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色幻想if ol:我的“右派”同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4:34:21
                                                   我的“右派”同事          64年我大学毕业,那年江苏各中学英语教师奇缺,我班同学大部分都分在徐淮盐——江苏最贫困的地方。我也来到长江北岸的一个小镇SC中学,这个名额还是一个38年以前参加革命的老校长坐镇扬州争取来的。该校是当地两所完中之一,历史悠久,校风纯朴,教学质量上乘。          领导把我带进外语教研组办公室,先向我介绍了几个中老年教师,他们一看就是那个时代老老实实接受改造的知识分子:温文尔雅,谦和谨慎。然后向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教师走去,当领导做介绍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对我有礼貌地点了一点头,却没有一丝微笑,也不说一句话。我看他个子挺高的,白皙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透过他的镜片看到的是一双忧郁的眼睛,还看到他在故意回避我的目光。我当时只知道他是俄语老师。          学校里有多个刚毕业或毕业不久的青年教师,且多数是外地人,大家很谈得来,吃饭时喜欢挤在一桌,休息天聚在一起谈谈山海经,打打篮球,只有这位俄语老师从不参加,他总是一人默默地拿着“斯大林烟斗”落寞地坐在办公室吸着烟。我很纳闷,也不敢和他多说话,除了每天道声早安。不久我就知道了他的情况。          他是五十年代北京某大学的毕业生,在中央某情报局工作,曾为苏联专家当过翻译,反右运动前夕,他响应党的号召:"大胆向领导提意见,要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头钻进了毁掉他一生的圈套中,他用他的绘画才艺,给领导画了几幅漫画,其结果导致他被划入按百分比分配的右派队伍中,成了一个年轻的右派分子,遣送到北大荒劳改。和他在一起劳改的还有大名鼎鼎的作家丁玲。          两年劳改后,他又走错一步,没有接受"在哪里跌跤,就在哪里爬起"的教训,没回北京,要回苏州老家,但领导只同意他回江苏,把他分到离苏州并不近的SC中学,还是未能和母亲团聚。          在这相对闭塞的苏北小镇,突然来了一个京城“右派”,就像来了一个大人物,引起了各种反响。有人以困惑的眼光审视他:斯斯文文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反党反社会主义呢?有人以革命的态度对待他:要立场坚定,要与他划清界限。有人以善良的本性担忧他: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啊?          他每月只有30几元工资,要吃饭,抽烟,每月二十多斤口粮也不够吃,生活很是拮据。我在秋冬时节,夜幕下垂的时候,常看到他在学校围墙旁用几块砖搭一个"灶",拾一堆枯梧桐树叶和枯树枝,用一个发黑的小铝锅在烧山芋或芋头。          他上课水平还不错,农村孩子不管你是不是右派,只要你书教得好,大家就尊重你,教与学倒也和谐。管教学的副校长挺重视人才,加上心地善良,在65年底为他物色了一个善良又漂亮的农村姑娘,66年初在他36岁时结婚了,我们很多人都为他感到高兴。谁知初夏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就席卷到这个学校,省城来了几个革命派大学生,带动本地学生起来造反,这个俄语老师首当其冲被拉出来批斗,接着就和"走资派""反革命""牛鬼蛇神"一起关进"牛棚"。那么多年,他就这样在人格被侮辱,灵魂被践踏的困境中苦苦地煎熬着。          打倒“四人帮”后,他突然辞去工作,要携妻带子回故乡苏州。这时他和我说了一句话,也是从认识到分手,唯一一句有内容的发自内心的话:“我要回去陪陪母亲”。是的,我读懂了这句话的全部内容,这八个字比泰山还重,比东海还深。苏州有他的寡母——一个从未得到过儿子好好回报过的母亲,一个整天为儿子担惊受怕的母亲。他要回去尽孝,那怕只有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他也要陪陪母亲,说说自己多年不能表达的情感:我爱你!还会说说他的悔,他的冤,他对母亲的愧疚。。。。。。          苍天啊!他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