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省委办公厅主任:[原创]散文的意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09: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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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散文:是什么
每一类文学体,都是以它自己独有的、区别于其他文学类别的本质性特征,诗歌的格律化、抒情性和象征性,小说的叙事性、情节性与虚构性,戏剧的对白、场景性与表演性,文学评论的解读性与评价性。那么,散文区别于其他文学体的本质性特征是什么呢?也就是说散文是为什么存在?人们习惯地将散文归入文章,而不称诗歌、小说、戏剧为文章,这里面已包含了某种文体划分的意识。但散文毕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章,而是文章中的一种具有自己独特审美要求的特有文体。宋代以来的“散文”,并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散文,是区别于讲究对偶、排比、声律、辞藻的骈文的、通篇以散句、散行写成的散体文章。现代意义上的散文,是“白话文学革命”以后的产物:周作人把他界定为“散体文”和“文学性”,还有“文学的散文”(刘半农),“文调的美”(梁实秋),“散文的心”(郁达夫),“幽默”、“闲适”(林语堂),还可以用“神韵”、“情致”、“格调”、“性灵”、“趣味”、“境界”、“冲淡”来表述。但这一切都不能解决散文为什么的本质。虽然从创作论的角度看,“真情实感”和“形散神不散”对散文写作有一定意义,但这只是一种提法,或对散文写作的一种要求。
在以汉语命名认读的文学类型中,只有诗和散文是可以望文生义的。“诗”字折开来是“言”、“寺”,可以解读为“言志”(在《说文解字》中“诗”的本义就是“志”),或“言圣洁之事”,总之,其“言”是和法度、祭祀相关的。而散文的“散”字则直接昭示了某种精神状态,如:散漫、散淡、涣散;在行文上自然表现为随意、无拘束、不刻意。“散”在汉语中是一个会意字,我们的日常使用中,“散”字有两种含义:做为状态形容词,指“不集中”、“没有约束”、“分离开的”,词例:散漫、松散、散居、散曲;作为动词,指“由聚集而分离”、“分布”、“分散开”,词例:散播、散发、散开、散心。这些词语,已用它们静态或动态的姿势,向我们暗示了散文的某些文体特征。换言之,这些散状的词汇已让我们看到了散文与其他文学门类的某些区别。但散文倒底是什么呢,应该有以下几个特征:
主题意识。文学作品往往离不开主题。主题即立意,即写作者在一篇作品中预先设立的某种确定的寓意;或写作者借某一题材所要比附和表达的某一种意义确定的思想观念。古希腊戏剧中的“宿命”主题、莎士比亚《哈姆莱特》的“复仇”主题,法国现代戏剧《等待戈多》的“人生荒诞”主题,卡夫卡小说《变形记》的“人的异化”主题、艾略特长诗《荒原》的“绝望与救赎”主题。在写作该作品之前预先设定好的主题,是为前设主题;在写作该作品的过程中设定的主题,是为后设主题。散文在此处再次脱离了文学的规范,作为最个人化的一种书写方式,散文是作者真性情、真文字的自然流露,一篇散文随意写来,往往不是刻意和深思熟虑的,也不需要预先设立什么意义确定的主题。一篇散文的价值就在这篇散文本身,不同的读者,从同一篇散文中读出不同的意味,那是阅读经验使然,而不是这篇散文表现了什么确定的主题。
冲动的叙述。一部文学作品的结构是与该作品的构思伴随而生的,凡有构思的地方便必有结构的影子。结构分内结构与外结构。外结构是显性的,呈形式化的特点,如诗歌的格律化与分行排列;戏剧的场景划分、剧情展开所体现的时间结构与空间结构;小说作为结构的艺术,不仅情节框架是结构的,故事的发生,发展,转折乃至结尾,以及叙事的逻辑顺序、章节的安排,也都需要统摄于一个整体的结构——即使是现代意识流小说、复调小说,甚至玩弄时间断裂、空间折叠的后现代小说,也都离不开结构。内结构是隐性的,作观念性埋伏,具有“二元对立”的特点。它是人类前意识结构的原始投射,如存在于所有文学作品(戏剧、小说、史诗)中的善/恶、美/丑、真/假主题等。在所有文学门类中,只有散文是个例外。散文书写的随意性和散漫性,它的叙述往往是冲动的,它拒绝了构思对散文的介入,它的意识是孤立的,非完整性的片断经验表达,以及写作过程中的或然性(不确定性),拒绝任何确定的形式和固化的结构强加,每一篇散文都是一个偶然,每一次写作都是一次未知的历险和冲动。
现实的呼号。如果说,所有严肃的文学写作都具有非体制性的倾向,那么,散文自由表达则是最彻底的。它不仅在精神上表现为对主流思想(道统、理法)的疏离,而且在书写语体上实现了对体制文体的彻底拒绝和完全独立。初唐时期,由散句、散行构成全篇的散体文,是作为当时的体制文体(讲究对偶、排比、声律的骈文)的对立面而出现的。到了明代,又是作为当时的体制文体“八股文”的对立面而划分阵线的。散文表达的随意性、个人性,不仅自觉地具备了非道统、非理法的思想特质,而且从文体上与体制文体(骈文、八股文)断然决裂,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至此,散文作为一种体制外文体,在与各个时期主流体制文体的反复较量中,反映着对作者的某种期望、意愿和对现实的呼号,通过这样,它才逐渐获得了自己独立自足的文体价值。
未完成。在散文之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出戏剧除了欧洲古典戏剧所要求的“三一律”之外,一般还要求有一个完整的故事,以便在相对完整的时间和空间场景中,展开冲突和剧情。故事性和情节性是小说的两大基本要素。一个完整的故事和一个整体性的思想框架,往往是一篇小说的构架主体。小说、戏剧多采用全景视角和描写,作品中表达的经验往往是综合性的。诗歌所表现的情感要求高度凝炼,即使是一首短诗,也是某一种综合经验的完整呈现,里尔克所说:“聚合毕生的经验只能写一行诗。”与诗歌、小说、戏剧对完整性与综合经验的要求不同,散文表达的经验往往是未完成的,一般呈现片断和散漫的特点。这种未完成的非完整性,首先表现为对宏大叙事和元叙事的拒绝,对全景式和全知全能描写的摒弃。一篇散文,要求作者个人经验的在场,但不要求有完整的故事和情节,也不需要有一个整体性的思想框架。
二、散文:冲动的叙述
散文就是散文,它无意替代小说和诗歌的功能。以宇宙现象为模型来比喻。小说,以呈现局部特征和秩序为始,以构建宏大为致力的方向,好似爆破一样,是向上、向外的。即便是先锋小说,总体上也符合这个特征,只不过它的爆炸速率和当量难以掌控。这一点,与散文不尽一致。散文从生命本体出发,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负方向用力——向内和向下,折向灵魂,冲动叙述。这一点类似黑洞和恒星坍缩的特征。诗歌一直是最闪耀的星空,特征是歌唱,高蹈恒久的歌唱。
以宏大和高蹈来描述散文的姿势,这对于习惯低语的散文写作是经起不推敲的。它既不能作为散文的目的,也不能作为手段,否则只会批量制造被先锋散文写作者们不屑的“体制内散文”。对于“体制内散文”,先锋散文摆出了一副严正拒绝的姿态:继承并开拓了散文与诗歌、小说等决然不同的品质——推崇矮小、细部、坚硬、后退、背离、驳杂、不完整、非判断等。这本是世界的秩序本质,我们要做的不是整理、规劝、修正这样的秩序,而是赋予并且释放它们以审美存在的足够理由。低下头来,触摸现实的脉搏,聆听它的呼吸,在万事万物与自由心灵之间建立桥梁,去呈现疼,去表达痛。那空气里弥漫的令人窒息的心跳和呼吸,正是需要我们召唤我们为之叙述表达的“次声波”。这是散文的写作底线。比较小说和诗歌,散文什么时候都更应该保持清醒。任何超越这个底线,昧良知的写作,都不具有本质的汉语散文意义。
所谓“道”的召唤性,是汉语散文应该坚守的基本立场。不仅是叙述道德的问题,且是作家内心的真正自由——除汉语表达本身的召唤,无任何来自其外的约束。散文作家的立场,取决于作家对汉语的立场——维护汉语的尊严——纯正独特的审美表达。居安思危,保持灵魂独立,坚持底线写作,决无过分的沉溺。过分的沉溺,容易被假象迷惑,遭致集体的失语。选择汉语散文,因为别无选择——有一种强大的叙述冲动,它发出大地独有的声音,类似某种次声波,但更像母亲的呼唤。呼唤的手臂像一面飘扬的旗帜,它在前面某处等你,与你不期而遇。
对现象、经验、暗示和一切未来可能的把握,而非简单地对过去的否定、对当下的暧昧、对未来的认同。这一点直接关乎散文写作的态度。准确理解把握现象,须灵魂、精神和态度先于感官手段融入,否则流为毫无生气的自然主义或“僵尸写作”。经验写作则上升到了一定高度。但现在,我们很多自称写散文的作家,却不是凭经验写作——没有定力,很容易被干扰、侵害和瓦解。暗示和对一切未来可能的把握,具有相当的难度,技术含量更高。但汉语为设置并且尝试跨越这样的难度提供了可能。暗示无处不在,未来虽不确定却为你而存在。重要的是你在任何时候提笔写作的时候都得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散文里的“我”是“虚构的真实”,是“模糊而又确凿的”,这永远是一个悖论现象。散文作家通过个性化的写作确认身份。但是,散文强调个性化的话语方式和修辞手段,不是炫技,更强调劳作,强调身体与现实直接发生关系。散文写作从来不是畅快的。身体无法成为一张白纸,事实上身体从来不是一张白纸,它一直在“刮掉后又被重画”中。很显然,散文就在这个“刮掉后又被重画”的过程中扮演了某种重要的角色。散文的本质意义不是重建,而是解“构”的,对周围正在发生和影响自己的一切,以切肤的抓扯、针刺、割裂和凌迟——最后获得痛和体验。快乐也是痛。反痛。换个角度思考的结果。“我”不是永远的我,“我”无时不在转换。对于此时此地之“我”的快乐,或许就是彼时彼地之“我”的痛。即便彼时彼地之“我”的快乐还在延续,但对于别人,快乐很可能疼痛化。所以,痛具有恒久的铭记意义。快乐则容易忘却。正如母亲分娩我成就我的身体之快乐容易忘记,而母亲的痛与我的身体始终牵连,一触即疼。
三、散文:现实的呼号
散文是心的河,艺术的流,是生命行旅中独特的、甚至是超验的个体感受——有形的、无形的;视觉的、味觉的、听觉的呼号,最重要的还是心灵对于现世、生存的种种观照。所有的这一切,当在作者笔下艺术地形成文字时,一篇好的或优秀的散文就产生了。在这里,“艺术”性是关键。纵观现在的散文写作,的确是喧哗的、庞杂的、壮观的。从“大散文”、“文化散文”到“新散文”、“原生态”、“非主流”、“亚散文”、“在场主义”等等,各种主义、流派、概念都有。实际上,对“散文”这种文本的认知,就如对人的认知一样,它在我眼里的区别仅如此而已。就散文提出的这主义、那流派、新概念而言,关键还是要看写作者的文字内涵,看它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或“难度”,这才是区分优劣的标准。
一个真正的写作者,首先是信仰者,然后才能当好一个坚实者;而坚守者的命运,注定了又是孤独的、寂寞的,甚至于是悲怆与悲绝的。王尧在《当今散文,谁在发出真正的声音》中写道:“一个散文写作者必须保持知识分子的思想风度,对沉沦的社会保持警惕,不必剑拔弩张,但潜在的立场不可或缺。有没有这样的立场对散文写作来说是大不相同的。”在这里,写作的立场决定了散文的“高度”。他还说:“我们在现实中的处境,涉及人本的种种困境,而关注人的命运、生存意义和精神家园,是一个具有普遍性的主题,因此,散文可以回到历史、回到乡土、回到童年,但是所有的往回走和往后看,都应当是精神的重建而不是精神的消费”。在这里,所谓的重建或建构正是散文的“难度”所在。
其实为文者,是处在一个很悲哀境地的:“我知道,这个招牌已完成它的使命,它将要被归于一堆废弃的杂物堆中。突然地,我又想到了我的文字,想到了更多的人——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文友、所谓的大师们或者写手的许多文字,等待的也许是同样的命运。” 作为一个散文的“坚守者”、或“信仰者”,我确信散文是心的河,艺术的流,是心灵深处的呼号。
四、散文:未完成
当诗歌经由象征主义、超现实主义、达达主义发展到朦胧诗般的艰涩时,口语诗的改革出来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确是将语言的美感发展起来了,但在这些理论建筑之下,语言的另一向度,交流与分享的功能却被严重压抑了,所以,有了口语诗的改革。这同样说明着事物的二面性,当一种膨胀到极端,改革就会必然出现,立足于事物的另一面,在修正中延伸。对于散文也一样,缺少美感的散文,不能建筑于文学的价值,缺少交流与分享的散文,也同样会缺失文学的价值。为什么我们都愿意对那些有思想,有关怀的散文青加一指,即使它们的语言有时很直白,谈不上美感,而面对那些所谓小女人散文,即如妙笔生花,我们也不过莞尔,更愿意把“文学”的桂冠送给前者而不是后者?我想,或许因为文学的另一价值向度在于,它是“大我”的。“大我”是什么,抛开那些艰涩的哲学与社会学命题,一个普通读者的理解是:它能够更广泛更深入地交流和分享,立足于语言性质本身,其次,才是其他。
在散文写作过程中,有一种很深刻并不断重复的体会是:写作过程中,是半任意半理性的,经常会有在写完某一句话的时候,觉得这篇文章已经是写完了,写成了,不能再添一句半词,与源初发生偏离,或深化,或浅陋,或偏侈,当然,这份偏差也成就了散文创作的乐趣,因为我自已都无法预知我最终写成什么样。但在最终的文章中,我还是只能看到源意识和冲动,却没法把握目标,所以,散文,永远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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