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武侠梦

从小学到大学结束，我一直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不过这个评价与成绩无关。我是班上最听话的那一类学生，上课一副貌似认真听课的样子（其实心思在神游太空）、上自习从不说话貌似在写作业（其实我在课本边边角角画漫画）、平日里从不与人发生争吵和打闹（其实物以类聚，我的朋友大都属于安静派）……其实，谁能想到在高中看完第一部金庸的武侠小说后，看似“听话”平静的我背后有一个大大的梦幻武侠梦。

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呢？总之猪肉还是老百姓吃得起的大众肉，还珠格格和流星雨的热闹劲悄然褪去；那时我们需要起早抹黑去学校，晚上披星戴月回家睡觉；那时我家离学校非常近，在厨房就能看到学校大门和教学楼；那时的班级里已经出现早恋的苗头，会有那么几对若有似无的恋人成为课后谈资；那时的操场已经硬化，平日大门紧锁，我们喜欢上晚自习前早早到教室侃天说地；那时打羽毛球非常流行，我们都有自己的最佳拍档和固定地盘；最重要的，那时我们都是十五六岁的毛丫头，臭小子，自以为是又充满无限的求知欲，拥有飞天遁地的梦想和简单纯真的心。那是一个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时代，那是一个一去不复返的时代。

很怀念那些时光，不过言归正传，我从小就是个书痴，大大的书痴。小学毕业后啃第一本长篇古典名著《西游记》。现在的孩子大多看过《西游记》的插画版还有什么简读版，想当年我抱着砖头一样重的书不眠不休地看了一个月，看到爸妈慌了神把书藏起来为止。其他什么上厕所看书忘记出来，晚上看书忘记睡觉都不屑一提。我看的第一本武侠小说已经不记得名字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金庸的作品。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每天晚自习前和周末便成了我奋力扫字的宝贵时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哭着看完小龙女与杨过十八年后相见，恨陈家洛空负霍青桐又害一大帮英雄豪杰血染冰刃，羡慕令狐冲的侠义率真与任盈盈的真诚大气……总之，我一头扎进这个“江湖”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在身边男同学慷慨激昂地雄辩是降龙十八掌厉害还是独孤九剑独步天下的时候，我又陷入古龙那个神秘莫测甚至有些让人晕头转向的“江湖”，之后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白发魔女传》等等一并收入囊中。终于，在我翻遍经典武侠小说后发现，书不是这么读的。我像赶集一样匆忙地将所有文字扫略一番，回头发现能够记住的情节和人物很少。于是迈入了另一个境界，慢慢读，细细品。这也是无书可读之后的无奈之举。每次都有新的收获和感慨。那个时候，熬夜是浮云，逛街是浮云，恋爱更是浮云。唯有刀光剑影的江湖世界令我着迷。

大学也曾追二月河的清帝系列，只觉得血雨腥风官场的诡与诈与我等直来直往的性格差距太大，也没有倾注太大精力。毕业后度过一段很迷茫很无聊的时光，陪伴我的只有书。那时开始接触穿越类、盗墓类、职场类的小说，快餐文化充斥着我的书桌。再后来，书已经很少读了。生活渐渐上了所谓的正轨，时间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我已经习惯了下载电子书像挤牙膏一样偷空看看。前几日，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谁欠谁的幸福》：

张无忌放弃了江湖与江山
他把幸福给了赵敏
却把牵挂给了小昭
把漂泊给了蛛儿
把憾恨给了芷若……
杨过和小龙女最终做了神仙眷侣
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
也许他装作不知道
程英和陆无双为他负尽青春抛尽韶华
郭襄为他天涯思君念念不忘
也许他记得，也许他不记得
曾经有一个叫公孙绿萼的姑娘把一生停驻在他一刹那的目光里
而他所能给的，也只能是一曲清箫、三枚金针或者某一刻的眷顾而已

这世间，太少的相濡以沫，太多的相忘江湖……
我们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些人
爱的时候，把朝朝暮暮当作天长地久
把缱绻一时当作被爱了一世
于是承诺，于是奢望执子之手，幸福终老
然后一切消失了，然后我们终于明白
天长地久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幸福是一种多么玄妙多么脆弱的东西
也许爱情与幸福无关
也许这一生最终的幸福与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无关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牵住谁的手，一生细水长流地把风景看透

……

忽然间像打开了时空的大门，二十几年的过往像凛冽的西北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原来，我对武侠的热爱其实是对现实的投影。那时性格有些内向的我无法在同龄人中呼朋唤友，只能在书中寻找慰藉；那时那些懵懂的感情是被老师、家人视为大敌的异类，所以转而为小龙女和杨过的不幸悲叹。我们曾一起畅想未来，在离开校门的那一刻怕是没有人会想到如今的种种。天涯海角散布四方，三十六行行行有我们的同学、朋友、校友，事业爱情生活被工作、婚姻和孩子代替。幸与不幸，开头与结局，谁欠谁的幸福，曾经种种是否预示了现在的一切？悲喜之间，其实何处不是江湖？

我们曾执着爱着的那个人，不如说是执着地爱着自己内心的幻想。那个最终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是平淡温和地褪去所有幻想真实的人。那个仗剑走天下的梦，终究在千变万化的文字中留下斑驳的影子。走不出现世的江湖，走不进心中的那个江湖。想起挚友的那句话：“从小父母、老师告诉我，未来是个很美很美的玻璃球，等我长大就会得到；等我长大后拿到那个梦寐以求的玻璃球，才发现不是他们许诺的那个，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然而，这就是现实，我没法去责怪老师和父母，毕竟她们给了我一个充满憧憬的美丽未来。我该去责怪谁埋怨谁？我能够接受这一切，但是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心酸像落地的雨，打湿了美丽的伞。

等我老去，坐在摇椅上，我要手边有壶清茶，桌上有盆鲜花，脚边有只狗儿酣睡，身边有个温暖憨厚的老头陪伴，听着评书里的江湖恩怨，把时光慢慢地走完。就让我把这个梦带走吧，带到另一个世界。毕竟有梦的人，还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