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碧桂园豪园别墅:(续)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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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如果宗教的主神真的象宗教职业人员宣传的那样无所不能,那么这个宗教早把世界统一了,他们还会与其他教派争名夺利搞宗教斗争?他们自然可以君临天下,哪里还用看着皇帝的脸色吃饭呢?古往今来,帝王崇信什么宗教,严格地说是决定利用什么宗教,这个宗教就会发达兴旺;帝王讨厌哪个宗教,哪个宗教立马就倒霉。你的国家的宗教兴衰,不同样取决于你父王的意志吗?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公主,世上的各种宗教,主神都是由真实的人神化而成的,经文则多出自后人的伪托编造。释伽侔尼也罢,老子也罢,他们实有其人,尽管他们是思想家是哲学家是伟人。但他们并无神通,也不是神。他们的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都是后人强加给他们的。悉达多的关节炎折腾得他苦不堪言,老子不到百岁牙齿已掉得净光只剩下舌头,如果佛法真的无边他岂能不先治好自己的病?如果道法真能长生不老老子岂会不以身作则?
  “造神的人之所以要造神,是因为造神对他有利。信神的人之所以信神,是因为他们对现实失望,他需要精神上的寄托。但是造神的人也罢,信神的人也罢,一旦神谕与他们的具体利益发生冲突,他们就会改造偶像,创造圣经,一言以蔽之,不再把神支回争。比如,你的父王信佛,但是如果他的臣民个个要出家,人人当和尚,他答应吗?你别看他大把地往寺庙里捐钱,一旦寺庙消耗导致国库空虚,宗教观念影响国家政治,他要不大发雷霆,那才叫有神呢!
  但凡是宗教,总有一套自欺欺人的理论,也总有其不能自闭其说的致命弱点。以佛教为例,有几个问题它就无法回答。例如,悉达多满头卷发,而和尚尼姑却非得把头发剃光剃净不可,上行而不许下效,是何道理?佛教禁止男的相爱禁止男婚女嫁,把色欲情欲看作恶魔,也就说要彻底断绝生育,断绝人类的延续。试想世上所有的宗教,都是为人而设,不婚不育,人都没了,法说给谁?人们还可以问问,既然不婚不育这个方法那么好,悉达多为什么不率先在他的家族中推行,先让释氏家族率先灭绝呢?自己的家族繁衍无穷,却要求别人不婚不育,难道有这样的大慈大悲之心吗?也难怪有人作诗骂佛,诗曰:‘不婚不育悟真如,我说如来攘大虚,不生百年人灭尽,造下庙宇供鳖鱼?’话虽刻薄,岂无道理?
  “我想佛祖是个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人,他的本意必不如此。后人推崇的种种违背天理人情的作法一定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编造出的,这和在自己的作文前头加上‘如是我闻’充亲传佛经是一个路数,其实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招子,在佛祖在世时已经层出不穷了,所以佛祖才痛斥他们说:‘照你们这些人的说法,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又说:‘说我这说我寻说我讲过法度过人有大神通……你们这些言论就叫渎佛!’”
  公主笑了,说道:“先生,‘寻常模样窗前月,一沾梅花便不同!’‘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和‘渎佛’经先生这么一批评,真可谓别开生面,拨云见天了!”
  第四天他们讨论了武术。
  公主说:“先生,我见你的床头上边挂着剑,磨得还挺锋利,想必先生对武术十分精通。先生,谈谈武术,好吗?”
  大痴答道:“公主,若论武术方面的事,我尚不算陌生。如果您不怕污染耳朵,我这就讲给您听。
  “武术说起来很复杂,千头万绪难以捉摸,但是如果认清了它的本质,那么它就非常简单。
  “武术的思想一定是制人而不受制于人,武术的行为准则一定是消灭敌人而不被敌人消灭。武术是古战场上战斗技艺的余绪,所以武术的性质决定了它原则上是人消灭人的学问和艺术。
“武术的学问是人体运动的表相不外乎轨迹和大形,武术运动的精髓则不外得手与发力。大形就是间架结构模型,轨迹就是攻击武器必经的路线。得手就是把敌人控制在攻击能力可以到达的地步,发力就是使人的本体输出尽可能大的功率。
  “轨迹本于平、立、斜三种园,大形不外根、干、枝五条线,得手无非是调整双方的空间位置,发力则离不开涡园的离心和向心之力。‘八字真言’将古今中外的武技包罗殆尽,其他林林总总皆是画蛇添足。
  “刀枪的根是属冷兵,是古战场上的杀人工具。冷兵种类繁多,五花八门,总而言之,利器、锐器和钝器而已。用尖刺人的叫锐器,用刃割人的叫利器,用钝面击人的锤击,轨迹大形并无不同。
  “冷兵有杀法,有舞法,杀法意在夺命,舞法意在悦目,可知二者不同。若论其舞,不外虚张声势,捕风捉影,离花样不成形式。若论其夺命杀法,‘同动近取,断爪夺兵,回环玫击’十二个字,道尽机密。人若司透此理,动则一击必杀!
  “公主,请你试一下。”
  公主说:“先生,我的剑法乃越女真传,败在我剑下的国手下计其数,先生你看仔细了!”
  大痴说:“公主,请出手!你一定会先人发,后人至的。”
  公主挺剑跃出,真个是捷如腾兔,不及法禁,直刺大痴咽喉。看看剑到,大痴只将竹剑一拂,正中公主手腕,利剑坠地,铮铮有声。
  公主拾剑,立一个门户,内实精神,外不安仪,累真大家风范!大痴说:“公主,同动之下,近取必得!”轻舒猿臂,剑劈当头。公主看着剑近,将剑一挥,欲将来势化开,早听得轻轻一声脆响,竹剑已正中手腕,公主把握不住,长剑脱手而出。
  公主叹道:“走者可以网,游者可以纶,飞者可以蹭……今日见先生之拔,其犹龙耶!”
  第五天他们讨论人生。
  公主说:“先生,满世界的人都在为人生奋斗,请为怎样的人生才是成功的人生?”
  大痴应道:“公主,但凡一个人来到世上,他总具有一点他人不具备的天赋。如果他的天赋得以发挥弄得到社会承认,那么他就是在事业上成功的人。但是事业的成功不等于人生的成功,因为人生的成功包涵着事业和生活两项内容,缺少哪一项都构不成完美。
  “事业的成功以学术的超越为标志,生活的成功以个人的满意程度为准则,在现实社会中,事业的成功往往以生活的失败为代价,而生活的成功又往往要付出事业的牺牲。这是真正的人间悲剧一直由历代天才领衔演出,而且离结束似乎遥遥无期。
  “公主,一个真正拥有成功的人生的人,他应该拥有事业和生活的双重美满,而不能仅只是拥有事业或者生活。”
  公主说:“我见过不少名著和名画,例如《红楼梦》、《向日葵》,它们的作者生前穷困潦倒,饥寒交迫,但他们去世之后,作品不翼而飞,价值连城。于是作者成了家乡的骄傲,城市的骄傲,国家的骄傲。人们立碑纪念他们,作文颂扬他们,毕恭毕敬地拜倒在他们脚下――请问先生,难道这们的人的人生也不能算成功吗?”
  大痴回答:“公主,在你父亲的皇宫里,摆设着不少树桩盆景和孔雀标本,公主,请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你是一棵树,你是愿沐浴风雨长在蓝天下呢?还是愿被锛刨雕琢摆上朝堂?假如你是一只孔雀,公主,你是愿在青山绿水间自在开屏呢?还是愿被剥皮填革在案头呢?”
  公主回答:“先生何必明知故问。生命不存在了,再大的荣誉又如何感受得到呢?既然感受不到,它的有与无又与我何干呢?所以尽管盆景标本地位显赫倍受赞叹,我还是愿意目中无人地活生生地做树做鸟呢!”
  大痴说:“这就对了!好坏对错是他人的观念,而痛苦欢乐却是自身的感受。以痛苦的百端的身体创造供他人赞赏的艺术品,这样的艺术家的人生一点都不艺术,又怎么能算得成功的人生呢?”
  公主说:“先生,你的标准太高了!古今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称得上人生的成功呢!这未免太令人遗憾了!”
大痴说:“公主,正因为人生不完美,人才能拥有人生。如果世人个个的人生都十全十美,只怕上帝也要和人类交换位置了!”
  他们就这们一天天地谈下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岁月,不知不觉一年快过去了,而公主和大痴觉得一切都仿佛只是昨天.
  有一天黎明,惊慌失措的公主敲开了大痴的门。“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刚才我做了个梦,征兆很不好。按照那个梦的意思,我在这里住不了多久了!先生,我不愿走,我愿永远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守候着这青山绿水。可是,我怕,我怕……”
  “公主,你不必怕,没什么可怕的,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只要你不走,谁也无法勉强你!”
  “先生,但愿如此。但是就像我做梦一样便来到这里,谁能担保我不会像做梦一样悄然离去呢?如果奇怪的事情注定要来,那是谁都挡不住的。与其自己安慰自己,我宁可把事情想得更坏些。所以,趁着我们还在一起,我得把心里想说的话说给你。
  “先生,请让我叫你大痴,好吗?大痴,告诉我,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我可以要你一样东西吗?”
  “公主,名字不过是人的代号,你喜欢怎么样叫就怎么叫,只要你喜欢。公主,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那一眼起我就喜欢你。我依稀感到,我这以多年一个人狐守空山,等的就是你。我已经等了一千多年,千年等一回,等的就是你呀!第一眼看到你时,我的心就几乎跳出了胸膛,公主,你该知道,我是从来不会轻易动心的人。
  “但是,公主,我不能说我爱你,我不能爱你。命运注定我要终老于山林,先前不为人知,此后也不为人闻,就这么永远寂寞。而你,公主,一旦回到皇宫,你就是君临天下的女王。公主,一个深山老林里的隐士,他怎么敢高攀女王呢?
  “公主,我不能爱你,因为你豆蔻年华,一如东山初升的月亮,而我年事已高,仿佛大漠尽头西沉的落日。公主,请原谅,请原谅我不能说我爱你!”
  “大痴,告诉我,如果我想要你一样东西,你肯给吗?”
  “公主,只要你喜欢,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你要我的命,也随你的愿。”
  “那好,大痴,你说给可要算数!你听着,大痴,我只要你一样东西,那就是你的心!”
  大痴无语。
  公主解下项上的白纱巾,绕在大痴的脖子上,说:“大痴,你听着,人要为自己说的话做主,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从现在起――直到永远。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反悔!”
  大痴呆立,好像一座石像。公主说:“大痴,你不知道我多爱你!从懂事起,我就不曾爱过任何人。在皇宫里边,我见过状元名士不计其数,也见过无数慕名求见的少年洋人,尽管赞美的声音能把我漂起来,但我人来就不曾动过心。大痴,可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你,我就好像中了魔法,就觉得这一生守望的就是你了!
  “大痴,我是不是很傻?我是不是很坏?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大痴,不论我多傻多坏,多叫人讨厌,你都不要拒绝我,好吗?大痴,答应我,好吗?大痴,求你了!”
  公主跑了下去,抱着大痴哭了起来。
  大痴抱起公主,也哭了。他的泪泉一般地淌在公主的脸上,与公主的泪、泉一起。天下起雨来,雨水淋着公主和大痴,从头上流到脸上,从脸上流到地上。二个人的脸上往下淌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大痴,大痴!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多想就这么抱着你,伴你一生一世,伴你到来生来世!你知道,昨天我做的梦,叫我多难过。我梦见我回到皇宫,作了女王,但是我忘了情,忘了你呀!大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去了记忆,忘了一切甚至忘了你,你还会想起我吗?”
  “公主,你知道,我的心属于你。不管你日后是好是坏,有情还是无情,记着我还是忘了我,都无法改变我的心。公主,即使你真的失去了记忆,等你见到我时,你就会一点一点地想起来。”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随着一天天平安无事地过去,公主和大痴渐渐淡忘了那场恶梦。
  这一天,准确地说,是公主于云峰山的第364天的那一天,公主和大痴相互偎依着,共谈一本古书。忽然啪的一声,从书架高处掉下一本书,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拿着,把它掷到了大痴面前。二个人抬头望去,只见那本书缓缓展开,仿佛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翻动,一页又一页,终于翻到其中的一页,上边有一位御风而行的仙女。书页不动了,仙女正对着大痴。
  忽然,仙女的眼珠动了起来,接着嘴角一弯,露出了笑容。大痴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所措,就在大痴楞神的瞬间,仙女从书页上伸出手臂,从大痴身边掠走了公主。
  惊醒的大痴急忙去抢夺,哪里还来得及?眨眼之间,公主已不见了踪影。只见那本书飘了起来,越飞越高,直向就城的方向飞去。空中只留下公主最后的呼声:“大痴,你不要忘了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的心属于你呀!”
  公主昏睡过去了,醒来时仍睡在皇宫的闺房中。公主喃喃地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在这里?是我在皇宫中做梦到了云峰山呢?还是我在云峰回到了皇宫?”
  公主的声音惊动了梁上的燕子,它们不由得惊喜地叫了起来:“公主,公主!”这一叫不打紧,早惊了原来伺奉公主的宫女们,宫女们一进闺房,便发现失踪一年的公主正神不守舍地坐在床前,嘟嘟哝哝地自言自语着什么。“啊,公主!公主回来了!”宫女们争先恐后地去向国王报喜,跑得一步一个跟头。王后一听说公主回来了,飞一般地奔向公主的闺房,跑得脚后跟直打后脑勺。国王一听说公主回来了,高兴得发了疯,连王冠龙袍都等不及披戴,就那么穿一身睡衣就奔向公主的闺房,一边跑一边吩咐传令的太监:“传吾王的圣旨,满朝文武一时三刻全都到公主闺房门前报到!迟到都削职,不到者――斩!”
  转眼工夫,满朝文武已齐比比地站在公主闺房前,听国王训话。国王喜道:“众爱卿,公主回来了!大家说这是真的呢?还是本王在做梦?”文武大臣不约而同齐刷刷跪倒在地:“启禀皇上,陛下英明――您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您说是做梦就是做梦,奴才们怎敢自以为是,评论皇上的思想呢?”
  于是国王吩咐:“众爱卿听旨:我叫一二,大家各人咬自己的手指!”于是随着国王的口令,大臣们一片声地叫喊――“哎哟!疼啊!“国王又说:”我叫一二,大家各我拧自己的大腿!“于是随着国王的口令,大臣们齐声哀叫――“哎哟!疼啊!”于是国王和大臣都认为公主是真的回来了,不是白日做梦。于是皆大欢喜,在朝堂上大摆国宴庆贺,喝光了全国的酒后又以水代酒痛饮了三天。
  可是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公主却一直在那里自言自语:“我这是做梦呢?还是真的到过云峰山?如果说是做梦,我的白纱巾怎么不在了呢?如果说是真的,纸上画的女人怎么能挟持我呢?这怎么可能?”公主百思不得其解,急得都要发疯了。太医院的国医束手无策之后,国母挖空心思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派人到浙江的越溪去,在西施浣纱的那个村子里,找到了当年曾为貂蝉和杨贵妃织过纱巾的那个作坊,开出天价,让超一流的织工织了一条与公主的纱巾一模一样的纱巾。这条纱巾和公主的纱巾一如一对双胞胎,如果把两条纱巾放在一起,连纱巾自己都分不清彼此真假,工艺真是绝了!不是成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回王宫,悄悄地交给国母。
  国母先让国王找一个借口约出公主,趁公主不在,把叠得只有巴掌大的纸一样薄的纱巾,偷偷地夹在一本公主很少翻的书本,放在公主最不注意的角落里。与公主回来又自言自语时,对公主说:“公主儿,据我所知,即便是聪明绝顶的人,一生之中也难免有一半回胡涂的时候。白天犯胡涂时人就会办傻事,晚上睡着了犯胡涂人就会梦游。梦游的人有时候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过后她自己一点都记不得。比如你的纱巾,十有八九是百年不遇地梦游一回时,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但是你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所以它一定还藏巨这屋里的某个地方,来,让宫女们看翻箱倒柜找一下,说不定就能把它找出来呢?”
  宫女们领了王后的旨意,不多时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纱巾依然没有露面。于是国母亲自督阵,即便是被子也要拆开抖三抖;即便是未拆封的袜子,也要一只只翻过平甩三甩。直折腾得天昏地暗,终于大功告成,在一本旧书中找到了久违的纱巾。
  在铁的事实面前,公主终于相信,她到云峰山见过大痴的事,纯粹是一场梦。于是她不再把与大痴相处的日子当真,于是她渐渐地淡忘了那场“梦”,淡忘了自己的诺言,淡忘了大痴。公主远去了,他站在去崖边眺望,眼睁睁看着她飘逝在云天深处。
  人不见了,他还呆在那里。一天,一天,又一天。从春到夏,从秋到冬,他一动也不动。三九天的风吹着他,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僵在那里,变成了一块冰。
  春天来了,雪消了,冰化了,他依然站在那里。他变成了一块石头,一个石人。他已经不会动了,可是他还有一颗不死的心,石人就这样怀着这颗不死的心,眼巴巴地苦等在云崖,苦等他的公主。
  有一天,远主的天空如同火烧,变得白昼一般。千万支火花在夜空中迸溅,仿佛下了一场又一场流星雨。好奇的夜莺飞去又飞回,落在石人的头顶上,对它的妻子说:“亲爱的,你知道吗?公主做了女王了!女王今天招亲了!”
  石人落泪了。天很黑,夜莺看不见。但夜莺突然觉得站不稳,几乎要摔倒了,赶紧张开翅膀,飞起在空中。与此同时,石人浑身颤抖起来,因颤抖得太厉害而破碎,变成了一堆石屑。
  在千万片碎石屑中,有一块圆圆的桃子一样的红石头,亮亮的好像一团胭脂凝成的冰。这是大痴不死的心。它自怨自艾,叹息着咒骂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雪消冰释,为什么不和其他石头一样迸成碎屑。
  天亮了,夜莺发现了这颗冰桃。“啊,这多么象一个人的心啊!把它搬到玫瑰花下,说不定它就会唱情歌。来,让我试一试吧!”夜莺于是来搬冰桃,谁知这冰桃又重又滑,一不小心,冰桃就从夜莺的怀抱中跌落,骨骨碌碌地滚下去崖,跌落在山下的溪水中。
  早上的阳光照亮了溪水。一位云游的菩萨淌水过河,一下子踩着了那个冰桃。“咦?这是什么?让我看看!哦,原来是一个充满痛苦和企盼的男人的心呀!”
  菩萨托着冰桃,对他说:“年轻人,来,我们谈谈,好吗?我知道以前,也知道你的心和情。公主如今已经忘记了你,她把你的相处当成了一场梦,把你当作了实际上不存在的人。你一往情深地守候着不变的承诺,她却成了别人的新娘。你,恨她吗?”
  “不!我只恨我自己!我恨自己不能为她作些什么。我尊重她反作的一切。”
  “真的吗?你真的无怨无悔吗?如果你怨恨她,那么,请告诉我,我可以为你讨个公道,比如让她遭点不幸什么的,让她为她的失信付出代价……”
  “不,不!菩萨!千万不要这样。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做些什么的话,愿你降福于她!”
  “可是我感到了你内心的痛苦,我感到你内心的煎熬。可以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菩萨,你看我现在连人形都不具备,我还也要求什么呢?菩萨,我知道您法力无边,如果您决心以您的大慈大悲覆盖我的话,那么,请您让我再见她一面。”
  “唔,年青人,这可不太好办。一个尊贵的女王,她怎么可能到这荒山野溪来呢?你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村姑吗?”
  “可是菩萨,我愿意去找她。请你给我滚动的魔力!”
  “好吧,年青人,我答应你。从现在起,每当夜幕降临时,你就可以自动滚动起来。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每天你可滚动三圈。每当月光照着你的时候,你就可以一圈接一圈不停地滚下去。你滚得不会太快,但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到达目的地。年青人,祝你幸运。
  “但是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如果你死了爱她的心,而用爱她的那份执着跟我学佛,那么,我保证你现世成佛、立证正果。如果你一定要去见她,那么,当你见以她的日子,也就 你永远消失的日子。你仔细想想,看怎么更好。你可不要后悔。”
  “菩萨,我不用再想了,我能见到她就最好。从她向我表白爱情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准备后悔。我为她而活着,也愿为她而死;我为她存在,也愿为她而消失。我不会后悔。谢谢您的提示。”
  “年轻人,你再想想,爱情是什么?爱情是两颗心的共鸣啊!如今公主已经把你忘记了,已经不爱你了,你苦苦的单相思何苦来着?为一个无视你的存在的人舍弃一切,值吗?”
  “菩萨,公主失忆了,可我并没有失忆啊!我不知道她现在怎样看待我,但我却牢记着她当年说过的话。我既然答应了她,我就要对自己的话负责。我以为自己的实际行动证实我的诺言,怎么会不值呢?只要她能感受到我这片真诚,那我就觉得干值不值!即使她最终也没能感受到我的爱,但我毕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也便死而无憾,为什么会不值?!”
  菩萨叹了口气,黯然而去。
  冰桃滚动起来,动作很慢,像螺蛳在爬行,但冰桃不灰心,他坚信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滚出山谷,滚入大河,滚过护城河,滚进皇家花园……他就那么每夜都能照着他,山的影子,树的影子,云的影子把月亮遮起来的时候,他就得原地待命。这样他一天只转三圈的日子,远比连续转圈的时候多。有一次,他跌入了一个深潭,那地方终年暗无天日,冰桃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爬出深潭,但是即使这样,他也毫不气馁,也丝毫没有动摇过滚进皇城看看心上人的信心和决心。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冰桃一圈一圈滚动,硬是滚进了京城,滚进了皇家花园,滚到了被大臣人称为皇家渡口的御河岸边。他在那里等待,他坚信总有一天公主会从这里过河,到那时,他就会看到她。
  公主迟迟没有到来,冰桃就日复一日地在渡口转圈,这一天,罗刹来到渡口,寻着了那颗碾转反侧的不死的心。
  “大痴,”罗刹叫道:“真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感情和命运开玩笑,把公主运到你那里又从你那里夺走,都是我干的坏事。大痴,看到你的痴情和遭遇,就是铁人也不忍心哪!现在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大痴,事情是我引起,后果也应该由我来挽回。现在我特地到这里来,就是想带你回到云峰山,恢复你的原形,恢复你的身体,恢复原来的你。还要归还你千年的道行,一切的一切都可从那一天从新开始。大痴,你同意吗?”
  “仙女,真的感谢您!在我的心目中,您是一位天使!您使我认识了公主,使我得到了爱情,仙女,我找心眼里感谢你!仙女,虽然我和公主仅仅相处了一年,但这一年我觉得比先前的一千年都幸福得多。从新开始就意味着这宝贵的一年将不属于我了,这怎么可以呢?我宁可不要一千年,一万年,而只要这一年!
  “仙女,我守候在这里,虽然直到现在还没见到公主,但等一天离见她的日子就近一天,只要我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会见到她,仙女,我觉得这样就挺好,请您不必多费心了。”
  冬去春来,夏过秋临,一年又一年,冰桃在水里碾转,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终于在一个大雪初晴的日子,尊贵的女王也就是当年的公主由侍女簇拥着,赏雪来到皇家渡口,一步步走近了冰桃。
  “公主,公主!”冰桃一阵狂喜,喊了起来。可是他无论如何大喊,女王的耳朵也听不到,因为冰桃没有嘴,他发不出声音,他是用心在呼唤。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仿佛是当年在梦中听到了情人的呼唤?哦,天哪!我这是怎么了?”
  女王喃喃地嘟哝着,忍不住四下张望,就像当大梦中循声寻觅她的爱人。
  她看见了水中的石头,那个冰桃。她的心跳得更厉害,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情不自禁地跑过去,从冰中捧起了那一团胭脂凝成的冰。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在这冰冷的河水中,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石头?哦,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石头怎么会有一种柔柔的感觉,就像是当年梦中的爱人的青春的脸庞?”
  女王一阵心,脸色绯红,一刹那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年。她想起了她曾经怀颖是梦的梦,想起了去峰山下爱她的人,想起她与深爱的人相依相偎。
  女王情不自禁,捧起那胭脂凝成的冰桃,深深一吻,一如当年吻她的爱人的嘴唇――啊!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那一刹间,冰桃一下子融化了!胭脂色的水一下子倾泻在雪地上,染红了雪地,又染红了御河的雪水。
  那不是水,不是水,是真正的血呀!
  女王哭了。
  她终于明白,那梦一样的经历并不是梦。那块温暖的石头,那个胭脂凝成的美丽的冰桃,原本就是她遗忘在云峰山下的爱人的历尽苦难艰辛的不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