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立：美国国运之盛衰

　　美国国运之盛衰

　　沈丁立

　　9·11事件甫一发生，便有人预言美国国运走到尽头。这一预示甚不靠谱，该事件发生十年以来的事实，说明美国国运仍在延续，而非消弭。十年来，世界最大经济体的经济规模扩大了将近一半。美国在太平洋彼岸的亚洲尚能同时发动两场战争，且其纠错机制仍在发挥作用。近年来，美国的同盟体系获得加强，多边外交部分得以恢复，国际形象出现改善趋势。即便如此，美国的国际强势地位在相对衰减，乃是不争事实。美国对多边国际组织如联合国、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的操控实有下降。新兴的全球性经济与金融协商平台如20国集团的崛起，更标志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经济体系对国际治理已力有不逮。

　　美国反恐十年，收获良多。世界各国对美国追踪拉丹的不懈努力，印象普遍深刻。美国通过反恐提升民族凝聚力，强化国内基础设施的保安，也大大提高了国内外交通的安全，这些都为世人称道。美国保安水平的提高，也转化为国际社会公共安全的共同产品。北京奥运、上海世博、广州亚运等由我国举办的国际盛事，无不分享了美国的成功。

　　美国反恐虽有严重失误，但不无成功。伊拉克从1980年代以来持续秘密发展核武器、化学武器以及运载工具，即使受到以色列空袭仍不改初衷。应该说，没有2003年美国对伊拉克发动军事行动，国际社会对伊拉克是否将彻底停止上述大规模毁伤性武器与载具的开发，仍将杳无信心。若非倒萨，利比亚断不会终止其核武计划。当然，美国歪打正着，绝不表明其军事行动本身合法。

　　尽管美国有众多战略家，但它仍误判9·11事件的性质，从而以战争方式来对付一次严重的恐怖事件。美国未以综合方式处理9·11袭击，它不愿而且可能没有能力反思形成9·11事件的美国自身动因，而是倚重武力，甚至无意与包括其盟国在内的国际社会充分合作。因此，美国对9·11事件所做出的反应，从理论到实践皆有明显失误。

　　在外交上，美国长期以来对外政策有所不公，尤其是对巴勒斯坦民众建国愿望的压制，使它在中东以及世界各地招致反对。美国外交的不公，不应成为其民众被非法剥夺生命的理由，却易引发反美极端思潮与行为。剥夺他人生命的恐怖行为固然应受反对，然而对恐怖主义背后的政治理念通盘反对，则过于偏颇。这是美国反恐流于简单而低效的根本原因。

　　在理论上，非国家行为体永远不可能与美国竞争国际主导，各种形式的非传统安全都难以取代发生在国家行为体之间的传统安全问题。美国高估国际恐怖主义，连续制定了偏激的国家安全战略，夸大恐怖主义构成的威胁，其后果必然是降低其对国家间竞争关系的重视。新世纪以来国家间竞争力对比悄然大变，已为下十年国际格局的根本转型做出了铺垫。

　　在实践上，美国反恐过度消耗，带来长远危害。反恐前后，2008年美国军费比2000年陡增150%，增额部分的多年累计逾万亿美元，无疑对国家财政产生沉重压力。美国联邦预算捉襟见肘，公共教育受到挤压，损害国家的长期竞争力。奥巴马总统上台后，仍无力逆转赤字财政，继续债台高筑，以至白宫因要求提升国债上限而同国会发生罕见冲突。

　　对于美国蒙受重大打击，我国及时给予了慰问与合作。北京时间2001年9月12日，中国元首首先致电美方，当日两国元首两度互通电话。中方谴责这一恐怖主义事件并向美国政府和人民表示深切慰问，向死难者家属表示哀悼。此后，中美就共同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在双边层次以及在联合国安理会加强了合作，稳定和发展了两国的政治与战略关系。中国在联合国安理会支持了对基于阿富汗的国际恐怖主义势力的打击，并同美国开展了建设性合作。但是，我国并不赞同美国在缺乏证据并未获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的情况下出兵伊拉克。我国同国际社会的多数成员一起，对美国对伊拉克强行发动“先发制人”的战争表示了反对。中国曾通过安理会立法程序，为和平解决伊拉克问题做出了积极努力。

　　然而，美国新保守主义者一度掌控大权，其间白宫强烈坚持其偏执立场，并强行进入伊拉克，最终酿成自身数千军人阵亡，以及11万伊拉克军民失去生命的严重事件。在阿富汗，经九年战事，联军仍无法控制多数地区，目前只能开始与塔利班力量沟通，以图这个国家长治久安。随着阿富汗战火向着巴基斯坦蔓延，南亚的内部稳定已成当今严峻问题。

　　对于十年来美国的战略失误，中国洞若观火。中共十六大提出：“综观全局，二十一世纪头二十年，对我国来说，是一个必须紧紧抓住并且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中共十七大再度提出“抓住和用好重要战略机遇期”，其国际背景包括美国反恐以及因此得以扩大的中美非传统安全合作。相应的，中美两国之间的一些结构性矛盾在合作反恐年代得以遏制。

　　过去十年我国的现代化发展取得了迅猛的发展。2002年，中共十六大所提出的“国内生产总值到2020年力争比2000年翻两番”的全面小康经济指标。在计入汇率调整因素后，我国只用不到8年就提前实现了这一目标。同样计入汇率调整，从2000年到2010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增长440%，几为美国同期增长的10倍。9·11以来的年代，是我国建设扶摇直上的十年。

　　过去十年，是中国崛起的关键十年。未来十年，则决定我国能否决定性地崛起。应该看到，美国牵制中国的能力正在下降；还应该看到，美国的国运还在延续。中国的崛起，首先靠自己开放与合作的国策，其次在过去十年确有机遇运气。美国的盛衰，给中国的成长以启示。中国的未来成长，不会总有机遇，根本上还要靠自己的创新、合作与进步。

　　中国的发展进步，需要各国合作，包括来自美国的支持。中国的机遇所得，近年有拜美国错误所赐。但中国实现其核心利益的努力，还在继续受到美国的阻碍。中美已形成复杂的依赖牵制，这对双方都有利弊祸福。美国是否继续向我国举债、能否如期还债、是否借新债还旧债、可否逆转举债颓势，不仅对自身国运，而且对中国国运产生影响。中美国运已日益相连，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