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长途客运站电话:史海:中国百年大舰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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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航母平台

1891年出访日本时停泊在长崎的定远舰

平海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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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0日5时,晨光熹微。大连港周边的制高点上站满了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军事迷。5时9分,中国航母平台鸣笛三声,缓缓驶出大连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中国航母平台飞行甲板长300米、宽70米,标准排水量达57000吨,犹如一块移动的陆地。只有了解中国海军发展史的人,才能明白中国人对航母的渴望。自1888年北洋海军成立起,拥有世界一流的大船就成为中国人的梦想。然而,百年来,中国的大船梦一次次被打断,而中国人又一次次执着地重新拾起。回首这条坎坷的来路,也许我们才更能体会到今天的弥足珍贵。

  血染大东沟

  1894年9月17日清晨,海面上微风徐徐。包括旗舰定远舰在内的北洋舰队10艘主力舰,停泊在鸭绿江口大东沟外的深海区。

  定远舰上的水兵们照例凌晨4时30分便起床了。他们洗漱、点名、用“圣经石”打磨甲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管带刘步蟾和海军总教官、德国人汉纳根,在军官餐厅边用早餐边讨论着舰队的日常事务。

  9时15分,水兵们在甲板上集合,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战斗操练,像每一个周而复始的早晨一样。谁也不会想到,几个小时后北洋舰队将经历组建以来第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血战。

  一个多月前,由于缺乏护卫,中国运兵船高升号被日舰浪速号击沉,800多名官兵葬身大海。这些天,平壤战事吃紧,急需增援。为了避免惨剧再次发生,李鸿章派北洋舰队护送载着4000多名清兵的运兵船,前往朝鲜。

  此时,运兵船已顺利抵达中朝边境的大东沟。定远舰的信号横桁上挂出了准备回航的信号旗。就在舰队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名正在瞭望的哨兵突然发现,西南方海上飘着一缕诡异的薄烟。半个小时后,烟柱越来越多,一支日本舰队浩浩荡荡地驶来。

  其实,早在两个小时前,日本军舰就发现了冒着黑烟的北洋军舰了。起初,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以为碰上的不过是三四艘护送运兵船的军舰而已,可当他发现遭遇的竟是北洋舰队的全部精锐时,心里也有点儿打鼓。

  据《日清战争实记》记载,为了平复水兵们不安的心情,伊东佑亨当即下令开饭,甚至还允许水兵们饭后在甲板上随便吸烟。

  也难怪日本人会心里发虚。当时,中国海军实力号称世界第七,亚洲第一。因为有定远舰、镇远舰两条铁甲舰,吨位上远远超过日本海军。

  此时,坐镇定远舰的海军提督丁汝昌知道,日本舰队此行是冲着运兵船来的。为了让战区远离运兵船停泊区,他当即下令舰队全速前进,迎击日舰。

  虽然北洋舰队有定远舰、镇远舰两艘巨无霸坐镇,但实力明显逊于对方。北洋舰队军舰10艘,日军12艘,数量上不占优势;我方平均航速15节,对方在16节以上,速度又输一筹;虽然在火炮口径上我方略有优势,但发射速度大大慢于对方。

  开战不久,北洋舰队行动迟缓的劣势便暴露出来。一个月后,丁汝昌呈送清廷的报告中写道:“我军以夹缝雁行阵向前急驶,倭人以十二舰鱼贯猛扑。相距渐近,我军开炮轰击。敌队忽分忽合,船快炮快,子弹纷集。”

  虽然丁汝昌使用的阵形在此后百年来广受诟病,但中国海军史研究会会长陈悦认为,在装备不占优的情况下,采用此种近距离撞击战,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方法。但北洋军舰舰龄老化,锅炉接近报废,又烧着劣质的燃煤,即便竭尽全力也始终无法靠近对方。

  下午3时30分,开战仅两个多小时,北洋舰队10艘军舰中,已有超勇、扬威、致远、经远等军舰被击沉,靖远、来远两舰因重伤而撤往浅水区自保,济远、广甲两舰避战逃跑。战场上,只剩下定远舰、镇远舰两艘主力舰。

  提到当时的情景,《日清战史》上有这样一段记载:“我本队舍其他各舰不顾,举全部五舰之力量合围两舰,在榴霰弹的倾注下,再三引起火灾。定远舰甲板部位起火,烈焰汹腾,几乎延烧全舰。镇远舰前甲板殆乎形成绝命大火,将领集合士兵救火,虽弹丸如雨,仍欣然从事,在九死一生中依然将火扑灭……”

  日本人无奈地发现,即便是被5艘日舰围起来打,即便是已无还手之力,即便是身中百弹,定远舰、镇远舰二舰却丝毫没有沉没的迹象。以至于松岛舰上一名日本水兵临死前哀叹道:“定远舰怎么打不沉啊?”

  下午5时45分,暮色将近,长时间围攻定远舰、镇远舰无果,伊东佑亨只得鸣金收兵。当时正在远东观战的英国远东舰队司令菲利曼特尔说,日军之所以不能彻底消灭中国海军,皆因中国有定远舰、镇远舰两艘铁甲舰。

 

用定远舰船壳板做成的铁门

  “遍地球第一等铁甲船”
  自从1885年开始服役起,定远舰、镇远舰就是中国海军的骄傲。对于几无海防观念,且财政捉襟见肘的中国而言,这两艘铁甲舰来之不易。

  鸦片战争以来,当冒着黑烟、有两个大轱辘的英国明轮船,把几十艘中国帆船冲得七零八落时,中国人突然发现自己已被世界落下很远很远。洋务运动开始后,清政府内部围绕购买铁甲舰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讨论。

  买大船还是买小船,买回来由谁来开,怎么保养,各种争论莫衷一是。十几年过去了,铁甲舰仍杳如黄鹤。

  心急如焚的南洋通商大臣沈葆桢,临终前痛心疾首地上疏朝廷说:“臣所每饭不忘者,在购买铁舰船一事,至今无及矣。而恳恳之愚,总以为铁甲船不可不办,倭人万不可轻视。”

  沈葆桢一语中的,当时清政府得知,日本向英国订购的铁甲舰扶桑号已经下水了。1874年,刚刚明治维新的日本,就攒了一支歪歪扭扭的船队侵入台湾。彼时,日本国力尚弱,但已敢于向海外扩展,如今有了铁甲舰,岂不更加嚣张?一直拖沓扯皮的清政府这才火急火燎地派人前往西方,办理买船事宜。

  起初,李鸿章相上了英国造的“柏尔来”和“奥利恩”舰。可英国人趁机大敲竹杠,“忽允忽翻”,把价格一路哄抬到200万两白银,最后竟干脆找个借口不卖了。

  在英国碰了一鼻子灰的李鸿章,派深谙洋务的李凤苞到德国考察。当时,德国已在普法战争中取胜,一跃成为欧陆第一军事强国。可它强的是陆军,不是海军,没人认为德国也能造出大军舰。急于向世人证明海上实力的德国人对李凤苞殷勤备至,又是拉他到家里做客,又是请他参加新舰下水仪式。德国人的努力没有白费,1880年,他们终于拿到了中国的订单。

  此时,得知中国与德国签了造舰合同,英国悔之晚矣,并感叹道:“年轻的中国外交官已在国际交往的实践和学习西方近代科技知识的过程中,逐渐成熟起来。”德国人似乎也要借这第一笔跨国订单,打响自己的名牌,铆足了劲给中国军舰用上最好的材料和技术。4个月后,中国又向德国订了一艘同样型号的铁甲舰。

  身在德国的近代中国科学家徐建寅,在日记中写道:“现在中国拟造之船,议仿‘英弗莱息白’及‘萨克森’之制,集二者之长,去二者之弊……似可列于当今遍地球第一等铁甲船。”

  1885年,装饰着龙纹图案的定远舰、镇远舰二舰驶出德国基尔军港,乘风破浪开往中国。陈悦告诉记者,定远舰、镇远舰在当时引起的轰动,绝不亚于今天人们谈到航母。二舰仍在海上,国内的《点石斋画报》就做了长篇报道,甚至连定远舰的结构图也登出来了。

  定远舰标准排水量7220吨,舰长94.5米、宽18米、吃水6米,功率6200匹马力,航速14.5节。姊妹舰镇远功率7200匹马力,航速15.4节,在当时均属庞然大物。

  对野心勃勃的日本而言,定远舰、镇远舰不啻为当头棒喝。1886年8月,当丁汝昌率二舰到日本长崎进行保养时,小山一样的铁甲舰震动了日本朝野。愤懑、惊惧、羡慕……一时间,诸般情绪弥漫于日本社会,上岸休整的中国水兵竟然因此遭到日本警察和市民的攻击,伤亡达50余人。

  另一个被反复引用的故事是,日本军官东乡平八郎登上定远舰参观后,称其并不可怕,理由是中国水兵把衣裤晾晒在炮管和甲板上,火炮炮管里布满灰尘。这个故事每每被用来证明北洋舰队管理混乱,士气低落。但陈悦告诉记者,因为没有烘干设备,甲板上晾衣本是19世纪各国海军的常例,日本亦不能免俗。而从东乡平八郎的渲染中,不难品出他的“酸葡萄”心理。

  不管怎么说,定远舰和镇远舰的出现,大大抑制了日本对外扩张的野心,使他们将近十年不敢在东亚造次。同时,定远舰、镇远舰也刺激了日本发展军力的决心。为了对付中国的两艘巨舰,日本在国内发行海军公债,设计建造了专门克制定远舰、镇远舰的松岛、桥立和严岛三舰,甚至连日本小孩子都在玩一个叫“炸沉定远舰”的游戏。

  就在日本疯狂扩张军备时,中国的海军建设却陷入了停顿。光绪大婚,慈禧庆寿,修颐和园……似乎所有事儿都有理由挤占北洋海军的经费。就在世界海军一日千里大发展时,定远舰、镇远舰却显出了老态。

  “经费匮乏,疏于保养,弹药短缺,定远舰和镇远舰就像是整个北洋海军的缩影。”陈悦感慨道。

 

刘步蟾

  孤悬海外
  从黄海海战死里逃生的定远舰逃进了威海卫。此时,北洋海军惨淡经营的另一个军港旅顺已经落入日军之手,2万军民惨遭屠杀。  定远舰管带刘步蟾凄然看着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军舰,他知道,北洋海军的末日只是个时间问题。  没有人如刘步蟾那样,与定远舰联系得那么紧密。1882年,他作为驻厂监督远赴德国,见证了定远舰从一块块钢板变成一艘军舰的全过程。1885年他驾着新舰回国是何等的风光。尔后,他又被任命为定远舰管带,与其共荣共生。  几天后的1895年2月5日凌晨,10艘日军鱼雷艇悄悄逼近,一颗鱼雷击中定远舰。舰尾左舷机械工程师室被炸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海水汩汩涌入船舱。提督丁汝昌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挽救军舰,无奈进水太多,定远舰最终搁浅在刘公岛东部。为了不被日军俘获,2月9日午后刘步蟾下令在舰内装满炸药,点燃自爆。  战前,刘步蟾曾立下“苟丧舰,必自裁”的誓言,当晚他兑现了诺言,自杀殉国。此前,镇远舰已经不幸触礁,丧失了战斗力。  后来,还算完整的镇远舰被日军俘虏,修整后编入了敌人的舰队。定远舰则由于损毁严重被日本人当废铁拍卖掉。  定远舰残骸被日本富豪小野隆介买下。出于一种难以言传的心理,他把军舰的部件拆下来,运到其故乡福冈太宰府,建造了私人寓所定远馆。  百年来国人不复听到定远舰的消息,直到去年,海军史研究会会长陈悦才在旅日作家萨苏的带领下,探访了定远馆。陈悦告诉记者,如今,定远馆被一名玩具收藏者租下来当了仓库。  陈悦说,那场景显得有些诡异,在摆满阿童木和机器猫的房间里,蓦然就可以发现从定远舰上拆下的立柱和横梁,上面密密麻麻的船钉孔历历在目。最令他唏嘘的则是用船板做成的铁门,铁门上炮眼星罗棋布,上面依稀还能看到被火烧过的痕迹。陈悦注意到,炮眼周围有一圈铆钉眼,这说明炮眼曾经被修补过,但为了展示日本武力,被补好的伤口又被无情地撕开了。  据当地文献记载,小野并未在定远馆中居住太长时间。传说,定远馆落成后,每每有人夜半时分看到穿中国水兵制服的人影走动。据说,一个盗贼行窃时,听到一个声音威严地责问:“税。”这恰恰是中国胶东话里“谁”的口音。后来,小野只好把定远馆捐给当地神社管理。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已,但这艘军舰的确倾注了太多中国人富国强兵,走向外洋的梦。然而,军人的英勇改变不了军队的没落,舰炮再利也无法挽救制度的腐朽。这可能是北洋舰队自创建之初便无法改变的宿命。 

宁海号航拍

陈绍宽大礼服照

  大豆换来的军舰
  北洋舰队覆灭不到二十年,清王朝也随即沉沉落幕。此后的日子里,城头变换大王旗,但中国人仍在夹缝中寻找重振海军的可能性。  1934年6月,中国海军刚刚下水的宁海号巡洋舰到横滨港参加日本海军名将东乡平八郎的葬礼,又一次吸引了世界的目光。  宁海号长106.7米,宽11.9米,吃水3.96米;排水量2526吨,航速30节。  这艘深灰色的小型军舰,看上去和我们的军舰有着同样风貌,她威风堂堂,压倒了其他停泊的船舰。笔者所深受的印象是,虽然此舰匆匆来航,但是涂装和保养竟然是如此的完美,而且甲板上的官兵动作又是如此敏捷。在我的脑海里,交织着“精悍可靠”和“强敌”这两种感受!   时任日本海军造船少佐的造船专家福井静夫,目睹了宁海号的英姿后,写下了上面的话。  不独福井,大概许多人都没想到中国会有这样现代化的军舰。甲午海战后,北洋舰队全军覆没。自少年时代就远渡重洋学习海军知识的管带们,自杀的自杀,充军的充军,革职的革职。一些幸存者终生不能再听到“海军”二字。从那时起,中国再也没有一条像样的军舰。  一晃30年过去,海军的衣钵传到陈绍宽手中。这位由北洋海军名将萨镇冰带领着走上军旅生涯的军官,从来没有忘记中国海军的大船梦。  1928年,刚刚踏上权力巅峰的蒋介石在咸宁号下水仪式上,雄心勃勃地宣布:“我们要挽回国家的权力,必须建设很大的海军,使我们中华民国成为世界上一等海军国,全在诸位将士身上。我们预计十五年后,就有六十万吨的海军,做世界上一等海军国家。”  何等宏伟的蓝图。台下的国民政府海军部长陈绍宽听得热血沸腾。但蒋介石的承诺却从未兑现过。陈绍宽在《海战》中称,此后的10年间,国民政府每年给海军的经费仅为英国海军预算的二百二十六分之一,日本的一百一十五分之一,“尚不逮他国一艘战斗舰经常费之半数”。即便是在国内,也远少于对陆军和空军的投入。  不过,陈绍宽一直没有放弃向海外订购军舰的可能性。英、美、德各国的报价太高,他不得已只好选择了价格最为低廉的日本播磨造船所。1930年12月,陈绍宽代表南京政府与日方签了合同。  宁海号造价432万日元,折合146万美元。中国海军史研究会会长陈悦告诉记者,陈绍宽选择与日本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日方同意中国以东北大豆折价支付。  陈悦说,宁海号其实是一条教学舰。由于经费有限,只能造一条船,所以他让日方把当时最先进的武器都装在宁海号上了。从现有的资料上可以看到,宁海号上配备了140毫米双联装炮3座6门;76毫米高炮6门,机关炮10门;535毫米鱼雷发射管4具,鱼雷8枚;深水炸弹9枚;甚至还配了2架水上侦察机。  陈悦说,仅2000多吨排水量的小舰,装这么多武器,使宁海号从一开始就显得有点头重脚轻。不过,从中也能体会出陈绍宽的大舰情结。  与日方的合同中还规定,日方要向中方提供宁海号的设计图纸。宁海号动工不久,江南造船厂根据宁海号的图纸又造了一艘排水量稍小的军舰——平海号。作为宁海号的姐妹舰,平海号是中国自制的一艘巡洋舰,排水量2383吨,舰长109.8米,宽11.89米,吃水4.04米。  宁海号、平海号这两艘军舰虽称不上多么先进,但终究是中国海军抗日战争前排水量最大、最现代化的两艘军舰。营造时,九一八事变已经爆发,国内反日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舆论对陈绍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找日本造军舰多有诟病。既要保持民族气节,又要在夹缝中发展自己的海军,谁又知道他的苦衷呢!自沉长江  平海号虽然是中国自己造的第一艘巡洋舰,但舰上的武器装备还要到日本去安装。九一八事变后,中日关系降至冰点,平海号安装武器的工作也一拖再拖。当它装好全部武器开回中国时,已经是1936年6月了。  平海号服役刚刚一年,七七事变爆发了。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海军将扮演什么角色呢?  1937年国民政府的《国防作战计划》中,对于海军有这样一段要求:“海军于开战初期,以全力迅速集中于长江,协同陆空军及要塞,扫荡扑灭敌在我长江之舰队,尔后封锁长江各要口,并杭州湾、温州湾,阻击敌之登陆。”  大战未开,制海权已经放弃,海军变成了“江军”,陈绍宽只有摇头苦笑。  纵观双方实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1937年,日本海军吨位在76万吨以上。双方若想在海上一较高下,中国海军的实力至少须是日军的七成,也就是54万吨左右。可当时中国海军共有舰艇53艘,吨位6万,相去甚远。  封锁长江成为海军在抗战中的主要任务。封锁哪里?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江阴。长江一路东来,流至江阴,江面突然收缩转向东北,过了这个大转弯,江面又逐渐变宽,直奔入海口。江阴距上海90海里,距南京也仅有105海里,被称为“江尾海头”。此处,江面窄、江水浅,是不折不扣的咽喉要塞。  此时,还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以旗舰“八重山”号为首的数十艘日本舰船和300多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员,正滞留于长江中上游。如果及时封锁江阴,正好可以来个瓮中捉鳖。这虽然不会对战局起到根本性的影响,起码可以煞一煞日本的嚣张气焰。  就在蒋介石犹豫要不要使这个杀手锏时,长江上游那些日本军舰却一艘艘开出了长江口。是谁走漏了军事机密?许多史书提到了一个名字——黄浚。  黄浚时任南京政府行政院机要秘书。据说,他与日本著名女间谍南造云子有染。中国要封锁江阴堵住日本军舰的情报就在耳鬓厮磨间,传到了日本人耳朵里。  一个极富戏剧性的描述曾反复出现。8月6日,汉口的日本侨民突然乱了起来,大批日侨哭爹喊娘地奔上停泊在码头上的货轮。有的饭菜刚刚摆上桌,顾不上吃一口就匆匆上船跑了。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还没上演,日本军舰和货轮已经载着军民,溜之大吉了。  对于这个传说,陈悦并不赞同。他告诉记者,实际情况相当复杂。国民党海军派系林立,陈绍宽的中央海军是主力舰队,人员多半来自福建,称为闽系;沈鸿烈的东北海军,原是张学良的老部下,称为青岛系;陈策的老牌革命党海军,被称为广东系;还有蒋介石自己培植起来的嫡系电雷学校。封锁江阴的方针下达后,各派都不想让自己的军舰首先沉江,难免互相推诿。  更重要的是蒋介石一直犹豫不决。中日开战以后,中国军队在上海打得异常惨烈。陈悦分析,蒋介石希望这种顽强的表现可以引起国际舆论的支持,从而吸引西方调停,与日本进行和谈。既然要和谈,他多少想给双方留点余地,所以一直没有下狠心把日舰捂在长江里。  陈悦的证据是,他曾看到日本档案中记载,当日本军舰从长江上游下来时,途中遇到中国军舰,中国军舰竟然还敬礼、升旗。后来隔了很久,还有一条载着日军的日本商船,大摇大摆地从武汉开到南京。其间没有任何人过问。  战略上的误判贻误了战机,但沉江的决心最后还是下了。8月11日,蒋介石下令封江。陈绍宽站在宁海号舰的指挥台上,看着通济、大同、自强、德胜、威胜等8条老旧舰艇和招商局等轮船公司的20多艘商船,沉入了长江。从这一条条军舰的名字,不难看出人们对海军寄寓了多大期望。苦心经营的舰队未发一炮就沉入江底,陈绍宽的心情可想而知。  到8月12日中午,40余条大小舰船,185艘装满石料的民船、盐船,沉入了江阴封锁线。这是中国海军史上最悲壮的一幕,为了抗战,刚刚起步的中国海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过,这道封锁线把日本军队挡在了长江之外,粉碎了日本人“三个月结束支那战争”的梦呓。直到1938年2月,日军才在江阴封锁线上打开了一个仅容一艘船通过的缺口。  海空大战  长江被中国沉船封死,日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大批的日本战机很快出现在长江上,开始对仅有的几艘中国军舰狂轰滥炸。以平海号、宁海号二舰为主的中国海军毫不示弱。9月22日至23日,海空大战达到了白热化。  9月22日,细雨霏霏。午饭刚过,平海号舰长高宪申就发现7架敌机穿破云层,从三个方向逼来。由于平海号升着司令陈季良的中将旗,因此成为敌机的主要攻击目标。  一颗炸弹落在平海号的左前甲板上,飞来的弹片打中高宪申的腰部,顿时血流如注。舰上的士兵操着高射炮和机枪向敌机猛烈开火。一个署名“文刀”的军官曾在回忆文章中描述了这样一幅惨烈的画面:  张炮手因为机关枪坏了,不离开职守回避,正在修理,被丢在舰舷附近水里的炸弹炸倒了,遍身是伤。郑礼湘望到情形,奋勇冲过去想放枪,还不知机关枪已坏了,才跑了几步路,几个炸弹又在船舷附近爆炸。他翻一个滚身,整个腿肚子给弹片削去了。但他这蛮子,虽失去了脚,仍想爬到枪那里去。“哒哒”,敌机扫射下来的机关枪恰又打穿了他的胸膛。在他手刚摸到枪柄的刹那,他才感到痛苦,撒开握枪的手,仰天翻倒过去。他睁目对着天际,若含有无限的恨意,想看打死他的敌人是谁!  直到暮色将近,敌机才渐渐退去。这一天,平海号前后苦战6个小时,伤亡35人,击落敌机5架。直到最后一刻,已昏迷多次的高宪申才被抬下军舰。宁海号、应瑞号等舰均受重创。  当晚,陈季良在舰长会议上下令:平海号旗舰决不能为躲避轰炸而降下将旗,各舰不能擅离战场,一定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第二天午后,26架敌机向平海号、宁海号诸舰扑来。江面和空中霎时织起一张火力网。宁海号上空的敌机如苍蝇一样飞来飞去,炸弹一拨一拨疯狂砸来。舰长陈宏泰回忆:“当时弹群纷纷落在本舰舰首并望台左右舷水中,距离仅咫尺,爆炸时水柱爆烟高避桅顶,爆片横飞,前段左右舷被洞穿多处。”  不久,苦苦支撑的陈宏泰发现不远处的平海号舰身已经倾斜,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身子,终于搁浅在浅滩上。平海号失事后,更多敌机向宁海号扑来,4枚60公斤的炸弹直接命中甲板。舰舱进水,弹药打光,伤亡严重。陈宏泰知道大势已去。当晚,宁海号沉于江中。  两天的激战,中国海军的将士们击落20多架敌机,同时也损失了平海号、宁海号两艘主力舰。当时在江阴要塞观战的一位德国顾问感叹道:“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我所看到的最激烈的海空战。”  此后,中国海军变成了一支没有军舰的海军。整个抗战期间,海军将士们硬是靠在江底布水雷,炸沉了300多艘敌舰。  1945年,庆祝抗战胜利的阅兵式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走来,打着一个牌子写着“海军”。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1949年2月26日,起义的国民党海军最大的巡洋舰重庆号抵达烟台港

  起义
  1949年3月2日早上,刚刚做完祷告的蒋介石突然得到报告,重庆号巡洋舰偷偷开出上海吴淞口,一路北上开往烟台了。  其实,国民党海军与重庆号失去联系已经4天了。起初他们不敢把这个消息报告给蒋介石,而是一连数日不断地用无线电呼叫重庆号舰长邓兆祥,劝他返回上海。邓兆祥始终不应,只一股劲儿地往北开。眼看重庆号是铁了心要投奔共产党,海军才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正蛰居在老家奉化的蒋介石。  得知重庆号起义,蒋介石怒不可遏。他在当天的日记中狠狠地写道:“此乃我海军之奇耻大辱,惟有将其炸沉,以免为匪利用。”  仗打到1949年3月,蒋介石手中已没有几张牌了。而重庆号就是仅剩的牌中重要的一张。据说,1949年初蒋介石在一次宴会上给他的将军们打气说:“有长江天险,有海空军在,有重庆号巡洋舰在,共军又能奈我何?”  如今,蒋介石倚重的重庆号也起义了。这对他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重庆号长154.22米,宽15.54米,吃水5.03米,64000马力,标准排水量5220吨。它原本是一艘英国军舰。据说,二战期间,招商局在香港订制的6艘舰艇被港英当局征用并送到了欧洲战场。为了补偿中国,二战后,英国政府把战功赫赫的“阿瑞图萨”号巡洋舰送给了中国,改名“重庆号”。在国民党海军中,重庆号是装备最好、火力最强、航速最快、排水量最大的军舰。  1948年10月,回国不久的重庆号被国民党海军总司令桂永清调往东北参加辽沈战役。重庆号上的官兵基本都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有的还是大学生。当年他们响应政府“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投笔从戎,如今却要将枪口对准自己同胞,他们怎么也想不通。  1949年2月,趁重庆号回上海保养期间,舰上的年轻官兵与中共地下党联系,成立了“重庆军舰士兵解放委员会”。2月17日,重庆号奉命开往吴淞口锚地待命,“解委会”感到,重庆号此行很可能是要去阻止解放军过江。紧要关头,他们决定起义。2月25日凌晨1时30分,“解委会”切断无线电和电话,取出武器,拘留了舰上的军官。令他们喜出望外的是,舰长邓兆祥不但没有阻止他们起义,还积极参与进来。  在邓兆祥的指挥下,重庆号开出吴淞口,次日清晨7时顺利抵达解放区烟台港。“一定要炸沉重庆号”  得知重庆号起义的当天,蒋介石就给南京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炸沉重庆号。   次日清晨,4架轰炸机从台湾新竹基地起飞,一路飞到重庆号上空。可它们刚一露头儿,沿岸和舰上就炮火齐发。轰炸机不敢降低高度,只好在高空胡乱投下几枚炸弹,就匆匆飞走了。第二天,几架飞机补充了油料和弹药,再飞临烟台时,竟发现重庆号消失了。  得知重庆号失踪,本就气闷的蒋介石把王叔铭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蒋公事略稿本》中记载了当时的情景:“接见王叔铭副总司令,以据报重庆号舰叛逃,泊于烟台港内,我空军轰炸不中,竟被其逃逸无踪。公以此为我空军之莫大耻辱,当对王叔铭副总司令严加训斥,瞩望转告周至柔总司令,使其知耻负责也。”  挨了一顿臭骂,空军方面不敢怠慢。国民党空军第二军区少校陈钟琇找来一张山东半岛沿岸的地图,沿着最后一次发现重庆号的坐标,划了一个扇形图。以重庆号的平均速率,推算它可能走到了什么位置。根据这个大体的测算,侦察机开始了地毯式搜索。  18日清早,飞行员王金笃飞到葫芦岛上空。曾在青岛驻防的王金笃经常去葫芦岛近海钓鱼,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这天,他在空中突然发现,葫芦岛多出来一小块长方形的“新岛”。他觉得纳闷,把飞机拉低准备仔细瞧瞧。可他刚一靠近,岸上就枪炮齐鸣。  王金笃把发现“怪岛”的情况报告给陈钟琇。陈钟琇把葫芦岛空照图和重庆号正上方鸟瞰图,两厢一对,断定那个所谓的怪岛就是经过伪装的重庆号。  原来,由于烟台港离当时美军驻防的青岛太近,停泊5天后,中共中央命令重庆号开赴葫芦岛。到达葫芦岛后,一连几天没见着国民党轰炸机的影儿,苏联专家提出,应该给重庆号伪装一下。  伪装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谈何容易。当年曾在重庆号服役的周荣老先生回忆,号召一下,成千上万的辽西农民推着小车,赶着毛驴,运来了几万斤秫秸。不到三天,重庆号就被盖得严严实实,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大草垛。  不过,大草垛的秘密最后还是暴露了。一天上午,周荣正好当班,一架飞机突然低空飞来。周荣看到机舱里有个胖子,依稀就是桂永清。接着,飞机上撒下了一麻袋纸片,周荣随手捡起一张,上面是桂永清向重庆号官兵赔罪,希望大家迷途知返的传单。  舰长邓兆祥感到,这可能是敌人对重庆号采取重大行动的前奏,立即命令大家撤除伪装,不能让军舰葬身火海。  3月19日一早,9架国民党军轰炸机出动向重庆号狂轰滥炸。三枚重磅炸弹直接命中,附近海岸陷入一片火海。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当天下午中央指示,拆下舰上的精密仪器和武器,打开海底门,将重庆号自沉海中。  对于只有舢板、木船的解放军而言,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重庆号不光是国民党的王牌军舰,当时在全亚洲也是最先进的。人民海军尚未成立就能拥有这样大的军舰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可无奈缺乏空中保护,解放军与这条大船只能失之交臂了。

无奈放弃  1950年2月,新中国刚刚成立,国家就成立了重庆号打捞委员会,主持工作的是一个苏联专家组。1951年4月,海军青岛基地工兵营和海军某部潜水分队的潜水员,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开始了打捞工作。  工兵们在舰体上拉上钢丝绳,用岸上的搅拌机拉着钢丝绳一点点把重庆号扶正。潜水员潜到舰底,关闭当年打开的舱门。最后再用抽水泵将舰内的海水抽出去。沉没两年的重庆号终于浮出水面。   当时,国家已打算把重庆号改名为黄河号,重新编入海军部队服役。但经过一番考察后,苏联专家认为修复重庆号代价太大。  苏联专家组出具的一份名为《关于修复重庆号的报告》中称,修复工作约需3年,国外订货约需5千万卢布,国内修理费约需1800亿元人民币(旧币)。这个费用比买一艘新巡洋舰还贵。  无奈中国当时没有修复巡洋舰的技术能力,只得放弃了。  后来,重庆号上的主机和锅炉分别作价处理给一些地方单位,火炮和雷达作为海军学校的教具,船壳则拖到上海打捞局做水上仓库。1960年,上海打捞局曾试图把从江阴封锁线上打捞出水的海容号主机安在重庆号身上,可最终还是失败了。1964年,重庆号拨给天津渤海石油公司作为海上钻油平台的宿舍船,并改名为“北京”。  上世纪90年代,废弃将近半个世纪的重庆号被彻底解体,船壳送入炼钢炉化作钢水。“重庆”二字的舰牌收藏在中国军事博物馆,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供人凭吊。  1949年重庆号无奈自沉后,半个世纪,中国不复有巡洋舰。新中国成立后,很长时间内,我国大力发展小炮艇,出现过“小炮艇万岁”的说法。在资金短缺的情况下,这显然是一个无奈的选择。拥有大船,到深海去,永远是海军和每一个中国人的梦想。在2011年的夏天,这个梦想终于开始成为现实。(参考书目:《北洋海军舰船志》、《逆海——中华民国海军纪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