似是这里的人。”    这里即是哪里,莫非他们在此非法集会,举行邪教祭奠?    “我的确不是这里的人,我并没有请柬。”我说,如果她以为我是名流而想钓我的话,她是要失望的。    她似乎真的有那么一刹那的吃惊,她说:    “你如何过得了门卫?”    “我有暗号。”    “暗号?”    “是。”    那女子很有兴味,她俯过身来,在我旁边悄悄地问:“是什么?芝麻开门?北京填鸭?”    “不是。”我更正:“我只是对他说:信我者得永生。”    那女子大笑起来,她说:“有意思。”    没想到她兴致高昂,喜欢听大话西游。    但表演完毕,我又要走,她拦着我问:“先生可否留个姓名?”    我又不是华伦天奴,为何她总对我纠缠不清。    “我佛慈悲,施主贪恋尘世,小心他日成不了佛。”我一边胡乱地说一边推开她:“南麼阿弥佗佛,南麼阿弥佗佛……”    直到我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还发现那女子在原地用火灼般的目光看着我,她的姿色世间罕有,气韵更是绝代风华。    可惜她只令人联想到西游记里面的蜘蛛精。    我转过头去之前她对我说了什么。太远,听不清楚,只觉她仿佛是在对我说:我姓姜。    好,我已记住,姜蜘蛛女士。    见到哲的时候,他正在与别人谈笑风生。    我僵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横看竖看也不象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没想到这家伙竟用卑鄙的手段骗我到此处来。    他已看见我,立即向我招手说:皓然,来来来。    好象我是他家的宠物猫,见到主人手上的小鱼就晓得飞扑上去的样子。    哲给我看一张设计图,问我:如何?    我看一眼,然后冷笑。    哼,这种货色。    见我态度如此不屑,席中突然有人说道:    “先生似乎对此图不甚为意,如有高见,不妨共享。”    我抬头看了看坐在周围的众人,每个看上去都似有点来头,气定神闲,深不可测。    这算什么,考试?    我在桌上摊开图纸,并不需要说话,只用笔把几处地方圈出来。    哲在一旁观看,只一眼他就看明白了,因为他在微笑。    说话的那人接过我手上的图纸,细心地看。    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对我说:    “先生似乎有点才学,一眼就看穿其中的败笔。”    他这样说,旁边马上有位仁兄显得极不自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必定是那张设计图的原作者。    “如果是先生,你会得如何修改这不足之处?”那人目光炯炯,生意人的精明。    我不语,接过图纸应战。    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即使我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一时三刻作出什么惊人的创举,我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把自己的构思勾勒出一个大概。    半晌,我已完工。把图递给对方的时候,哲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目光看我。    对方看得仔细,不时还与旁边的几位同行低低地交谈。    我知道我会过关。一定。    我是那种即使写不出答案也会在试卷上画龟的学生。    我不会交白卷。    经过一翻研究,那人终于正式看着我说:    “先生出手不凡,如是行家请报上姓名。”    我笑。鄙人行不改名,座不改姓,法号一指蝉师。    正要说话,谁料哲却在那头开口说道:    “让黄老板见笑了,此人不过是我新聘的私人助理,闲时帮忙处理些杂事,实在不敢与黄老板高薪礼聘的专才相比。”    私人助理。听见已经想反胃。    这家伙对得住天地良心,他企图埋没我。    我站起来,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处。    哲只伸出一只手,便已不着痕迹地挡了我的去路。    他低声地对我说:皓然,你还不能走。    我恶意地瞪着他说:可惜皓然既不晓得唱歌,也不懂得跳舞,留在此地平白败了先生的雅兴。    哲并不以为意,只说:呵,好厉害的一张嘴。    承蒙阁下教诲,我冷冷地说,站起来又要走。    哲不作声,在我背转身去的时候,他只淡淡地说:    三亿六千万。    我马上象中了降头一般僵在那里。    是的,我怎么会得忘记了。    我身上皆布满细小不见的丝线,哲只需轻轻扯动,我便要随他的意思行动。    一直倚在哲身边的那位漂亮的女子好奇地靠过来,她问哲:    “你刚才与他说了什么?三亿六千万是什么来的,咒语?”    哲但笑不语,我却瞪着那个女子。    但那女子根本就不晓得,她的一双媚眼直直地勾缠在哲的身上,象蛇一般。    我木着脸坐在原来的地方,听着哲与他人谈天说地,虚情假意。    你说苦闷不苦闷,我听见哲在电话里对我说得石破天惊,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奋不顾身飞扑过来救驾,他却这样对我。    席间我离开厢房到外面的阳台上透气,刚才一直倚在哲身边的那位女子跟了过来。    女子及腰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摇,唇色艳红,面容粉白,象聊斋里的鬼魅。    “哲先生的私人助理?”那女子一开口就打算探听哲的私隐。她自然知道要从哪里开始着手,我成为她的目标人物。    “是。”我想了想说:“算是吧。”    那女子微微地笑,把我看得毛骨悚然。    “不知哲先生是否已经有中意的人?”那女子问。    她转弯抹角,也不过是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戴安娜皇妃。    “有。”我说。    果然,她一阵色变。我继续说:“哲先生喜欢美国总统克林顿,喜欢创作叮当的藤子不二雄,还有勾引唐僧的白骨精。”    那女子笑了起来,她微嗔地瞪我一眼,似有万种风情:“没想到哲先生的私人助理这样会说话。”    “不晓得哲先生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子?”她问,身子似有意无意地靠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不自然地站开了一点。    “怎会?”她步步进逼,我退至墙边,已无去路。    “怎么不会?”我说:“我也不过是区区的一名小助理而矣。”    “哲先生很器重你,我看得出来。”那女子目光锐利,象是要把我给吃下去。    她说:“你不老实。”    我不知为何自己会有心虚的感觉,谁知那女子下一秒竟对我说:    “我知道你与哲先生的秘密,三亿六千万。”    我吓了一跳。    这句话充满语病。    “三亿六千万是什么?”我问,装傻。    “咒语呀,难道不是?”    “怎么可能,小姐你定是听错了。”我说。    见我不肯承认,她也觉得没有意思,她说:“哲先生的私人助理想必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小女子日后或会有事相求,只望先生到时能与小女子卖个方便。”    这么快就有阴谋?我只得说:“是是是,一定一定,无问题无问题。”一边已经转身走人。    走到一半,还听见她不死心地在我身后又说了一次:“三亿六千万。”    真要命。    她死不信邪,以为指着我说一声“定”,我就真的会定在那里,并可任她胡作非为。    神经病。    不懂得为何世上竟有这种生物,她的智慧与自身的美貌还有头发的长度都不成正比。    我走进大厅,正好一头撞上出来找我的哲。    “皓然你跑到外面去干什么。”哲扶正我问。    他不高兴,是因为我不听他的指示,这么快已经开始对我管头管脚。    “我看见外面有位漂亮的小姐。”我说:“她对我说她喜欢哲先生你,我不忍心见她受这种相思之苦,于是教她束缚哲先生的魔法。”    “魔法?什么魔法?”    “我对她说,你只需对着喜欢的哲先生本人说三声:你这个卑鄙小人,哲先生定必镇惊莫名,马上对来者一见钟情,你说神奇不神奇。”    “皓然你在胡说些什么。”哲并不欣赏我的笑话,他拉着我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带我去见客?”我着急地说:“不行不行,我还没有穿上今天新买的那条镶了宝石的红裙子!”    “皓然,你给我认真点。”    “哼。”我不屑。    我现在只不过的哲麾下欠债三亿六千万的奴仆,此刻由他来发号施令。    我被动地跟在哲的身后,兴趣缺缺。    哲带我进入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这房间里面的摆设并不多,但每件皆属精品。    房间里面坐着身穿华服的客人,我一入去就想马上从进来的地方调头离去。    哲拦着我,我几乎是被扯着进去的。    我讨厌这里是因为我在这里见到了不想见的人物。    那位姜蜘蛛女士,此刻正对我笑得甜蜜。好象有几十盏舞台射灯打在我的身上,我独独站在那里的感觉。    我皱着眉幽怨地看着哲,象极小孩子要求模型汽车却得到弹跳棋一样。哲自然晓得我在想什么,他对我笑,随后又转开视线。    这家伙见死不救。    当然,除了那位姜蜘蛛女士之外,在场还有其它几位看上去身份不凡的客人。哲拉我坐下,我别过脸去,最讨厌对着一屋子的牛鬼蛇神。    是赌局,桌子上面放着幸运轮。    人已到齐,席中有人问道:“姜小姐,你想如何个赌法?”    姓姜的女子嫣然一笑说:“老规矩。”    真不明白有钱人是如何过日子的,他们好象有永远花不完的时间和金钱可以浪费在这夜夜春宵之中。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乐得看着钞票在自己手中焚烧殆尽最后化为飞灰,这是他们的嗜好。    在他们的世界里,钱都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真的羡煞旁人。    “皓然,今天由你来代替我。”哲说,给我一大堆筹码。    我看他一眼,见他一脸高深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输了怎么办?”我问。    “没关系。”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眉。    何必这样来浪费,倒不如干脆用钞票直接扔到我的脸上来,只要面额够大,我自然会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去捡,我不会介意。    哲不在乎输,他说没关系。    但是“没关系”的后面还有没有下文?最怕他说:没关系,输了的话在你的人工里面扣。    我现在可是惊弓之鸟。    好,既然你不在乎,我自然也不在乎。    我把筹码分成三份,我要得在三局之内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你也耐何不了我。    轮盘开始转动,人人皆注视着在盘中滚动的小钢珠,唯独那姓姜的女子眼光始终紧盯着我。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快快输个精光好可以离开这座豪门深宅。谁晓得三四局下来,我不但没输一子,还连连有所斩获。    真叫人生气,平时我的运气不会这般好。    于是我把赢回来的筹码重新分成三份,我就不相信我想输钱也输不出去。    那个姓姜的女子低声吩咐身边的侍者,让他调酒。    有钱人都喜欢在豪赌的时候喝酒。那侍者拿着银制的调酒器,左右摇晃,一会儿已经有颜色鲜艳的饮品被调制出来。    侍者把调出的酒分成两半,一杯递给那姓姜的女子,另一杯竟送到我面前。    我吓一跳,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只有我受到特别的待遇?    这时哲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皓然,这杯酒你最好不要拒绝。    连哲也这样说,为什么?    “哲,你今天带了个厉害的朋友来呢。”姓姜的女子浅浅地用唇触碰着酒杯:“不介绍一下吗?”    哲也笑,他说:“哪里,皓然也不过是我新聘的私人助理。因为觉得近来赌运不佳,才会想要借他人之手来讨个意头,希望姜小姐不要介意。”    “怎会。”她对哲说,又向我举了举杯子,说:“皓然,很高兴认识你。我姓姜,单名婷。”    姜婷。这名字总好象在哪里听过。    赌局继续,不晓得为何我桌面上的筹码越来越多,总不曾少过。    我越来越烦燥,无论他们如何转换形式,最后还是我在赢,甚为无趣。    局终,我大获全胜。他们纷纷开出支票。    接过支票的时候我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扯着哲的衣服问:“你们赌多大?这上面到底有几个零?”    哲笑,因为我太天真,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哲开车送我回家,因为我双手颤抖,根本无法驾驶。我甚至不敢相信我刚才挥金如土。    “如果我刚才全部输掉怎么办?”我坐在哲的身边问,我不相信他竟可以这样不在乎。    “损失惨重,但不致于破产。”他说:“皓然,你不可能会输。”    “你凭什么那样肯定。”我问。    哲看我一眼:“因为庄家不会让你输。”    “庄家?”    “是,姜婷。她是整个赌局的庄家。”    “那即是什么?”    “你不知道?皓然,她是城中首富,这种赌局对她来说不过是饭后的娱乐而矣,她每晚设宴款请各界名流,夜夜笙歌,皆为消遣。”    “这女子是个传奇,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发迹的,如果你哪天急需大笔资金起死回生,只需接受邀请到她的梦城堡来,她要是看得起你,那张赌桌便是你的聚宝盆。”    见我一脸惘然,哲便打了个比喻:“有没有玩过大富翁的游戏?假设你和我都是参加游戏的棋子,她就是游戏中的银行家。”    听起来那位姓姜的女子实在不得了。尤其她如此年轻美貌,身后还有这种神话衬托。    因为我都不说话,于是哲问我:    “怎么,吓了一跳?”    “是,”我答:“的确是吓了一跳。”    “姜婷对我说,她在大厅里遇着一个有趣的人。”哲笑:“我听她的形容,马上已经晓得那是谁。”    我不作声。真是不可思议,他竟拿我当摇钱树。    更可恶的是,我帮他赢钱,他不分我一半。    我又想起了刚才那栋豪华如同魅影般的屋子。那是姜婷的诺亚方舟,每晚十二点过后公主会在上面举行舞会,所有的客人都要在公主的注视下不停地跳舞,直至黎明。    公主只需跟随自己的喜好行事,喜欢一个人,或是不喜欢一个人。    被选中的人可以选择与公主跳舞或是得到一箱黄金。    公主问:你想要我的心,还是想得到一箱黄金?    邀舞的人想也没想,回答说:我要先得到公主的心,然后请公主带着那一箱黄金嫁过来。    真是典型的现代人模式。公主听了十分开心地嫁了过去。    世上所有的浪漫皆需要金钱来营造。既然得到了公主的心,自然要用那一箱黄金来维持与公主的浪漫。    如果没有钱,公主也只是普通的女子一名。公主又怎会不懂得这显浅的道理。所以她不会介意,如果对方说:我只想得到你的心,其它的我都不要,那个人必定嫁不过。因为他不切实际,心口只得一个勇字。    这种人在现代已经不受欢迎,女孩子喜欢花言巧语的男子,但同时他得每月按时缴交家用,一分钱也不能少。    象姜婷,这个世界能有多少个姜婷。    或许她是快乐的,她在别人眼里无可挑剔。    美貌与金钱,天底下女子的所求。    只要她是真的快乐。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7
章节字数:4431 更新时间:07-12-15 23:16
    昨晚的一切都是梦,醒来之后又要回到现实之中冲锋陷阵。    我看着哲秘书给我看的资料,那是哲下一周的行程。    正常来说应该是由我来安排好行程再交由哲的秘书整理,但事实上我连安排的事情都交由哲的秘书来做,反正哲的秘书并不抱怨,很是好使好用。    我根本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助理,但我不在乎。    以前我是一个优秀的员工。而且极力保持优秀员工的形象。    现在我擅长迟到早退,在公司里游来荡去,不问政事。    不知就里的人以为我是大内密探,一见我出现就立即改变话题。    他们都怕我,仿似公司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会得马上飞奔到哲的身边去打小报告的样子。    大家都对我毕恭毕敬,我也乐得横行无忌。    我无聊,于是绕着公司到处走。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哲的秘书对我说:严先生,哲现在有朋友在里面,你不方便进去。    朋友?那家伙会有什么象样的朋友。    哲的秘书对我笑得诡秘,她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    漂亮的女孩子?    突然有不祥的预感,我急忙调头走。    谁知这时哲却按下秘书铃,他说:皓然是否在外面,叫他马上进来。    哲的秘书对我挑了挑眉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逃得不够快,我后悔死了。    叹了口气,我推开那扇双面雕花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客人背对着我进来的方向,但那种玲珑标致的线条看过一次便永远都不会叫人忘记。    她是姜婷。    哲手上拿着笔,此刻正休闲地轻敲着桌面。    “皓然,”哲说:“这位是姜小姐,你们昨天已经见过,我就不多作介绍了。”    姜婷转过身来,今天她穿得极朴素,只一身剪裁合身的白裙。    上天厚待她,无论什么布料,一到她身上都变成价值不菲的时装。    一个年轻的女子,又有那么多的钱,要如何用才好?    所以她努力地寻找共同玩乐的对象,她认为全世界的人都与她一样,有大把时间无处打发。    “皓然,”姜婷说:“我对哲说想借用他的私人助理几天,他说非得问一问他本人的意思,现在你已在场,意下如何?”    什么?借用?当我是什么。    借给你,我怕还有命回来?当然不可以。    “皓然并非自由之身,”我说:“哲先生行程紧凑,皓然要从旁打点一切,恐怕抽不出空闲。”    哲笑,只有他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助理,并且容忍我。    姜婷听后只微微点了点头,并不勉强。    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原以为她不会那么容易罢休。没想到她在这种时候放弃。    原来我的吸引力也不如想象中高。真是令人失望。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哲先生了,如果再来舍下作客,姜婷定必好好招呼两位。”她站起来,对我嫣然一笑,离去。    一切如此有风度,这女子世间罕见。    竟有些怅惘。    如果跟了她去,或者可以得到一箱黄金,并能与公主跳一夜的舞。    “你不是在后悔吧。”哲说:“快快追出去,说一声你愿意,便可礼成。”    我瞪着哲,他却笑得开心。    真叫人生气。    中午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有一辆车子跟在我的后面,不快不慢,尾随着我穿街过巷。    我无奈,只好返转去对车里面的人说:    “姜小姐,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她笑,说:“皓然,请上车。”    我有一下子的犹豫,她说:“放心,我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掳走。”    听上去似是而非,不过我还是决定上车,因为已经有途人频频向这边张望。    “姜小姐,是否有要事相告?”我问。    “没有要事,不过是想与先生谈一会儿话而矣。”她十分坦白。    最怕别人这样说,天文地理,人生哲学,我全部一窍不通,不要找我谈心事。    “皓然,你怕我?”她很敏感。    “怎会,姜小姐才貌出众,个性随和,宜近交。”    “那天你不会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她说:“那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是,所以闯下大祸。    “皓然,从今天起我会正式向你发出邀请,来表示我的诚意。”她说。    “邀请?什么邀请?”我问。    “皓然,你这样说是不是在拒绝我?”    小姐,你想我怎样答你?    “皓然,我希望你会再来我的地方作客。”    “皓然实在很想成就姜小姐一番美意,”我突然想起那天被门童挡在外面:“但小姐铁门之外明明插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内进。”    她笑起来:“皓然,只有你可以让我这样开心。”    是吗?那样真是糟糕。    “皓然,我愿意出一个价钱,买你一夜真心。”    我吓一跳,光天化日之下,竟可做这种交易?!但是本能比理智还快,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三亿六千万!”    姜婷呆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哇,先生要价很高呢。”    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阴影。    我笑,说:“小姐不必当真,皓然只是开个玩笑。”    “只是玩笑吗?”她一路靠过来,我一路退过去。    最后关头我打开车门,跳到大街上,刚才的途人还在原地张望,但我已顾不得那么多,怎样也总比在车中被非礼好。    “皓然……”她叫道。    “多谢小姐的热情款待,但皓然最近杂务缠身,明天或后天或大后天或大大后天都应该没有空。”我知道自己已经语无伦次。    不领教过还真不知道时下的女子竟可以这样厉害。    时代的确是有所不同,现在的女孩都晓得自己积极去争取。    想要一件东西时她们不会再作无谓的暗示,她们已懂得直接对你说:我要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如果你给不起也没有关系,她们自然会去找可以给得起的人。    我对姜婷来说只是比较刺激一点,新鲜感一过,她也会晓得去找比我更刺激的人。    我与她不过相识短短数十小时,我并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越抗拒姜婷越觉有趣,这是一定的。    她有的是钱,有的是时间。而我,我有什么?    我不过是被有钱人家相中的宠物而矣。    有钱的男人会对一个女人说:我愿意出一个价钱,买你半生的爱。    这个女人或许会答应,但男人却并非只有她一个情人,男人对很多美丽的女子说过同样的话。因为男人有钱。    女子每晚等男人的到来,渐渐地失去耐性。    她早已摸清男人的时间表,在他不来的那些晚上,女人拿着男人给她的钱,对另一个男人说:我愿意出一价钱,买你一夜真心。    那是因为女子实在太寂寞。    姜婷呢?    她是否寂寞。    她对多少人开过价,我又排在第几,姜婷自己是否还会记得清楚?    那艘在夜晚才会飘浮在半空的幽灵船。    姜婷的诺亚方舟。    在见到姜婷的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姜婷的支票。    三亿六千万,不多不少。    装支票的信封里还附上一张便条纸,上面写着:八点,今晚,不见不散。    地点?自然是姜婷的宝船上。    我想了很久,象那些被男人买下的女子,她们在献身的前一晚都会想很久。她们在想,为这样的一个男人,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怎会知道,我又不是女人。    但晚上八点正,我去应约。    今晚没有舞会,姜婷在大厅中等我。    烛光摇曵,轻纱弥漫。    不知名的音乐自四面八方飘散过来,我象宁采臣,初见聂小倩。    但宁采臣不会为了三亿六千万去见聂小倩,我和宁采臣不一样,我心术不正。    姜婷是个美丽的女子,毫无疑问。    即使没有三亿六千万,她也是许多男子的梦寐以求。    “姜小姐,我来了。”我说。    她笑。    侍者上前为我斟酒,随后又退回暗处去,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姜小姐,你有一封信寄错了地方。”我说,递过去一个信封。    里面装着一张支票,上面有姜大小姐的亲笔签名。    姜婷并没有看里面的内容,她明白我的意思。    “姜婷已经依足先生的要求,为何先生却突然改变主意?”    并不是我不想,而实在是我不敢。    三亿六千万并非小数目,一但接受,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姜婷不见得会花巨额只为找我聊天。    怎么看也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跳向另一个深渊,计来计去都是一笔烂帐。    “美丽的女孩邀约,怎样恶劣的条件也不该叫她失望,并不需任何代价。”    “皓然,你太会说话。”姜婷说:“一直都不明白,为何那个人会被制得往,你的确是有点能耐。”    怎么话题突然转到别人身上?    “我制住了谁?”我问。    姜婷微微一笑,她说:“皓然,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哲在这个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玩家。没有人见过他把谁放在身边超过三星期,除了你。”    姜婷喝着酒,看着我的眼光极妩媚,她问:“皓然,你铁了心要拒绝我,是否因为你已经是他的人?”    我是他的人?哈哈哈,真想笑。目光不经意掠过窗外,只见一天的繁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阵空虚。    我并不是他的人,我只是他的筹码。姜婷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游戏。    就如姜婷所说,哲是一个玩家。    没有人留在哲的身边超过三个星期,一段时日之后,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叫严皓然的人,于是大家纷纷下注:这个可以维持多久,三个半星期?一个月?    大家都那么期待,就连姜婷也来凑热闹,她好奇,“制住了哲的严皓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她愿意出价三亿六千万,来认识严皓然。    瞧,我该大笑三声。为什么要觉得悲哀,这本是我的荣幸。    讨得主人欢心,假以时日,还会得到名份。    难道你还指望得到真心?    我终于笑起来。    姜婷问我:“皓然,你为何这样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我说:“每个人面前皆有一条路和两个选择,你是要哭着走过去还是要笑着走过去,都随阁下心意。”    不是没有怀疑过,明明欠下巨债,为何我仍然可得到特别的礼待。    现在终于发现,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大的赌局。    那么,这一次,庄家是谁?    那一晚,我又做梦。    梦里我变成小小的昆虫,被缚在一望无际的大网上。    我不害怕,我在那里静静地等。    很多日子就这样过去,我一直没有等到要等的事情发生。我失望。最后突然有一天,那张网终于风化了,断裂了,我重新获得自由。可惜被困得太久,我已失去独自生存的能力。我梦见自己死在那里,就在那张被扯破的网下。    然后梦就醒了。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8
章节字数:6691 更新时间:07-12-15 23:17
    哲对我说:    “皓然,你去准备一下,我今天要带你去见一位客人。”    你当我是醉红楼里面的花魁,见客!    “老板,我病了,要请假。”我说,懒懒地睡在床上呻吟。    “病了?什么病?”哲冷笑。    “我不知道,但觉四肢无力,头晕眼花,好严重的样子。”我说。    “哼,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哪天你不是四肢无力,头晕眼花?严皓然,你胆敢在这里装死,就要胆敢承担装死的后果。”    呵,恐吓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治我。    自从我欠下此人三亿六千万,我发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无赖。    “严皓然,”哲突然笑得那么温柔:“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住在谁的家里,睡在谁的床上,和谁在讨价还价?”    “我知道我知道!”我生气地叫,从床上跳起来指着哲说:“你不用每隔三妙提醒我一次,总有一天我会还清所有欠你的人情,你以为三亿六千万有什么了不起!”    “哇,好有气势。”哲惊讶,他说:“三亿六千万的确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皓然,你打算开支票?还是给现金?”    我气妥。我后悔没有收下姜婷的钱,这个人比姜婷更难侍候。    我开车送他去目的地。我去见他要我去见的人。    那位要见我的客人似乎很心急,他的秘书一见哲出现便马上通传:“黄董已经在此等候两位多时,他吩咐一见哲先生和他的助理就马上请两位进去。”    哲点头,拉着我,好象怕我会逃掉一样。我看了那位秘书一眼,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我,她一定是在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助理,竟摆面色给上司看。    “黄老板,来迟了,实在不好意思。”哲说。    我看着那位黄老板,他正是那天出题考我的人。    “哪里哪里。”黄老板客套地赔着笑脸:“是黄某要哲先生百忙中抽时间来会见,黄某也自知强人所难。”    “事实上是这样的,”那位黄老板也没有打算要拖延时间,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我想借用阁下的私人助理一段时间。”    我吓了一跳,到底我额头上面是不是凿了字,写着此人可随意租借?为何每个人见了我都说要借?    “这实在是个不情之请,哲先生,请你务必相信黄某,不是到了紧要关头,黄某也不敢如此失礼冒昧请求。”黄老板似乎有莫大的苦衷。    “哦?”哲对黄某人的无奈充满兴趣,真是恶劣的喜好。    “哲先生那天也见过那张设计图。”黄老板说,一边看着我:“事实上那是我们公司下一年准备重点发展的计划之一,我们投放了大量资金,自然是希望做出最完美的设计。”    哲点头,他说:“可是哪里出了状况?”    黄老板一呆,他没想到哲已经猜到。    “是,总公司那边似乎有人对这张设计图不甚满意,由于总公司最近出现人事变动,行事政策和以前有所不同,那边拒绝再拨出资金投资此次计划,超出我们预算之外。”    “真是个大问题呢。”哲说,但我看不出他有半点同情的地方。    “是的,”那位黄老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说:“那天见过哲先生的私人助理出手不凡,黄某心想只有借先生的助理一用或许可以过得这一关。”    我不以为然。我又不晓得打劫银行,借我过来我也不会得点石成金,有何作用。    哲看着我,我瞪着他。不要假装问我意见,反正你从来都不会给我发表的机会。    哲笑,他说:“黄老板若是看得起皓然,我借你一用又有何相干。”    我的心一直凉了下去,早就该有所觉悟。迟迟都不肯相信,我竟有一天会被哲用来作为交易的条件,而且,我看不见这次把我换出去所得到的价值。    “黄某实在不知该如何多谢先生,”那黄老板呼出一口气,又充满歉意地看着我说:“皓然,这一次是逼不得已,希望你不会介意。”    如果我说我介意,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我笑。我对他点头说:“黄老板言重了,这是皓然的荣幸。”    那黄老板马上放下一块心头大石,递给我一张图纸:“皓然,请看。”    看十次也是一样,这不过是那天那张破烂的设计。我已经心不在焉,实在提不起兴趣。    “整个设计只有当天先生修改的地方得到总公司那边的默许,其余的,黄某也真是不敢在先生面前提起。”    如何奉承也没有作用,我只是借来的外援,廉价的劳动力。我一向有自知之明,我晓得自己的身份。    “黄老板想皓然如何帮你?”我问,不如直截了当一些,何必浪费彼此的表情,虚假地在对方面前演戏。    见我如此爽快,那黄老板也不再转弯抹角,他说:“皓然,黄某想借用阁下的才华,把这次的设计起死回生。”    我看着那黄某人,他也看着我,而且一脸的期待。    起死回生。瞧他说得多容易,你当我是巫医,还是神棍?    我又转过头去看哲,他也看着我,一副看戏的表情。    虽然是激将法,但是生效了。    我对黄老板笑笑,我说:“这有何难,如果黄老板信得过皓然,皓然自当竭尽所能,给黄老板一个满意的结果。”    黄某一得到承诺,立即眉开眼笑,他说:“皓然,我早看过你的设计,实在无可匹敌,我当然是信得过你。”    这就好,我冷笑。看着哲,他也笑,居心叵测的甜蜜。    想我认输?    请再等一百年。    自从接下黄老板的工作,我又回到了从前。重新确定目标之后,我仿佛再次苏醒过来。    我在灯下认真地研究,哲在那一边问:    “皓然,这次你有多少信心,能让黄某总公司那边的人重新投资在你的设计里面?”    我不担心。我说:“只要有利可图,他们自然愿意继续投资下去,皓然也不过是把他们将有可能获得暴利的过程描绘给他们看而矣。”    “哼,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哲说,酸酸的味道:“皓然,你他日扬名立万,别忘了为师今日如何悉心地栽培你。”    “是,我又怎会忘记你,”我说,语气里充满嘲讽:“我自然会为阁下专设长生灵位,每日定时供奉三注长香,以铭先生今日待我不薄之恩。”    “啧啧啧,皓然你好不恶毒。”哲不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这个人已经变成这种关系。    我经常诅咒他,但哲并不介意。他说:皓然,你尽管诅咒我,我死了,我所有的财产里面,你第一个就会被拿出来拍卖。    我是人,不是你的财产。我说,我讨厌他的比喻。    哲笑,他说:即使是,你也是我的人。    我一呆,这句话我在哪里听过?    我把我的初稿拿给黄老板过目,他看得专注,十分激动。    “皓然,你果然是鬼斧神工。”我牵动嘴角,赞美的说话已经听得太多,早就觉得索然无味。    “黄老板喜欢就好。”我说,并不很热衷。    但黄某却兴致勃勃,他说:“皓然,你可有时间与我同行?事实上你的草图在送过去总公司那边的时候就以压倒性的态势通过,总公司那边表示想见一见设计者本人。”    又要见客?烦死人。我对黄老板笑说:“自然自然。只要黄老板需要,皓然定当相陪。”    我在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我在想,到底要到何时,我才可以摆脱这些人这些事。    多少次,我幻想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面重新开始,我知道我做得到,只要我愿意放弃我的前半生。    可惜只一次意外,令这个微不足道的梦想都变得遥不可及,实在太无奈。我闭上眼,回忆象是一场残破的电影,不流畅地在中间的漩涡里流失。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离开,这里有太多牵拌,我已不自由。    我亏欠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亏欠我。    坐在总公司那间豪华办公室里的时候,我想起了与哲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那时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严先生,你的确是个人才,可是本公司未能对你的诚信作出肯定。    可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留下我?    为什么?我苦笑。    因为他一早就知道,他能控制我。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门开了又合上,有人走了进来。我坐在原来的位置,背对着来者。    黄老板说总裁希望与我单独会面,我不反对,我从来不害怕与人单独会面。    从来不曾害怕过。    那人在斟酒,玻璃杯撞击出轻微的声音,清脆的。    淡淡的红色液体,在杯中影射出迷离的光辉,我接过那人递给我的酒。在那人进来的数十分钟内,我们皆没有交谈过一句。    我在喝着酒,那人把我的设计图平放在宽大的桌面上,看着我,他微笑。    “皓然,你可知道,从我看见这张设计图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那人是你。”    “是,”我说:“你一向了解我,同窗数载,我一直视你为劲敌。”    他笑:“皓然,你何必这样说话,我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我惊讶:“你姓宁我姓严,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    “皓然,除了你,整个宁氏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那是因为我并非宁氏的人。”我说:“你可记得,岚,宁氏曾出高价只为要我与宁氏所有的人断绝关系。”    “是,一直以来,你都太介意自己的身份。”    怎能不介意。从五岁开始,就已晓得哪种身份的人我得罪不起。    “皓然,你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有没有后悔?当然是有的。”我自嘲地说:“我后悔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自量力与宁氏未来的当权者纠缠不清,我后悔我有机会在他身上得到好处却不晓得抓住时机,我后悔我投资了六年的光阴,仍然一无所获,占不到半点便宜,我后悔死了。”    岚淡淡地一笑,他说:“我知道,你一向会说话。皓然,你从来不曾认真地回答过我的问题。”    岚变了。变得更深沉,更难捉摸。    以前我可以轻易地看穿他,只需一眼。现在,我觉得面前的人物深不可测。    “皓然,你到底在怕什么?”岚问,一直看到我的眼睛里面。    “怕?我会怕什么?”我说:“我以为宁先生此次召皓然前来是为了商谈公事。”    我急于改变话题,是因为气氛已经超出我的控制。而我讨厌被动的感觉。    “公事?”岚重复,语气竟有点不屑:“是啊,我怎会忘记,原来你我之间还有公事。”    我皱眉,什么时候开始,岚已经用这种口气说话。    岚不以为意,他轻摇着酒杯里的酒,说:“好,我们来谈公事。皓然,你擅于出卖情报,我想知道,要是什么样的价钱,才买得起你独家的内幕消息。”    “皓然并没有任何情报可以出卖。”我说。    “是吗?”岚说:“真是可惜,皓然,或许你不相信,我会是一个阔卓的买家。”    “那样真是太好了,不如宁先生考虑一下买别的东西,皓然一定十分乐意出售。”    谁料岚却轻哼一声,他问:“严皓然,你早已一无所有,尚有什么可以出卖?”    我不作声,岚继续说:“那次新世纪收购失败,最失望的人是你吧。”    我看着岚,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岚对我说:皓然,现在根本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    除了我。    现在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除了岚。    他的确是这样说的。    我问哲:“如果有人愿意出三亿六千万为我赎身,然后我离开你,你会不会寂寞?”    哲看着我,笑得似是而非:“皓然,你这样说是不是在勾引我?”    我吓一跳,夸张地说:“唉呀,看得出来吗?”    勾引你?你想得美。    “有人愿意出三亿六千万为你赎身?严皓然,你以为你是谁?”哲不以为然:“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做梦还嫌太早。”    我不语,这家伙竟敢小看我。不是没有人愿意的,象姜婷,她就愿意。    在我被出借的这段时间,我在岚的公司里拥有私人的办公室。    我一直称呼他为宁先生,他叫我皓然,在外人听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岚坚持要我的图每做好一个步骤就要亲自拿给他看,我自嘲地问:    “怎么,初稿你早已看过,还是信不过?”    岚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说:“皓然,工作的时候我从来不开玩笑,宁氏投资在此次计划的数额庞大,我希望清楚地知道我所用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建设在什么地方。”    我唯有噤声。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为他一时三刻召我去见他是因为他有私心。    看来是我低估了他亦高估了自己。    岚对我说:“皓然,这里我不明白,希望你能留下来解释一下。”    我看了一眼他指着的地方,我说:“宁先生,现在已经夜深,我们可否明天再继续研究?”    “夜深?”岚看了看表:“现在不过是晚上九点而矣,距离夜深还有一整晚的时间。”    最怕遇着工作狂,这种老板希望自己的员工最好二十四小时候命,还得全副武装。我只不过是他借回来的候补,竟也不能幸免。    我只好留下来,对着自己的设计图,象上课一样,给听不懂功课的笨学生说这里要这样这样,那里又要如此这般。    岚认真地看着我,但我怀疑他是否把我的话听得进去。我说完,他又会问:“那即是什么?”真是被他气死。    结果一个多小时下来,我已经唇干舌燥,岚好象没有听清楚,他说,皓然,不如你重新再说一次。    我生气,我说:“岚,你一直是学校里面的高材生,我不相信这么简单的地方你会看不懂。”    岚笑,他说:“怎么,我又不是宁先生了?”    他故意讽刺我。早就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要我解释设计图。他以戏弄我为乐。    我不作声,我收起自己的图纸,转身离去。岚一手抓住我,他说:“你的耐心不够,这么容易生气。”    我面无表情,我对牢面前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清楚:“宁先生,我不是你的正式员工,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你对我的设计不满意你可以当面说个明白,无谓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    “皓然,你的公司出多少钱请你,我出双倍价钱,你现在是宁氏的员工。”岚说。    “岚,在你的世界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不能用钱买的?”我嘲弄地问。    岚不怒反笑,他说:“皓然,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在你的世界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不能用钱收买?”    我惊讶,岚的确是变了,他变得咄咄逼人,竟如此厉害。    不想反驳,反正没有人会原谅我的背叛,我也不打算祈求得到原谅。    我要走,他不让我走,我挣扎,他强制我的挣扎。    “你想要干什么?!”我已忍无可忍。    岚在我的耳边轻笑出声,他把我逼至墙边,制住我的双手,调侃地说:    “我的居心这样明显,你会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不是吧,办公室性骚扰?    “宁先生,请你自重。”我说。    岚笑得开心,他说:“皓然,你最爱说煞风景的话。”    “岚,你可记得清楚,你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是,皓然,所以现在你必须把你欠我的都还给我。”    全世界的人都说我欠他。如果每个被我背叛的人都要我偿还,我死十次都还不清。    走神之际竟听到衣服被扯裂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宁岚!”我叫,我已经被按倒在地上:“你冷静一点,我有话要说!”    岚根本不上当,他轻易就制住我的反抗。他说:“皓然,我现在很冷静,你说吧,希望你的故事不要太长,我没有多少时间。”    救命!以前温驯如小猫的岚,不见数日竟变得如此有杀伤力,令人始料未及。    “是这样的,”我尽量拖延时间:“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件事,这件事是从这里开始的,但是说到这个开始又不得不提那个……”    “皓然你太喜欢说话了。”岚根本没有耐性听下去:“不如做些更实际的事情。”    不要!我急忙说:“岚,我还没有说完!你瞧,那是什么?”    象小学生经常捉弄同学的把戏,我没想到岚真的被分散了注意力,他朝我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我趁这个空档用力推开他,逃出他的办公室。    我的图纸散落一地,但我已经无暇顾及。    公司里空无一人,一切象是早有预谋,我冲到电梯间,但电梯这种东西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它永远不为你开启。    我惊魂未定,冲下楼梯。    岚根本没有追出来,我在公司楼下的空地望上去,岚就站在窗边,对我微笑。    他喜欢玩这个游戏。我隐约明白到一个事实,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温柔的岚。现在的岚有足够的手段对付我。    我害怕。一切超出控制。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9
章节字数:3588 更新时间:07-12-15 23:18
    回到家的时候,哲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他拉了拉我被扯断了扣子的衣服,问:“皓然,你刚才和人殴斗?”    我瞪他一眼,推开他。    谁料哲却一手把我抓了回来,他问:“皓然,你这是什么态度?”    “放开我!”我生气地叫,我已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他。    “你命令我?”哲看见我生气他却很高兴。    “求你。”我突然软弱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哲把我拉得更近。    “求你。”我说,几乎要哭出来。    哲吓了一跳,他紧盯着我的眼睛问:“皓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人全部都有虐待狂,我狠狠地对他说:“我刚才不小心踩中了地雷,又无缘无故被疯狗追赶,还掉进了刚挖好的沙井里,我这样倒霉你是否满意?”    哲想笑,但努力忍住。他当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他只不过是好奇。    “皓然,你可以去的地方不过是宁氏,怎么会弄得如此不堪?”    “你还敢在我面前提宁氏?”我发他脾气:“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关我什么事?”    我张开口,却不知应从何说起,干脆放弃。    难道我告诉他我被宁氏继承人看中,考虑收我做填房?    “哲,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咬人了。”我说,一脸的认真。    哲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    我逃了开去,哲在那里疑惑地看着我。    第二天,我依然回宁氏。这一次我准备周详,重新部署战略。    我避免与岚单独见面,除非在场有第三者在内,否则我拒绝与岚接触。    岚自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毫无表示,照样与其他人一起与我商讨设计上的细节,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派平静。    岚认真地听着各部门主管的陈述,然后转向我说:“皓然,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一脸的澄明。    不知就里的人会以为他是个好人,他的样子可以欺骗众生。    “我没有意见。”我生硬地说。    “是吗?”岚笑:“我以为严先生或许会有独到的见解。”    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一如既往的针锋相对,岚又变回平日那个严谨而公私分明的宁氏当权者。    散会后,岚的秘书对我说总裁会在办公室里等我。    我犹豫,不知该不该去。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细想之下,也不觉得有拒绝的理由。    我敲响了岚办公室的门。    “进来。”我听到公式化的声音,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有过阴影,总觉里面似暗藏着几十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被引爆。    我拿着自己的图纸,站在门边,警戒地看着坐在那里低头批阅文件的岚。    见我没有动静,岚抬起头来。见我一副要打仗的样子,他皱起眉头,说:    “皓然,你这是什么姿势?”    你管我是什么姿势,反正遇到危险可以全速撤退就好。    “过来。”岚说。    “有什么在这里说。”我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岚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冷笑:“皓然,你怕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在这里上演霸王别姬?”    岚以前说话不会这么刻薄,他变讨厌了。    我上前拉开椅子,坐下,我抱着自己的设计图,高度戒备。    岚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他靠在椅背上,随意地玩弄着手中的笔。他把一叠文件丢给我看:“皓然,你自己看一看这是什么。”    我捡起面前的文件,看了一眼。    “你今天心不在焉,样样都做得错漏百出,到底在搞什么鬼?”岚说。    我收起文件,说:“我再做过,下午给你。”    “严皓然,你不够专心,为什么?”岚问。    真是不可置信,这家伙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见我不作声,岚继续说:“皓然,希望你能够分清楚公事和私事,我需要的是专业的水平,不要因为私人情绪而影响你的工作表现。”    我气得七窍生烟,我咬牙切齿地对岚说:    “宁先生,皓然一定会仔细地记住自己的身份,绝不会让先生难做。”    “这就好。”岚笑,一脸兴味地看着我。    整个事件里面,由头到尾根本就只得我一人在独自投入。对方并不把这当成是一回事,只有我,杯弓蛇影,如临大敌,结果成为人家的笑柄。    我后悔,我后悔当初答应黄某人接下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终于弄得自己人也不是鬼也不是,进退两难。    一做完所有的工作我马上离开公司,多一秒也不想停留。    我在大街上游荡,我不想回家,家里又有另外一只冤鬼。我对着商店里的玻璃展柜发呆,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岚在那一头说:“皓然,快过来,我有事要与你商讨。”    留下一个地址,岚匆匆地挂掉了电话,我还来不及拒绝,已经听到话筒里传过来的电流声。    他们永远是这个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晓得命令人。    我很矛盾,不知应不应该去赴约。    岚现在的行事方式已不同往日,我无法预知他下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我从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向上抛起然后接住。翻开一看,是图案。好,我决定图案不去赴约,字母就去。这是天意,我不可违抗。    刚要向前走,有辆车子在我后面按响车号。我转过头去一看,哲在车里对我招手说:    “皓然,快上车。”    我奇怪,为何哲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上了车,哲直驶开去,我怀疑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哲但笑不语,我灵光一闪,大叫起来:“姜婷?不要!我不去!”    “严皓然,你不要这样看得起自己,”哲不以为然,他嘲讽地看我一眼:“姜大小姐早有新欢,你以为她还会为你等至海枯石灿?就算你现在肯前去献身,人家还要算一算有没有空档安置你,你的大势已去。”    这么快?这么快就式微?我失望。    我不再作声,无聊地观望窗外的风景。    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永恒。每个人每件事每样东西都有一个期限。超过这个期限人会变迁,事会遗忘,一切都会腐烂。    车子在一家豪华的酒店门外停了下来,外面的风景如此地熟悉。这正是岚给我的地址。    我被哲拉着走进去,疑幻疑真。    大厅里灯光华贵,人影交集。    竟然是公众场所,看来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岚约我去不知名的深山野岭。    那黄老板也在场内,一见哲便马上迎过来招呼:“哲先生,终于等得阁下出现,几位老板早在那边厢等候,快来快来,有事请教。”    哲对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自己招呼自己,硬把我带来,又丢我一人在此,这家伙没有一点人情味。    哲刚走不够数分钟,岚却不知从哪里飘摇过来,他一见我就把我拉了去:“皓然,你怎么这样慢。”    刚走一个又来一个,生活真是精彩得很。    岚带我进入一个房间,指着墙上的一幅图说:“皓然,你看。”    我抬起头来,那幅图被装裱得简单而华贵。草草的风格,已把作者的巧妙构思表露无遗。    那是我的设计图。    “虽然仍未有成稿,但是大会那边的人说这设计图获奖的机会甚高。”岚说。    “皓然,你现在已是行内的名人。”岚比我还要兴奋,他拉着我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被动地跟着岚走,脑中一片空白。    终于等到这一天,我应该高兴。我对自己一向充满自信……一向都……    为什么笑不出来?为什么?    我木然,一切那么不真实。象是灰姑娘,突然得到了水晶鞋。那是与王子相认的信物,有了这双鞋子,灰姑娘才有机会变成公主。    岚带我走上空无一人的顶楼。岚总是对这种危险的地方感兴趣。    冷风迎面而来,我浑身一震。    “皓然,你可看得见。”岚指着楼下漆黑的城市,温柔地看着我说:“你的设计将会影响这个城市,数年之后,你可以站在自己的设计里面,再次俯视这个世界。”    影响这个城市?我苦笑,我没有这个野心。    我甚至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最好永远也不回来。我讨厌这个城市。    是的,讨厌,十分讨厌。想要撕裂一切般的讨厌。尤其讨厌住在这个城市里一个叫严皓然的家伙。    我闭上眼睛。    皓然,岚在我身边低低地说,你的理想终于快要实现。    全世界都这样以为,但这不是我的理想,不是,我知道。    在这里重新开始,皓然。岚说,你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岚说我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镜子里的人这样陌生,看不见灵魂。    这个城市难以生存,我挣扎向上,牺牲别人也牺牲自己,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我终于还是等得到,我还可以重新开始?我还可以?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10
章节字数:1311 更新时间:07-12-15 23:19
    我坐在家里的阳台上,一天的繁星,每一颗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在想什么?”有人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地问。    想什么?我笑,我说:“我在想如果你是一个天生的杀人狂,在杀人无数,双手沾满鲜血之后,突然有一天良心发现,去自首,然后对法官说,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要重新开始,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赦免,重新开始?”    哲失笑,他问:“怎么,IQ题?”    我也笑,那样地无力。    “何必在意,皓然,你有自己的方式。”哲说。    是,不停的背叛就是我的方式。我疲倦地合上眼。    “我不在乎失去,因为我从来不曾得到过。”我说。    “皓然,你太贪心,你早已得到全世界的爱。为何仍不满足?”    爱?真是让人感觉寂寞的一个字。    可记得,多年以前,曾有这样一个人,她对我说:我可以更幸福一点,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我的继母。    第一个是我母亲。    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的母亲很忧郁,很神经质,有天我打破了她心爱的水晶瓶子,她很生气,随手拿起身边的一样东西就向我打过来。我下意识地躲避,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下人见到这可怕的场面慌忙过来阻止,我听到尖叫声,他们说:太太,快住手,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冷静下来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她刚才向我打过来的东西,是花王修剪花草留在那里的刀子。    母亲一时红了眼,疯了一般。我知道,那一刹那,她是真的想杀了我。    为什么我要生下你!为什么!母亲大哭大叫着: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多好!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那时我还太小,并不懂得意思,只晓得在那里一边哭着一边道歉,我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真是令人心酸的回忆。    自此之后,母亲对我都很温柔,她很后悔,不停地对我说:皓然,妈妈是爱你的,你一定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    是,我相信。之后母亲给了父亲一笔钱,要他带我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临走的时候,我的父亲站在那里对她说:这一点钱,怎么够,生活各样都是庞大的开支,再添一点吧。    我站在风中看着他们讨价还价,母亲看我一眼,点头答应。她这样急于摆脱我。    那一年,我五岁。我对她说:再见。    我看见她哭了,这一次,是为了我。真正是,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的爱吧。    爱,多么奢侈。    现在又在想什么?哲轻轻地问。    我抬起头来,看着一天的星星。我说,我在想,我是否还可以重新开始。    哲用手蒙起我的双眼,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不要看,皓然。你可以的,只要你不回头。    我已疲倦,此刻只希望有人握起我的手,直接带我去终点。    日日如是,早得麻木了,根本不想挣扎。    哲用薄薄的被子把我包起来,我对他微笑,他当我是小孩子。    他的体温隔着被子也那样清晰,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夜风中哲的声音浅浅地飘送过来,他说:不要回头,皓然。    千万不要回头。    就算不回头,日子也是这样过去的。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11
章节字数:1370 更新时间:07-12-15 23:20
    我把设计图的成稿拿给岚看。为了这幅设计图,我花费了毕生的精力。    “可还满意?”我问。    岚细细地看过去,他说:“皓然,你总能让我折服。”    满意就好。我说:“皓然此行功得圆满,明天我就会离开宁氏。”    岚惊讶地抬起头来,他说:“皓然,你怎么可以离开,你需留在此地,跟进这次的计划。”    “设计这图早已化尽我最后一口精气,你留我在这里,也不过是形同虚设。”    “很好,还晓得说这种笑话。”岚说:“皓然,你今天已回复正常。”    “回复正常?”我奇怪地问:“我何时曾不正常?”    岚笑,他说:“你不知道,昨天你站在楼顶上,面色苍白,精神恍惚,吓坏一村子人。”    有这么夸张?我不相信。    “我面色苍白是因为那里风高物燥,我精神恍惚是因为我怕你会在那里把我推下去。”我收拾自己的杂物,我说:“岚,我会做好转接的工作,你无需担心,你麾下猛将如云,自然会有人安全地把你送至辛巴特的宝岛上。”    “皓然,你不能走。”岚说,语气竟有一丝不悦。    这就是当权者的脾气,他们以为自己说过的话都是圣旨,违抗者杀无赦。    我不理他,打开门,谁料岚一手推过去,又把门砰的一声合上。    我惊讶。“岚,你可会为了我在此上演霸王别姬?”我学他的语气,讽刺他。    岚面无表情,他说:“皓然,你必需留下。”    “请提供三个令我信服的理由。”我也不让步。    “我……”岚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说不出来?那么请靠边站。我推开他,打开门。    岚生气了,一扬手又把门砰的一声合上。我吓得呆在那里,不敢再去碰那扇门。外面的人一定觉得奇怪,为何这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什么时候装了这种机关?    “岚,何必,我们之间已没有可能。”我说。如果不说个清楚,他不会死心。    “没有可能?什么叫没有可能?”岚冷笑:“皓然,你根本就是我的人。”    啊呀,真是好笑,我无法抑止,笑得那般畅快。    我记起了那天晚上,姜婷对我说:皓然,你已是哲的人。现在我可以回去对哲说:我其实是宁家的人。这样兜来转去,最后总会得发现大家原来是一家人。真开心。    “我并不是你的人,”我说,他怎会变得如此天真:“我不属于任何人。”    “皓然,我从未试过对一个人这样认真。”    “凡事总有第一次,记住我今天如何地伤害你,你以后就要学乖一点,不要再轻易上了别人的当。”    “皓然,为什么要逃避?”    “我不曾逃避什么,是你一厢情愿而矣。”我已经说得很无情。    “我不相信,如果没有一点感情,你我如何能相持六年。”    “因为我需要你,我已说过。”我说:“但那不是爱,岚,那不是爱。”    相信我,岚,我曾爱过你,那样地热烈,只是已经过去。不过我不会说,因为我不能给你任何希望。    岚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说:“皓然,为何你要这样说。真是让人受不了。”他把头埋在我的肩上,我木然地站着,我必须给他一个时间,来凭吊这一段感情。    岚,我轻轻地说,这一切始终还是会过去,过了今天,你要晓得学习如何保护自己。我不是教你无情,只是……    我已说不下去。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12
章节字数:1364 更新时间:07-12-15 23:20
    离开宁氏,我一个人站在阳光下,从一条大街走过另一条大街。    毫无目的地,我无意识地走着。    街上有很多小贩,我停在那里,一摊一摊地买下去。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我相信,我要重生,必须面对。    一直走到黄昏,我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看着小孩子在那里玩秋千。    稚嫩的童音,破越长空,仿佛一直延伸至另一个世界。    有人站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我对他微笑。    他拉起我,我跟他走。    天已转暗,路还很长。我与身旁的人都不发一言。    我仰起头,每晚的月亮都不会是同一个样子,但都一样迷人。    低下头来的时候,我对身边的人说:“回去吧。”    他并不作声,随我而去。前一段路由他主导,回程由我带领。    经过一家卖电器的小商店,玻璃屏封后面是一列展示的电视机。里面正播演我爱看的那套电影。    电影的男女主角经历过生死考验,女主角有无法向外人道的心事,但男主角宽容她。男主角对她深情地说:一切已经过去,不要回头。    我呆在那里,静静地观看结局。    身边的人也停在那里,陪我静静地看。    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你还有我。男主角这样对她说:请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我笑了,因为我觉得好笑。身边的人不安地看我,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不敢放开。    转过头去,我问:哲,你是否喜欢我?    哲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快回答,我在心里暗暗地想,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喜欢你,皓然,你一直都知道。    我点头,继续向前走。    哲沉默,他担心我,我看得出来。但是有什么好担心呢,我独自一人,走过这许多段路,也不曾倒下来。    “皓然,”哲终于忍不住,他拉着我,逼我看着他的眼睛:“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我想起了以前有过这样的一晚,我喝醉了,站在那岌岌可危的堤坝上,那时哲便是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时我刚刚知道自己欠他三亿六千万,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    我笑了,我对他说:“别担心,我只是在想要如何还你三亿六千万,或许你愿意接受我赌债肉偿?”    哲皱眉:“皓然,你说得好不低俗。”    “是吗?”我笑得更开心:“我以为你喜欢我,除了这一副躯体,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哲不语,我用双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我问:“为什么不开心?”    “不要这样,皓然,不要这样。”哲说,握住我在他脸上游离的手。    “你不想要我?”我问,目光盈盈。    哲无法作声,意乱情迷地看着我,一切都疑幻似真。    我轻轻地把他拉过来,吻他。    哲的身后是一片漆黑的街道,无限延伸过去的黑暗。我的心也是一条漆黑的街道,无尽的黑暗。    我不要你的身体,皓然。哲在我的耳边说,我要你的心。    夜色之中,我听见自己浅浅的笑声。我说,哲,你太贪心。    你应该知道,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我都还不起。太过为难,因为严皓然根本就没有心。    看着我,我对面前的人说:好好的看个清楚,这一晚,我是真的。    起码这一晚的严皓然是真的。我说。    只有这一晚。
 
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正文 13
章节字数:1678 更新时间:07-12-15 23:21
    国际机场。    第七十五航班机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准备。广播里,有明丽的女声宣布。    我收起报纸,站起来。    机场的过道里阳光明媚,我带上淡淡的茶色墨镜,看向天空那一望无际的碧蓝。    然后,我微笑。    我终于要离开这个城市。我想起了某人的声音,他对我说:皓然,不要回头。    是,我全听你的,我不会回头。    那个人现在正做些什么呢?当他起来发现那张留言,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我的笑意更深了。他一定被我气得半死,尤其他昨晚还被我欺骗了全部的感情。    他是我的债主,我无力偿还这一笔巨债,只好再偷他一笔钱,然后逃跑。    世人称我这种人为夹带私逃。多么贴切。我喜欢这个词。    我坐在豪华的机仓里面,享受着美丽的空中小姐殷勤的服务。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位衣着整齐而文雅的男孩,很年轻的样子。    男孩子长得很清秀,见我一直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向我点头打招呼。    我也向他点头,心情实在愉快。    “我不大习惯坐飞机。”男孩子说,似乎在解释什么。    他很紧张,我看得出来。    “怕飞机失事?”我问。又说:“其实无需担心,世上死于疾病的有千千万万人,在医院里痛苦呻吟,但救解脱,也不能如愿。你瞧,一次飞机失事,不过短短数十分钟,还来不及感觉疼楚已被炸得粉身碎骨,这样干脆,也不是所有人能遇上。”    男孩被我说得面色发青,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一双眼睛盯着我仿似看见怪物。    我喝着飞机上的苹果汁,然后把放在机架上的白纸递给他。    “这是什么?”男孩接过来,怀疑地问。    我笑,说:“现在飞机上的服务都十分周全,这是航空公司留给客人临终写下遗言的白纸。”    男孩尖叫一声,招来空中小姐,他强烈要求更换座位。    真有意思,无论去到哪里,都可以遇见有趣的人。我爱这个世界,如此缤纷。    这个男孩未经世故,生活里面有形形式式的磨难,他生长在温室中,不受风雨,所以独独害怕飞机失事。    但这又有什么相干,迟早有一天,他得离开自己的堡垒,接触外面的人和事,美丽的,丑恶的,开心的,伤心的,最终他会明白,这个世界根本不完美。    这样的天真,可以保持得多久?这个社会最看不过弱者,自然会有人来调教你。    飞机外面是一片又一片洁白的浮云。再过数十小时,严皓然便可以重生。    我闭上眼睛,我不再做梦。    哲,你可看见,我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这一局,我赢。    身边传来轻微的音乐声,我睁开眼,看见旁边早换了人,这次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你好,”她说:“我吵醒你?”    我摇头。看见她打开了飞机前座的微型电视机。    里面播着昨天才看过的电影。    “我知道结局。”我对她说:“不是个令人开心的结局。”    “哦?”女孩问:“我也看过结局,但我记得是个喜剧。”    喜剧?怎么会。    “那个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他为她牺牲了这么多,最后女主角被感动了,终于答应嫁给他。”    “是吗?但是她并不爱男主角。”我说。    “你怎么知道?”    “你看,整场戏做完为止,女主角都没有正式对男主角说一声我爱你,她只说:我愿意。”    “愿意还不代表爱吗?”女孩问。    “这是不一样的。”我说:“你或许会愿意为自己的老板卖命地工作,为奴为婢,但你不见得爱上了他。”    女孩笑,她说:“你是影评家?还是导演?”    “我什么都不是。”我说:“只是牢骚太多,忍不住要抓个人来给我虐待双耳。”    女孩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这样的可爱。    我又闭上眼,飞机平稳地向前飞行。    隐约中听见旁边电视机里传过来剧中的台词。    请让我爱你,男主角说,假如你觉得不幸福。    我笑。    千万不要爱上我。    即使我觉得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