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路楚天星座嫖娼:《此间流年》作者:沙原隐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2 11:31:16

新晋导员  何忘川猫着腰把大衣领子高高竖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往教学楼,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感到如此不适应,好像从那个人走了以后,气候变得阴晴不定,城市变得喧嚣浮华,连他的人,仿佛也一夜之间转性,破天荒的走了考研这条路。到如今,偌大的校园,几万莘莘学子,他仍旧是其中一员,稚气未脱,打扮得学生味十足,偶尔被导师拉去做苦力,业余时间担任本科生辅导员,赚取自己夜生活的基本开支。想到林家轶每次见他必说的那句话:“生命若开始知足,本身就是一场浪费。”他就苦笑,他是浪费生命,不过还不打算虚度光阴。
  
  还没到教室门,就看到主任已经老早等在那里,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看到何忘川,老人家飞了飞眉毛:“来啦?”
  
  何忘川不停点头,茫然看着主任猪肝色的脸。
  老主任忍无可忍:“学生须知手册带了吗?”
  
  何忘川依旧茫然的看着主任的牌九脸,敦厚的拍拍自己的单肩包,再次点头如捣蒜。
  “我只是让你上去给学生念二十分钟学生手册,混个脸熟,你让我等了一个小时,何忘川,你让我怎么说你,你这样根本就是资本家剥削劳动,榨取生命,不是一个教育工作者应有的行径。”说完老主任推开门,朝里面扬扬下巴:“看到没,里面总共几百学生,一人一小时,他们正被你变相谋杀,你进去谢罪去吧。”说完推了一把,何忘川脚下一滑,单肩包从肩膀滑到手臂,依旧一脸茫然,令门口的几个学生忍俊不禁。
  
  应付式的念了二十分钟《学生须知》,何忘川合上书,堆了一脸笑容:“大学伊始,同学们肯定对它还不怎么熟悉,它对你们也不熟悉,不过不要紧,一来二去,就熟了,有不懂的可以现在提问,过期不候。另外我要说明,我本人就读于本校电力电子方向研究生,课业繁忙,业余更繁忙,如果不是人命关天,或者流血事件,尽量自行解决,你们已经满18周岁,是法律上的完全行为能力人,有能力对自己行为负责任,所以凡事切忌冲动。万一真冲动了,本导员唯有祝你们早登极乐。”
  
  下面骚动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何忘川清清嗓子,继续恐吓:“关于奖惩制度我要说明一下,我本人一向赏罚分明,所以希望你们凡事三思而行,不要像你们上届的师兄,为泄私愤掘了学校的下水道井盖,结果自己不小心摔进去,卧床期间还要身残志坚的补写规模宏大的检讨,那就太得不偿失了。另外,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也不希望混为一谈,所以我不希望在我对某件事情做出公平公正的判决后,半夜接到匿名骚扰电话,问我的另一半是男的还是女的。”
  
  台下一阵哄笑,何忘川用中指敲敲桌子,示意学生安静下来,声音抬高了一个分贝:“更加不希望,有好心的同学,本着类似恶作剧的不纯正动机,在学校门口的电线杆子上有些儿童不宜的小广告上面,留下我的手机号。该说的我已经说完,有问题提问,没问题散会。”
  
  短暂的嘈杂后有声音从后排传过来:“导员,你叫什么,多高多重,三围多少,爱好是什么?”何忘川看看那个提问题的女生,冒死提了问题后就在拼命压自己的帽檐,想不知道是她问的都难。
  
  “本人何忘川,身高体重晨昏不同,三围未知,回答完毕。还有问题吗?”
  “导员,你很漂亮唉,我昨天泡吧见到跳钢管舞的那个妹妹都没你赞!”
  
  何忘川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很快恢复盈盈笑意,问说话的同学:“这位同学,如果你说的是向阳路的那个酒吧,我也去过,我觉得你也比那个妹妹漂亮,因为她长的还不如旁边的钢管!”这是实话。
  
  几百号人一阵哄笑,:“导员,你还泡吧,啧啧,我们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你泡吧都干些什么?”
  
  何忘川不耐烦:“精神文化的产物最终都是服务于大众,我花钱进去享受很正常,还有问题吗?”刚才提问的那个女生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导员,你,你有女朋友吗?或者,妻子?又或者同居对象,再或者。。。。男朋友?”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何忘川脸上依旧是明亮的笑,示意女生坐下,说:“我仔细排查了以上几个选项,唯一成立的是同居这一项,我目前跟材料学院今年的导员薛力同学住在一起,不过我们是同性,不是男女本着平等自愿基础住在一起,所以不算同居,而是男男受学校迫害,被迫屯居同一个屋檐下。同学们,私人问题回答到此结束,有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
  
  他嘴上说着让学生提问,手上已经一刻不停的开始收拾东西,突然一个声音跳出来:“有!导员,大学毕业,创业就业那么多条路,你一个男的,为什么选择了留校过安稳的生活?”
  
  手里拿着的钢笔突然滚落地面,何忘川停下手上的动作,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沉默了起来。为什么呢?这个问题他每次走在校园的时候都会想,想到走完长长的林荫小径,都想不出一个答案。尽管等来等去,那个人也没有归来,但是等待,却变成了一种习惯了,时光如水,波平如镜,脑海里蓦然泛起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到如今,却早已苍白无力。
  
  八年前,他说,何忘川,我们不要开始。
  五年前他说,何忘川,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三年前他说,何忘川,我们可能从来都不懂得爱。
  那一刻他就醒了,至于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学校,他已经疲于去思索答案,或许,似水流年,青葱岁月,终究会为他揭示一个答案。
  
  “导员?请不要在别人问你问题的时候出神啦,我们会以为你这漫长的思索背后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哦。”
  
  何忘川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笑眯眯的看着那个说话的男生,看的那孩子眨着眼睛,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说什么。何忘川摸摸下巴,做悲愤状:“祖国尚未统一,革命尚未结束,同志仍需努力,作为有志青年,我岂可懈怠?”
  
  一席话说的一群学生呕吐不止,终于平安散会,可以回宿舍了。走进宿舍楼,何忘川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吉他声,还有薛力万年不变的男低音:“Take my hand precious lord, lead me home。”
  
  何忘川有些失神,脑海里闪现那年那人站在露天街心花园,只为自己一个人在唱歌,水蓝色长衫映照斜阳,他身后是长长的影子,那人用不羁的眼神看着他唱:“我还在原地等你,你却已经忘记曾来过这里。”到如今,属于他们的原点已经不复存在,他即使执子之手,也回不去了,何忘川加快脚步,走到宿舍门口,一脚踢开宿舍门,吉他声戛然而止。
  
  “法西斯扩张反人类体系回来了。”薛力不好意思的笑笑,放下吉他,抬头,看着何忘川。薛力是宁夏人,但是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像女孩子,据说小时候在家里是被当成女生来养的,关于这点不堪的事实,虽然他本人极力否认,但是有他儿时穿裙子的照片为证,铁证如山,他百口莫辩。
  
  此人之所以出现在何忘川的高中生活,更是诡异,据说是为了接受祖国母亲更好的洗礼,所以背井离乡跑了来,最后还跟何忘川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实在是孽缘。不过你如果以为他只是表面那样就错了,刚开始何忘川也曾经把他归类为文学青年那一型,温文儒雅,出口成章,事实却是,这家伙不算高大的身型,却有着结实的肌肉,业余时间是学校健身房的健身教练,教授多门课程,拥有男女粉丝一干人等。
  
  何忘川把书扔到桌上,一脚蹬掉一只鞋子,只是坐着,不再说话了,小小的宿舍顷刻有种诡异的氛围。薛力忍不住开口:“你不是说这学期项目忙,不打算接工作了,打算醉心你的科学事业吗?”
  “上头压力大,我就是再洁身自好的花魁,只要老 鸨说话,我还能不接客?”何忘川照例打开电脑,点燃一只香烟,心不在焉的回答。
  “勤勉若此,国之大幸。何忘川,你在表象建构的实体和你的内在本质明明是对立并斗争的,所以你的言语说出来是生硬并且形式化的,你这样子敷衍我,你想让我给你颁个精神文明贡献奖还是怎么的?我今天早上去教务处瞟了眼今年大一学生名单,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至于这跟某人突然的奋发有没有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说薛力,一万字的形势政策论文自己去外面找枪手搞定!”何忘川习惯性的打开文档,依然没有回头看薛力瞬间抓狂的表情。
  
  “哎我说,何忘川,你设想的偶然性从根本上被否定了对不对?”薛力一只手托腮,趴在椅背上,亮亮的眸子看着何忘川的背影。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何忘川头也不回,狠狠抽了一口烟,感到麻痹的快感,他把头仰起,吞云吐雾,烟雾缭绕里,他又说了句:“我有什么好失望?”
  
  “展驰,我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知道肯定不是一个人,就是一重名的。你他妈的比我聪明,为什么明知道是个幻觉还要冲锋陷阵的往里跑?这几年你傻的还不够啊,二也要有个限度!”
  
  薛力越说越愤然,最后直接拿起外套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头说:“林家轶来找过你,听到你居然又去给学校当牛做马,连呼你定是手头紧,看他满面愁容,以头抢地的样子,八成又陷入不存在的幻想了,你去开解开解吧。”
  
  “有什么关系,林家轶是东方不败,金刚再世,用不着开解,你要出门就赶快,要不哥送你一程?”何忘川说完就要抬脚,目送薛力手忙脚乱的出门,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腰,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出门去慰问林家轶。提前挂了一通电话,哪知道是留言信箱,打到秘书那里,才知道这小子又在茫茫商海沉浮着。
  
  彼时有隔壁宿舍帅哥前来窜门,刚好目睹何忘川从一盆没洗的衣服里,随手拨愣出来一件还能看的衣服包在身上,惊讶的半天没合上嘴,连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何忘川咧嘴笑:“好歹还有金玉其外,怎比的你,内外兼失。”
  
  帅哥同学终于冲上来,却半点也没讨到便宜,想当年,展驰那家伙的功夫很好,自己为了少吃亏,在无数实战中磨砺出来的半调子功夫,估计怎么着也能放倒几个人吧。却见那帅哥几下爬起来,摸摸鼻子调侃:“看你是个美人儿,今天暂且休战,若是薛力,我一刀给他个痛快!”
  
  何忘川瞪他一眼:“后宫佳丽快组成一个加强连了,还不知足呢?党和人民养你干什么的,薛力要是听到你刚才的话,必定是你被一刀解决,话说你来干什么?无事不下床的您老屈尊迂贵的,不可能没事。”
  
  帅哥羞涩一笑:“科学社会主义补考,过来弄本书,我的还壮烈的躺在那垫桌脚,动一下则牵全寝,我不好动手。”
  “这你也挂?你就不能挑点有水平的科目挂?”何忘川讶异的看了帅哥一眼。
  
  “这就很有水准啊,考完以后尸横遍野呢,我又不是你,那么能写能编的,话说科社这玩意真是太难了,我现在特别佩服那老头,写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所以啊,人家没写完就死了,然后永垂不朽了。而你这样的,注定要流淌在历史的涓涓长河里继续祸害生灵,然后遗臭万年。”何忘川反手丢给帅哥一本科社书,另一只手就下了逐客令,把这个难缠角色推出门,他自己也匆匆出了门,心里暗骂:林家轶这个生意精,收买老子身边一干人等,掌控老子的行踪,人权都是虚的。
  
   
受伤淘猫  “林少爷,你看看这块劳力士手表,是最新上市的,你再考虑考虑替我公司在你父亲面前美言几句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现在这个世道,要糊口,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个公司的。”淡雅幽静的茶室,一个中年男子甩了一把鼻涕,垂下已经稀顶的头,看起来十分悲怆。
  
  “这位先生,这样的手表我今年已经收到第五块了,而且你公司管理不当,运营不善是事实,我爸把它吞并是给工人一条活路,至于你说的你们家的老小,不好意思,我爸是商人,不是搞慈善的,考虑不了那么多,还望海涵,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顺便说一句,这社会,是买与卖的社会,人命都不一定值钱,你那点眼泪儿,下回省省。”林家轶顺手拿出钱压在水杯下面,对早已目瞪口呆的服务员说了句“买单”,抬起噙满笑意的眼睛看着门口一直鄙夷的看着他,不停摇头的何忘川,快步走了过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中年男人一直没有抬起头,快要跨出咖啡厅的时候,身后传来那个男人凄厉的大喊,“林家轶,你和你老爹一个德行,扒皮吃肉,还不忘喝了血,除了做买卖,你们什么都不懂,连条活路都不给人留,不怕遭报应!!”
  
  “ 报应?这位先生,我是无神论者。”林家轶摇摇头,这男人虚度光阴几十载,还不如他一个年轻人,难怪芝麻大的一个小公司都能亏空成那样。转身对上他的男神,翻脸如翻书:“何忘川,你舍得来看我了?我当你忙于百年树人大计,佛光普照,完全不记得我这个可怜的过期情人呢。”
  
  何忘川没有说话,指指后面,努了努嘴,道:“所谓金融寡头,是指操纵着某地域国民经济命脉的少数垄断资本家,寡头大人,人家还看着呢,你这么快从冷血年轻企业家变身厚颜无耻的牛皮糖,你要如何以你这副尊容以德服人?”
  
  林家轶不理会收银台小姐低低的惊呼,走上前抱住何忘川,他很高,何忘川的脸刚好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耳边压强骤然增大,何忘川只能能听到呼啸的气流声,早已乱掉的林家轶的心跳声,以及伴随着心跳声一起从林家轶胸腔里传来的那句:“我想你想的要疯了。”
  
  何忘川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耳朵已经染上了红晕,尴尬的咳了两声:“我说过的,林家轶,我们不要这样子。”林家轶嘿嘿一笑,心里却是春暖花开,他还是老样子,一个大男人,很容易难为情,而且难为情的时候先红的是耳朵,看起来很像淘猫历险记里的那只小猫咪,只是那只小猫咪从来不需要爱情,也从不哭泣,而眼前的这只,只要一眼,就能看到他暴露于空气中,肆意叫嚣的伤口。
  
  林家轶随意把领带扯开,伸手拽上何忘川的上衣后的领子,拖麻袋一样,边拖边说:“走走走,今天请你吃大餐,估计你的胃部神经也被学校食堂摧残的可以了,今天哥就要挽救你于水火中。”
  
  连拉带拽的把何忘川塞进车里,就看到后车座那个人黑亮的眸子带着惊喜不停的打量,突然把脸蹭到两个座位中间,用夹的变形的面容带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咕哝道:“你又换车了?”
  “啊,喜欢吗?”林家轶调整了一下车里的镜子角度,刚好可以从里面看着那人戚戚然的表情,嘴巴有点嘟,看得人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揉碎了,每天揣在怀里才好。
  
  “嗯啊,真好。”狠狠的点了一下头,却因为脸被夹在两个座位中间,变形的更厉害了,从镜子里看,活像一只会说话的包子。林家轶回头敲了敲他的脑门,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喜欢就经常来找哥啊,有豪车派送,还有俊男司机,你还犹豫什么呢?”
  
  “林家轶,大家都是高级灵掌类,你那摆设一样的脑袋能不能不要把哥当成奶娃娃看啊?很没面子的,被学生知道,我一身铮铮铁骨往哪放?”没等到回答,下一句就丝毫没有过渡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晚上吃什么?”
  
  “我随便,你想吃什么。”林家轶的视线全在路况上,近乎本能的回答了。他素来是不在乎吃这个事情的,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可以,何忘川就不一样,最艰难的时候他在吃上都不想亏待自己,记得高一入学的班级录上,某人用他横七竖八的字迹阐述了自己的宏伟愿望:“吃到世界终结的一天。”
  
  “你请客你决定好了。”
  
  “爆炒肠肚好了。”抬眼看看镜子,后面的人一脸黑线,咬牙切齿的小声说:“好”“那要不红烧猪腰?”
  “。。。。。好”
  
  如此反复了数次,后面传来的回答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林家轶不由自主的狡黠一笑:“何忘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吃什么?”
  
  “学校门口妹记的牛肉粉丝加大饼!!!”带着哭腔的声音激动万分,林家轶满意的微笑,这个人,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总是能令他为之撼动的人,跟他在一起,很微小的幸福,就已经足够,因为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心甘情愿,就变得再简单不过。
  
  事情的结果是,林家轶开着刚买的豪车载着何忘川在交通的高峰时段,兜了无数个圈子,坐在学校门口的路边摊上,想起刚才停车的时候身边一阵唏嘘,林家轶不由苦笑,开着这样的车千里迢迢来吃个路边摊,这世界上也就他何忘川一个人想得到。不过看着眼前的人吃的满头大汗,一脸幸福的表情,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林家轶,我跟你说哦。”何忘川嘴里塞满了东西,擦了一下油乎乎的嘴巴:“我上次写的那小说,有一读者特忠实,一直追,然后我们就一直聊,然后我们决定见面了,为哥高兴吧,哥一个理工科的研究生,百忙之中写的那点破玩意,居然有人赏识哎!”
  
  抬手擦去对面那人嘴角的油渍,林家轶瞟了眼自己未能幸免的名贵西装,抬起头认真的说:“我成天对你说,也没见你那么高兴。”
  
  “那哪能一样啊,你那是刷分,刷分你知道不?我要的是能跟我的文字产生共鸣的知音。”何忘川越说越慷慨激昂,到最后还打上了手势。
  
  “挺好,明天开着手机,保持联系,我要掌握整件事情的最新动态。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林家轶站起来,匆匆付账,他推掉了爸爸一直强调万分重要的晚宴,就只为了听到这些?这些年他越来越不可救药,只要靠近这个人,思绪就再也不属于自己。
  
  何忘川点点头,双手合十,念道:“我感谢林家轶同学对我的一饭之恩,愿主保佑他。”说话间,圆润饱满的鼻子不时因为牛肉汤的辣味而吸一吸,但是总体看起来很虔诚。林家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目送何忘川走进校门,他转身上车,手握方向盘,却如何也发动不了车子,眼前晃动的全是那人清澈明亮的眸子,他把头埋在臂弯,喃喃自语:“何忘川,遇上你,真是我的劫难。”
  
  这边何忘川捧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步三摇的回到宿舍,习惯性的打开了电脑。忽然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我好像是去安慰他的吧,怎么反过来变成他听我吐槽了?”
  
  “何忘川,你今天要是再码字码到半夜,用你那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摧毁我早已脆弱不堪的睡眠神经,朕明天就欺你满门!”薛力一边洗脚一边面露凶相的恐吓。
  
  “放心,我老板明天还让我去做苦力,给他从城南扛抬小型电机回来,而且人说了,打车不予报销,所以我今天只聊天。”何忘川打开QQ,看到那个亮亮的头像,心里一阵狂喜,幸亏还在。
  
  悲剧诞生:呦,在吗?
  尼采:在的,你今天没有更新啊。
  悲剧诞生:我明天要去做苦力,咱见面改个时间你看成不?
  尼采:啊?你做什么苦力?那什么,不会是黑市外加拖欠工资那种吧?
  悲剧诞生:放心,我们老板不收童工,对外是佛,对内才是魔。
  尼采:那你什么时候方便,你定。
  悲剧诞生:下午两点,红三环篮球场你成不?
  尼采:成,不见不散。
  
  合上电脑,何忘川两下窜上薛力的床,薛力眯了眼睛看着他,说:“小样儿,干什么,朝夕相处的受不了心魔,打算把动机付诸实践,来检验真理了是吧?”
  
  何忘川蹲在床上,扯掉薛力的被子,眉开眼笑:“兄弟,哥明天就要见到人生中第一个读者了,哦不,也可能是粉丝,作为我从本科就肝胆相照的兄弟,你这时候难道不该起身欢呼吗?”
  
  “欢----呼----”慵懒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从被窝传出,何忘川又凑上去:“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会影响你睡眠,影响你生长发育,可谁让你摊上了呢,哥真高兴啊。”
  
  “嗯------”何忘川依旧不依不饶,隔着被子不懈的诉说。这件事情的结果是,薛力同志受人迫害,彻夜未眠,吐血三升,差点永垂青史。
  
  凌晨六点,何忘川被手机铃声吵醒,平日为人师表的导师化身成魔,命其速去城南,置办小型电机,何忘川心有不甘,大呼:“羔裘豹祛,自我人居居,岂无他人?”翻身跃起,睡眼朦胧,窗外还有点点繁星,何忘川伸出冰凉的手指在盆里拨楞两下,又拿出一件勉强能看的衣服披在身上,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悲壮奔赴城南。
  
  薛力同学耸拉着脑袋睡的直吐泡泡,何忘川轻手轻脚,却不小心绊到网线,网线绊倒了主机,主机砸倒了水瓶,水瓶盖华丽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薛力终于双眼通红喊道:“此人好好,吾人草草,苍天苍天,视彼娇人,矜吾劳人!”
  
  何忘川把手指放在唇上,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小声说:“薛力,你是高级知识分子,这种时候要淡定。”薛力浑身似被无尽的怒火焚烧,但是终究还是熄火歇菜,翻个身子继续睡。何忘川眉开眼笑:“军师,你起都起来了,就好心给寡人指条明路,寡人不知道怎么去城南。”
  
  “第一趟公交七点,你的龟速现在爬过去刚好。”
  “这是A选项,BCD呢?”
  “就俩选项,要么A,要么打车。”
  
  何忘川从被窝里拿出被压皱掉的钱包,所有的硬币纸币点卡加在一起,也不够到城南的打车费,轻叹一声,只好转身去翻薛力的口袋,谁知道除了一张游戏点卡,里面空空如也,思虑再三,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家轶的电话号码。
  
  二十分钟后,目无焦点的林少爷准时抵达C大校门口,老远看到一个人正猫着腰,眯着眼睛,靠在墙上。鸣了下笛,那人身形一震,一下窜到门口,挂着招牌式的笑容:“林家轶,早上好。”
  
  林家轶以手覆口打着呵欠,指指后座,说道:“站着都能睡着,你果然无愧一代睡神,上车。”
  
  何忘川拉开车门,一边往里钻一边嘀咕:“哥要坐前座,感受名车四平八稳的驰骋,欣赏明媚醉人的晨光,注目来去匆匆的行人,捕捉这个城市以新姿态重生的第一景。”
  
  林家轶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回答:“哥的副驾驶座是留给香艳美女坐的,不接待脏兮兮的流浪动物。”何忘川不屑,歪头看向窗外。
  
  从城南回来的路上,何忘川一直处于震惊状态,前面的林家轶吹着口哨,心情大好,弯弯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可是何忘川怎么看他,都觉得此人头上顶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奸商。”原价一千八的小型电机,林家轶一压而再压,活活把价格压低到一千三,何忘川傻笑,剩下的五百完全可以用来中饱私囊,反正天知地知,老板不知道就行了。
  
  车子忽然停下,林家轶回头,对着何忘川的躯壳咳了两声,成功把他的灵魂从无尽的幻想中拯救出来,道:“下车,到了,何忘川,哥还有会要开,你不是要哥抱你下去吧,虽然从主观上说我并不介意,但是。。。”话音没落,就看到后面那个人像兔子一样慌忙跳下车,还不忘故作镇定的打哈哈:“麻烦你了林家轶,祝你今天开会顺利。”
  
   
彼年豆蔻  林家轶远远的看着那个身影越行越远,渐渐变成一个点,拿起手机,拨通号码,声音有些喑哑:“薛力,是我林家轶,老规矩,他到了你给我个信息,嗯好,再联系。”几年前那人无端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自己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却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仿佛灵魂已经被抽去,剩的便只有现在这个沉堕邋遢,不修边幅的男人。手渐渐握成拳,记忆中早已被埋葬的那种喧嚣凛冽的恐惧再次袭来,林家轶长呼一口气,展驰,只要你从今以后永远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我就有信心给他幸福。
  
  何忘川推开宿舍门,用手指头戳戳睡的香甜的薛力,又伸出手去扯薛力的脸,薛力迷迷糊糊把手里的书抱得更紧,嘴里嘀咕着:“人而无礼,不死何为?”
  
  何忘川拂袖而去,偷偷摸摸打开薛力的百宝箱,拿出薛力平日里珍视万分的外套套在身上,走到镜子前面,他的身材比之一般男生要清瘦一些,但总算胜在骨架宽厚,穿衣服总不至于显得太宽大。对着镜子看了看,何忘川自得的点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仁道,只好随手抽出张餐巾纸写上:“外套借哥一用,必完璧归赵,它在哥在,它不在,哥仍在。”把餐巾纸放进箱子,再想想薛力张牙舞爪的样子,何忘川旋风般刮出了宿舍楼。
  
  何忘川刚刚开始写网络小说的时候,是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那时候他爱的人人间蒸发,爱他的人为了救他,永远的沉睡在了那个冬日的清晨,就连一向乐观的姐姐,也居然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会这么在乎林家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已经不能容许再一次的失去。
  
  他刚开始只是写一些杂章,渐渐的开始写小说,内容都很狗血,通篇一律是圆满结局,林家轶是他第一个读者,并没有像薛力那样对他选择耽美这个题材反应那么强烈,可是自从他发现自己的文下一夜之间多了很多读者,还被网站管理员出示黄牌,就严禁林家轶看他的文章了。薛力是他第二个读者,这个人虽然嘴上嚷着“不助长腐化青少年思想的文学”,但是还是匿名留了言,尽管事后当事人死不承认,但是他半夜爬起来做贼一样留言的时候何忘川其实是看到了的。总之,这两个人给他的,已经超乎友情,更多的是无条件的支持。
  
  今天要见的这个读者,是后来出现的,看了他的每篇文章,每章都留言,渐渐的就熟识了,这个人每次留言用的名字都是尼采,字字珠玑,总能一语中的,所以何忘川把他当作知音。
  
  下了公交车,何忘川大喊了一声“shit”,好好的乘坐公交车,居然被污秽之人吃豆腐,气煞人也。整理了一下心情,他开始闭上眼睛,靠在篮球场的竿子上喜滋滋的等,嘴里不知不觉的哼起歌,还是记忆中的那首猫王的旋律:“Take my hand precious lord, lead me home”。
  
  何忘川蓦地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悠远而迷茫,篮球场的那边是一个双手恰腰的俊朗少年用手在揉另一个清秀少年的头发,边揉边说:“如果你只练不用脑子,那你只是本着原始冲动和野性在不停弹跳的一只长着巨大脑袋的生物,何忘川,我思故我在啊。”
  
  何忘川使劲摇摇头,还差一点,眼泪就要不争气的流下来,环顾四周,篮球场上分明只有他自己,林家轶说过,那些凌乱的声音和画面只是他把现实中的压抑和痛苦转价出来,形成的梦幻,谁都希望梦幻可以一刻不停的持续下去,但是没有用,你必须醒来。
  
  手机铃声忽然大作,何忘川手忙脚乱的按下接听键,里面传出的声音是温柔,软滑,富有磁性的男声,他说:“我是尼采,我临时有事情,要爽约了,晚上给你个长评补偿吧。”何忘川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出失望,呵呵傻笑说没事。
  
  无功而返,推开门,薛力双眼肃杀之气呼之欲出,扑上来啃何忘川的脖子,哀号道:“人之无良,我以为兄,悲哉悲哉!”
  
  何忘川下意识抖了下,薛力就贴着他的身子滑了下来,何忘川走出去,把衣服脱下,扔进洗衣机,又面无表情的走回来,对着薛力伸出大拇指:“洗了,嗯。”
  
  “何忘川”薛力的脸部表情扭曲,千沟万壑,:“你怎么洗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洗衣机的全自动设备,只要投三个硬币,三个哦。”说完眨眨眼睛。
  薛力坚强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我的纯羊毛衣服哎,我的心肝啊,何忘川,我要欺你满门,不,灭你全族。”还没说完,薛力已经冲了出去,留下何忘川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阳光照进宿舍,光线柔软而和煦,手心变得暖暖的,搓搓手,何忘川抿嘴,这样的温暖永远也照不进心里,一个人,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傍晚时分,薛力凄厉的哀嚎萦绕在S大研究生宿舍9号北楼每个人的脑海,唯一独善其身的就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何忘川。这件惨案最终,以何忘川承担薛力一个月伙食,草草落幕。
  晚上薛力窝在床上剪脚指甲,何忘川还是挂在网上。
  
  尼采:长评已发,查收。
  悲剧诞生:今天为什么爽约?
  尼采:=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悲剧诞生:算了,我昂贵的一块钱公交车费,我被揩油的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后期的营养费,你全用长评补了吧。
  尼采:。。。。。。。我遁走。
  
  何忘川关掉QQ,开始发呆,薛力从床上跳下来,扑过来,热切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笑意盈盈的说:“何忘川,我的春天来了,而且不是普通的春。”
  
  何忘川惊讶,薛力的家境不好,学费年年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所以这家伙虽然油腔滑调,但是实际上从来都理智的像个哲人,他坚信,没有物质的生活很多东西都不能拥有,比如感情那种奢侈品,他从来都是绕道行之。
  
  何忘川指指屋顶的吊灯:“打开天窗说亮话。”
  
  薛力眯眯眼:“简单来说就是,我在某个山桃花红的清晨,邂逅一段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那个人摒除了我并不优越的外在条件,和每月底厚厚的催款单,纯粹而勇敢的爱上了我,薛力,这个人。怎么样,为我高兴吧。”
  
  何忘川歪头想了想:“稀缺品种对稀缺品种,很配。”
  
  薛力搬了凳子跳上去,指着屋顶的吊灯说:“哥就如同你人生中的明灯一般,何忘川,我的春都来了,你的还会远吗?”
  
  何忘川摇摇头,“可怜的吊灯,与人无怨,遭此横祸,悲啊。”
  
  薛力窜到床上哑着嗓子喊:“明天新生军训,辅导员也要全程陪同,军训服都发了,看着那些口耐的小羔羊在烈日下受刑,本导员心里就觉得爽,这帮猴孩子也有今天,平时折腾我的劲头呢?何副排长,明天带着扑克带着游戏机,让我们一起渡过这漫长的幸福时光。”
  
  “那是,必须的。”何忘川回头,会心点头,诡谲一笑,观展统一战线即刻促成。
  
  清晨
  军训服是帅气的迷彩服,除了皮带没有穿孔,裤子两腿不一样长之外,还是很完美的。何忘川和薛力被迫一大早爬起来穿戴整齐,面面相觑,腰间的枪套里显然是没有枪的,里面装的,是借来的游戏机,和少许零食。
  
  薛力站在镜子前面看了半天,然后拧着眉毛对何忘川说:“我穿这衣服真好看。”何忘川看看自己,笑意更浓:“我真是模特身材。”说完两人相视而吐。
  
  一切准备妥当,薛力早早的出门去吃早餐,何忘川向来是没有吃早餐这个习惯的,只好慢吞吞的往操场走,学校的金银花飘飘摇摇往下落,何忘川拿着手机乐此不疲的拍,身后熙熙攘攘的同学对着他的背影流口水。
  
  “这位老师,请问东风操场怎么走?”
  
  何忘川猛的回头,额前还有几缕碎发,眼前的人,一身迷彩军装,齐耳的短发干净而利落,光洁的皮肤,健康的肤色,雕刻般的面容,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何忘川站在桐花飘零的小径一头,与那个人遥遥相对,本来以为已经被岁月磨碎覆盖的身影,时隔三年,无比清晰的映衬在水气弥漫的瞳仁,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展。。。。驰。。。。。”何忘川轻启唇瓣,眼角水珠终于滚落,直到尖尖的下巴上水晶般的凝结,滑落,色彩明艳的季节,从未改变的校园,他看着这个人,一如当年。
  
  那人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走过来,踏过窸窣的落叶,声音带了宠溺:“何忘川?好久不见,原来我们今年的军训任务是你们学校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揉弄着何忘川的头发,不由得越揉力度越大。
  
  何忘川扭过头,背对着展驰,回身一拳:“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做过什么?”
  
  “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情。”接下没有力度的一拳,展驰的双手强硬的扳过何忘川重新背对自己的身子,与他对视,声音轻谧,宛若春风与春草的轻微触碰,一如当年一样,他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他从此沦陷。
  
  “导员,集合啦啦啦啦~~~~”远处学生已经开始大喊,何忘川推开展驰,转身跑开。展驰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一如看着不再属于自己的曾经。
  
  “世人流传军纪严明,但是同学们不要害怕,因为写到纸上的东西多半都年久失修,需要翻新了。我是你们两个院本次军训的负责人,我在这里简要的提几点希望:第一,每天按时按量完成训练任务,这是我们和睦相处的根源。第二,我从你们某些人的眼睛里看到崇尚自由民主的悸动,也知道有些同学心系拉动内需,渴望去给学校小卖部创造收益,我希望你们暂时想办法扑灭心里的小火焰,如果你们的排长怒了,那么后果我是不会过问的。”展驰挑挑眉毛,所有学生都被瞬间冰冻。
  
  “第三,保量之余要保质,训练的时候允许开小差,但是误差必须控制在一秒以内,否则后果自负。第四,某些同学可能好奇心比较强,想挑战我们的忍耐极限,那么请你们记住,万一行迹败露,务必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进行自我救赎,必要时可以出卖同僚,独善其身。”展驰扫视了一下学生,继续道:“我听到有些同学唇齿间传出的风声,我会把这些理解为你们悲壮的内心已经准备好接受试练,我的话说完了,请同学们好自为之。”
  
  地下有细如蚊蝇的声音响起:“教官,我怎么觉得您说话的感觉似曾相识?”展驰摆出一个春意盎然的笑容,问:“怎么个似曾相识?”周围几十双手齐刷刷指向一个方向,操场旁边的榕树下面,何忘川绿衣绿帽,坐在草地上,帽子歪在一边,帽檐上有细碎的树叶,正低头睡的香,老主任正从操场另一边气势汹汹的小跑过去。
  
  展驰挥手一指:“薛副排长!”
  
  “到!”薛力的游戏刚刚打到关口,心不甘情不愿,摇摇晃晃站起来,不明所以。
  
  “何导员中暑了,派你送他回宿舍休息。”
  
  “报告教官,我不愿意。”
  
  “为什么?”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九月授衣,何来中暑之理?”
  
  “青蛙跳五十个和送何导员回宿舍任你选。”
  
  “报告教官,我马上送何导员回宿舍!你,还有你,跟我过去,务必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薛力带了两个学生冲到何忘川面前,一人抬头,一人抬脚,一人指挥,把一脸茫然的何忘川抬回了宿舍,拯救其于老主任屠刀之下。
  
   
唐僧诅咒  
  宿舍里,何忘川站在窗前,怒视着薛力,薛力坐在自己猪窝一样凌乱的桌子上,悠哉游哉。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这样难道不算公然藐视军纪,论罪当诛的!”何忘川阴寒一笑,开始恐吓。薛力撕开一包薯片开始嚼的忘乎所以。何忘川双手抱于胸前,怒不可挡:“百毒不侵,八面玲珑,厚颜若此,无法可医!疯!癫!痴!傻!贪!嗔!怨!怒!”
  
  薛力端起杯子开始泡咖啡,勺子在咖啡杯里慢慢划着圈圈,置若罔闻。何忘川冲上来,夺过咖啡一饮而尽,大呼:“苦若黄莲!”薛力一脸同情:“我还没来得及放糖。”何忘川改变攻击方向,攫取薯片,喃喃自语:“茄汁为佐,土豆为主,美哉。”薛力失守,不禁愕然,顷刻间薯片如风卷残云,片甲不留。何忘川舔舔嘴唇,双手合十:“老衲圆满了。”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意外啊,展一刀隔了这些年又蹦出来,我当真吓了一跳。”薛力用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走过来用手肘撞撞何忘川:“长长来路,命有玄机。前缘得续,感想如何?”
  
  何忘川摇摇头,笑靥如花,温润如莲,明艳如夏,薛力瞬间魂魄游移,何忘川声音飘渺入耳:“薛力,你死定了。”当晚,薛力百宝箱遭剽窃,十二岁时写给邻班少女的初恋情书公诸于众,于是整整数日,薛力以纱覆面,无颜见人。
  
  次日凌晨五点半,何忘川宿舍门被管理员打开,里面两个人睡的正香,突然惊醒,薛力朦胧中大喊:“无名小贼,贼胆滔天,今日谢客,改日再来!”何忘川翻个身子,背对众人,继续沉睡,没一会,脚背被人戳了一下,有人说:“起来,军容军纪检查。”何忘川一只眼睛打开十分之一,看见展驰满脸黑线站在宿舍中央,后面跟着一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老主任和几个领导。
  
  何忘川抹了一把冷汗,裹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跟一同裹的像花卷一样的薛力一起站在屋子中间,依然一脸无知妇孺惨遭旧社会压迫的哀怨表情。老主任重重的拍一下桌子:“荒唐,就这样还监督学生,为人师表,导员也该以身作则!”
  
  展驰上下打量一下何忘川,皱了下眉头,声音跟清晨的空气一样清冷:“材料学院,电气学院,0分。”转身打算离开,老主任用手指点点面前的两个花卷,无语凝噎,愤然离去。展驰最后一个离开,临走的时候回身确认了一下门是否关紧,想想那人打着赤脚的茫然样子,心里觉得可爱,笑容不自觉就爬上眉梢。
  
  展驰回到宿舍,战友大吃一惊,凑过来道:“有什么好事?”
  
  展驰笑意更浓:“黑夜过尽,阳光普照,生命抛却昨日,以全新的航线重新扬帆,这不好吗?”
  
  战友摆摆手:“NO,NO,NO,你幸福的涟漪荡漾在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甚至深入每一个细胞,旁人只要纯粹超然的静观,便可以提炼出这其中神秘,唯美,正在迸发的情愫。现在不是要你说,但是你所说的,将成为成堂证供。”
  
  展驰摸摸下巴:“视觉上清晰明了,感官上昭然若揭,我暴露了?”几个战友齐刷刷点着头,展驰扬扬手里的早餐:“两个选择,要么,视而不见,隐没真相,换取一餐温饱;要么,呵呵。”战友接过早餐,了然于胸:“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喂,小鸟,去年上头说的退伍转业待遇是什么?”展驰眼帘翕合,黑亮的瞳仁,目光如泉水般清澈,里面熠熠生辉的,是满目希冀。
  
  “展哥,去年你不是拒绝了吗?上头不是也承诺过,你以后在部队一定前途无量,现在想起来转业,很吃亏的,你不是不知道,军队向来是这样,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转业的事情,哪由得我们做主?你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已经决定了?”
  
  “没有,我只是问问。”展驰把目光移向窗外,窗外淡烟轻雨,雾朦朦,闭上眼睛,那人的面容在秋日的清晨盛开如花,就如经年累月的藤条,盘绕在脑海,挥之不去。与其甘心面对带有缺陷的幸福,倒不如,收敛悲伤,放手一搏。为自己赌一个天荒地老,看那人是否一如以往。
  
  “0分?作为新世纪的大学生,你们以何颜面走上社会?同学们呐,古人云,天助自助者,小小的军容军纪检查都把你们打垮,这晴天霹雳,真的令本导员,在这秋日的清晨,如同坠入阴森冰冷的深渊,忧心忡忡啊。”何忘川义正言辞,一副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状。
  
  “何导员,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啊,军容军纪检查是早就通知过的,我们都早早起来,准备好了,真的没有原因是0分的啊。”学生们扁扁嘴,面面相觑。
  
  何忘川恍然大悟,挑挑眉毛,耳朵已经变成粉红色,小小声问道:“真的通知过?什么时候的事情?”
  
  “哎呀,就是昨天训练结束的时候啊,那个长的很帅的教官还专门强调过,我们都很重视啦,尤其他们女生,为了给帅哥教官留个深刻印象,有的四点多就起来梳妆打扮了,真的没可能是0分的啊。”学生们一个劲叫屈,叫的何忘川心虚,冷汗涔涔。
  
  台下依然议论纷纷,何忘川手执黑板擦,一拍惊堂擦,满座皆静,另一边,一墙之隔的薛力一样腹背受敌,后来两人统一口供,对学生谎称,两院实在太优秀,未免功高盖主,学校人为性的给于一些挫折,以促进日后更加蓬勃的发展。
  
  军训是痛苦的,苦中作乐的学生们很期待翘着二郎腿,看教官之间杀个你死我活的赛歌。何忘川知道展驰的手段,所以他从早上看到展驰气定神闲的笑容开始,就一刻不停的在抖,起初他是想临阵脱逃的,却被薛力一把拉住,恶狠狠的威胁:“哪儿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何忘川扭头去啃薛力攥着自己衣角的手。薛力轻松避开,狡黠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摆摆:“小朋友,人之初,性本善哦。”
  何忘川咬牙切齿:“我去你的性善论,爷爷遵从荀子性恶论,人之初,性本恶你懂不懂?”
  
  薛力大惊失色,俯身问道:“何以有此说?这倒霉孩子,在我没有发现的某个生活角落里,你内心的阴影竟已经如同耀斑爆发,来势如此汹汹。”
  
  何忘川气喘吁吁,放弃挣扎,瘫倒在地上,颤抖着手指,指指面前的薛力,又指指远处看起来成竹在胸的展驰,一时气结:“你,他,你们,生来性恶。”说完应声倒地,气绝身亡。
  
  展驰从远处走过来绕着何忘川走了一圈,目光犀利如鹰似虎,大手一挥:“临阵自閥,拖出去吊尸三日,墓碑寡人要亲笔题字,“我爱北京天 安 门”。”何忘川蹬了蹬腿,翻翻白眼,气活了。
  
  展驰走过来趁人不注意,伸手捏捏何忘川的脸,薛力在旁边干呕一声:“军中私通,腻死人不偿命。”展驰回身,莞尔一笑,目如悬月,璀璨生姿,薛力顿感春嫩花香,浮光跃金,何忘川一抖,小小声在旁边说:“薛力,你死定了,真的。”
  
  “赛歌是一项技能,也是一种历史,伴随着历史的涓涓长河流淌了数千年,内里蕴含前人万千心路,镌刻华夏不朽文明,更包容数段亘古情殇,同学们要怀着爱去唱,唱出风格,唱出人生感悟,释放内心独特的激情!”展驰站在草地上,沐了一身阳光,耳边的发丝被染成好看的棕色,他整个人也好像融在这片耀眼的金黄,何忘川坐在学生后面,半眯着眼,透过阳光七彩的光圈看那个人,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教官,说了半天,还不就是要我们使劲吼?”
  “错,这位同学,你所谓的吼只是一种宣泄的方式,是你主观定义的直接表现形式,而事物的直接性往往被规定在同一中扬弃。但这种同一性由于现实的独立和总体之故,只是形式的、内在的同一,于是必然把自身规定为假言推论,也就是说,你的观点,是谬误,绝非真理。”展驰继续忽悠。
  
  “教官,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吼就是了。”
  
  展驰点头,偷偷从侧面对何忘川伸出两根手指摆了个V字,微扬的嘴角,带着些许孩子气的自信,薛力捅捅何忘川,打了个冷战,痛苦的摇摇头:“你看看,他再长两个角,就是个魔王,他一笑,天就要蹋了。”
  
  何忘川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对!”薛力啧啧嘴,伸手开始撕何忘川的耳朵:“耳朵都红了,还装什么?”何忘川烦躁的打掉薛力的手,拨弄着自己发红的耳朵,小声嘀咕:“呸,这些年过去了,还是那么爱现,显摆给谁看呢。”
  
  展驰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院里的小女生捧着腮帮,眼睛闪闪的,专注的看着展驰。何忘川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展驰的说辞就像一种咒术,让人没法选择无视,偏偏这个咒师还总是带着谦和的笑容站在那儿对你招手,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就陷进去,无法自拔。
  
  何忘川是从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大概是高中。高中的时候,何忘川是一个大大的良民,学习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信仰,可是用他姐姐何晶的话说,学习太好了,就难免学傻了,学傻了,人就难免有点一根筋,一根筋了,就难免逻辑思维混乱,容易被忽悠。
  
  那时候展驰总是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洗白的牛仔裤,像狂放的头狼带领他的狼群走在特立独行的道路上,而何忘川就不一样,经常是一板一眼的白衬衫,扣子必须扣到第一颗,深蓝色灯芯绒长裤一拖到地,所过之处,吸尘器都自叹不如,外加款式老旧的白色球鞋。
  
  何忘川也曾经作为班里的生活委员指责过展驰的装束,却反被嘲笑,从此对展驰这个人视而不见。真正开始有交集,是八年前那个周末,何忘川回到家,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俊朗少年翘着二郎腿,带着邪魅的笑容,看着何忘川,话语中全是不屑:“老爸,干嘛要来求别人,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说你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儿,谁罩谁还不一定呢。”
  
  “你这孩子到别人家来有点家教好不好?我是让人家照顾你学习,什么罩不罩的,难听死了,”对面的瘦小男人站起来,笑眯眯的拉着身边男生的手,放在何忘川手上,:“小川,我是你展伯伯,这是你展哥哥,以后你们要互相帮助啊。”何忘川像是被火烧着一样甩开他的手,听着他含金量超低的介绍,开始纳闷,他是展伯伯,那这个不是展哥哥,难道还是王哥哥,张哥哥?
  
  当时何忘川看着眼前平庸的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很难与传闻联系在一起。据说展氏企业的头儿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你跑去跟他说,我这楼盘规划多好,性价比多高,地段多好,他嗤之以鼻。你要是说,我这块地建过坟,死过人,开过妓院,码过赌局,卖不出去是肯定的,他就巴巴的跟着你要收购,然后人家就能整出来一套堪称完美的方案。
  
  你说这块地建过坟,他就说这块地营养丰富,富含微量矿物质,然后卖给人家弄蔬菜大棚;你说这地儿死过人,他就说这里风水好,所以苦命人选择在神的庇佑下了却残生;你说这地儿开过妓院和赌局,他就说这个地段充满了商机,是经营商铺的不二选择,所以每次展氏集团的楼盘价格都居高不下。
  
  现在回想起来,展驰的说功跟他父亲绝对是一脉相传。何忘川抬头看看慷慨陈词的那人,侧面的线条很流畅,身材比例也很好。尤其说话的时候,一举一动会让人不自觉的追随。何忘川清浅一笑,高中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那时候经常竖着中指骂人的展驰现在会穿着笔挺的军装,英气逼人的站在校园里对别人说教。
  
   
波澜不惊  何忘川坐在草地上,过往在脑海里呼啸而过,尖锐的疼痛窜上心头,或许,如果展氏没有破产,后来的展驰就没有义无反顾的入军校,那么不会有毅然决然追去的何忘川,自然也就没有那段失之交臂,颠沛流离,地狱般的生活。那么现在的他们,还是那时的少年,容颜不改,情谊未变,更没有现在这样界限不明的爱恨。
  
  “何忘川,我真的要壮烈了,你展哥让我领唱军歌。”薛力脸部表情扭曲,看着何忘川:“早知道不揭发你们的私情,哪至于现在被公报私仇。”说完扭头看看四周,似在眺望远处,而后哀怨的说:“也罢也罢,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我去也。”
  
  晚上,宿舍微弱的小台灯灯光照着空枕,月华满地。薛力均匀的鼾声似乎都带着几许沙哑,想起薛力吼的满脸充血的样子,何忘川就想起林家轶说过的话:“我跟展驰都是被宠着捧着长大的,但是我跟他不同,我哭,全世界便与我同哭,我笑,全世界便与我同笑。而他,他表面笑的越云淡风轻,肚子里的坏水就越翻滚,往往遭殃的那个都是你。何忘川,我当真不知道,这些年,你念念不忘他哪一点?”
  
  哪一点呢?何忘川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不像林家轶那般成功有为,亦不像薛力这样,永远有说不完的冷笑话。很多时候,他就是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歪理一堆,自己大概就是那个被他忽悠到自杀的小妖怪,满心钦佩化作一缕孤魂,飘来飘去,终究还是走不出他画的圆圈。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何忘川一早就起床,薛力哑着嗓子,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缩在被窝,俨然一副佛爷的样子,吸吸鼻子,可怜兮兮:“何忘川,以素包喂吾,疗吾之心伤,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何忘川默不作声,匆匆赶往食堂。食堂早已经人山人海,一咬牙钻进人潮,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挤到前排,何忘川伸出冰凉的手对打饭大叔说:“麻烦来二十个包子!”然后在大叔呆滞的目光中,豪气万丈的一个猛子冲出来,却冷不防撞上一个人,那人哎呦一声,何忘川顿时石化当场。
  
  展驰穿了件黑色外套,里面衬了件水蓝色长衫,还是万年不变的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帅气。他微微皱着眉头捂着被撞疼的肚子:“何忘川,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走路喜欢低头?地上有黄金屋还是颜如玉?嗯?手冻的跟冰一样,还拿这么多包子?”
  
  何忘川把头埋的更低:“为什么你可以穿便服?”
  
  “你声音太小了,你是聋哑学校毕业的?今天不军训,难得休息,有什么不可以?”展驰不耐烦的挥挥手。良久,他把脸凑近,温热的鼻息喷在耳侧,何忘川不自觉的缩缩脖子,展驰用食指抚上他耳朵,眉眼弯弯,声音和容貌一样勾人心魄,他说:“小川,你的脸,还是那么漂亮,是林少带你去美国治的吗?”
  
  他叫他小川,何忘川像触电一样全身一震,隔了很久,他抬首,看着展驰的眼里有点点水光,这几年,他心心念念想的也不过是见这个人一面,听他唤自己的名字。他可以容忍展驰不在乎自己,却不能容忍时隔这么久,发生这么多,这个人还能这般若无其事的笑着揭开自己的疮疤,无所顾忌。
  
  展驰咳了一声问:“全你吃的?要帮忙吗?”说完不由分说接过包子。
  
  “包子而已,不用。”何忘川说完一阵狂奔。
  
  身后还传来那人的喊声:“何忘川,你不要。。。。。”操场的喧闹拂去了后面的话语,何忘川跑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不要什么?不要再等下去吗?还是不要再傻里傻气的做那些事情?明明已把记忆全部洗尽,你却再一次出现,没有我的这些年,你还是你,可是没有了你,何忘川只是荒诞的小丑,活在虚构的谎言里,生不对,死不起,当真懦弱的不堪一击。
  
  薛力躺在被窝里,明明很困,却睡不着。他总觉得从展驰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何忘川的世界里,好像有些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哲学家说,一个人拥有强烈的信仰,并且多年以来,这信仰成为他人生的信念,令他相信这世界的美好与纯洁。但是,他的这一信仰恰恰被现实质疑,他无法回避现实也无法怀疑信仰,在交错的矛盾中,他走向了毁灭。薛力很不愿意看到何忘川再次毁灭,因为他知道,何忘川的这个信仰,就是展驰。
  
  门被撞开,何忘川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提的包子因为跑得太快掉的还剩一半。薛力很惊异看到这样的何忘川,大学四年,到如今的研究生,何忘川因为动作迟缓,迟到无数,女生都说他是爬行类动物,他的记录,至今仍然是一个丰碑。
  
  “跑那么快,让狼撵了?”
  
  “饭卡没钱,逃了,怕打饭大叔追过来。”何忘川用脚把门勾上,说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原来那个人,不是一无所知的,何忘川从前安慰自己的很多话都不成立了。
  
  “你他妈的,何忘川,打饭大叔又不是蜘蛛侠,能从窗口钻出来追你?你有事情能不能不憋在心里?不当我哥们吗?”薛力声音还是沙哑,甚至有点声嘶力竭。
  
  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何忘川的声音悠悠的响起,他说:“喂,哥们,你说。。。。。我还能爱展小驰吗?”
  
  “爱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何忘川,爱就是你高中像狗一样伏在他身边三年,他打你一棒子再给一甜枣,你还高兴的跟中头奖似的,结果呢,他临走连余光都没扫你一眼?爱就是你把自己弄成那样,就为了给他展驰的心上人治病,还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结果他看到那女人死了,连解释都不听就赏你一巴掌?爱就是你伤痕累累去找他,都他妈快冻成一尊冰雕永垂不朽了,他也没出现?何忘川,你要是我儿子,我宁可现在就打死你,也不让你跳火坑!”
  
  何忘川再回过头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笑容让人心疼,他说:“薛力,你现在就替我爸我妈打死我吧,我也怕我再跳进去。”
  
  何忘川打开QQ,没有意识的去翻那些好友,他只是希望,不管什么人都好,能告诉自己,他接下来的路,要往哪里走。
  
  尼采:怎么这个时间上Q?
  
  悲剧诞生:?﹏?,心情不好,我遇到了以前我爱的人。
  
  尼采:然后。。。?
  
  悲剧诞生:然后我希望,我失去所有的记忆,这样我就有勇气,从头再来。
  
  尼采:或许没有失去记忆的你,更有信心从头再来,毕竟过去的不仅仅有痛苦,还有幸福吧。人都是渴望越多,脆弱越多,真的没有欲望和感情的时候,就是麻木不仁了,试着诚实的对待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
  
  悲剧诞生:谢谢你,真的谢谢。
  
  尼采:^_^o~ 努力!
  
  当天晚上,薛力上Q,发现何忘川的QQ个人签名改成了:地狱之门再次打开,我站在门口,却看不到天堂之光。
  
  晚上何忘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从认识展驰的第一天,那人就现宝一样给他看皮夹里的照片,照片上那个温婉的女孩是个手语老师。他还知道,展驰小的时候因为受过刺激不会说话,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这个天使把他从无声世界拯救出来,她是他的女神。
  
  展驰身边所有的人都认为这种年龄跨度如此大的感情不是爱情,只有何忘川能够慢慢理解,这世上的爱有很多种,有些被时间筛选和过滤掉,而最终留下来的,就是合适的、长久的东西。比如承诺,比如亲情,比如展驰对那个女孩,再比如,何忘川,对展驰。
  
  后来发生过什么,展氏破产,女神得了绝症,何忘川想,再有一次机会,他一定还会倾其所有去救那个女孩,因为他从没见过那么绝望的展驰,坐在医院走廊里号啕大哭的展驰。。。。
  
  接下来的半个月何忘川都没有再跟展驰说话,一直到军训结束汇演的时候,很多小女生都哭的泪流满面,展驰穿了一身便服和学生在留念。何忘川是后来被强行推上去的,大半截身在还在外面,笑容也很僵硬。照片洗出来以后何忘川特意拿过来看,发现自己的小半截身子也被个加塞的女生挤没了,只拍了半张脸,看起来很诡异,倒是展驰,英姿飒爽的站在中间,神采飞扬。
  
  军队走的时候很壮观,送行的学生队伍人山人海,清一色的女生,薛力感慨过,大概全S大的女的都倾巢而出了,平时在学校晃半天都碰不上一个,现在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横空出世一般。何忘川趟在上铺,把书挡在脸上,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薛力说:“真狠的下心最后一面都不见了?你不去我可去了。”
  
  何忘川拿下书,瞪着薛力说:“还健在呢,怎么就最后一面了,再说你不是极力反对我跟他有瓜葛吗?倒戈了?”
  
  薛力嘿嘿的笑:“没呢,病态的文化厌恶真正的艺术,哥打算替你去给那个病态的根源一个真正的艺术,赏他个五指山。”
  
  何忘川把书盖回脸上,小声说:“他的擒拿很好,跆拳道也黑段。”
  
  薛力咧嘴一笑:“哥的猫爪功也不是盖的,挠过很多人,也挠过很多猫。”
  不出一个小时,薛力就回来了,何忘川抬头看看,发现他毫发无伤,放心倒下继续睡,努力半天也没睡着。薛力在下面喋喋不休:“S大男人之耻啊,那帮女狼,跟没见过男人一样,疯抢啊。车都开了,还拉着人小伙子的手不松,有的来不及直接抢手机,估计是傻了,你说你抢了手机还联系什么?没事自己跟自己玩cosplay吗?你没看,那场面,红旗招展,彩旗飘飘,锣鼓喧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庆在这阅兵呢。”
  
  “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薛力,不要吃不到就说酸,前几天不是还有女生跟你表白吗?我听学生说还满轰动的,你们执手相看泪眼,很深情嘛。”
  
  “废话,能他妈的不深情吗?那女的是一印度人,中文说的比你英文还差,到最后印度话都上了,当我尼罗河母亲啊。而且主动的很,说不几句就把我手攥上了,叽里呱啦说了半个小时多还没停,我是去厕所的路上碰见她的,能不哭吗我?”
  “》-《!!!”
  
   
使我沦亡  
  一个月后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校长曾经说过,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讲究排场。比如领导要来某市视察城市建设情况,那么地方官员会提前把领导经过的地方的居民住宅全部粉刷一新,让其外观看起来赏心悦目,至于里面住的人,是吃糠咽菜还是穷困潦倒,他们是不会管的。学校也是一样,学生出去必须看起来大方整齐,书卷气浓,要明显跟小太保,小太妹划清界限,这是一个学校的门面问题,不容小觑,至于你私下是泡吧还是嗑药,在不出事之前是不会有人管的。
  
  老主任是在病床上把这件事情说给何忘川听的,他病了,很常见的老年病,却显得异常憔悴,他说这些的目的是想何忘川能够引以为戒,在老主任眼中,教育的本质在于固本育人,形式化的当代风气是腐化一切的根源。何忘川看着虚弱的老主任,感觉他干涩的手掌轻轻的抚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带给自己亲人般的感觉,难以言表。
  
  四年前他放弃了学校的一切去了陌生的城市,追随自己的爱情,却换得一身伤痛。回到学校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询问和无故旷课被退学的命运,就在那个时候,也是面前的老人走过来,笑眯眯的说了一段话,无非是编造了一个谎言,说他是见义勇为受了伤一直在治疗,不想告诉别人之类的,最后还给他做了担保。那段话,却给了绝望的何忘川一条生路。
  
  可是老主任接下来交付给他的任务却不是一般的重,何忘川也终于明白前面营造的一切催泪效果不过是为了引他上这个贼船,事情是这样的,听说他的年级出了个小太妹式的女生,打架走的狂野路线,说话也生猛,男生都退避三舍。老主任把这类似感化众生的事交给何忘川的时候,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细长的条纹,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后用薛力的话说:“一个士兵在打算逃离战场的时候,碰见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以勇猛果敢的姿态横在你面前,给予你充分的信任和责任,那时候你如果还能迈开脚步,你就是莎士比亚再华丽的语言也无法形容的牛B。”
  
  何忘川妥协了,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女生豹纹的背心和超短的牛仔裙的时候,他其实是很后悔的,事实证明,心太软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那位同学,学生证拿出来给我看。”何忘川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
  
  “你谁啊,你看我全身上下有一个口吗?哪有地方放学生证啊?再说我是去泡吧,又不是去KFC,麦当劳,带学生证还打折?”女生回头,瞪着何忘川,或许是错觉,何忘川觉得,这眼神,这气势,似曾相识。
  
  “林凝同学,我是你的辅导员,麻烦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好吗?”女生白他一眼,继续往门口走,何忘川上去,想拦住她,手刚伸出来,女生就开始大叫:“非礼啊。”何忘川看着她三点式的穿着,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栽了。
  
  办公室里,何忘川看着林凝,很不淡定的想冲上去替他父母抽她,但是出于职业操守,还是忍住了。林凝不停看看手表,终于忍不住问:“导员,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等到你愿意好好回答我问题的时候为止。”
  
  “我现在就愿意。”
  
  “那好,姓名。”
  
  “林凝。”
  
  “家庭状况。”
  
  “无父无母,鳏寡孤独。”
  
  “噗,你故意呢吧?
  
  “导员,我真的没爹娘,就一个不怎么管事的哥哥。”
  
  “那你明天让他来一趟学校。”
  
  “他上个月刚从学校走啊,还来干什么?要真来了,这频率抵我过去几年见他的频率了。”
  
  “你让他来,随便你怎么说,怎么能让他来怎么说,不行我来找他,他叫什么,工作在哪?”
  
  “他叫展驰,就前段那个特别招风的教官。”
  
  “小同学,唬谁啊,不能因为人家帅就往自己身上扯,他姓展你姓林,你们父母起名字兴趣爱好很特别嘛。”
  
  “我们同母不同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土。”
  
  何忘川一口水没含住,喷了,接下来的时间,何忘川头脑中一直处于空白状态,以至于林凝打电话说些什么他也没听到,只是一味想着,展驰这个人,阴魂不散的又出现了。这边林凝挂完电话如释重负:“导员,你不用沮丧,我刚刚得知一个晴天霹雳,我哥说他最近就退伍转业了,暂时来咱们学校党委做些行政工作,近几天就来报到。这下好了,您想找他,找个痛快,我呢,也不会那么为非作歹了,今天晚上我还有临死前的狂欢,先走了啊,白白。”
  
  林凝提了包光速消失,而供暖充足的办公室,何忘川低低的笑,兜兜转转,一切却又归零,不同的只是,那些离别的痛楚和伤痛已经渐渐无法发出声音。展驰这个人,何忘川再了解不过,即使是他不能得到的东西,他也要紧紧攥在手心,哪怕是勉强得到,然后看着手里的东西死去。
  
  何忘川擦擦额头,疲惫不堪的他,伏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沉沉睡去。迷迷糊糊间仿佛又看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学校的树荫下,那个人将手臂紧紧收住,黑亮幽深的眸子似是要把他吸进去,那个人一直紧紧看着自己,然后固执的说:“何忘川,我可能从来都不懂得爱,给我时间。”
  
  后背被轻轻拍抚,何忘川在梦里不安的动动嘴角,说:“展驰,别闹。”睁开稀松的睡眼,何忘川看到林家轶有些疲惫的面容,林家轶摸摸他的头发,局促的笑笑:“我过来接你下班,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回去吧。”
  
  林家轶拿起何忘川的单肩包,往门外走去,何忘川在他身后用有些犹豫的声音说:“他回来了,展驰,回来了。”
  
  林家轶的身体明显一滞,却转身给了何忘川一个大大的拥抱,他拍着何忘川的肩膀,像是哄孩童睡觉一般,声音也很轻,却很坚定,他只是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没事的,走吧。”只是寥寥数语,何忘川却觉得,林家轶似乎真的很累,他的声音,他的动作,都好像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仿佛被瞬间击碎了。
  
  晚上,何忘川把他们即将与展驰成为同事的消息告诉薛力的时候,薛力忘记自己睡在上铺,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弄明白状况以后薛力哀嚎不已:“我算是明白了,我们天天的爱国爱国,可国家不爱我们啊,弄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来糟践祖国花朵,党委,那是个多么神圣的地方啊,他展一刀一进去,立刻成修罗炼狱。”
  
  何忘川脑子完全是当机状态,幻想自己化身成佛,收服这些妖孽,还世界太平。薛力堆了一脸笑容蹭过来,捏捏何忘川的脸,说:“孩子莫怕,哥哥定护你周全。”何忘川伸出中指一弹,薛力瞬间退散,旋即一脸哀怨的看着他,扁扁嘴,委屈的出了门。
  
  党委里的人,各个似乎天生一副嘴皮子,做报告,开大会,说上几个小时水都不带喝一口,所以展驰进去,几乎是如鱼得水。这些何忘川都是从学校BBS上得来的消息,女生们贴图的贴图,八卦的八卦,居然还有人组建了展驰的粉丝团,何忘川每每心虚的浏览那些信息,总不禁感慨,这个肉欲的世界,脸蛋已然成为了一种福利。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学生逃课率明显上升,何忘川为此很是头疼,颁发无数政策,却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但是每周的形势政策,却是座无虚席。何忘川知道,那是展驰的课,自从展驰过来报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躲开这个人,就连点到签名,都是分派给班长,终于有天小班长哭丧着一张脸跟何忘川说:“导员,不用点了,你这些政策实在空洞的缺乏威慑力,展老师一句话,都比这个强上十倍。”何忘川不禁拂额叹息:“养虎为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随后的日子,何忘川索性就忘记了这门课的出勤状况,因为学期末了,考试接踵而至,有勤奋者,每日五点必起,用坚持不懈的精神和凌乱的背书声,祸害楼道一干人等。何忘川身体一直不大好,天气冷了,更是一步都不想多动,已经穿的像个包子了,却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每次用冰凉的手指翻几页书,眼皮就不自觉的合上,去梦周公了。终于走到临考的几天,这天何忘川一早扛着一大包书,把衣柜里所有装备都穿上,回头对薛力挥挥手,慷慨激昂的说:“哥去啃书了,必定以死明志。”薛力挥挥手帕,抹了把眼泪:“早去早回,断不能因此送了性命。”
  
  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了比这威力还大之几倍,何忘川兢兢业业的学了一天,合上书,伸个懒腰,环顾四周,整个教室已经只剩下他自己了,抬手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何忘川收拾完东西走出教室,站在萧瑟的教学楼大厅,叹了口气:“天要亡我啊。”
  
  教学楼外,说的文艺点,就是轻寒重雪何限,万千柳絮飘零。若按何忘川的通俗说法便是:“不是吧,头回看书看的那么全神贯注,就给我下这么大的雪,你早说你要下雪,我就带伞了,你就是提前有点预兆,我也穿一个带帽子的外套来,老天,你是耍我的吧。”
  
  何忘川垂下浓密的睫毛,小心翼翼的踏上厚厚的落雪,听着窸窣的踩踏声,他狠狠的裹了一把外套,很想学着薛力仰天长啸:“白茫茫路三千,壮士归路不复存。”却被一个喷嚏扼杀在喉咙,想来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雪,自己过去的日子,痛苦也好,心酸也好,开心也好,每每都是在大雪中渡过。
  
  何忘川轻轻蹲下,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冻僵的手指在主教门口偌大的空地上很认真的开始写,他写“展小驰,我做的咖喱饭好不好吃?”“展小驰,你再迟到一次试试看。”“展小驰,我不是变态,我只是特别特别喜欢你。”“展小驰,多久都好,求你回来。”“展小驰,我不在乎你对我的不在乎。”“展驰,我还在原地等你,你为什么已经忘记来过这里。”
  
  黑色的外套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白色,何忘川的眉间也早已落满细细的雪绒,手指早已经没有知觉,渐渐的,眼帘轻颤,暖暖的液体沿脸颊流下,何忘川垂着头,像是很久以前就一直在这里一样,一动不动,直到被人打横抱起,他才回过神,嘟着嘴嘀咕了一句:“林家轶,为什么每次都是你。。。。”
  
  来人力度突然加重,何忘川吃痛,抬眼看去,这一看,他的嘴型就保持在了闭嘴前的形状。展驰没有撑伞,穿了灰色西装大衣,正因为他刚才的话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幽蓝的夜幕里,他沐了一身清辉,显得那么不真实。
  
  “何忘川,夜半三更,考试在即,以看书为名在这里伤高怀远,差点成为一个自然景观,你真的是要以死明志?”展驰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补写一些表格,却偏偏跑去何忘川的宿舍找他,按理说听说他去温书就应该回去,结果居然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跑到教学楼来找这个人,这个背弃誓言,逃去别的男人怀抱的人。
  
  何忘川有些慌张的回头看,那些字迹已经被新雪覆盖,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下一秒却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痛感从后背扩散开来。展驰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神冷漠的就像在看一个路人,他的嘴角漾开坏坏的笑容,轻轻的说:“不是林家轶,你很失望对吗?”
  
  何忘川从地上爬起来,冷的打了一个冷战,意识已经开始有些飘忽,展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是我,你很失望吗?何忘川。”何忘川摇摇头,伸出手拨开眼前的人影就要离开,却被一下扛起,腹部撞击在骨骼分明的肩膀上生生的疼,何忘川放弃挣扎,任展驰扛着自己来到租住的房间,然后被重重的扔在床上。
  
   
那些过往  
  何忘川四处打量,展驰租住的房间是简单的一居室,一室一卫,房间里还堆积了很多没有来得及整理的包裹,衣服整齐的叠好放在床头,被子也收拾的很整齐,何忘川想,军旅生涯果然磨练人,以前住宿舍的时候,展驰是出名的暴露癖加脏鬼。
  
  那时候宿舍刚好贴近水房,于是经常有男生什么也不穿走进水房洗澡,再光秃秃的走出来,大部分男生都会稍微用盆遮一下,但是展驰从来都是大摇大摆的来,大摇大摆的走,有时半夜心理稍微薄弱一点的同学上厕所,看到隔壁的坑站了一个一头乱发,双眼血丝,一 丝 不 挂的人,总会以为自己做了噩梦还没醒。
  
  这些也就算了,关键这个人的卫生习惯简直差到极致,袜子满地丢,大家经常在自己的脸盆里发现展驰的一只臭袜子,然后在上课打开数学书的时候在自己的书里发现另一只,记得有一次何忘川睡梦中迷迷糊糊被臭醒,很不爽的问:“展驰,你是不是脱了鞋子?”
  展驰做无辜状:“没有啊”,何忘川刚想说一定是幻觉,翻个身子继续睡的时候却听到那边传来一句:“但是我脱了袜子~~”一句话差点没让何忘川从床上空降下来。
  
  回味着这些事情,何忘川不自觉的牵起嘴角,这些年他们彼此的变化,又岂只是天翻地覆?房间里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冬夜里显得特别清冷,何忘川的手指抚上展驰整齐的被角,鼻翼翕动,传来的都是展驰的味道,清新干净。
  
  “何忘川,自己脱衣服,换上旁边的那套。”展驰扔下没有温度的一句话,开始着手收拾书桌上的文件,何忘川愣在那里,他只是贪婪的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无所适从。
  
  展驰很快收拾完东西,回头的时候却看见何忘川依然是一脸的呆滞,不由得怒上心头。想起何忘川刚才以为自己是林家轶的时候那副乖顺的样子,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刻骨铭心的人,想想自己这些年那些说不清是恨还是爱的感情,展驰发疯一般冲上去开始撕扯何忘川的衣服。
  
  何忘川意识到一切的时候就没有停止过反抗,却显得更加徒劳,他何忘川,在展驰面前,从来,都只有输。展驰只是摩挲着他的头发,含着他的耳垂,吻过他的脸颊,他的身体就开始不自觉的有反应,更不要说那些近乎粗暴的指间的挑逗和升腾的欲望。何忘川闭上眼睛,不再反抗,自己已经习惯难受,习惯思念,习惯等待,可是却不习惯眼前这个暴戾到有些陌生的展驰。
  
  闭上眼睛的何忘川更加激怒了展驰,他停止前戏,在何忘川腰间掐了一把,如愿看到身下的人紧闭的眼皮微微一动,却还是固执的不愿意睁开。展驰的怒火顷刻爆发,用自己所有的欲望贯穿了身下的人。
  
  何忘川的身体剧烈的一颤,展驰用有些轻佻的语气说:“何忘川,叫出来。”随即加重了力度,何忘川眼前一阵发黑,将头侧过,咬住自己的手臂,抑制住差点冲口而出的呻吟。安静的房间,只听得到展驰粗重的喘息声,和何忘川喉咙里传来的断续的呜咽,隐忍而固执。齿间渗出的红色的细流滴落在白色的床单,漾开殷红的图样,何忘川听着展驰的喘息声越来越轻,直到消失。
  
  展驰恢复理智的时候,身下的人早已经陷入昏迷,床单上是刺眼的红,看着昏迷的人眼角挂着的泪痕,展驰就觉得心底的某个地方被又一次摧毁。窗外月色清亮,斜斜的照进房间,泄了满地银色,展驰抱着何忘川,几年来第一次低低哭出了声音,压抑已久,此刻再也不愿意隐藏,他听不到也好,不在乎也好,自己只是想要说出来,亮亮的眸子痛苦的闭上,展驰伏在没有知觉的何忘川身边低喘:“何忘川,求你告诉我,你爱的人一直都是我。”
  
  何忘川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头痛欲裂,环顾四周,展驰不在,床单被换过,伤处也被清理过。想起早上的考试,何忘川本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却被尖锐的疼痛请回了床上。只好拿起手机拨通薛力的号码,里面立刻传来薛力的狮吼功:“娃娃,你昨天去了哪里?遇到坏人没有?劫财还是劫色?女匪还是男盗?你让为兄担心的一夜未眠你知道吗?!!”
  
  “》-《!我有点事情耽误了,薛力,上午的考试我没去,你有没替我办缓考?”
  
  “啊?今天上午有考试?”
  
  “= - =,公共必修课,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去。”
  
  “呃,好像似乎貌似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的,孩子,这个先不管了,交代交代。”
  
  “交代什么?”
  
  “彻夜风流,云雨深处好乘凉啊,跟谁?正妹?还是帅哥?”
  
  “》-《,只是通宵教室睡着了。”
  
  “亲爱的,昨天大雪封路,通宵教室没开,你这拙劣的谎言啊,哎,你不要的话就让给我,我@#%&@#@。。。”
  
  挂掉薛力的电话,何忘川揉揉额头,昨天的一切都隐隐约约的,并不美丽的梦境,就如同草尖上颤动的露水,赤 裸 裸,雾朦朦,却一触即碎。
  
  门口传来响动,何忘川下意识抬起头,看见展驰正走过来,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自己一眼,他把手伸过来轻轻触了便弹开,声音依然没什么温度:“不烧了,缓考我帮你办了,晚上要吃什么,我都可以做,要是不相信我的厨艺,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去买,我。。。”
  
  展驰猛地站起来,背对着何忘川。何忘川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黄昏的光线照在展驰腕间的链子上,镀上金色的光芒,那是三年前展驰出门之前,何忘川亲手送给他的,向外的部分有斑斑锈痕,何忘川凝神注视,仿佛就能看到月色镶银的夜晚,展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手轻轻的反复抚摸,良久,何忘川浅浅一笑:“展小驰,我是真的想和你做。”
  
  展驰的背影一震,转过身,丝线编织般的黄昏,孤独尖锐的人生,三年的时间,再遇到的时候,他明明就已经下定决心,幸福的重量,比之那些过往,都要重千倍万倍,可是他能给的,却只有伤害,捏紧拳头,他像是发誓一样说:“何忘川,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何忘川抬头看着展驰,这个从来谎话脏话废话一堆的人,此刻显得窘迫而尴尬,他们之间,究竟是谁比较在乎谁,他已经不知道了,他只能听到展驰在他耳边说:“何忘川,我们花一个晚上的时间,说出我们各自眼里看到的彼此和过去,然后再决定,要怎么办。”
  
  何忘川点点头,展驰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说:“我先开始吧,我展驰,八年前还是一个直男,异想天开的喜欢自己小时候的手语老师,然后在我高中那年,我遇到了何忘川,这个人,老土,还有些内向,但是却是唯一不会把我的感情踩在脚底践踏的人。他帮我补习功课,听我说我天真的有些白痴的感情,帮我煮饭做菜,帮我费劲心思编造理由,掩盖我逃课的恶行,甚至在我家破产以后,他也没有离开,他帮我筹钱救那个女孩,然后他在我去军校的前一晚哭着对我说“展小驰,我不是变态,我只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展驰微微的笑着,好像他正在说着的,是他所有的幸福。他接着说:“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也没有意识到我们其实已经算是那种关系了,我安抚他说我们不会分开,就如同几年前,我说我们不要开始一样,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可是我没有想到,何忘川居然来军校找我,只是因为担心被别人服侍惯了的我无法适应新的环境,于是我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最初的那段时间,我们跟以前一样,可是渐渐的我开始怀疑我对他是真的爱情,我不能面对这样的自己,于是四年前我生日那天,我对他说,我可能从来都不懂得爱情,给我时间。然后我去了同性恋聚集的酒吧待了一个晚上,也想了一个晚上,等到我梳理完自己的情绪,确认自己真的爱他的时候,回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展驰抬起头,何忘川惊诧的发现,展驰眼角,有一颗颗的眼泪流下,可他还是喃喃的在说,好像在发泄一样:“我后来发疯一样的找过他,为这些事情被军校提醒过很多次,一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林家轶牵着他的手,和看着他的眼神,还看到他脸侧的伤疤,我就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故事,我不应该出现了,可是几年后我居然还是情不自禁的介入了他现在的生活,尽管我能给他的,好像还是只有伤害。这些年我一直在等,我真的不想放弃。”
  
  何忘川有些失神,展驰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可能,他抱着展驰,浅浅的笑着,感受着男人在他怀里轻轻的啜泣,像是哄孩子一样,低低的诉说:“我何忘川,八年前认识展驰,然后喜欢上这个人,帮他做了很多好事,和鹾事,包括后来追随他去了军校,然后四年前的晚上,因为担心追去一个同性恋酒吧,却在一个巷子里被途径的小混混打昏,卖到那个城市最出名的一家GAY吧,做了应召生。”
  
  何忘川把展驰抱得更紧,展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何忘川抚平他紧蹙的眉,继续诉说,平静的好像只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后来我被一个人救了出来,只是我们低估了这个世界污秽的一面,导致最后那个人却因为我而送了性命,那个人,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而我也没有被饶恕,再次陷入地狱,一直到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我像一个不再被需要的玩具,被扔了出来,直到被林家轶捡到,带回家,然后,以前的那个何忘川死了,现在的何忘川,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展驰把头埋在膝盖,安静的听着,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如同受伤的野兽,四年前,哪怕是一次也好,他只要回了头,就能看到那个人一直都在身后追随自己,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原来,到头来,先放弃的人,还是他展驰。
  
  何忘川从容的站起来,动作轻柔的穿上衣服,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身上的也好,心里的也好,时隔几年,他可以坦然的说出那些过往,但是偶尔,还是会痛。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不善于决断的人,所以这一次的决定权,也交给展驰好了,其实感情有些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情,爱或者不爱,只能自行了断。
  
  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展驰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一样,可是有什么办法,再待在那里,何忘川担心自己又会不顾一切,可是他还是知道,生活又不是偶像剧,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北国的雪,洋洋洒洒,不过一天的时间,已经没过了脚踝,何忘川在地上有些孩子气的印着脚印,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别有一番景致。身边有很多人走过,传来的,有欢笑,有抱怨,何忘川一边小心翼翼的向着学校宿舍走,一边轻轻的对自己说:“又是一个大雪的日子啊。”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薛力正坐在门口吃泡面,恶犬一般冲上来:“何忘川,手机不开,电话没有,哥哥我都要抓狂了,就算是劫色,这个过程也太漫长了吧?”
  
  “漫长?是啊,很漫长,而且还要继续漫长。”何忘川打个呵欠,抢过薛力手里的泡面吃起来,薛力冲上来,却被何忘川一脚踹开,无奈只能蹲在墙角画圈圈,嘴里不停嘀咕:“一碗泡面知君心,算前言,总轻负,悲啊。”
  
  何忘川摆出万年不变的乖巧笑容,同样的腔调,小声说:“薛力,你是高级知识分子,这种时候,要淡定。”刚刚说完,手机响起,何忘川拿出电话,是展驰的短信,寥寥几句:相爱就要相守,过往都是过年小P孩手里的烟花棒棒,烧完就没了,明天是新的一天,我们从头开始,谁都不许先闪人。何忘川低头喝了一口泡面汤,笑意更浓,浓汤入胃,温暖四溢。
  
   
新的开始  哲学家说,自由王国打开了,人便学会了扬弃,实体的黝暗面消失了,是因为自身在原始性的长时间积累过程中建立起来的事物,转化成了自身的光明。何忘川自从那天说完自己本来打算到死也不说的事情以后,整个人就清爽了很多,虽然还是会担心自己这无疾而终的感情何去何从,但是却是全新的起点,没有误会,没有猜疑,只是单纯的思索,爱或者是不爱,问题已经简单化很多了。
  
  学校元旦晚会将至,学生愁眉苦脸的对何忘川哀叹:“物价飞涨,钱不再是钱,人不再是人啊。原来一块钱的甜不辣都涨到了两块,世风日上的同时剥夺了多少童真的乐趣。”何忘川只是抓抓头发,不解的说“开个元旦晚会,需要很多钱嘛?”
  
  学生就开始诉苦,请一个主持人要多少钱,请一个唱歌的要多少钱,这些人虽然连明星的边儿都沾不上,但是在这个物质的社会,他们也学会了要出场费,一个人要一两百,经费就空了。
  
  何忘川听了正襟危坐,怒目圆瞪,正义感顿时蹭蹭往上窜:“反了,都反了,敢在学校进行不正当交易,还敢收钱,无视学校的规章制度!”适逢薛力从外面回来,听到话音的尾巴,顿时一脸兴致的凑上来:“什么什么?不正当的金钱交易?我们学校已经开放到有援交了?哎,何忘川,你咬我干什么?”
  
  何忘川一身正气:“你个腐败滋生的病原体。”薛力瘪瘪嘴,扭头就跑。何忘川转头问同学:“花钱最多的是哪个节目?”
  
  学生掐指一算,回答说:“压轴的多尔乐队的唱歌,一个乐队五个人,主唱狮子大开口,要的最多,两百,其余的,贝司手,键盘手,吉他手,鼓手,每个人要一百,加上还让我们负担他们的演出服,实在是太贵了,其实他们只是我们校内的乐队,但是全靠他们最后弄个高 潮,又不能不用。”
  
  何忘川眨眨眼睛,狠狠点了下头,对学生说:“你们去回了他们,务必要浇灭他们的嚣张气焰,压轴乐队我来想办法。”学生欢呼:“哇塞导员,这你都有办法,你该不是打算跪在某酒吧门口哭,求他们借乐队给我们吧,那你牺牲也太大了。”
  
  何忘川拍拍手,阴森一笑:“孩子们,有此等好事,本导员岂会独享,快快排好队,同去同去。”学生们一哄而散,何忘川拿起电话,一通狂按。
  
  这个时候展驰正抓耳挠腮的学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薛力正在为五子棋的输赢和学生争的面红耳赤,林家轶正在茫茫商海继续沉浮,却都接到了何忘川的群发短信:生死攸关,速来。
  
  三个人的交通工具从两条腿到四条腿不等,但都半小时以内赶到了地方,何忘川简明扼要的布置了任务,大概就是:希望这个几个人以当年的乐队形式重出江湖,进行无偿奉献,其中展驰最任重道远,要身兼贝斯手和主唱的重任。
  
  林家轶满脸黑线,甩甩袖子道:“公司年终例会,走不开。”
  
  展驰眉毛紧蹙,摸摸下巴道:“最近学校要评估,我正写思想汇总,没空。”
  
  薛力怯怯的举手,何忘川瞪他:“你也有事?”薛力缩了缩:“没有,只是跟风排队。何忘川一掌拍飞薛力,手支着腮,咬牙切齿。
  
  过了一会,林家轶打破沉默,站起来说:“例会,我,也可以不去的。”展驰咳了一声说:“思想汇总,我加夜班赶出来好了。”薛力点点头:“我去联系苏梦瑶,他现在在一家日资公司做文职。”
  
  苏梦瑶是当年展驰乐队的键盘手,典型的北方大妞,高挑的身材,端庄的面容,精致的五官,长长的头发总是在身后翻飞飘舞着,何忘川曾经觉得,她是展驰身边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正常的人。何忘川曾经见过她私下里不说话的样子,觉得这姑娘应该还没有被荼毒。
  
  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错了,某天展驰整个乐队出去聚餐拼酒,末了是苏梦瑶打的把他们几个男生一个一个扔到楼下送回来的,看着展驰努力了好久也没爬上床最后决定在地板上将就一晚的可怜样,何忘川当时大发善心的决定把展驰搬到自己床上来睡,然后自己本来打算去展驰床上凑合一晚上,还没爬上去就发现上面至少横亘了七八双没洗的袜子,还有散落的薯片,没办法只好回去跟展驰同塌而眠,无奈展驰同学酒品太差,一夜又是抱又是亲又是踢,第二天当何忘川顶了两只熊猫眼去上课的时候终于坚信,展驰的身边,没有正常人,包括他何忘川。然后毕业前的某天,不知道为什么,苏梦瑶不辞而别,离开了。
  
  在何忘川的淫威下,终于节省了一大笔开支,学生们吵闹着要送花以示感谢,何忘川断然回绝,学生们感慨万千,却听得何忘川加了一句:“改送吃的吧,实惠又实在。”
  
  元旦这天,小小的礼堂几乎被挤成了四十五度倾斜角,时不时有绚丽的灯光一束束打过来,刺的眼睛生疼。何忘川站在礼堂门口,看里面人头攒动,正犹豫要不要进去。
  
  “何忘川?”苏梦瑶轻滑的声音在身后温软的响起,“我当你是睡过头了,正打算叫你,快过来吧,这许多年不见,你没怎么变啊。”
  
  苏梦瑶一袭再简单不过的装束,化了淡黄色的眼影,打了淡淡的腮红,双瞳剪水,笑容恬淡,面颊两朵桃花,娇美无限。她走过的地方,人群自然而然的分开,何忘川光是看那些男生的眼睛,就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兽血沸腾,那每双如葡萄般闪闪发光的眼珠都在昭然若揭的说的千篇一律的一句话:“小妞看过来,爷很中意你。”
  
  苏梦瑶一直把何忘川领到演员休息室,才径自叫来乐队的人。展驰站在一边两袖清风的看着他,眉毛一挑,捏捏何忘川的鼻子,笑道:“何忘川,这是你私人欲望膨胀的结果,这烂摊子扔的好。”何忘川拿眼角撇他一下,没有说话。苏梦瑶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给展驰的吉他校音,但是小指上却缠了细细的一圈绷带,他走过去问道:“苏梦瑶,你的手怎么了?”终于找到一个借口甩给展驰一个大脊背,何忘川欣喜不已。
  
  苏梦瑶长长的睫毛本是低低的垂着,闻言抬起头,羞涩一笑,“没什么,小伤。”何忘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前已经有个人走来,定睛一看,是林家轶。
  
  这家伙今天真的是延续了一贯的闷骚路线,一身重金属的装束,黑框眼镜配以迷离的眼神,不知道又有多少不明就里的女生要被这种假象迷惑。林家轶看了看,吐出四个字:练习过度。
  
  何忘川站在远处,看展驰在那里和乐队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就觉得满足,其实他不喜欢看演出,总觉那些舞台上光鲜的布景总会曲终人散,那时候观众一哄而散,就如一场烟花寂灭了,感觉有点凄凉。
  
  好不容易等到展驰上场,何忘川先听到的,是女生带着哭腔的尖叫,贯穿耳膜,余音不绝于耳。华丽的灯光下,展驰背着贝司站在舞台中央,林家轶坐在一排架子鼓后面,看起来空灵洒脱。
  
  浓重的鼓点响起,展驰的声音回旋在礼堂的上空,他像很多年前一样,摇头晃脑的忘情的唱着:“Take my hand precious lord, lead me home。”何忘川闭上眼睛安静聆听,上帝牵了他们的手让他们重新相遇,或许他们真的还能回家,回属于他们的家。
  
  一曲终了的时候,掌声经久不息,展驰的灼热的眼光一直紧紧盯着台下那个身影,人群很久以后才散去,展驰从舞台上跳下来,走到何忘川面前,每一步都走的很严肃,何忘川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展驰把一个冰凉的东西放在何忘川的掌心,何忘川拿起一看,是一把银色的钥匙。他抬头,正对上展驰深邃的眼眸,展驰微笑着对他说:“何忘川,新年礼物,我租了一间稍微大点的房子,两室的,搬过来一起住吧,你不习惯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做很多准备,比如暂时先分开睡觉,分开吃饭,跟正常的合租没有什么区别,又或者,你觉得怎么样子好,都可以,我可以等,等很久也没问题,你觉得可以吗?”
  
  何忘川点点头,展驰就走过来,轻轻抱起他转圈圈,七彩的绚烂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梦幻而虚无,可是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爱情不是偶像剧也不是童话故事,这一次,是真的要好好在一起。薛力在一边作势要抹眼泪,感慨万千的说:“上好的商品,总是卖给同一个人,卖来卖去,价钱都是个叫爱情的便宜货!”
  
  何忘川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头,林家轶正在光圈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展驰走过去,拍拍林家轶的肩膀,对他说:“兄弟,真的谢谢你。每次你都比我先找到他,可是到最后,你都会跟我说,我让给你。”林家轶苦笑一下:“你最好每天把他抓的紧紧的,不然我后悔了就会抢回来的。”
  
  于是,这年的元旦夜,何忘川和展小驰,翻开崭新的一页,开始了全新的同居生涯。
  
  半个月后
  
  何忘川在半个小时前跟展驰河东狮吼了一番,原因很简单,地上滴了一滴油,展驰走过去的时候碰巧看到,就问何忘川为什么没有清理。何忘川当时正执着于加纳共和国是在哪个洲,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你别看不就行了,不打扫卫生的人,监督起来倒是够严谨。”
  
  一句话成功点燃了展驰的小宇宙,展驰指着地上的那滴油对何忘川说:“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在小问题上玩忽职守,在大问题上放松警惕,你这是劣根性,劣根性!”
  
  何忘川不甘示弱,冲过去用脚把油滴蹭成油圈以后冲展驰说:“这下问题够大了,我就是劣根性了,按你这么说,整个中华民族都劣根性了。”两个人像两台火药桶,对着发射了半天,矛盾也没有调和,反而逐步升级,何忘川终于忍无可忍,夺门而出,临走前对展驰吼:“我要离家出走,我要回家。”
  
  何忘川一脚踹开宿舍门,却看到自己的床上睡了个人,“唉唉,讲点精神文明好不好,没钥匙吗?”薛力慵懒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从被窝传出,然后有一只脚缓缓伸出来,接下来是一个头,露出一双迷离的眼睛。
  
  何忘川冲上去掀开被子,双眼血丝:“自己有床,干嘛要跑到我床上睡?”薛力一脸无辜:“娃娃,查房的老师还不都跟狗仔队一样,哥哥不用自己的身躯,难道要把你拖回来吗?”何忘川从床上跳下,走到薛力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啃薯片。
  
  薛力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只好起身问:“吵了还是离了?”
  
  何忘川一个薯片砸过去:“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薛力摇摇头:“看这情形,八成是吵了”
  
  何忘川怒极,冲上来喊打喊杀,薛力摸着他的头,心疼的说:“好不容易在一起,这次要好好的啊。”何忘川眼睛转了一下,说:“薛力,给我办张健身房的卡,我要练成八块肌,不成功便成仁,在那之前不回去。”
  
  薛力同情的看了何忘川一眼,仰天长叹:“我国法律尚不完善啊,婚内强 暴和婚内 性 骚 扰久久得不到解决,看看这孩子,都成什么样儿了。”刚刚说完,听得门一声巨响,展驰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薛力看着风雨飘摇的门板,心疼的满脸苍白:“一天之间,横遭两次变故,你们要吵要打都去外面,别指望我给你们提供任何施 暴的器械。”
  
  展驰径直走过来,叹了口气:“一滴油而已,何至于?”说完把何忘川一下扛起,像背麻袋一样往门外走去,何忘川那些无济于事的拳打脚踢通通被无视,最后只能哑着嗓子喊:“法西斯,你就是个十足的法西斯,我要替全世界人民伸张正义。”
  
  展驰拍拍何忘川的屁股,心满意足的微笑,真实的打闹,真实的重量,他们或许活的并不丰盛,也不浓烈,却平淡的像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单纯而快乐,这就足够了。
  
   
突然错位  某位作家说,在你放弃的时候,你同时必须负担更多的东西,包括你对所放弃的不言后悔。何忘川自从和展驰同住一个屋檐下,总会感慨这话的精辟,搬家的那天展驰问过何忘川会不会后悔又一次把自己推到火坑,何忘川笑着说,既然是从头开始,我怎么会知道你是火坑?然后何忘川惊诧的发现,很多事情,他都要重新学着去认识和接受了。
  
  现在的他们,角色已经完全错位。比如展驰总是端着做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唐僧一样啰嗦着各种食物里富含的营养,毒舌的攻击何忘川清瘦的身材,然后以心疼为名大吃豆腐。
  
  比如,展驰会在某个清晨把何忘川从被窝里拖出来,然后拎着何忘川的衣服剑眉倒竖,叫嚣着这衣服再不洗就是文物之类的话,可是当何忘川晚上回家,总是能看到床头整齐的摆放着自己的文物,上面还透着香喷喷的洗衣粉的味道。
  再比如,展驰从来不会在何忘川抽烟的时候当面指责,但是何忘川却总是不停地丢失烟,几经转移阵地却屡屡被缴获之后,何忘川开始学习戒烟,学习不借助尼古丁的效果麻痹自己,诚实的去面对生活。
  
  偶尔何忘川会在跟展驰吵架的时候叫嚣着回娘家,然后溜回宿舍,弄上几个小菜,两瓶小酒,跟薛力小酌一番,听薛力感慨天地浑浊。
  
  薛力总是说,中国人的感情,很多时候不能随心所欲的过二人世界,往往是两个家族之间的爱情。展驰和何忘川是这里面的特例,彼此的亲人少的可怜,可这世上没有人是生来就孤单的,何忘川的父母在另外的城市,对这个儿子,早已经如同路人。展驰的父亲早在展氏破产的时候就过世了,而他的母亲又是父亲在外的情妇,见不得光的日子过多了,在展驰两岁的时候把他扔在展氏门口就不见了踪影,直到很多年以后展驰找到她的时候,母亲去世已久,只留下林凝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展驰对林凝一向采取放养政策,即使是身在一个学校,也很少碰面。不过林凝似乎对这个哥哥很是依赖,隔三岔五就会过来蹭饭吃,或者是炫耀自己新交的男朋友。这样的生活在何忘川看来,突然变得再简单不过,该笑的时候有快乐,该哭泣的时候有眼泪,该相信的时候,也有了诺言,他们相爱,依然,始终,永远,就足够。
  
  二月十四情人节这天,展驰还没下班就接到何忘川的信息:“晚上吃什么?”展驰向来是懒得发信息的,一来他觉得打电话更加方便快捷,二来他觉得这样对手机是种摧残,另外,他也从来不过情人节,想当年在军校的时候,情人节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拿着手电筒去吓河边私会的情侣,现在想来,实在幼稚。他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输入:“随便。”
  
  手机再次震动:“展小驰,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随便两个字,要么就不吃,吃就要隆重!”
  展驰抓抓头,仿佛可以看见何忘川鼓着腮帮的样子,想了想回道:“隆重是个形容场景的形容词,没有人用它形容吃。”
  
  “(>^ω^<),现在还没有,是因为早我没用,我早用的话,早就有了。”
  
  “所以我们今天晚上要怎么隆重的吃呢?”
  “所谓隆重,就是我亲自下厨,晚上务必找准一切空隙翘班早点回家。”
  
  两个人一来二去,时间在指间飞快的流走,最终,先失去耐心的人,是何忘川,他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展小驰,我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快回来吧。”展驰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他喜欢这种感觉,很像是吃了最棒的糕点,发自心底的甜腻。
  
  展驰刚刚打算动身,林凝从身后闪过来,一声哥叫的展驰吓了一跳。展驰回头,林凝趴在桌子上,皱着眉头:“哥,我怎么才能更加引人注目?”
  
  展驰愕然的看着妹妹:“你应该说,我怎么才能不引人侧目。打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开始,你就没有一天不引人侧目过。”
  
  林凝摇摇头:“哥,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特别好,可是那个人是个Gay,你知道Gay是什么意思吗?你想,两个男人肢体纠缠,多恶心啊,我觉得他肯定是一时想不开,如果我再引人注目一点,他就迷途知返了.”
  
  “世界上所有爱情的本质都是相爱的双方相互产生的倾慕之心,同性或者异性,只是一个形式,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只能是男女相爱吧,你否定同性之间的爱情的话,就是否定爱情本身,也就是否定了你自己的存在,否定了自身的存在,进而就会否定世界的存在。。。”
  
  “哥,停!我错了还不行?你饶了我吧,我晚上可以去你家吃饭吗?反正大家都单身,我过去蹭饭。”林凝说完就张开双臂冲了上去。展驰一掌劈开包围:“知道是情人节还要去我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居心不良,你哥我守了这许多年的冰清玉洁之身,哪是你能碰的。”
  
  展驰说完匆匆往外跑,林凝终于相信学校里的那些传言,哥哥恋爱了,难怪最近BBS上那些小女生发帖子如此频繁,原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如此运气。一想到以后要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哥哥,林凝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展驰逃也是似的回到家,正看到何忘川趴在电脑前面发呆,从包里掏出自己早就买好的巧克力,海蓝色的包装纸,庄重不失淡雅,很适合今晚的气氛。展驰很想嘲笑自己,这莫名加速的心跳不符合自己一贯的作风。适逢何忘川回头,指着电脑上自己正浏览的帖子示意展驰过去看,展驰把巧克力往何忘川手里一扔,走过去看帖子,看过以后,笑容更灿烂了。
  
  何忘川脸色铁青的问:“你对这个怎么看?”
  
  “照片选得不够好,没有完全表现我的如花美貌,悬赏给的不够多,没有完全体现我的重于泰山。”
  
  “可是问题是,他一直置顶,浏览人数一直在增加,现在的学生都闲的发慌吗?没事上网悬赏追查教职工的个人隐私问题,下次我要去跟教务处建议,给他们所有人多布置几篇论文,还要注明手抄版,不接受打印。”何忘川恨的咬牙切齿。
  
  “要不我把我们的关系公诸于众,也就不再是隐私了,这个帖子自然就不存在了啊。”
  
  “你敢?”何忘川扬扬拳头,展驰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学生们要在论坛上讨论我的女朋友是谁,我也没有办法啊,只是我下次一定要在上课的时候跟他们约法三章,不要给我用这种劣质手机抓拍的照片,实在有损我玉树临风的形象啊。唉何忘川,你咬我干什么?”
  
  何忘川爆发了,何忘川不再淡定了,在冲上去狠狠修理了展驰以后,终于带着天使般的微笑转身走进了厨房,留下展驰在地上悲泣。没一会,何忘川端着刚出炉的咖喱汁从厨房走出来,展驰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会,说:“土豆形状不够优美,看起来像是刚出土的石头,肉丁切的不够精巧,每一面不能充分吸收汤汁,胡萝卜更是神奇,就像两座人型建筑物屹立在黄沙之中,何忘川,你真是暴殄天物。”
  
  何忘川手持钢刀,眼神凶狠,展驰立刻话锋一转,一脸笑容:“不过味道应该很好,就像以前一样。”何忘川舔舔嘴唇:“以前什么味道?”展驰走过来,手指滑过何忘川脸侧,一阵酥麻:“就是你的味道啊。”
  
  何忘川闪过身,避开展驰的挑逗,他还是不习惯跟展驰太近距离的接触,虽然身体会不自觉的有反应,但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压抑,尽管展驰从来都不说,可是何忘川知道,展驰的心里一定也有根刺,拔不出,埋不过,让他们如芒在背。
  
  展驰坐在桌子旁边,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碗里的土豆拨到何忘川的碗里,要留住汤汁,还要拨出土豆,其实是一项很繁琐的工作,展驰却做的饶有兴致,一边拨还一边哼着小曲。何忘川坐在对面,看着男人精致的面容,线条流畅的唇线,突然很想狠狠的吻上去,只是心理却在发出拒绝信号。
  
  展驰拨完土豆默默站起身,下巴支在何忘川的头上,把他紧紧拥在怀里,何忘川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那是能够化解所有的良药,他说:“何忘川,我说过我可以等,你什么都不必担心,都交给我就好。”
  
  何忘川拼命点着头,眼泪就不争气的往外掉,不管展驰怎么说,自己是早已经想好要在情人节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展驰,这次不能空手。因为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何忘川吃饭的时候走神五次,被展驰嘲笑三次,晚上洗碗的时候打破了两个碗,往卧室走的时候撞了四次桌脚,又被展驰反复嘲笑。
  
  酒足饭饱,何忘川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展驰正在书房继续研究党章,其实何忘川知道展驰的不容易,试想一个没根没底的人偏偏进了俗称最需要人际关系的党委,除了跑跑腿,打打杂,被支使着去上个无关紧要的形势政策课,要想有所作为,你要么选择卑微到土里,要么就选择近乎苛刻的勤勉,毫无疑问,展驰选择了后者。
  
  展驰的卧室很简单,只有一张摆放整齐的床,和一些规整的书籍,要说最多的东西,可能就是便携式的台灯了,床头,床尾,桌面,衣柜,无一例外,就连门上也夹了一个。何忘川曾经不解的问过展驰原因,展驰不以为然的回答说:“还不是怕某个夜盲的人想夜袭我的时候,却被这无边的黑暗吓回去。”
  
  何忘川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就看到男人专注的神情,他半边侧脸隐藏在黑暗里,幽冥般魅惑。何忘川咽咽唾液,鼓起勇气走到展驰面前,展驰却是头也不抬:“早点休息啊。”
  
  “那个。。。我还没有送你情人节的礼物。”
  
  “不是送过了吗?巧克力刚才我已经吃了,味道很好。”
  
  “?﹏?,那个是你送我的啊。”
  
  “你跟我还分什么彼此,都一样。”
  
  何忘川吸了口气,走到床边,很不雅观的呈大字躺下,犹豫再三,咬了咬嘴唇,终于出口:“展小驰,我准备好了。”彼时展驰正研究党的基本义务,转头却见雪白的床单上,何忘川一脸桃花,紧闭双眼的样子,几乎吐血。
  
  他走过去捏捏何忘川,苦笑着说:“何忘川,我不是说了,我可以等。你明明很抗拒的,真的没有必要为了迎合我强求自己。”
  
  “我知道的,展小驰,你跟我在一起会比较无趣吧,我们之间,好像没有可以遗忘的事情,也没有可以纪念的事情,所以我在想,今天我要把有些事情烙在自己脑海里,总之,我不想再逃避了,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想一件一件的慢慢重新学习。”因为慌乱,原本想好的说辞变成了杂乱的话语,何忘川还在脑海里回想自己有没有表达清楚自己意思,刚想开口问,到嘴边的话却被一个冗长而温柔的吻锁在喉间。
  
  展驰颇有质感的指腹在他身上游走,削薄的唇与他的融为一体,何忘川本能的回应着一切,理所应当。窗外,是万家灯火,街心花园旁边的肯德基老公公笑的宁静祥和,旁边有很多情侣,如胶似漆,如果你从他们身边走过,会飘来这样的话语:“没有你,我就没有未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一世一人。”
  
  其实,哪里用的了那么多华丽的辞藻,爱情的最高境界,也只是经得住似水流年。屋内,两个人的身体好像同生的水草,枝杈相缠,根茎相连。同居的第一个情人节,何忘川和展驰,彼此都有了质的飞跃。是夜,星辉斑斓,屋内,一夜旖旎。
  
   
迟到承诺  清晨醒来,何忘川第一眼就看到展驰精致的面容无比清晰的放大在自己面前,浓密的眉毛,健康的肤色,距离近的甚至能够看到展驰眉间淡青色的小块胎记,何忘川按捺不住心跳,干脆倒下继续装睡,展驰伸了一条腿压过来,何忘川痛的哎呦一声,然后一脚把展驰蹬下床。
  
  展驰睡眼朦胧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无辜的问:“这是怎么了?谋杀亲夫吗?”
  
  何忘川挑挑眉毛,扔了展驰的牛仔裤下来说:“做早饭去,哦不对,是做中饭去,你不用上班吗?展小驰。”
  
  展驰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摸摸下巴说:“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料昨天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提早请了假,你说,这是不是,未雨而绸缪,当真英明神武的紧?”
  
  何忘川随手拿了展驰的外套扔下来,从外套口袋里钱包重重的摔在地上,重力冲击下的钱包打开,透明夹层里,何忘川看见自己清纯的可以称得上土的照片,旁边还有展驰一脸邪佞的笑容。这张照片他记得很清楚,是高三毕业那年,当时展驰已经确定要去军校了,而自己考取的学校离展驰更是十万八千里,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何忘川一辈子都记得当时的场景,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告别,留念,或哭泣,或微笑,细雨微寒的季节,正好适合伤感。展驰却说是讨厌这种哭哭啼啼的送别场面,选择和薛力,林家轶,还有另外一群男生,冒雨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用他独有的方式挥霍高中最后的时光,何忘川拿着专程借来的相机,站在操场外围,远远看着那个洒脱的身影,踟蹰了许久,也没办法走上前,明明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几百遍,明明只是走上前,故作轻松的说一句:“嗨,展小驰,能一起照个像吗?”
  
  就在何忘川努力了一下午都没有成功,决定要放弃的时候,展驰突然从远处跑过来,隔了细细的雨丝,朦胧的视线里,他看到展驰向自己跑过来,何忘川顿时心跳加速,结果展驰只是笑着走过来说:“看到你脖子上挂了相机,哥几个想合照,跟你借下相机行吗,何忘川?”
  
  何忘川的脸上有很多种表情竞相追逐着闪过,最后他还是把相机递了出去,远远的看着展驰摆着这样那样的姿势,他终于明白,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见就是不见。最后展驰来还相机的时候,林家轶说了一句:“你还没跟何忘川合影呢?”展驰才恍然大悟的把手攀上何忘川的肩膀,留下了这张合影,照片洗出来的时候何忘川想了很久还是寄了一张给展驰,哪怕他接过来就扔了,自己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何忘川指指照片,展驰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撇撇嘴,自嘲的说:“很久以前的照片了,我一直留着,你大概,早就不记得了吧。”何忘川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又被人用利刃撕开,血淋淋的疼痛,他把指尖拂过男人英挺的眉,用食指点点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啊。”
  
  据说科学家做过相关研究,清晨人的神经其实是最亢奋的,所以任何轻微的煽情动作都可能擦枪走火,尤其是恋人在一起的时候。何忘川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映证了这一点,结果就是两个人在冬日的清晨因为何忘川煽情话语和动作而擦枪走火,又再次错过了本该吃中饭的时间。
  
  傍晚时分何忘川拎了豆角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扔给展驰,吐出两个字:“快剥。”自己被这个人折磨了这么久,还要一瘸一拐的去买菜,碰到个别寒假没回家的学生还要摆出一副沮丧的样子解释说,自己奇怪的走路样子只是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何忘川想想就觉得怒从中来。
  
  展驰提了豆角站起身问:“为什么不买剥好的豆子?”
  
  何忘川一拳砸上去说:“当然是因为贵啊,你是不是在军校待多了,剥削国家经费习惯了,都不晓得,剥好的豆子多贵?”何忘川说完吸吸冻的通红的鼻子,指手画脚的开始教育:“生活要学会精打细算啊,不该花钱的地方就尽量节省,剥好的豆子六块钱一斤,豆角只要三块钱一斤,省了一半的钱啊一半的钱。”
  
  展驰从厨房伸了头出来,不满的抱怨:“所以你就回来剥削我这廉价劳动力?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像小妇人了?”
  
  何忘川一跃而起,身体摆出十二级警戒状态,展驰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快过年了啊。”
  
  何忘川马上忘记自己的目的,缓和了攻击状态,跳上沙发,顺着展驰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嘛,上次圣诞你说崇洋媚外,誓死都不愿意庆祝,这次是中国人自己的节日,春节啊春节,辞旧迎新,我导师前两天都发红包了,你说说,我当牛做马了快一年,就发给我两百块,我拿到红包的时候凭手感还以为至少有五百,谁知道我忘了我是隔着手套摸的,只有两百啊。”
  
  展驰从厨房走出来,沾了一手水珠,曲着食指在何忘川脑门敲了一下,宠溺的说:“笨笨,又不是第一年跟着他做项目,他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你还真幻想他孔雀开屏,光芒普照?”
  
  何忘川躲闪着展驰温热的鼻息,熟练的剥着豆子,头也不抬的问:“说起来,今年春节怎么过呢?我这些年都是不回家过的,前两年林家轶都会叫上我一起回家,不过自从他家里人知道我的事情以后,就明令禁止他跟我有来往了,所以去年我都是自己过的。”
  
  展驰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嘟了一张嘴,通红的鼻子配上白皙的皮肤,就像过年堆的小雪人一样,易碎,又独一无二。他只是站在那里,用带点俏皮,带点无奈的语气,平静的诉说着一切,似乎那些都是别人的命运,从来不曾属于自己过。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他,让自己觉得心疼不已,牵挂不已。
  
  展驰缓步上前,轻轻从身后把何忘川圈在臂弯,俯身把面颊埋入何忘川绒绒的衣领。透过厚实的冬衣,都能感觉得出,他很瘦,似乎不管吃多少东西,都还是一样清瘦。肠胃也不好,油腻的东西吃多了,就会反胃或者难受,这些都是展驰自己观察出来的,何忘川从来都不会说。
  
  刚开始同住的一段时间,展驰总是变着方法弄些有营养的东西给何忘川补身子,何忘川也总是仰着脸,一边天真的咧着嘴巴笑一边瞪大了眼睛说:“今天又是这么多好吃的?展小驰你真棒。”然后他会不停的吃,嘴里塞的满满的,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竖起油乎乎的大拇指对展驰说:“小伙儿,厨艺见长啊。”
  
  最后展驰发现,每次“丰盛”的晚餐过后,家里的健胃消食片一定会少很多,何忘川去厕所的次数也会变多,脸色也一次比一次苍白。每每问及,他总是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以前黑白不分的日子过多了,身体就搞垮了,偏偏最先罢工的是胃。”然后立刻摆出在学校里蒙骗学生的为人师表的样子,一脸严肃的对展驰说:“所以啊,华佗和孔子是最值得膜拜的先人,人家不仅仅研究了人的脑子,还研究了人的五脏六腑,在养生的基础上,从思维上自成一派,多么有先见之明,要不然人都不在了,还空谈什么思想?那不成游魂了吗?展小驰你也要注意,胃不能搞坏的。”
  
  还有,每天展驰都会煮一个鸡蛋或者是鸭蛋给何忘川,可是何忘川拿到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蛋黄和蛋白分离了,然后一副嫌恶的样子把蛋黄扔给展驰,自己吃蛋白。有几次展驰逼得紧了,他就摆出缴械投降的样子,耸拉着脑袋说:“这个富含的卵磷脂和甘油太多了,吃多了会反胃。”
  
  空闲下来的时候展驰总想要知道,没有自己的那几年,何忘川究竟是怎样过的,在展驰眼里,现在的何忘川就像是濒临融化的雪人,表面光鲜亮丽,可是其实,从身体,到精神,都垮的很彻底。他曾经就这件事情去问过薛力,薛力吐了一口烟,苦大仇深的对他说:“两句箴言,像猪一般的懒惰邋遢,像鹿一般步步惊心。”
  
  此刻展驰把头埋在何忘川温热的颈项里,把一点一点的细节穿起来,似乎就可以想见,这个人最初时候经历的炼狱,和后来的那几年笑容下的伤痛。
  
  何忘川扔了一个青绿色的豆角皮在展驰的头发上,摇晃着身子叫道:“展小驰,别蹬鼻子上脸啊,本座一天不收拾你,你就给我下界为妖,涂炭生灵,看我怎么。。。。。”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颈间有温热的液体流下,何忘川感觉那股水流仿佛下一秒就能够流入自己的心里,就像南国的水稻田里涓涓的流水,能够冲刷掉所有污秽和过往。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赤红的晚霞早已燃遍了整间房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良久,还是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何忘川心虚的坦白:“我不是故意的,它都空了一天了,提下抗议不为过的吧。”
  
  展驰在身后低低的笑出声,狠狠的收紧手臂,然后一下松开,揉弄着何忘川的头发,苦笑着问:“豆子怎么吃呢?清炒还是跟肉块一起炖?”
  
  何忘川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说:“清炒吧,那样快一些。你还没说,过年要怎么过呢?”他说完转身进了厨房,着手打算开始炒菜,回身补充着说:“要不要把林凝找过来,我知道她肯定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们的关系,你就说我是你的合租人就可以了,慢慢来吧,总会习惯的。”
  
  展驰像是想起了什么噩梦一样,痛苦的摇了摇头:“现在是寒假期间啊,那丫头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疯,前两天我刚刚领了批改试卷挣的五百块钱血汗钱,在办公大楼门口碰见她,她背着旅行包跟我说,她要去中国最美丽的城市走一走,看一看,然后抢了我的钱跑了,我怎么喊都喊不住,搞的我现在心都在滴血。”
  
  何忘川手一滑,豆子崩了几颗在外面:“哎展小驰,你们家,我是说,是不是凡是跟你沾亲带故,有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的,都没有一个正常的?”
  
  展驰耸耸肩,扔了颗豆子到嘴里,狡黠一笑:“这盘豆的处 女 吃,我享用了,不好意思啊。”
  
  何忘川内心不平,拔刀却不能自助,只能剜了一勺豆子到嘴里,咧着嘴说:“展小驰,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做不到的?”
  
  展驰想了想,作势瘪瘪嘴:“很多事情啊,比如,我很想把林凝塞回娘胎里去,比如,我希望每天找我茬的秃头老爷子能早点退休,比如,我希望我明天早上一起床,发现所有的党纲党章都刻在脑子里了,比如,我希望银行数据库出问题,我的银行卡上凭空多出好多零,再比如,我希望。”他上前一步,悬星般的瞳仁紧紧的注视着何忘川:“再比如,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春节,都能陪一个叫何忘川的人一起度过。”
  
  窗外忽然几声巨响,何忘川把目光移向窗外,莹莹的烟火,绚烂的巡礼一般,辉映着展驰的眼眸,明亮夺目,何忘川几步冲过去,扑到窗边,还不忘回身对着展驰招手:“展小驰,都是你坏事,今天是小年夜啊,可是我们到现在居然连饭都还没吃上啊。”
  
  烟花的声音还在回响,萦绕在小小的房间,悄然蔓延,展驰对着何忘川的背影,心满意足的微笑,肃穆的神情,有些沉重的嗓音,熟悉的场景,迟到了许久的许诺,此刻他说:“何忘川,以后的每一个春节,展小驰都会在你身边,一直。。。。”
  
   
万象更新  据说,幸福,就是要找一个温暖的人,过一辈子。何忘川一直觉得,展驰跟温暖这两个字放在一起,颇有点亵渎的意味。他更多时候像是过年冰箱里摆放的冻肉,你抱着他,总觉得凉飕飕,不知道下一秒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歪理把你气的升天,可是生活,没有他又不行。在反复的纠结和矛盾中,何忘川选择了随遇而安,用他自己的话说,因为懒惰,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不用去想,不用去做,少了很多麻烦。
  
  最近学生都放寒假回家了,学校的垂柳总是吹着柳丝随风摇曳,孤单落寞,9月迎新的彩带还飘在学校展览馆的二楼阳台,摇曳生姿。薛力寒假兼职了学校健身房的教练和某家饭店洗盘工,这两个看起来颇具挑战性的工作,赚取下学期生活的基本开支。林家轶秉承了他老爹干练果敢的生意作风,为林氏企业大赚了一笔。林凝前两天风尘仆仆的从旅行社回来,痛斥了假日出行的种种弊端,好像几天前拦路抢劫自己兄长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年的立春特别早,春节已经变成是名副其实的春节了。何忘川和展驰因为房子装饰问题爆发了新一轮的革命。展驰对日式推拉门有着浓厚的兴趣,很想把厨房和卫生间都换成透明玻璃推拉门,向房东汇报了这个思想以后,房东也拍手称赞。试想有个人,愿意花钱给自己的房子装修,自己不用督工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个问题在何忘川那里却成了崇尚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展驰苦口婆心的劝说都没有成功,最后,一向对自己的说功相当有自信的他不得不相信,何忘川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对唇枪舌战的抵抗力,已经在实战中逐步升级了。
  
  何忘川拿了一本小册子,坐在客厅,展驰抱着手臂在一边,静待下文。何忘川突然站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展驰撇撇嘴,嘲笑:“这是要做报告啊。”
  
  何忘川揉揉太阳穴,瞪了展驰一眼说:“展小驰,从合租到现在,你跟我的收入加起来,扣掉每个月的水电费,网费,食材费,再扣掉偶尔改善生活的开支和人情世故的礼金,丧葬金之类的东西,你知道我们每个月都只能存不到五百块钱,所有的开支我都有努力记下来,虽然记得一塌糊涂,可是总体大方向是错不了的啊,没有余额装你那天杀的日式推拉门!”
  
  展驰面无表情:“那就把网断了,你成天写那些个小说不就是我不在的时候,抒情用的,现在我本尊都在了,那玩意儿可以断了。”说完还学着何忘川的样子痛心疾首的补充:“能省不少钱啊不少钱。”
  
  何忘川气的跳脚,扔了小册子就要去咬展驰,展驰一个回身闪过去,最后还活学活用了军校的擒拿术,吃了何忘川的豆腐。何忘川忍无可忍,偏偏那个人还摆出一副“你不行”的表情站在那里俯视自己,一米八五的身材,健硕英武,何忘川终于咬牙切齿的甩下一句话:“你这个该死的法西斯!”然后夺门而出。
  
  何忘川从家里出来以后,首先去了薛力兼职的健身房,跟薛力说:“我要办张健身卡,务必在新的一年让自己从内而外的强硬起来。”薛力眯着迷人的小眼睛把何忘川上下打量了一遍说:“我们不接待未成年动物,尤其是跟另一半不和,离家出走的动物,再说这里是哥春花烂漫的地方,哥在这里谈情说爱,你一来,我岂不又要单身?”
  
  何忘川嗤之以鼻,指着薛力脸侧的一处淤青,不怀好意的奸笑:“薛力,打情骂俏的时候被捉奸在床了?”薛力躲闪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继而冲上来把何忘川的脸捏成各种形状:“娃娃,哥哥我一个人独守空闺寂寞的紧,你何时抽空来调研审查,我务必全力配合。”
  
  何忘川愤愤不平的从健身房出来,在学校游魂一样的晃来晃去,把学校教学楼的窗口数数到第三遍的时候,遇到林家轶开着车从校门过来,看见何忘川,林家轶放慢了速度,摇下车窗,何忘川扑过去趴在林家轶车门,感慨万千:“林家轶,法西斯侵犯人权太严重,正义何在?天理何存?”
  
  林家轶黑亮的眼睛看着何忘川,像是看着许久不见的老友,目光柔和恬淡,良久,他低低的说:“何忘川,看来你现在过的很开心,真好。”
  
  何忘川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似乎是错觉,他觉得,刚才那句话,好像包含了一种灭顶的悲伤。从以前到现在,他总是喜欢说,林家轶像极了一道菜:拔丝香蕉。外表看起来棱角很多,可是你真的要拿开的时候,又发现,它其实有多么依赖一些东西。现在的林家轶,看起来强大而软弱。
  
  何忘川把手放在林家轶的额头上,轻轻的说:“愿神庇佑,新的一年,林氏成为业界翘楚,称霸商界。”林家轶的手覆上何忘川的,清晰的触感,丝丝冰凉:“何忘川,我要的不是这些,从来都不是。”何忘川猛的抽回手,林家轶尴尬的笑笑:“算了,你还是就这样幸福下去就好了,过年我要去谈一个项目,大概回不来,提前说下,春节快乐。”
  
  BMW绝尘而去,何忘川低头踢着地上的落叶,心里一阵阵的酸涩,黄小冒,林家轶,姐姐,爸爸妈妈,他亏欠的人真的很多,只是此刻,他却在近乎贪婪的享受幸福,很多时候,不管幸福还是伤感的时候,都只是微笑,这真是一种罪恶。
  
  何忘川回到家,却赫然发现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人,有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恭恭敬敬的说“您好,我们是这家主人请来装推拉门的。”
  
  何忘川暴走之前,展驰走过来,笑意盈盈的说:“回来了啊,洗洗手,一会吃饭。”
  
  何忘川颤抖的指着推拉门问:“这是怎么回事?”
  
  展驰眨眨眼睛:“早就订好啦,今天来装,我这招是先斩后奏来着。”
  
  何忘川咬牙切齿:“你这是浪费,拜金!”
  
  展驰眼睛转了两下,一抹坏笑又浮上脸颊,娓娓道来:“喜欢而不占有是在浪费生命,而你说的浪费钱,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买了,但是发现很实用,证明我的决策是正确的。既然不买就一定是浪费生命,而买了只是可能浪费钱,我当然买了啊。”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何忘川在逻辑思维上发生了障碍,鬼使神差的付了钱,然后两个人勤俭节约了很久,直到除夕这天,才算是又有了一次打开杀戒的机会,不用再像牛一样,只能吃植物充饥了。
  
  除夕这天,展驰早早买了素材,饺子皮是薛力从打工的饭店拿来的。北方过年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喜庆,能够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看看永远都是一个套路的春晚,就是一种平凡到极致的幸福。林凝早就宣称自己是死都不会进厨房的,所以展驰给了她一个小板凳,一盘花生米,让她哪凉快哪待着。薛力早早躺在沙发上补觉,说是一会要起来守岁。
  
  结果只剩下何忘川和展驰在厨房忙碌,依然是万年不变的两个火药桶。展驰说:“你和面行不行啊。”何忘川就自信满满的仰起粉红色的小脸,打包票说:“三光政策啊,面要光,桶壁要光,手要光啊,这我很小就知道了啊。”展驰摇摇头,叹息说:“从小见大,绝对的小纳粹。”
  
  何忘川的小宇宙就被成功激发,跟展驰七嘴八舌的吵开了,薛力在沙发上连翻N次身子,都没有成功入睡,耳边飘来的全是厨房两个人的争吵声。何忘川满脸通红的嚎叫说:“展小驰,你自己法西斯就算了,还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呢?”展驰回嘴说:“我要真法西斯,昨儿晚上你说不要的时候我就走了,结果我还不是做到了最后。”“你。。。我。。。。”何忘川气结,败下阵来。
  
  林凝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满头雾水,她的印象里,哥哥和导员只是关系很融洽的老朋友,单纯意义上的合租伙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过度的和谐背后,会有不为人知的某种关系。她走过去,摇醒薛力,睁着水灵的大眼睛问:“薛导,我哥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薛力颤巍巍伸出手,继而攥成拳头,恶狠狠的说:“还差一步啊,我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梦见自己穿越去了银行的金库,刚刚伸出手,你就过来捣乱,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你看看他们,除了人身攻击,诽谤诋毁,还剩下什么?你要在未来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引以为戒啊。”
  
  林凝捏了一颗花生米在手里慢慢的揉搓,自言自语:“不知道,可是我真的觉得,除了你说的那些,他们之间还有别的啊。”
  
  过了一会,何忘川从雾气腾腾的厨房探出头说:“饺子可以吃了啊,都过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薛力冲过去挑了满满一碗饺子,掏出手机给家里报喜,何忘川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妈妈,儿子今年过年有地儿去了,还吃上了饺子,薄皮大馅儿的,是啊,我打工着呢,毕业找到工作你就能享清福了,房子?那当然啊,要尖顶的红砖房,三间连着的,还要有个宽敞的大院子,给你养鸡鸭之类的。。。。”
  
  林凝搬了小板凳守在电视机前面,微笑着听着里面那些,或喧闹,或悠长的流行音乐。展驰偷偷把手攀上何忘川的肩膀,何忘川从饺子堆里抬起头说:“展小驰,你妹妹都在呢,为老不尊!”
  
  展驰吸吸鼻子,装作委屈的把手缩回去,何忘川就欢天喜地的提了两个小板凳跑过去凑热闹,可怜展驰,蜷缩着腿坐在旁边,整个身体都不自在。何忘川用手指头戳戳林凝问:“这么目不转睛的是等谁呢?”
  
  林凝背对着何忘川摆摆手:“本山大叔啊,没他我看什么啊,赶紧吃,要不本山大叔出来了,你吃进去的饺子得原封不动的笑吐掉。”
  
  何忘川咧了嘴巴笑,其实用不着本山大叔,他觉得自己都要笑的前仰后合了,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归属感了,甚至惧怕这是一种幻觉。回想过去的一年,和之前漫长的时光,他庆幸,自己没有放弃。等待,或许并不容易,伤害,或许是轻而易举,可是真正支撑了自己的,却是一种叫做想念的东西,他也庆幸,在自己将要绝望的时候,他们找回了彼此。
  
  电视机里,本山大叔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不负众望,林凝果然笑喷了嘴里的饺子,展驰锤锤酸疼的双腿,站起身开始活络筋骨。合家团圆,万象更新,主持人笑容满面的说:“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让我们翘首以盼。”
  
  林凝挥舞着手中的筷子,念念有词,展驰悄悄握住何忘川的手掌,温暖而充满了力度,何忘川两只耳朵变得粉红,安心的回握着展驰的手,闭上眼睛,虔诚的许愿,主持人还在兴奋的大喊:“3,2,1.。”展驰突然加重了指间的力度,在喧闹的鞭炮声中,小声说道:“何忘川,我是展小驰,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主持人宣布新年的到来,林凝站在凳子上大声欢呼:“过年啦啦啦啦。。。”薛力还面红耳赤的躲在一边,对着电话,放大了音量:“妈,过年了,是啊,儿子祝您身体健康,什么时候回去?明年,哦不对,是今年,您也别太累了。。。”
  
  何忘川环顾四周,神秘喧嚣的大都市,从来都不属于自己,而这个只有六十平米的出租房,和此刻身边的人,就是自己最珍贵的礼物,承载了自己所有的幸福,日复一日,不曾改变。
  
   
风波再起  一段真挚的感情,往往如同毫无征兆埋藏下去的种子,幽秘瑰丽,在很多不自觉的瞬间开出绵密的花蕾,浓香四溢。何忘川最近迷上了古典文学,从学生那里威逼利诱得来几十张学生证,差点搬来了整个图书馆的古典文学书籍。
  
  展驰对他的卫生习惯进行批评再教育的时候,何忘川就翻着发黄的书页哀怨的说:“昔日芙蓉花,今成断草根。”展驰看摇滚演唱会的时候,何忘川就抱着书跟他说:“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斗春风。”甚至在两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何忘川也冒出来一句:“罗带同心结未成。”
  
  接连几个星期下来,展驰终于忍受不住,跑去林家轶的办公室诉苦,林家轶头也不抬的对他说:“不要在革命失败者面前炫耀自己建立了新的政权,如果你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我来代你承受?”展驰跌跌撞撞的从办公室出来,偏偏又碰见一个酷似薛力的男人和一个中年男子亲密无间的从自己面前飘过。
  
  展驰感慨,不是他展驰跟不上时代,而是世界变化太快,连薛力也成了gay,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晚上回家展驰把这件事情说给何忘川听,何忘川呆滞了几个星期的死水一般的目光总算漾起了微微涟漪:“天不绝人愿,故使郎见郎。”展驰倒地。
  
  春天是一切苏醒的季节,绿草青青抖动,无尽缠绵悱恻,杨柳纤纤摇晃,万千良辰美景。展驰和何忘川计划好的出行活动,却临时被学校安排学生的课外实践活动取代,很是低落,偏偏学生标新立异,课外实践的题目是:论我国医疗制度的腐败,还热血的叫嚣着要深入前线,调查第一手的资料。
  
  何忘川站在讲台上,急的双耳通红,还在锲而不舍,继续苦口婆心的劝:“同学们啊,换个实践题目吧,你们要调查的真相往小了说,有卫生部在监管,往大了说,有联合国卫生组织,真的轮不到你们啊。”心里想的却是,随便去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写生,皆大欢喜。
  
  学生完全屏蔽了何忘川的话,都在自顾自的讨论分组情况,最后话锋一转:“导员,你也要去,真要是出了事情,到时候交涉的时候你是王牌。”
  
  “你们现在是要去恐怖组织做卧底吗?”
  
  “展教官也要带上,逃跑的时候也好有个懂功夫的掩护。”
  
  “(⊙0⊙)!他现在不是教官,是党委打杂的。何况你们只要不在医院的急诊室床上打扑克,人身安全有保证的啊。”
  
  “随便啦,导员,你们不是在同居吗?”
  
  “($ _ $),咳咳,同什么?”
  
  “屯居,是屯居啊导员,口误,你要是能帮我们把保镖问题解决了,循环红旗也好,先进集体也罢,我们都会拼死一搏。”
  
  何忘川顿时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学生拍着胸脯喊:“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何忘川不屑:“上次你们也是这么给我保证的,结果却是我因为你们的卫生问题被老主任喊到办公室,以思索对策为借口,奴役我给他老人家盖了一下午的章,晚上回来,我看到马桶都想盖个章,结果你们说什么来着,你们说,人说的话,马又听不懂,追他做什么。你们的话能信吗?”
  
  “导员,这是勇士的征程,光荣的轮回,我们是一定要去的,我国的医疗制度真的有待探寻啊。”学生抱做一团,丝毫不妥协。
  
  唇枪舌战了很久,何忘川还是妥协了,因为林凝突然冒出来一句:“导员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去BBS上发帖,拉百人横幅请愿。”于是在局部矛盾被扩大化之前,何忘川选择低头妥协,但是还是忍不住叮嘱:“乔装打扮,深入敌营,全部都给我低调低调。”
  
  市医院座落在这个城市最车水马龙的地方,白色的立体式建筑在很远的地方都很有辨识度,展驰一脸黑线的问:“我为什么要跟着来?我明明还有几个思想汇报没有来得及写。”
  何忘川眉眼弯弯,笑眯眯的说:“我不是说了,你就当过来补上次的旅游不行吗?”心里却回想起自己昨天一团蒲扇,一堆古诗词,拿下展驰的样子,一阵窃笑。
  
  展驰无语,透过何忘川半开的衣服领口,顺着他白皙的颈项看下去,展驰咽了下口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那边是学生的欢天喜地,这边是展驰的步履维艰,何忘川夹在中间,浑然不觉的感慨:“天啊,真的很蓝。”
  
  活动分成两组,一组进入病房区深入调查病人对医疗条件的满意度,另外一组游走在医院的各个角落,以散发传单的形式进行民意测验。何忘川把部署和战略性问题全部交给展驰,自己戴了一顶棒球帽,坐在医院二楼大厅的休息区,掏出游戏机乐此不疲的大开杀戒。
  
  彼时有病人家属走过来,好心问道:“请问五官科在哪。”
  
  何忘川正玩的兴致高昂,对着游戏机说,:“左拐。”人家又开口问:“小伙子,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有什么事情吗?跟你同来的人呢?”这时何忘川刚好杀出重围,分心之余全军覆没,懊恼的自言自语:“死了,over了。”
  
  旁人好心的问:“那去世者现在在哪儿呢?”何忘川刚好看到展驰大汗淋漓的出现在医院电梯的门口,激动的一跃而起,指着展驰说:“我就是在等他的,他刚才一直在下面,现在总算是上来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给扣了呢。”旁人冷汗涔涔,光速闪人。
  
  展驰跺着脚说:“一楼的那一组出了点事情,有点麻烦。”
  
  何忘川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急红了耳朵,问道:“谁给抓了?”
  
  展驰揉了揉何忘川的头发,挑了挑眉毛:“没人被抓,是这样的,刚才林凝那个死丫头带了几个男生说是要去考察医院食堂的卫生情况,刚好遇到食堂送菜的阿姨在卸货,那阿姨违反医院不允许私自给外人食材的规定,投机取巧,给自己的弟弟装了两颗白菜,刚好林凝正拿着相机在到处拍,阿姨以为是记者,怕到时候万一上报了被院领导追究,人家找个工作也不容易,就抓着林凝不让走,非要把胶卷销毁,林凝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拿着相机就跑,估计现在阿姨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正到处找呢。”
  
  何忘川一听,松了口气,立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就不怕了,只要相机还在林凝手上,阿姨要杀要剐都不是我们的事情啊,我觉得林凝年轻力壮,跑得快,没有那么容易被抓到的。”
  
  “可是问题是相机现在在我手上!”
  
  “(>﹏<)!”
  
  “刚才林凝从我旁边跑过去,我不过随口问了句跑什么,相机就扔了过来,然后阿姨就追了过来,我后来问了其他同学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阿姨还在到处找一个拿着相机的帅哥呢,你说怎么办?”展驰只是苦笑,自己好端端过来帮忙看学生,却反被连累,这实在是天降横祸。刚刚想着,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就是那个男的,别让他跑了。”
  
  展驰回头,赫然发现,不止阿姨,还有几个男人也加入了抓捕行动,试想一个弱质女流发疯一样的找一个男人,一般人出于同情和正义感作祟,第一反映一定是去帮那个女人,不管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这就是人的潜意识。
  
  来不及多想,展驰拉起何忘川开始狂奔,从二楼跑到一楼,出了大厅又往医院的花园跑去。何忘川跟在身后,听着自己不规则的心跳和展驰不均匀的喘息声,看着这个人脸侧晶莹的汗珠和俊朗的面容,他突然有一种被保护的满足感。
  
  以前,总是他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他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他一次回首,而这次,他终于没有再丢下自己。天边,晚霞初起,如同艳极的花瓣,瓣瓣明艳,暮色如同美丽的网格,暗暗垂落,他们的喘息声相互呼应,这一次,何忘川放心的追随这个人,因为这一次,不能回头。
  
  不知道跑了多久,展驰带着何忘川躲到医院花园假山的洞窟里,然后一个趔趄停下来,手扶着膝盖,弯腰喘息着说:“何忘川,快看看后面的敌情。”何忘川回头,别说是阿姨,就是人影都很少见,于是摆摆手:“警报解除,安全逃逸。”
  
  展驰直起身,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样子,冲着何忘川低笑:“此次行动我算是最无辜的人了,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负责任?”说完顷身上前,小小的洞穴,黄昏的暮色深深的陷落,展驰的头发被染成紫红色,眼神中激射出的光芒让何忘川瞬间沦陷,他在何忘川唇上印上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就让何忘川彻底酥软下来。
  
  展驰的喘息声明显变粗,何忘川红了耳朵,摇着头说:“别。。。”余下的话却被展驰封住,事实证明,在一个幽僻寂静的环境中,情 欲中的一个吻,往往会点燃汹汹烈焰,一触即发。就在展驰被汗液濡湿的手滑进何忘川的衣领时,何忘川突然惊叫出声。
  林凝站在假山口,一头长发,瞪圆了一双眼睛,天边的红霞笼罩在她身上,周身散发出肃杀的气息,仿佛修罗般诡谲。林凝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在干什么?”
  
  展驰首先反应过来,从何忘川身上站起来,往外走去,他把挂在身后的相机扔到妹妹手里,有些生气的冲林凝说:“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捅的篓子我都替你收了,你还不赶紧回学校去?”何忘川躲闪着林凝的眼光,紧跟着展驰走了出去。
  
  林凝看着何忘川,怒火中烧,这个人,是自己初进大学校门的漂亮辅导员,是偶尔范点小迷糊的同学喜欢的辅导员,是做错了事情会红着耳朵翻出一大堆理由的可爱辅导员,还是学校几个电力电子项目的参与研究生之一。可是此刻,这个人却显得龌龊而不可饶恕,只要想起哥哥含着他的唇瓣的样子,自己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发泄不了,也压不下去。她举起手中的相机,狠狠的冲着那个身影砸下去。
  
  何忘川只是听到一句:“你这该死的同性恋!”然后在疼痛的同时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流下,透过满目的鲜红他看到展驰惊慌失措的表情和冲过来的身影,以前也有很多次熟悉的情形,逃跑抓回来被人打到伤痕累累的时候,被人囚禁施虐到浑身浴血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过,因为他总会幻想展驰抱着他,摩挲着他的头发,轻声哄着他,那样他就能忘却创伤,只是每次似乎都是南柯一梦。但是这一次,指间传来的触感是真实的,展驰,真的在自己身边,意识陷入无边的黑暗。。。
  
  “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只能是男女相爱,你否定我们就是否定爱情的本质,就是否定你自身的存在,就是否定世界的本原。。”这是展驰低回的怒吼。
  
  “哥,你是怎么了,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你爱都爱不完,为什么你要去喜欢男人?你觉得你们的感情会被允许吗?一个是人民子弟兵,一个是高等教育的研究生,这种事情被校方知道,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在S大,甚至这个城市生活下去?”这是林凝声嘶力竭的喊叫。
  
  “你们都别吵了,何忘川的肚子在叫,他饿了,你们听不到吗?”这是林家轶磁性的嗓音。
  
  “叫了很久了,他不醒我怎么喂他吃的?”这是薛力委屈满腹的声音。
  
  何忘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抖抖眼皮,睁开眼睛,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林家轶附在他耳侧问:“你醒了,头还疼吗?”
  
  何忘川想了想,咧咧嘴巴,展驰一个箭步扑过来,在一边贴心的备注道:“要吃什么吗?”何忘川的眼睛立刻炯炯有神起来,指指自己的前胸,展驰阴了一张脸说:“排骨?你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吃那玩意儿?”
  
  “●﹏●。。。。。。。”
  
   
关于勇敢  林凝的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这期间她除了第一天被展驰强迫来医院看了何忘川一眼以外,都像是失踪了一样。何忘川躺在病床上看着满目的白色,总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自己的感情被人踩在脚底,但是这一次,他却比之以往要紧张的多,他的内心总是有许多不安在翻滚,涌动。
  
  展驰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每天拎了一个保暖壶,乐呵呵的跑过来送饭,何忘川每次要求出院的时候,展驰总是一本正经的摸着他的头发说:“何忘川,怎么又开始反抗上级领导了,思想觉悟刚刚有所提高,又开始倒退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天以后,何忘川实在是不能容忍了,自己不过是伤了头皮,脑子还是清醒的,要不中间的头盖骨不是成了摆设?展驰为什么不让自己回家?这天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何忘川忍不住问:“大夫,我没什么事情,可以出院了吗?”
  
  大夫像是看到了新鲜品种一样,盯着他看了许久,对旁边的护士说:“二床的病人不是外部撞击导致的轻微脑震荡吗?观察这几天有什么吗?”
  
  护士漾起天使般的微笑说:“这小伙子可好玩了,问他有没有什么难受,他从来都不说,第一天来的时候,因为脑震荡一直吐,都吐的眼泪快出来了,还反过来安慰旁边的人说,我没事没事,这几天也一直看不出来他是没事,还是有事,不过,这观察了几天,呕吐的症状都有减轻。”
  
  大夫冲何忘川点点头,说:“听到没,虽然我们不建议,但是如果你执意要出院的话,一定不能做剧烈运动,有事一定要及时来医院。”何忘川眨眨眼睛,表示同意,匆匆抓起来外套就要往外跑,医生眼疾手快抓住他说:“这位先生,请先结了医药费再办理出院手续。”
  
  天使护士笑的更灿烂了,摆摆手说:“他还是在校学生,医药费有学校保障的。”医生扶扶眼镜腿,大概为自己刚才过度表现了对金钱的追求而感到尴尬,何忘川回头说:“出院手续我晚上回来再办,我有事要出去。”
  
  何忘川小跑出了医院大楼,护士站在窗口冲他喊:“二床,别跑,用走的。”身边几个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旁边一个妹妹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何忘川问妈妈:“妈妈,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何忘川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不由苦笑,来不及换掉的病人服,胡乱套上的外套,匆忙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像极了出逃的精神病人。
  
  来不及解释,何忘川一路小跑,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何忘川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却发现走的太急没有带钱,只好继续小跑。冷风吹打在身上,脑子开始昏昏沉沉,学校的牌子扭成了麻花在眼前环绕,何忘川扶着墙根一步一步挪到出租屋,掏出钥匙颤抖着开了门。
  
  透明镶花的茶几碎成狰狞的几块,个别便携式台灯只剩了塑料壳子和灯丝,显得寂静清冷,前几天展驰才欢天喜地装上的日式推拉门,玻璃上有斑斑裂痕,手指拂过那些冰凉的裂痕,何忘川仿佛就能看到数星期之前,他站在客厅的茶几上很没形象的大喊:“展小驰,我他妈太幸福了,真的,骗你是小狗!”
  
  意识有些许的飘忽,何忘川挣扎着跑到卧室,发疯般的拉开衣柜,然后像是木雕一样愣住了,整个人顺着衣柜软倒在地上。展驰几件经常穿的衣服都不在了,手机备用电池也不在抽屉。记得有一次展驰出门,边走边郁闷的念叨:“要赶紧回来啊,手机会没电的啊。”何忘川不解:“那为什么不带上备用的?”展驰当时的笑容很想让人上去抽他,他说:“心理学上,人做事情,心理暗示有很大的成分,我这是创造条件,让自己有心里暗示,哪天我要是把备用电池也带走了,那八成就是出很远的远门了。”
  
  很远的远门,那是哪里,又会是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吗?大门口传来响声,何忘川撑开眼皮,费力的往门口看去。林凝走过来,不耐烦的问:“你在这干嘛?你这个死同性恋!”何忘川喘息着问:“展小驰呢?”
  
  林凝一卷报纸扔过来,砸在何忘川身上:“别展小驰的叫啊,我哥又不是跟你一样的人,我也不会跟你说他到哪去了,你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走人。要不我要是跟学校说这事,你的研究生,你内定的留校,全部都见鬼去吧。”
  
  何忘川耸拉下眼皮,痛苦的闭上眼睛,身子无力的倒在地上 ,眼皮重的一刻也不想睁开,耳边是林凝的喊叫:“唉唉,你这是怎么了?”意识彻底幻灭之前何忘川听到熟悉的男低音的怒吼:“林凝,你他妈又给老子搞什么?别以为你是我妹我就不会揍你。”
  
  何忘川再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医院,展驰正轻手轻脚的给自己盖被子,何忘川看着他,眼睛里水气弥漫,林凝在旁边厌恶的干呕:“呸,真恶心。”展驰恶狠狠的回头吼:“看不惯就给我滚。”林凝一跺脚,扭头跑了出去。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护士还是那个护士,护士笑靥如花的说:“二床,又见面了啊,你可把你哥担心坏了。”医生清清嗓子,跟展驰说:“你是他哥?他都这样了你还让他晨练?还跑步?你当他脑子是稻草做的吗?撞一次还能晃来晃去??”
  
  展驰垂下头,削薄的唇紧紧抿了起来,过了一会,他突然抬起头,坚定的说:“我不是他哥,我,我是他爱人。”
  
  美丽的护士发出刺耳的尖叫,医生不耐烦的挥手制止,随即慵懒的抬起眼睛,对目瞪口呆的护士摆摆手,他的态度,就好像不过是听到了何忘川要多挂一瓶吊水一样简单。他说:“莹莹你先出去,这显然不是你该听的问题。”护士小姐本来一副八卦的神情,此刻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医生潇洒的把手里的圆珠笔往胸前口袋一插,伸出右手:“我也是同僚。”展驰很没形象的睁大了眼睛,何忘川挂着点滴的手也猛地颤抖了一下,医生此刻摆出天使般的祥和表情说:“萧然,也就是你的同居密友,薛力的另一半,幸会幸会。”
  
  何忘川又是一抖,这一次吊水的瓶子没有承受住巨大的冲力,开始左摇右晃,展驰拍了下手,茅塞顿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我在林家轶公司门口看见的男人,但是我明明记得你至少有三十五岁,可是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有三十岁吗?”
  
  男人扬扬嘴角:“这是一个谜,我连工作简历上也没填,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知道?”说完用力的拍拍展驰的肩膀说:“兄弟,够坚定,当着这么些人,我本来想打马虎蒙混过去,你居然这么慷慨激昂的公布你们的关系,换作是我,未必有这样的勇气。”
  
  “不是未必,是肯定,要不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走地下摸黑路线。”薛力迷蒙的小眼睛出现在医生身后,拨开医生算得上高大的身躯,扑上来拉着何忘川的手开始念:“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医院又不是博物馆,你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一次一次的进,你看看,手都肿变形了。”
  
  “劳驾,那是我的手。”展驰阴沉着抽回手,面色稍缓,转身拨去何忘川额前的碎发,用手托起他的头垫上枕头,薛力小小声问医生爱人:“娃娃这是什么病?怎么会晕倒?”
  
  “贫血。”
  
  “脑震荡。”
  
  几乎是同时,门口的护士跟医生说出了不一样的答案,萧然擦擦汗,尴尬的笑笑说:“其实是这样的,他目前的情况脑震荡只是一个幌子,贫血是关键,我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以前应该是有过很严重的受虐史,消化系统,免疫系统,都有不同程度上的损坏,可能会表现在畏寒,消化不良等方面,希望你多加注意。”
  
  展驰的拳头捏的更紧,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可是从外人的口里,以客观事实的立场陈述出来,他还是不能接受。何忘川悄悄从被筒里伸出一只手,捏紧展驰的衣角,虚弱的微笑着,洁白而宁静,他说:“太好了,展小驰,我以为你又走了。”
  
  展驰的身体猛的一震,何忘川眼里弥漫的雾气,虚弱的微笑,不可抑止的撞击着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何忘川总是给他一种感觉,即使他展驰,某天失去记忆忘记这个人,然后在其他地方结婚生子了,过了很多年以后才回来,这个人依然会没有一句苛责,付之一笑,然后对他说:“展小驰,你回来了,真好。”
  
  他从不吵闹,也不委屈,只是安安静静的爱着,纯粹而执着,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人,能像这个人一样,永远守着自己,等着自己,年复一年。
  
  突然,展驰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开始万古不变的谆谆教诲:“何忘川,是谁允许你从医院偷跑出去的?”何忘川立刻据理力争:“我没有偷跑,我有申请,有报备,走的是正规渠道,得了正规许可。”
  
  展驰英挺的眉毛立刻弯曲起来,:“哪个蒙古大夫说的?”
  
  “咳咳,你说谁是蒙古大夫?”萧然不满的理理白大衣,正义凛然的站出来说:“我有正规的从医资格证,你这是对我专业操守的质疑。”
  
  展驰像看异类一样扫了萧然一眼,转身替何忘川掖掖被角,继续审问:“所以何忘川,你的脑子是被门挤了吗?从医院到学校那么远的路,你不知道打车?”
  
  “我没带钱,而且你为什么把衣服都带走了?”
  
  “我不带衣服怎么出差,临时通知的事情,我没办法啊,我明明给你发了短信息的,你为什么不看看?”展驰已经一副要抓狂的样子。
  
  何忘川仰望着剔透的吊水瓶,小声说:“没开机,而且你把备用电池也带走了,我一慌就不会逻辑思维了,没有逻辑思维哪还管手机开没开。。。。”说到后面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半张小脸没入了被窝里。
  
  薛力在旁边摇摇头:“娃娃,你不慌的时候逻辑思维也没见好到哪儿去,普通人会第一反应打电话问问的吧。”
  
  何忘川转转黑亮的眼珠,大彻大悟:“原来如此,但是家里的一片狼藉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林凝那个死丫头,跑到我这儿大闹了一通,平时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这么大力气呢?居然扛了凳子去砸门,我急着出差,抓了一块备用电池就跑了,没来得及收拾她,我的日式推拉门啊,气死我了。”展驰咬牙切齿,何忘川都禁不住要怀疑,究竟是门连累了人,还是人连累了门?
  
  展驰拍拍大腿,满眼的爱意,对何忘川努努嘴,说:“来,要不要坐过来?”
  
  何忘川又往被窝里缩了缩,算作回答,展驰轻轻的抱起何忘川的身子,越抱越紧,已经不知道如何收敛心底的悲伤,那些过往,如同漫山的蔷薇,时刻刺痛眼前的人,也生生扎在自己心里,可是自己却始终无能为力,真的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萧然很不识时务的走过来,用笔尖戳戳展驰说:“打扰二位一下,你有时间去办理一下出院手续,他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回家注意营养均衡就可以了。”
  
  展驰立起身子,狠狠瞪了一眼萧然,萧然无所谓的耸耸肩。作为一个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情比金坚,刚才的对他来说都只是小case,他更关心自己的工资卡上什么时候能有新的进账。展驰依依不舍的往门外走,薛力抓紧时间又扑过来,有些伤感的咧咧嘴说:“娃娃,你还有哪里难受尽管说,趁着他今天当值,抓紧说,资源利用,过期作废啊。”
  
   
承担接受  何忘川出院这天,可谓是盛况空前,刚刚洽谈生意回来的林家轶开着他拉风的BMW跑过来当免费司机,薛力拉着当值的萧然翘班跑了出来,说是要体验名车的幸福。展驰给何忘川裹了一件呢子大衣,在何忘川的一再拒绝下,硬是把他抱上了车,同来的还有苏梦瑶。
  
  这些天薛力总在念叨,苏梦瑶这姑娘现在越长越宏伟了,气场很强,但是隐匿工作又做的很好,这些年一直在这城市工作,居然谁都不知道,更加可圈可点的是,大家明明在一个城市,竟然是一次碰面的机会也没有,这就是放在概率论里,也是可能性极小事件吧。苏梦瑶听到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失去缘分的一群人,即使在同一个地方,也不大容易碰到的。”
  
  因为家里还在整修,何忘川暂时就被接到了宿舍,隔壁宿舍的帅哥探了头出来,拽了薛力的手,说:“薛少,快来,打麻将,一缺三啊。”萧然挑挑眉毛,默不作声的拨开帅哥的手,帅哥伸了头看看包裹严实的何忘川,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问:“何忘川又发烧了?这样不行的吧,他以前都是要挂点滴才能好,对药都不敏感。”
  
  展驰身体一滞,眉头拧成了一团,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感情:“你是说,他以前经常发烧?”何忘川从大衣里伸出一根手指头,抚平展驰的紧蹙的眉,略显苍白的面容,还是宁静到让人心疼的笑容,他白了一眼帅哥:“人活一辈子,哪有不生病不发烧的?不要夸张渲染,过度描摹啊。”
  
  帅哥从衣服缝里偷瞄了何忘川一眼,了然于胸,摆摆手说:“何忘川,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等着的人吧,快进去吧,别在这里招人口舌,到时候那帮无聊的人又拿去乱说。”薛力摸摸下巴,小眼睛精光一闪,拍拍帅哥说:“看不出来您老平时缺肝少肺,怎么就情之一事,您如此了然,私底下摆平了不少情窦初开的少女吧。”
  
  帅哥立刻从头红到了脚底板,给自己辩解:“薛少,天地良心,何忘川哪次生病不是我跟你背着他半夜往校医院跑,当年虽然老主任出马替何忘川摆平了退学风波,可是我们这些一起从本科升上研究生的人,有谁不知道,何忘川心里有人,而且这些年一直傻等。”他顿了顿,有些哽咽:“我倒是没想过是个男的,可是有什么关系,同性恋又怎么样,我们他妈的认了,何忘川,这次可别临阵掉链子了,给老子好好的过!”
  
  气氛忽然变得压抑,没一会何忘川吸吸鼻子,仰起头笑着跟展驰说:“展小驰,我饿了。”帅哥马上悲天悯人的拂袖而去:“何忘川,白煞风景,气煞人也。”展驰把何忘川放在床上,就开始惊讶于房间之混乱。萧然本来还觉得相比较何忘川那边的状况,薛力这边算的上是井然有序,但是在他拉开抽屉,看到一堆没来得及清洗的袜子时,总算被打回无情的现实。
  
  展驰跑到窗口,楼下,林家轶一身西服,正抱着胳膊拉风的站在自己的BMW前面,展驰冲挥手示意他上来,林家轶没有动身,拿起手机拨了展驰的电话说:“我就不上去了,你照顾好他,有任何需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展驰点点头,林家轶就转过身,挥挥手,打开车门,钻进车里走了,展驰愣在窗口,是错觉吗?刚才林家轶的眼圈好像是红的,上车的动作也显得那么迟疑。
  
  何忘川躺在软软的被窝里面,展驰宠溺的揉弄着他的头发说:“想吃什么,我去买,只管点,我跑不过来,这还有俩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萧然依然是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阴笑一下,歪歪嘴角说:“反正我已经不虚此行了,剩下的随意,悉听尊便。”
  
  “少废话,抓紧时间,洗衣服去。”薛力眉眼弯弯,拽了萧然的衣服就往外拖,萧然依然本着不反抗,不服从的中立态度,任由情人把自己拖出去,临走冲着展驰挤挤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头指指何忘川,捂了嘴巴无声的笑起来。
  
  薛力拖了萧然出了宿舍,随手关上门,然后趴在门上做壁虎状。萧然摇摇头,拿出手帕把门擦干净:“早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毕竟,偷窥别人是你的乐趣啊。”薛力扭头正要发作,却看见苏梦瑶一身素白的衣服,靠在走廊上,一言不发,当下竖起大拇指:“苏大姐果然是苏大姐,男生宿舍随意进出,气势横扫千军。”
  
  苏梦瑶还是温婉一笑,用女性特有的优美声调对薛力说:“那有什么难的,我跟看宿舍的人说了,我是你女朋友,让他出了事情找你。”
  
  薛力呆滞了,萧然笑的更阴险了,薛力继续拖着萧然去跟管理员解释,苏梦瑶轻手推开门,吓了展驰一跳。彼时展驰正借着量体温的机会,肆无忌惮的吃何忘川的豆腐,却被苏梦瑶硬生生的打断,苏梦瑶还是一如当年的端庄,高贵,披肩的长发永远是装点她气质最好的饰品,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只要走进人群里,便显得那么遗世独立。
  
  苏梦瑶依然邻家姐姐一般的温柔,对展驰说:“你不是要去给他买吃的吗?快去吧,我替你看着。”展驰犹豫着没有动身,苏梦瑶甩了下长发:“你现在当真是懂得牵挂了,这么一会就这么放不下。”展驰愣了一下,弯腰替何忘川把鞋子收到床下,起身走了出去。
  
  苏梦瑶走到何忘川窗前,床上的人面颊有些红润,眼神迷离,正是入睡前的征兆,苏梦瑶走过去,冰凉修长的手指滑过何忘川的眉间,脸上漾开笑容,她说:“何忘川,我给你当姐姐吧。”
  
  何忘川迷迷糊糊被问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摇摇头:“当我的亲人没有好处的,一点都没有,我会害了你的。”苏梦瑶笑意更浓:“何忘川,受过正统教育还搞封建迷信?什么叫你会害了我?”何忘川又狠狠的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上下颤动,眼睛里亮亮的:“苏姐,我亲姐是怎么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么疼我,你叫我怎么若无其事的对着另一个人叫姐姐呢?”
  
  “他就是知道你放不下,才让我给你当姐姐啊,生命不是为所欲为的,承担和接受都是必不可少的人生阶段。”苏梦瑶的声线很轻,听着她的声音就觉得,像是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睡在天鹅绒的丝被上,轻柔而熟悉。
  
  何忘川睁大了眼睛,从床上半支起身子:“他?谁?展小驰?”
  苏梦瑶笑着把他按回床上:“你管是谁,我自己想给你当姐姐不行吗?”何忘川重新躺回床上,头深深的陷入白色的枕头,喃喃的说:“姐姐吗?”
  
  苏梦瑶笑着点点头,开始动手收拾起桌子。展驰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头了,薛力和萧然坐在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你侬我侬,看到他的时候薛力一跃而起,指着展驰手里的东西,惊叫出声:“你买了什么给娃娃吃?”
  
  展驰晃晃手里的东西:“饭前开胃汤,正餐,还有饭后水果啊。”
  
  薛力手指颤抖的指着展驰喊:“你是去买水果还是去种水果?娃娃这会早就饿死了吧。”展驰懊恼的低下脑袋:“城市交通状况太差,万年的长龙,千年的红灯,我错估了形势啊。”
  
  萧然把薛力拉回身上,一边着手替他裹好外套,一边头也不抬的说:“我看未必,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二床的反射弧比较长,可能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没吃饭了,已经直接跳跃式的进入睡眠阶段了。”
  
  展驰瞪了萧然一眼,加快脚步往宿舍跑去,薛力也坐起身,拽了萧然的衣服紧随其后。推门进去的时候,何忘川果然已经睡了,苏梦瑶正坐在桌子前全神贯注的看东西,展驰轻手轻脚的凑过去,赫然发现苏梦瑶手上拿着何忘川的日记,当下钳住苏梦瑶的手,把她拽出了宿舍。
  
  宿舍外,展驰举着手里的东西质问苏梦瑶:“这俩字是什么?”
  
  苏梦瑶打个呵欠,面不改色:“日记啊。”
  
  展驰一拳打到墙上:“你偷看他的日记?你不觉得你很过分?”
  
  苏梦瑶盈盈一笑,抽开身子,楼道里已经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灯光是老式宿舍特有的昏黄,苏梦瑶的素白衣服在光晕里,显得尤为虚幻。她背对着展驰,音量不大,却也足够展驰听的清楚:“今天,是展小驰跟我分开的第六百零一天了,我终于考上了学校的研究生,虽然是自费的,但是对我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年我一直在一个地方,所有的联系方式也都没变,上个月中国移动提示我手机卡更新换代我都没有去,我怕万一换卡那几天他找我找不到。拜托你了,展小驰,快点找到我吧。”
  
  擦肩而过的同学不经意回头,看着男人和女人在楼道间的对质,俨然进入了看戏模式,苏梦瑶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背,她向来记忆力是很好的,看过一次的东西,总是差不多能够背的七七八八。“今天早上发烧了,可是以前给凡凡老师治病欠的钱还有一部分没有还清,我咬咬牙还是去兼职了,薛力说站一天,就有一百块,多好,但是我居然还是昏倒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一百块啊,林家轶把我抱回来的时候,我还昏昏沉沉的在想,展小驰,在我把钱还清之前,不要来找我,这些我一个人能搞定,但是等我把钱还清的时候,你就找到我吧。”
  
  “够了!”展驰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手里的日记本被他攥的不成样子,苏梦瑶回过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依然不变的一抹笑容,她凑到展驰耳边说:“有时候我特佩服你,你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为你做到这一步?”
  
  展驰没有说话,薛力走上来安抚式的拍拍展驰:“娃娃这些年不容易,他不想让你知道,我们也就不说,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你们好好的就行了。”
  
  展驰甩开薛力的手,狂奔出了宿舍楼,学校的人工湖畔,光秃秃的树杈,冰凉的石凳,男人压抑的低低啜泣出声,自己是真的心疼这些年他为自己承受的一切,自己给他的幸福总是割裂开来碎裂的片段,但是他给自己的感情,却从来没有间断,要拿什么去回报他这样的感情?
  
  何忘川醒来的时候,很郁闷的发现宿舍只剩下自己了,肚子擂鼓一般叫嚣着,摸黑下床打开灯,又发现自己昔日凌乱不堪的桌子,居然呈现出了生机勃勃的景象,书是书,笔是笔,上面还并排放了一堆吃的。
  
  何忘川冲过去,吃的满头大汗才重新躺回床上,抬眼看见展驰从外面推门回来。展驰一言不发收拾了桌子上的残局,突然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忘川,就像很久未曾见过一样,他说:“吃饱了不要立刻躺下来,不利于消化,你的胃不好。”
  
  何忘川躺在床上摇头晃脑,猛地坐起来说:“展小驰,你不对劲啊。”
  
  展驰问:“怎么不对劲了?食欲很好,毛也很有光泽。”
  
  何忘川咳了一声说:“你用这样谈论动物的语气谈论自己,就是神经错乱的外部表现啊,还敢说你没事?”
  
  展驰把何忘川按回床上,盖好被子,在他发红的鼻尖上轻啄一下,何忘川整个人就蠕动进了被窝,展驰苦笑了一下说:“何忘川,赶紧睡觉,明天还要给你老板干活的吧。”
  
  何忘川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问:“那你呢?”
  
  展驰蹲在椅子上说:“本座今天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何忘川惊讶道:“寒风入骨,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展驰趴在桌子上,轻轻说:“你今天身体不好,就让我守着你吧。”
  
  何忘川心里美滋滋,表现在脸上就是春风得意的笑:“本座今天赐予你这个机会吧,话说房子什么时候整修好呢?展小驰?”
  
  “嗯?”
  
  “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回不回都一样,不管在哪,我都会守着你。。。。”
  
  “\(^o^)/。。。。”
  
   
风波再起  自从萧然在医院跟展驰说了何忘川的身体状况后,展驰就加大了对何忘川的监管力度,直接导致了何忘川最近在美食的浇灌下茁壮成长。房子也整修的差不多了,只是展驰拿出存折校对支出的时候,心疼的脸都白了,学校的寒假一眨眼就过去了,看着那些新世纪魔头陆续返校,何忘川就觉得,生活,没有哪一天不是世界末日。
  
  身体刚刚好转的时候何忘川就跑去审问薛力,结果发现薛力对萧然的认识,仅限于知道此人是个中国籍男子,从医,其他一无所知。何忘川又开始忧国忧民的教育开了:“调查是必须的,你连他是不是弯的都不知道,就这样交付真心,风险太大,就跟手里攥了个定时炸弹,高危操作啊。”
  
  薛力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一句话把何忘川堵到气结:“你还不是用你锲而不舍的毅力,活生生把直男展一刀掰弯了,是不是弯的,有这么重要吗?”
  
  新学期开始,何忘川忙着搞课题,弄开题报告,展驰也忙着学校积极分子班的工作。两个人白天没有什么机会碰面,晚上在一起,依然是不安生,展驰拿了学生的考试试卷跟何忘川抱怨说:
  “现在的孩子,个个都是人才,你问他,新时期我们国家政策的特点是什么,他给你答:稳,准,狠,一面空白的论述题,三字真言带过,实在精辟。”
  
  何忘川捧腹大笑后评价:“此人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展驰气结,说:“我的风格是直接交白卷,他还需修炼,才能达到我当年的境界。”何忘川不屑,鄙视之,结果被展驰扑倒,折腾到筋疲力尽。
  
  林凝最近已经很久不上课了,何忘川忧心忡忡的告诉展驰,展驰只能摇摇头说:“我找过很多次了,她常泡的吧,常去的电玩城,都没有,让她静一静吧,她总需要时间,我先替她请假吧,放心,善解人意是我们家的传统。”一段话让何忘川干呕不止。
  
  渐渐的何忘川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五点半从学校出来,他就会去林凝常去的地方晃晃,然后六点多的时候,若无其事的回家。他倒并不是想证明什么东西,也并不求谁的谅解,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林凝是展驰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家人,他何忘川是个护短的主,要是外人给自己的脑袋开了瓢,自己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毕竟,自己家人打了自己,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事情。
  
  这天何忘川像往常一样去学校,却被老主任叫进了办公室,老人家神态严肃的跟他说:“学校里面有人放高利贷,而且该机构据校方估计,已经初具规模,有比较严密的组织,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请各个导员密切观察同学们的最新动态,务必从源头上扼杀这样的不法分子。”
  
  何忘川马不停蹄召开大会,学生叫苦连天:“导员,我们有贼心也没贼胆啊,我们拿什么还高利贷?”何忘川拍着桌子,面红耳赤的说:“都给我顶住诱惑,有经济困难跟我说,我跟学校反映,怎么都比高利贷强。”
  
  学生欢呼一片,说:“导员别看你平时没少蹂躏我们,关键时刻,你是如此高大。”何忘川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就匆匆赶赴实验室。自己是借过高利贷的人,利滚利,你很难还的清,而且那些人是只认钱不认人的,挨打更是家常便饭,自己最高纪录,同时甩开三方人马的追捕,成功逃窜。要不是后来林家轶得知以后,出面摆平这件事情,自己现在还生活在战火喧天的年代。
  
  晚上,因为担心这些事情,何忘川在床上辗转反侧,暖乎乎的被窝,被搅和成了冰窖,展驰终于忍无可忍用双手紧紧把何忘川锁在臂弯,必要时采取了一定武力威慑,才算是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后半夜,展驰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借着月光,他看到何忘川长长的睫毛上有亮闪闪的东西,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他轻轻拍着何忘川的后背,却发现这孩子莹润的唇瓣在轻微的颤动,展驰想起来薛力说过,何忘川经常会梦魇,这些都是以前的后遗症,这个时候你可以试着叫醒他。
  
  展驰顺手打开床头的台灯,试着在何忘川耳边低声喊:“何忘川,何忘川。。。”何忘川就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惊喘连连。平息下来以后展驰问他:“梦里让狼撵了?”何忘川歪头想了想,重新躺好,左右滚来滚去,直到把展驰身上的被子全裹到自己身上,才转过头小声说:“法西斯,醒着的时候被你控制,睡着的时候你还干涉,不过好奇怪,好久都没做过这样的梦。”
  
  展驰凑过去,早已经是睡意全无:“什么样的梦?”
  
  何忘川黑亮的眼珠打了几个转转,展驰知道,这是他说谎的前兆,只见他作势苦恼的说:“梦见我八十多了,要断气了,你抱着我,一起断气了,你说说,我这一辈子都没逃离你的魔掌,临了还跟你死在一起了,我能不醒吗?”
  
  展驰凑上去含了何忘川的通红的耳垂,情不自禁的轻轻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在他耳边问:“何忘川,你什么时候能对我再坦白一点?”何忘川甩给展驰一个脊背,没好气的哼唧了一声,算作回答。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夜色迷离,展驰看着眼前头发蓬茸,背光的侧影,一夜未眠,在一起这几个月,何忘川还是不够坦白,让自己总是想要再了解他一点,又怕欲速则不达,实在煎熬。
  
  大早上起床,两个人又化身火药桶,何忘川趁展驰不备,抢了展驰的酱肉包一个,几乎是瞬间消灭。展驰冷了一张脸说:“你信不信我用晾衣杆把你挂出去?”何忘川听完又伸筷子从展驰碗里夹了一个包子,咧嘴笑笑说:“那我就必须要再吃一个,争取把体重的基数提升上去,然后压断你的晾衣杆。”
  
  过了一会,展驰刚把叠的整齐的衣服放到床头,就看到何忘川急匆匆的叼着半个包子跑过来问:“我放沙发上的衣服呢?”展驰指指床头的衣服:“洗了啊。”何忘川立刻跳起来说:“你吃饱太撑啊,那衣服我还没穿过呢,只是试试,然后放那了。”展驰歪头想了想,哀怨万分:“大早上起床,抢我的早餐,挑剔我的工作,川少爷,你当真难伺候的紧。”何忘川的眉毛弯成两柳树叶一样,摆摆手:“罢罢罢,本少权当积德,饶你一次。”展驰马上眉开眼笑的作揖:“谢少爷隆恩。。。”
  
  俩人毒舌了一阵就穿戴整齐一起往学校走,刚开始合租的时候,何忘川怎么都不愿意跟展驰一起去学校,总觉得别扭。展驰却觉得,两个合租的人,一起去学校,再正常不过,总是分开行动,才是可怕,不知道BBS上又会怎么说,貌合神离是少不了,搞不好还要牵扯出别的什么来,这么一说,何忘川也觉得有理,于是两人总是欣然同行。
  
  一路上,何忘川一直在抱怨展驰的洁癖问题,展驰除了偶尔恶狠狠威胁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微笑着听,两个人刚踏进校门,从拐角就冲过来一个身影,挡在前面。展驰下意识拦在何忘川前面,没好气的问那个身影:“同学,你有事情吗?”
  
  何忘川踮了脚尖从展驰肩膀向前看,发现眼前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孩子,因为奔跑面色微红,正局促的捏着衣角,显然是被展驰的恶兽模样给吓坏了。何忘川咳了一下,觉得表现自己男子气概的时候到了,拨开展驰,关切的走上前问:“同学,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跟我说。”谁知道话音刚落,女同学就瘪瘪嘴,掩面啜泣起来,何忘川顿时手足无措,只好向展驰投以求助的目光,结果展驰显然被何忘川刚刚的举动伤及自尊心,吹了个口哨,退了两步,看戏一样的表情冷眼旁观。
  
  早晨的校园渐渐开始人来人往,何忘川蹲在学校人工湖边的凳子上,抓耳挠腮,第十次问了同样的问题:“同学,你到底什么事儿啊?”展驰从鼻子里哼一声,嘲笑:“问来问去就这么一句话,到了也没什么突破,还是教育工作者呢。”何忘川本来就粉红的耳朵渐渐向深红色转化,女生终于抽抽噎噎开口:“导员,我不是你带的学生,你没看出来?”
  
  何忘川一愣,听见了展驰发自肺腑的不屑声,斜眼白了展驰一眼:“你属牛的啊,就知道哼。”展驰摇摇头说:“谁都看出来,她不是你带的学生,就你一人看不出来。”何忘川继续嘴硬道:“我那么多学生,哪能都记得?”展驰努努嘴,何忘川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女生的制服上赫然几个大字:“S大材料学院。”
  
  女生抽抽噎噎的说:“导员,是这样的,我借了别人的高利贷,一时还不上,听电气学院的学生说,你说有困难可以来找你,所以。。。”何忘川的警觉性一下就升上来了,联想起来老主任说的,最近学校的放高利贷组织,他不敢再往下想。
  
  展驰从另一边走过来,看起来也很严肃:“同学,你是从什么渠道,什么人手里拿到的高利贷?”女生想了想说:“大概一个星期前,一个私人BBS上开始有匿名发帖的,说可以帮忙解决经济问题,我当时手头需要钱,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帖了,并且给楼主留下了个人信息,结果很快我就收到了钱,但是发现利息高的吓人,我想退回去,但是得到的答复是:不能退款,而且不能按时还款的话,后果自负。我就很害怕了。”
  
  “那你不还钱就好了,一了白了,网络本来就虚拟啊。”展驰已然忘记了教育的本质,开始教唆学生,被何忘川一眼瞪了回去。
  
  女生颤抖着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还款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我接到了催款电话和恐吓信,我弟弟上学的路上还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我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才开始更加重视了。”
  
  何忘川听的打了一个冷战,展驰心里也是一惊,能够用校内网站登陆的私人BBS,版主或者发帖人大多数都是学生,或者本校的人,但是既然能够进行实质上的恐吓行动,那就是还有校外人员做后盾,也就是说,这是校内组织和校外人员勾结的活动,这一次,问题很复杂。
  
  思来想去,两个人只好把学生交给了老主任,老主任喊来薛力,薛力一头雾水的看着学生,学校里的生活纯净惯了,没有人知道怎么办,只有老主任,算是有点人生阅历,报了警,向学校反映了相关情况,其他的,也爱莫能助。
  
  一直到中午,何忘川才从办公室走出来,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放心,追上学生,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再三叮嘱,有任何事情可以联系自己。展驰在一边看着唾沫横飞的何忘川,不住在心里感慨,这个人的善心又开始澎湃了。不过自己还是该庆幸,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这个人还是保持一颗和当年一样善良的心,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何忘川送走学生回来,就扬起下巴开始攻击展驰:“展小驰,你不是人民子弟兵吗?锄强扶弱啊,这会不该起点作用?”展驰做沉思状,突然点了下头,低头想了下说:“有个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但是我觉得我不跟你说的话,你以后肯定就不会跟我说话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跟你说,但是要怎么跟你说我还没想好,于是我真的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了。。。。。。”
  
  “打住,展小驰,有事你就说吧,别绕了,我承认我逻辑思维没你发达。。。”
  
  “刚才你导师打了你十几通电话,说你要是再不交开题报告,就等着被开。。。”
  
  “●﹏●,你怎么不早说。。。。。”
  
   
新年五十问1  主持人沙:来来来,都不要害臊了啊,穿上衣服,系好腰带,提问了啊,答的好能得到晋江百宝盒里的礼物。
  展驰:在我面前,你忽悠谁呢。
  何忘川:小声点,他答宝箱几次了,不是失败就是空炮,郁闷呢。
  主持人沙(暴走):全部都给我闭嘴!回答问题!
  
  1 请问两位名字是?
  展驰:妈妈你脑子被门挤了?
  何忘川(粉嫩嫩):给她个面子啊,我何忘川,他是展驰。
  沙(抱住何忘川飙泪):儿子,你太懂事了。
  展驰(怒目):在我动手前自己死一死
  主持人沙蹲墙角。。。。
  
  2.两位的职业?
  展驰(狂妄的哈哈大笑):何忘川老公是也。
  何忘川:你。。。我。。。
  主持人沙:你呢,川川?
  展驰:废话,我老婆呗
  何忘川:你。。。我。。。
  展驰哈哈大笑。。。。
  
  3.两个人的性格如何?
  展驰:我个人认为灰常完美,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
  何忘川(脸红ing):低调低调。
  展驰(诧异):我说我自己有什么好低调,都是事实啊
  何忘川(怒目):你问这问题是让互相评价还是自己评价自己?
  主持人沙:我是。。。。。。
  何忘川:主持人,这段掐了别播,太丢面子了。
  
  4.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
  展驰:我们家中邂逅。
  何忘川:大约在冬季。
  展驰(拂额):他那时候土的掉渣。
  何忘川:他那时候好欠抽。
  两人互殴,采访中断。。。。
  
  5.最喜欢对方哪一点?
  展驰:哪一点?很多点啊,他每个优点是一粒沙,世界上就有了撒哈拉。
  何忘川:你忽悠谁呢?
  展驰: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正直,不说假话,你不相信?
  何忘川:我实在无法相信。。。。
  展驰:妈妈你信吗?
  主持人沙:我。。。。。。。。。。。。。。。。不信
  
  6.最讨厌对方哪一点?
  展驰:我说了我晚上怎么活?搞不好接下来的一个月都要守活寡。。
  主持人沙:难道主动权不在你手里?
  展驰(干笑):这个。。。这孩子别扭,哦呵呵呵呵~~~
  支持人沙:你呢?
  何忘川:太多了,细数下来,我都能去编四库全书来列举。
  主持人沙:那我想说,既然这样,那两位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
  展驰,何忘川:关你P事!
  
  7.平时有没有什么昵称?
  何忘川:好像没有哎,就展小驰吧
  展驰(微笑):棍棍,包子,邋遢大王
  主持人沙(低头急翻书):我写过这些肉麻的东西?我自己怎么不记得?
  展驰:废话,夫夫私密都让你知道了,我们还混什么?
  何忘川(小声耳语):我们走吧,我怕她又暴走,这个年纪的女人暴走了,不好对付。
  主持人沙:你们说什么?!我是多么年轻,多么貌美如花。。。
  展驰,何忘川:吐。。。。。。。。
  
  8.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让对方做的事情?
  展驰(□):躺倒让我大战三百回~~
  何忘川:我希望他把刚才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忘记。。
  
  9.对方有什么怪癖吗?
  展驰:睡觉裹被子,这就算了,裹了被子还踢人,我在床上的时间好短的,5555
  何忘川:你要不要脸,你为什么不说,我为什么踢你?
  展驰:你别扭。
  何忘川:主持人他撒谎,每次睡觉他的手都不老实。
  展驰(目光炯炯):因为你蹬被,我要抱着啊
  何忘川:呸,每次抱着抱着你的手就往下挪。。。
  主持人沙:原来如此,这俩孩子,都别扭。。。
  
  10.你的嗜好是?
  何忘川(认真):吃,吃到世界终结的一天。
  展驰:在他即将吃到嘴的时候,把吃的抢过来,改用嘴喂他。那个时候他舍不得吃的,一定会乖乖凑嘴巴过来,咩哈哈哈哈
  主持人沙:谁说我阴险来着?你们看看他。。。
  
  11.你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何忘川(歪头):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视,一起去学校,一起。。。
  展驰:一起做 爱!真是的,说了半天都说不出点实质性的东西,看我,一针见血。
  主持人沙:太精辟鸟
  何忘川(咬牙切齿):都给我滚。。。
  
  12.两个人初次约会在哪?
  展驰:哈哈,说这个太有感觉了,在通宵教室,我补考,他给我补习。
  何忘川:是啊,某人做试卷居然没看到是正反面,做了正面就交卷走了。
  展驰:他当时在我旁边,红嫩嫩的小嘴,白扑扑的小脸。
  主持人沙(一脸八婆表情):做了什么没有?不要吝啬啦,透露点啦。。。
  展驰:年轻时候不懂事,真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主持人沙:你果然不是正常人。
  
  13.通常约会的时候气氛怎么样?
  展驰:很好啊,他仰着小脸说爱我,我回以热情冗长的吻。
  何忘川(抱臂):好好好,继续忽悠。
  展驰(打回原型):其实是基本没有什么约会的。
  主持人沙:果然你是意 淫的吗?
  展驰:他妈的还不是你写的这么清水,老子废了你自己写。
  主持人沙:大逆不道,谋杀亲娘啊啊啊啊啊
  
  14.哪一方最先表白的?
  展驰:他毫不犹豫把他的肉体和灵魂奉献给我,我淡定的拒绝了。
  何忘川:呸!
  展驰:这孩子害臊了。
  何忘川:切!
  展驰:他说他现在更爱我了。
  何忘川:你爷爷的!
  展驰:他想见我家长,尽快把事情定下来了。
  何忘川(暴怒站起):回家!
  展驰(低头□):他想那个了。
  主持人沙:小驰,你好丰富,好坚强!
  
  15.你有多喜欢对方?
  何忘川:事先对台本的时候没这个问题啊。
  主持人沙(恶霸状):我临时加的不行啊,你妈问你个事不行啊。
  展驰:倚老卖老,我不服。
  主持人沙:你不服我明天就把小川配给林家轶!
  林家轶(星星眼):真的吗?妈妈?
  展驰(流泪抱大腿):妈妈,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啊啊
  何忘川(扁嘴,泪奔而跑):又。。又变心。。。
  主持人沙一团蒲扇轻摇,悠然自在。
  
  16.对方做什么会让你无法拒绝?
  展驰:我在看党章,他呈大字躺在床上,一脸桃花的看着我。
  何忘川:他技术太好,经常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主持人沙(星星眼):两个人频率多高?喜欢什么姿势?
  何忘川(歪头思考):频率啊,不一定,姿势嘛,左右?倒坐?
  展驰(凑上去强吻):所以说他每一个动作我都无法拒绝啊,太口耐了啦。
  主持人沙:你们给我二十分钟,我吐完就回来。。
  
  17.能够原谅对方的变心吗?
  展驰:他不可能变心!
  何忘川:他也不可能!
  展驰(泪目):娘子,原来你如此信任我~~
  何忘川(眼泪喷勃):你也是。
  吻。。。。。。。。
  主持人沙:他们又吻上了,导演呢?什么时候放盒饭?
  导演:边儿去,我看的正流口水。。
  主持人沙:薛力啊,给妈妈我倒杯水,我喝完再问。
  薛力:边儿去,我们正看娃娃现场的激情大戏呢。
  主持人沙饥渴交叠,昏倒。。。
  
  18.如果对方变心了,会怎么办?
  展驰(舔嘴唇):你中午吃的是不是绿茶味道的蛋糕?
  何忘川(扑闪眼睛):没有啊,我吃的是食堂的土豆烧茄子。
  展驰(凑上去继续吻):是吗?我不信,我再尝尝看。
  何忘川:展小。。。啊啊。。唔。。别舔那儿。。。
  薛力:好样的,娃娃,回吻,对,没错,哈哈。。妈妈呢?
  主持人沙(无力):已经史了。。。
  
  19.如果约好的事情对方忘记了,你会怎么办?
  何忘川:忘记了就等等呗,又不是没等过啊。
  展驰:他没忘记过我们约好的任何一件事情。
  何忘川:展小驰。。。。
  展驰:何忘川。。。。。。
  主持人沙(掀桌子):老娘受不了了,收工!
  
  20.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展驰(凑过来小声耳语):主持人,多问问这种问题,你姐姐的表姨的弟弟的邻居的儿子的妹妹的继母的曾侄子,我放他考试过。
  主持人沙(星星眼):甚好,甚好。
  何忘川(扭脸):他的腰像被人家一脚踹过,脚指头长的像炮轰的,脸长的像门挤的。
  展驰(舔嘴唇):他杨柳细腰,曼妙天成,后 庭幽深,曲径通幽,令人流连忘返。。
  何忘川(耳朵红):你又开始忽悠?
  主持人沙:这孩子果然别扭。。。
  
  21.两个人在一起最心跳的事情是?
  何忘川(憧憬状):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展驰:他仰着粉嫩的小脸说再来一次的时候。
  主持人沙:果然我太清水了吗?
  展驰:你这不是废话吗?你问问读者们,明年再清水老子废了你!
  何忘川(呆滞状):好多好多好吃的。。。。。
  展驰:他一提吃的就傻了。。。
  
  22.你曾经向对方撒谎过吗?
  何忘川:我。。。
  展驰(抢先一步):我以正直诚实著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代魏征。
  主持人沙: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23.什么时候觉得最幸福?
  何忘川:没有被他忽悠的时候,有自己的逻辑思维的时候,都很幸福。
  展驰(得意的笑):那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了。
  主持人沙:低调啊,展童鞋,不要轻易表现你的野心。
  展驰(整整衣角):老年人少管年轻人的事情。
  主持人沙:。。。。。。。。。。。。。。。。。。
  
  24.曾经吵过架吗?
  展驰:吵架是生活的调味剂,没他太枯燥。
  何忘川(委屈):好吧,我们天天都吵。
  展驰:那是吵架吗?那是死水般的生活里漾起的幸福涟漪,是苍白铺就的纸卷上的鲜明色彩,那不是吵架,是一种升华,一种幸福。。。
  何忘川(扁嘴):你能别忽悠了吗?我死的心都有了。
  
  25.吵架以后怎么样和好呢?
  展驰:打住,提到这个我就头疼。。
  何忘川:谁刚才说这是一种升华,一种幸福来着?
  展驰:我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啊。
  何忘川:那你头疼个什么?这世界上有人因为幸福而头疼吗?
  展驰(扑地痛哭):因为我实在是太幸福了啊啊啊。。
  主持人沙(磨刀):谁都不要拦我,我要自刎,我要切腹,这采访怎么做下去啊啊啊啊。。。。。。。
  
   
新年五十问2  主持人沙:吃盒饭那俩,过来继续采访了,耍什么大牌啊。
  展驰:主持人他抢我鸡腿!
  何忘川:主持人,我没有,我本来就有两个鸡腿。
  主持人沙:你是鸡吗?什么叫你本来就有两个鸡腿,赶紧的,东西收一收,过来采访了。
  
  26.两个人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展驰:打牌,此为现实中赚钱的捷径。
  何忘川:吃,睡。
  展驰:还有一个可以说嘛?
  主持人沙:说,说破无毒!
  展驰:上他!
  何忘川:滚。。。。
  
  27.做错事情有什么惩罚措施吗?
  展驰(瞪眼):拔头发,做错一件事情拔十根!
  主持人沙(拽拽):小驰,你戴的不是假发吗?
  何忘川:主持人,你真相了。
  展驰:我很少做错事情,真的。
  何忘川(咬牙切齿):他做错了就会忽悠我,到最后我也错了。
  主持人:牛X。
  
  28.两个人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私密的?
  展驰:那边有俩泼妇,据我目测,都是初级泼妇,我能把她们忽悠吵架。
  何忘川:这不大合适吧。
  展驰:好久没磨练了,要勤加练习。。
  何忘川(兴奋ing):走,好哈皮
  主持人沙:他们走了,我也去看热闹了。。。
  
  29.觉得与对方的感情能不能持续到永远呢?
  何忘川:问,永远有多远?
  主持人沙:我石化了
  展驰:你是千年老妖,都化石了吧。
  支持人沙:我。。。我要去史。。。
  
  30.请问你是攻方还是受方?
  何忘川(举手):我是攻,强攻!
  展驰(不屑):切,我给你脖子上挂个牌,上面写上“我是强攻”,你出去转几圈,保准笑趴不下千人。
  何忘川:你。。。我。。。。(倒地不起)
  
  31.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何忘川(伏地无力):长期的反抗都失败,自然就保留了习惯,我没的选。。。
  展驰(得意):今天让你在上面好不好?
  何忘川(星星眼):真的吗?
  展驰:对啊,这他妈的什么采访太累人了,今天你用坐姿吧。。。
  何忘川。。。。。。。。。
  
  32.初次H的地点是?
  展驰(回味状):我的大脑中。。。
  主持人沙(汗):我说过多少次了,你那些YY不算!
  展驰:哦,不好意思,那就是在酒吧里了。
  何忘川:你那是跟谁的H?
  展驰:你不是问我的第一次H吗?是在某酒吧,那时候还不认识何忘川。
  何忘川:你!
  主持人沙:淡定淡定,他是没准确领会问题而已。
  何忘川(抽刀):我豁出去了,你再问这样的,我跟你拼了。。。
  
  33.两个人第一次H时的想法是什么?
  何忘川(耳朵红ing):没。。没想法。
  展驰:像吞了蟑螂一样恶心。
  何忘川:你说什么?
  展驰:我错了,吃多了就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主持人沙:你今天晚上回家肯定要被蟑螂暗杀。。。
  
  34.当时对方的样子如何呢?
  展驰:亏大了,忘记开灯,没看到。
  何忘川:亏大了,背对着他,忘记回头,没看到。
  主持人沙:这么朦胧,这么梦幻?
  展驰:可不是吗?老子都进去了,他还说,别用手指了,太丢面子了。。
  何忘川(红番茄状):第一次,没经验而已。。。。
  主持人沙:难道小驰你尺寸特别小?
  展驰:我决定了,以后我罢工了,从今以后你写独角戏去吧。
  
  35.初 夜的早上的第一句话是?
  何忘川:我饿了。
  展驰:我也饿。
  主持人沙:你俩饿死鬼投胎的?有没有更加深情一点的?
  展驰:这玩意儿,从精神层面上来说,消耗思维,从物质角度说,消耗的能量和脂肪是很多的,不及时补充容易罹患一系列疾病,你不懂啊。
  主持人沙(掏出本子记下):你果然经验丰富,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展驰(点烟):走走走,找个地方我给你慢慢说去。
  主持人沙:甚好甚好。
  何忘川:你们。。。。我。。。。。。
  
  36.每星期H的次数是?
  展驰:这种事情你自己上网搜去,正常恋人一星期几次,我们就几次。
  何忘川:就是,打探别人隐私,我们可以告你们的。
  主持人沙:你敢告我,我就写你俩 性 无 能。
  展驰:你狠。。。
  
  37.你们觉得理想情况下H的频率多高比较好呢?
  何忘川(红番茄状):他说几次就几次吧。
  展驰: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最好。
  主持人沙:你早晚精尽而亡!
  展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何忘川:什么花?我要回家!
  展驰:看,又吃醋了,我早说过,这孩子别扭。。。
  
  38.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是?
  展驰:我定力好,所有地方都不敏感。
  主持人沙:你是性 冷淡吗?
  何忘川(单纯状):我胃部最敏感,吃多了就难受。
  主持人沙: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啊。
  
  39.坦白的说,你喜欢H吗?
  展驰:人生自古谁无死,H过后无遗憾。
  何忘川(害羞状):其实我不大喜欢,有点疼,但是。。。。
  主持人沙(飙泪):我儿子太隐忍了,难怪这么多MM都那么心疼你,我都心疼的要死了。
  何忘川:妈妈,你的鼻涕滴到我脸上了。
  主持人沙(狠狠吸一下):咳咳,最近感冒。。。
  
  40.你最想尝试的场所是?
  展驰:过山车上。
  何忘川(目瞪口呆):我以后见了过山车绝对绕道行之。。。
  主持人沙:那你呢,小川,小驰不正常,你不要理他。
  何忘川(远目):我想在一个铺满披萨的房间里做,天花板上吊的都是巧克力。
  主持人沙: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
  
  41.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关系吗?
  何忘川:。。。。。。。。。。。
  展驰:你自己写的你不知道?我都想抽你。
  主持人沙:你是野蛮人啊,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展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虐何忘川,我今天晚上就扛一麻袋蟑螂去你家,让你把他们一个一个吃掉。
  主持人沙(摇扇):咱是清炒还是水煮?
  何忘川:你狠。。。。
  
  42.如果被暴徒QJ了,你会怎么办?
  展驰:奸回来!
  何忘川:。。。。。。。。。。。
  展驰(悄悄):别问这种问题,这孩子的伤心事,你再敢提我就阉了你!
  主持人沙(低头奋笔疾书):我也心疼我儿子啊,这问题谁整理的?
  薛力(拉住一个准备逃匿的人):就是你吧,走走走我们谈谈,啊?我绝对不打你,对啊,过来,老子砍死你!
  
  43.你们俩谁比较擅长H?
  展驰:我不擅长
  何忘川:我也不擅长。
  展驰,何忘川:妈妈,你写的那么清水,我们怎么擅长,我们好羡慕隔壁猫痞家的孩子,一夜七次狼啊-------
  主持人沙:现在涛哥搞的和谐社会,你们忍忍,风声一过就让你们大展雄风啊。
  展驰:信涛哥,不得H!
  
  44.你对S M有兴趣吗?
  展驰(望天):我看不懂题目,来个不是火星人的,给我翻译下。
  何忘川(耳语):S M就是@$#%&$#%......
  展驰(继续装):还有这种东西,我这么推崇人权的人,绝对不提倡,灵肉不合一的行为不能称为爱情。
  何忘川(感动):展小驰。。。
  主持人沙:你使劲装吧,看看除了我儿子还有谁会相信。。。
  
  45.如果对方突然不再索求你的身体了,你会怎么办?
  展驰:自己解决,勤加练习,提升自己的水平。
  主持人沙:又不是考试没过,又给老娘上这种场面上的话。
  何忘川:那我就走好了,都不再被需要了。
  主持人沙:乃们都不自己主动索求的吗?
  展驰:要么耍酷走人,要么强上!
  何忘川:你好意思吗?
  展驰(得瑟):我的脸皮是铁打滴,原子弹是射不穿滴。
  主持人沙:我汗。。。。。
  
  46.受方特别会诱惑吗?
  何忘川(惊慌失措):我?。。。。我。。我没有啊
  展驰(凑过去吻):谁说没有,现在不就是。
  主持人沙:他们又吻上了,来人啊,我要采访别人。
  薛力(喷口唾液,理理发型,拉起萧然):终于到我们了?
  展驰:我亲完了,继续。
  薛力:我宝贵的出镜机会啊啊啊
  
  47.对你来说,H的理想对象是谁?
  展驰:废话!
  何忘川:我不想答了,好无趣。
  展驰:继续吻吧。。。。。
  何忘川:呃。。。好。。
  主持人沙(内牛满面):你们杀了我吧。。。
  
  48.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展驰:太爽了,享受一次就想有更多次。
  何忘川:第二天走路要夹着PP走,很不自然。
  主持人沙:小驰太粗暴了吧。
  展驰:扯!他不被我上的时候,走路也夹PP!
  何忘川:含血喷人!
  两人互殴。。。。。。。。。
  
  49.现在的对方符合你的要求吗?
  展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觉得很好了。
  何忘川:符合啊,我追了这么些年,再说不符合,不是自己抽自己吗?
  主持人沙:我的儿子们果然是相亲相爱的啊。
  展驰,何忘川:妈妈,新年我们要H!
  
  50.新年有什么愿望吗?
  展驰:发钱最好!
  何忘川:吃很多好吃的!
  主持人沙:别的呢?有没有什么对支持你们的MM说的?
  展驰:继续关注,不然我扛一麻袋蟑螂去找你。
  何忘川:继续关注,不然我半夜潜入你家,把冰箱里的吃的全部吃光!
  
  主持人沙:啊,终于采访完了,过年了啊,祝筒子们新年快乐。
  薛力:我什么时候能H呢?
  萧然(阴笑):随时,他不写,我们自己来。
  展驰:吻的爽不爽?
  何忘川:啊?呃。。。。。。
  展驰(扛起何忘川):走走走回家,新年我还要礼物呢,就你了。
  主持人沙:收工鸟,大家新年快乐,继续关注啊,哈哈哈哈哈
  
   
牵扯生命  何忘川迟交了开题报告的后果相当严重,首先是学生发现何忘川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虽说以前就已经不能再低,但是这次毫无疑问创了新低。然后是展驰发现,最近何忘川外出的频率变高了,是以往的几次方,最后是林家轶,薛力,苏梦瑶陆续跑来诉苦说,何忘川最近越来越恶霸,大家都不堪其扰。
  
  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展驰找了借口,把何忘川从家里带出来,去了一趟宠物购买市场,何忘川一向很喜欢小动物,所以看到毛茸茸的猫狗,立刻眉开眼笑的上去逗弄,展驰马上在一边仰天长叹,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没一会,何忘川就看上一对京巴狗,可是展驰觉得,那对京巴毛色不够纯正,长相不够机灵,执意不肯买,拉了何忘川就走。走出去很远以后,何忘川还像买不到糖豆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看展驰,又看看那对京巴。展驰终于忍无可忍,一脸黑线的问:“你的目光在我和狗之间迂回,我和他们长的像吗?”
  
  何忘川吸吸鼻子,眼睛幽黑闪亮,很认真的说:“不是的展小驰,就是因为毛色不纯正,所以它们可能不会有人买,所以我们才要买啊。”
  
  “这是什么逻辑?”
  
  “我逻辑是不怎么好,所以你也别劝我,我怕我再被你绕进去,反正我非他们不买,非他们不养。。。”何忘川双手捂着耳朵,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等到觉得头晕,睁开眼睛的时候,展驰已经抱了那对京巴,逆着橘黄色的阳光,顶了一张苦瓜脸站在他面前。阳光照在黑白相间的狗毛上,小狗伸出舌头梳理着自己的绒毛,展驰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爱意,何忘川亲亲两只狗,又亲了下展驰,笑呵呵的说:“这就是一家人啊一家人。”
  
  展驰叹了口气,脸上写了“认栽”两个字,牵起何忘川,大摇大摆的打算回家。走到宠物市场路口的时候,看到薛力抱着个玻璃水槽,里面装了两个乌龟,跟萧然一脸幸福的走过来。何忘川很不识相的指着水槽里的乌龟对薛力说:“你们好有眼光,这两只乌龟的小眼睛都长的好像你,这就是一家人啊一家人。”
  
  薛力的小眼睛越睁越大,萧然的脸上也有很多表情竞相追逐着跑过,最后挤出一个笑脸说:“难得遇到,一起吃饭如何?”薛力忙着逗乌龟,何忘川忙着摸狗,展驰苦笑一下说:“走吧,越近的地方越好。”
  
  几个人就近选了一家餐厅,各就各位。这是一间类似快餐的店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是却是方圆几里,唯一允许宠物进入的饭店,但是卫生情况也可想而知。头顶的吊灯上面有厚厚的灰尘,摇摇欲坠,桌上也到处油腻。薛力伸出两根手指头,夹了一根筷子对逗狗的何忘川说:“娃娃,你猜,这上面,富含了多少种微生物?”
  
  何忘川忙着逗狗,无视了薛力。萧然怕情人难堪,忙凑过来说了句:“要感谢细菌微生物,如果没有他们,地球将被以前的尸体覆盖,你100代祖宗的样子现在还栩栩如生的呈现在你面前。”
  
  “展小驰。”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忘川头也不抬的扔出来一句话:“果然我们身边不可能有正常人。”
  
  萧然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跟他相处的一段时间,何忘川觉得,大多数时候他都像是没有任何思想,好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一样。姐姐何晶曾经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被影响的人,要么,是一个傻子,要么,就是绝顶聪明。萧然的样子,显然不是傻子,但是聪明,也真的看不出来,尤其在薛力面前的时候,他有时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简单。
  
  “萧然,你家里人都是干什么的?”何忘川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活着的工作,死了的歇业。”萧然耸拉着眼皮喝着汤,不经意的回答道。
  
  “活着的从事什么工作?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何忘川索性一问到底。
  
  “娃娃,你这是人口普查啊?”薛力终于开口给情人辩白,他很少问及这些事情,也知道这是萧然的禁区。
  
  “二床,对我的个人信息这么感兴趣的话,我会挑必要的时候告诉你的。”萧然的嘴角微扬,邪魅的微笑,波澜不惊的语气。展驰偷偷拽了一下何忘川的衣角,提醒他适可而止,气氛变得压抑起来,一场聚餐不欢而散。
  
  晚上回到家里,何忘川抱着两只京巴狗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展驰走过来,刮了下他的鼻梁,接过一只狗,声音平淡:“你就这么在意萧然这个人?”何忘川眨眨眼睛,皱了眉头,用少有的严肃表情说:“你不觉得他们就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担心?”展驰把京巴举到面前,对着何忘川摇晃着它毛茸茸的爪子说:“恋人有时候也追求神秘感之类的东西,你说对不对啊?话说这两只京巴还没起名字呢,就叫胖胖如何?”
  
  何忘川把京巴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哀怨的说:“多可爱的小东西,被这么一个没有文化的名字给毁了。”展驰气结,说:“怎么才是有文化?非要叫亚历山大,卡列尼娜才是有水平?”何忘川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个人又化身火药桶,喋喋不休,结果是展驰叫两只京巴:“胖胖”和“胖只”,何忘川叫“西西”和“南南”。
  
  第二天早上起床,展驰打着呵欠叫:“胖胖,胖只,起床了。”何忘川瞪圆了眼睛在旁边喊:“西西,南南,吃饭了。”可怜两只京巴狗,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刚起床就处于混乱状态,完全不知所措。
  
  早饭还没来得及吃,何忘川就接到了老主任十万火急的电话,获悉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上次借高利贷的女学生,清晨在学校逸夫楼,跳楼自杀身亡。何忘川挂了电话,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瘦削的面颊流下来。展驰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言不发。
  
  短暂的震惊以后,两个人火速赶往学校,薛力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老主任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他本来很快就要退休了,却在教育生涯的最后,给自己的内心留下了永远的污点,没有什么,比学生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更让他觉得伤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校园事件,公安机关也已经开始介入,学校的BBS已经开始全面封锁,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何忘川恢复正常状态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是万不得已,谁会去借高利贷,可是借了,才真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此后的一段时间,何忘川和展驰都忙于安抚学生的情绪和协助警方调查。私人注册的BBS已经查明使用的是假的信息,IP又大多是网吧,调取网吧监控录像又发现都是拍摄死角,所以就无从查起。薛力最近心情也很低落,自己的年级出了事情,他责无旁贷,虽然学校极力封锁消息,但是毕竟众口铄金,连苏梦瑶和林家轶也打电话过来问起这些事情。何忘川每天都筋疲力尽,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展驰每天都陪着他,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幸福似乎下一秒就会离自己远去。
  
  老主任终于引咎辞职了,老头勤恳了一辈子,在最后含恨离开了学校,而因为没有更多的线索,高利贷的事情也渐渐搁置了,只有薛力还总是骂骂咧咧的说:“谁他妈这么缺钱,连初入世的单纯孩子都不放过。”
  
  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起来,展驰却发现何忘川晚上睡的越来越不安稳,总是缩成一团念念有词,展驰庆幸,自己删除了何忘川手机里的来电显示记录。那个自杀的女学生死前曾经给何忘川打过电话,展驰是在事发后发现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删除了来电显示,不然以何忘川的性格,表面上虽然不会说,但是他一定会内疚很久。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思考,事情比肩接踵的来了。这天何忘川刚刚走出实验室,就接到萧然电话,说薛力被人打伤住进了医院,何忘川叫上展驰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窗明几净的医院病房,薛力正平躺着吃萧然喂的苹果,面如死水。
  
  何忘川冲上去问及事态的严重性,薛力也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他的伤势不算重,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差一点扎到肺里,软组织挫伤,但是伤处分布比较均匀,疼痛分布也比较均匀,而且尚未破相,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何忘川急的就差抹眼泪,只知道拽着床单问:“薛力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啊。”薛力被他吓得往后一躲,随即摸摸何忘川的头,很和蔼的说:“我他妈要是看见是谁,现在医院的停尸房就该不够用了!”
  
  展驰在旁边插嘴:“你被几百个人围殴?”
  
  “没啊,就几个。”薛力摸摸下巴,思索片刻又补充:“领头的还是一女的,长的不堪入目不说,口红还涂的像刚吐过血,嫌看着我被打不过瘾,到最后自己也加入了,用高跟鞋踹的我,我记得我当时想着身子被打了,面子要撑住,就喊,哥知道哥长得帅,你们嫉妒也不是这样子的吧,结果那女的又冲上来踢了我两脚,我就彻底歇菜了。”
  
  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萧然脸色阴沉的好像刚出土的千年僵尸,何忘川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但是薛力好像发泄一样的诉说,如同中了咒术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青白色的嘴唇的关合频率越来越高,过了一会,大概是触动伤口,又或者是太疼,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他颤抖着对萧然说:“她说他是你未婚妻,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你他妈只要说一句不是,就是全天下人都说是,我都不会信,你说啊!”
  
  何忘川也在一旁呆滞了,他认识薛力已经快十年了,在他眼里的薛力,从来不自欺欺人,现实而坚定。他可以为了助学贷款打了几份工,然后在晚上回来嚎着海明威的那句:“人可以被毁灭,但是不可以被打败。”,他可以在朋友被所有人指责的时候坚定站在朋友身边,冲那些人吼:“都滚边儿去,不过就是一不小心爱上了一个人,哪儿错了?”但是今天薛力的肩膀,好像变得格外瘦弱。
  
  何忘川把目光移到萧然身上,萧然头也没抬,声音一如以往的阴沉:“二床你别看我,正常男人有个未婚妻,不是什么大罪吧。”何忘川气的耳朵通红,嘴唇抖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个字,只能捏紧拳头瞪着萧然。萧然却好像浑然不觉,他说:“但是我不是骗子,我真的很喜欢他,也不觉得这两件事情会矛盾。”
  
  薛力自嘲的咧了下嘴角,显得苍白而无助,他捂了胸口,轻轻的咳了一声说:“是啊,谁说不是呢?我太大惊小怪了,要不然,你去跟那女的说,她当大的,我当小的?”
  
  “你疯了?”何忘川不可置信的又要暴走,却被展驰紧紧的缩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薛力仍然在笑,捂着胸口的手渐渐攥紧了衣服,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沫,萧然脸上终于有了慌张的表情,薛力却制止他,转过头,很严肃的对何忘川说:“娃娃,我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就特别疼,我没你那么坚强,我只知道现在,我还不想放手。”
  
  他的脸渐渐的侧过去,一只手也耸拉下来,萧然终于冲上来,掰开薛力那只放在胸口的手,他双眼通红的怒吼起来:“你刚干了什么?才接好的肋骨,你居然下那么大手劲按,你不要命了吗?莹莹呢?去给我多叫几个护士来帮忙!”
  
   
千丝万缕  何忘川低着头在病房外一声不吭的看着薛力,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薛力正沉沉的睡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伤势没有什么大碍,危险也谈不上,肋骨又一次被接上了,但是疼痛显然也加倍,萧然看着他,若有所思。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电话里隔壁邻居很惊慌的告诉他,他们家遭窃了。何忘川愣了两分钟以后回头跟展驰说:“展小驰,邻居说我们家遭贼了。”展驰面不改色,很有把握的样子说:“值钱的他们偷不到,他们偷到的都不值钱,我的隐匿工作做的很好。”
  
  何忘川急的跳脚:“偷不到才可怕,西西和南南还在家,他们不会杀猫儆人吧?”展驰诧异的看了何忘川一眼:“你说那俩胖胖?你果然是写小说的材料。”何忘川当机立断,火速回家调查灾情。两个人走出医院,往家奔去。展驰忽然晃晃何忘川说:“你看那俩人,刚才一起在骨科的,这会也出来了,那哥们看起来真惨。”何忘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见两个黑衣服的男人站在医院宣传栏旁边,一个看起来确实不怎么乐观,手包得像个粽子,何忘川拽了一把展驰的领子,义正言辞道:“同情心,同情心。”展驰低下头表示服从,两人继续朝家奔去。
  
  家里果然是狼藉一片,关键门口的凳子上还坐了个人,浓妆艳抹,短裙丝袜的样子,可不就是林凝。林凝手里夹了根烟,淡蓝色的烟雾正围绕着她浓丽的妆容旋转,看见何忘川和展驰,她漫不经心的说:“回了?这么快?”何忘川条件反射的回答:“邻居通知家里遭贼,回来看看。”林凝把烟丢到地上,一脚踩灭,骂道:“谁这么讲精神文明?当自己先进好市民呢?”展驰用中指敲敲门框说:“你注意啊,多少天不回来了,一回来就打扮的跟个火鸡似的,说话也注意点。这些天你去哪了都?”
  
  “哥我今天有两件事情说:一 你妹妹办理了退学手续,二 我恋爱了,对方是上城国际的张总。”林凝把玩着项间的水晶项链,炫耀般的说道,谁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何忘川,早已经浑身僵硬。
  
  展驰打个呵欠问:“上城国际总部在Y市,这离得还有点远,你撒谎下次打好腹稿。”林凝急的站起来说:“报纸都报道了,人家现在总部迁过来了,你们孤陋寡闻了吧。”展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原来如此,我不同意。”
  
  “凭什么?”
  
  “你哥我给不起相匹配的嫁妆,这解释够了吗?胖胖,胖只,吃饭啦。”展驰转身向着两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走过去,肩膀擦过何忘川的时候,才发现何忘川瞪着眼睛在发呆,澄澈的大眼睛眼神空灵,看不出任何情感。展驰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何忘川身体一震,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匆匆忙忙来了一句:“吃饭?”
  
  展驰爱怜的笑笑说:“吃什么饭,是胖胖和胖只要吃饭,不是你,你最近太累了。”
  
  林凝把包甩到透明日式推拉门上,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以后,玻璃上留下一个圆形裂痕,两只京巴惊吓过度,抖抖屁股往窝里钻,展驰面不改色的说:“我买这个门用了一千多,装的时候花了五百,上次的事情我不跟你算,修补大概要两百,给你打个折,你付一百就好,鉴于你没有经济收入,先记在账上,胖胖,胖只,吃饭了,别抖了,抖能抖出来什么?”
  
  林凝顺手拿起给狗梳毛的大梳子往何忘川身上摔,被展驰走过来一把拦下,林凝就气急败坏的跺着高跟鞋说:“哥,你到底要跟他混到什么时候?总不会是一辈子吧?”
  
  展驰把梳子往何忘川手里一塞,满目温柔的说:“去给胖胖,胖只顺毛去。”何忘川扭脸喊:“西西,南南,梳毛了。”展驰表情平淡的从抽屉里抽出来两个鞋套递给林凝说:“套上再跺,地板年久失修,经不住折腾。”林凝怒极,扔了鞋套问:“你妹妹跟他,你选那个?”展驰看着狗窝旁边似是心不在焉,其实在竖耳倾听的何忘川,潇洒一笑:“你哥学生时代落下病了,看见选择题或者考试就习惯性的空白。”
  
  林凝深吸一口气,瞪了一眼何忘川,妖异的妆容掩盖不住恨意,她粘贴的假睫毛抖动两下,突然笑了起来,说:“哥,我不去跟学校捅开这个事情是因为我不想,你当我做不出来呢?”
  
  展驰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我不觉得你做不出来,但是这是我的私人事情,会拿着这种事情到处去说的人,别人会怎么看他?”林凝沉默了一会,掩嘴轻笑:“哥,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以后发生的任何事情,也希望你别往我身上扯才好。你我还是兄妹,我要是嫁人,家长席肯定是你,也只有你,至于你跟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任何后果,你自负。”
  
  看着林凝一步三摇的走出去,展驰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妹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即便是有一时不能接受的事情,假以时日,也不会咬着不放,但是这一次这个缓冲期,是不是太长了点?
  
  “展小驰,毛都梳了好几次了,你看,顺顺的了。”何忘川站起来,他浓密的黑发上挂了些汗珠,卷了袖子,露出润白的小臂,站在那儿,抿着嘴唇浅笑。展驰慌忙走过去,摸摸下巴说:“何忘川,我也给你梳梳毛吧,都乱成鸡窝了。”
  
  何忘川把袖子又往上挽了挽,气鼓鼓的闪身进了房间,展驰只好着手准备饭菜。一直到吃饭时间,何忘川才从房间出来,展驰摆好饭菜问:“在房间这么久干嘛?数钱呢?”何忘川夹起一块土豆,舔着嘴唇说:“是啊,你妹要是真结婚,不得要红包吗?我都存着呢,输人不输阵啊。”
  
  展驰点点头:“通情达理,甚好。”何忘川扔了一块蒜到展驰碗里:“西西南南,你们爹又欺负你们爸呢。”京巴狗蹲在狗窝里,西西正懒洋洋的伸舌头舔南南的毛,闻言歪头瞟了一眼,展驰不屑,继续嘲笑:“心理防线都薄弱到需要外在事物作为依托了,还真指望俩狗能给你撑起希望的彩虹呢?”
  
  何忘川突然不说话了,低头扒拉着碗里的土豆沉默了一会,说:“展小驰,你喜欢西西还是南南?”
  
  “我压根没搞清楚那俩胖子哪个是西西,哪个是南南!”
  
  “这样啊。”何忘川站起来,郑重其事的走到狗窝旁边,揪出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很认真的指给展驰看:“你看,这个头上有个黑色圈圈的是西西,西西比较调皮,喜欢抢东西吃,这个脖子上有黑毛的是南南,南南比较安静,也比较懒,你喜欢哪个?”
  展驰走过去强行把何忘川拉回来,何忘川耸拉着脑袋跟过来,展驰敲着他的脑门说:“你这是干嘛?”何忘川温顺的坐下,微微一笑:“展小驰,今天我胃不舒服,不跟你抢鸡腿,这个给你吧。”
  
  展驰看着乖顺的反常的何忘川,隐隐觉得他心里一定藏了些什么事情,于是开始瞅准一切机会威逼利诱,但是何忘川任他怎么问都不松口,被问急了,就红着耳朵发火,最后干脆抱着被子跟展驰分床睡了,弄得展驰彻夜未眠。
  
  第二天展驰起床的时候,惊诧的发现万年赖床的何忘川居然已经出门了,展驰反复核对了考试日程表发现最近是没有考试的,于是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何忘川有事情瞒着自己。展驰忐忑不安的去学校上班,一进门就碰到薛力,薛力顶了两个黑眼圈,一双迷离的小眼睛,面容憔悴的在前面走,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萧然阴沉着脸远远的往这边看。
  
  展驰二话不说,冲上去扶着薛力往宿舍走,不理会一直在十米开外跟随的萧然,薛力挣开展驰的手,扔下一句话:“别跟娃娃说我回学校了,我还没销假。”薛力步履蹒跚的走远以后,展驰回头看了看萧然,这家伙好像永远一副棺材脸,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年龄,职业,亦真亦假。
  
  展驰伸出手礼节性的要握手,却被萧然拨开,萧然绅士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初夏的清晨,虽然是七点多,阳光已经铺满了校园,树影婆娑,学生络绎不绝,展驰第一次觉得,一切是那么陌生。
  
  早上,展驰被教务处一个电话喊过去议事。新上任的教务主任是个中年人,据说是个难搞的主,喜欢挑刺,而且喜欢搞官腔官调,何忘川每天晚上洗脚的时候都会挥舞着手里的擦脚布列举此人诸多不是,展驰放下电话,连连叹息。
  
  教务处办公室已经不是老主任在时的朴素简单,摆了一堆高价的装饰物,展驰推门进去,就看到何忘川已经坐在凳子上,一副认命的表情。展驰走进去,教务主任头也没抬,扔过来手机道:“我希望你们俩给我一个解释。”
  
  手机屏幕上是何忘川和展驰手牵手逛宠物市场的亲昵照片,下面还有一堆文字:“本人可以提供切实关于两人败坏道德风气的证据,请学校予以明察。”署名是“尼采。”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何忘川感觉如坠冰窖,自从展驰把电脑的宽带掐了,他就没有怎么上网,跟尼采更是完全没有联系,他总感觉,很多事情,都好像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起,但是却没有头绪。
  
  展驰手里攥了手机,何忘川在他的脸上读不出来慌乱,就好像展驰早就知道了一样,展驰语气平淡的说:“主任,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是男人,我们相爱了。”教务主任摔了手里的文件说:“爱什么爱,流氓行径,这彩信不是我一个人收到,好几个校领导也有。”展驰没吭声,反手握住何忘川的手,安抚一样的轻轻摩挲。
  
  教务主任抬眼刚好看到两个人双手紧握的样子,嫌恶的摆摆手:“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学校的处分还没下来,回去等着吧。”何忘川挣脱展驰的手站起来,对着主任深深鞠了一躬:“主任,麻烦您跟学校领导说,尽量保一个,非要开除的话,就开除我。”
  
  展驰慌忙从椅子上窜起,揽过何忘川瘦弱的肩膀,坚定的说:“主任,我觉得我们没有错,处分更谈不上。”说完强行拉着何忘川走出办公室,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最后何忘川停下脚步蹲在地上,低着头不吭声,展驰把他揽到怀里,心疼万分。良久何忘川低声问:“展小驰,你喜欢西西还是南南?”
  
  展驰低吼出声:“谁要管那俩胖子,明天我就请假去找林凝那个死丫头,八成是她搞的鬼。”何忘川扭脸看着旁边的榕树说:“薛力真是个江湖骗子,说这榕树千年的根,百年树龄,我以前天天来许愿来着,今天早上也来了,结果什么也没成,其实也没什么,不读研我也可以工作,至少我们不用分开,这样就蛮好。”
  
  展 驰沉默了一会,走过去踹了一脚榕树,有几片树叶飘飘摇摇落下来,落到何忘川的头上,展驰拉起何忘川,若无其事的说:“难怪我们流年不顺,都是你这封建迷信搞的鬼,该干嘛干嘛,反正处分一时半会也下不来。”
  
  何忘川捧着树叶,歪头看看几个神情诧异的学生,仰起头说:“展小驰,我想吃门口的包子了,薄皮大馅儿的那个。”说完起身径自往校外走去。
  
  记得薛力说过,何忘川的坚强就在于,他拥有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梦,以至于他觉得,走在这条路上,他就要尽量使之变得漫长,这样自己就可以永远不用醒来。展驰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又清瘦了一些,可是事实上他背负的,却更加多了。
  
   
坚持就好  展驰第二天果然风风火火把林凝约到了火锅店,质问林凝,林凝惊讶了半天,说了一句:“这肯定不是我,我要用也不会用尼采这么一名字。”展驰想想,觉得也对,这丫头最大的特点就是知识层面欠缺,就算知道尼采这人,估计也想不到用这个当名字。
  
  大概是前段时间两个人过的太惬意,这段时间事情接踵而至,校园高利贷,神秘人搞鬼,更加奇怪的是,从第一件事情发生开始,何忘川好像就知道了什么,一直压抑,承受着什么,无论怎么看,都不平常。
  
  展驰低了头用筷子挑火锅里面的面条,最近都没怎么跟林凝一起相处,虽然自己一直觉得感情的事情不分贵贱,无论对错,但是在亲人不能理解的时候,他反而没有好好的去解释,有一次跟何忘川肌肤相亲的时候,何忘川看着枕头,低低的说了一句:“你就算不屑那些虚名,亲情好歹是自己的,她就是一时不理解,还能是一世的?”
  
  展驰低咳了两声,神色稍缓,问林凝:“你那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带出来看看吧。”林凝惊讶的抬起头,一缕碎发飘到面前,她低头喝着水,居然羞涩的笑了笑:“哥,谁也没说,爱一定是双方的,我爱他,不代表他也爱我。”
  
  “那是为了什么在一起?一个巴掌拍不响啊妹。”展驰吓了一跳。
  
  “那你为了什么跟何忘川在一起?”
  
  “我不能没他,他也不能没我啊。”
  
  “哥,我不能没有他,他却可以没有我,但是这样的感情,我觉得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至少现在他下班回家,有我等着,再不用一个人,我是心甘情愿陪着他。”林凝说这些的时候,笑容恬淡,似乎自己啜饮的不是白开水,而是自己所有的幸福。
  
  展驰没再说什么,夹了一片鱼块到妹妹碗里:“原则上,只要你是认真的,不是第三者,不给人当后妈,我不会过问很多你的感情事宜,最近你哥我也是多事之秋,你不要再添乱。”
  
  林凝点头,乖顺的没话说,展驰都要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那个抡起凳子砸门的彪悍妹妹了,两个人总共吃饭不到一个小时,林凝强调了很多次,这件事情真的跟自己无关,展驰摆着手说:“有没有都不重要,我和他坚持就好。”
  
  两个人吃完饭,展驰揣了一肚子心事回家,老远就看见何忘川坐在离家不远的花园秋千上,两只胳膊耸拉在身侧,低头在踢石子,两只京巴在不远处嬉闹。展驰走过去,两只小东西比较敏锐,立刻调转身子,直冲过来,何忘川恍然抬起头,又踢了一颗石子说:“展小驰,对不起。”
  
  展驰抱着南南走到何忘川身边,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极具诱惑力。当下掩饰起罪恶的心态,正色道:“这是喝的哪门子酒?道的哪门子歉?”
  
  何忘川眯了亮亮的眼睛,朝他傻笑:“我又连累你了。”
  
  展驰揉揉何忘川的头发,搀起他:“本座宅心仁厚,连累就连累了,可别半途而废,务必连累到底。”何忘川一个趔趄倒在展驰怀里,满身的酒味扑面而来,展驰侧了下脸,何忘川皮猴一般爬上他的背,在他耳边说:“展小驰,这一次你不许先走。。。。”
  
  展驰背着何忘川经过楼下的时候,不经意发现楼前他们亲自栽种的小青菜,不知道被谁,都被拔了去,光秃秃的一片。联想起两个人在这块小空地上辛勤耕耘的样子,展驰怒火中烧,哪知道,回到家里,才发现,是何忘川把那些青菜洗的干干净净,码的整整齐齐放在厨房。客厅的桌子上还凌乱的倒了一堆酒瓶,何忘川的酒量不好,高中时代,展驰捉弄他,在他老土的保温杯里兑了酒,喝的一向温和的何忘川上课跟老师拍桌子叫板,那次以后,何忘川懊恼的跟展驰说,我以后都不碰酒了。
  
  展驰把何忘川放到床上,何忘川就左右翻滚着把薄薄的毛巾被全都裹到自己身上,然后再沉沉睡去,发出规律的呼吸声。展驰放下心来,开门打算去找林家轶,想了想又跨进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倒进保温杯,放在卧室矮桌上。
  
  见林家轶的工程每次都浩大,没有预约就要等,这家伙工作的时候偏偏手机又都不开,展驰抱着胳膊坐在大厅里,在耐心消耗殆尽的时候,林家轶总算西装革履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还没走?”
  
  展驰挑挑眉毛,更加不爽:“林总,见你一面难于登天啊。”
  
  林家轶像是很累了,叹了口气:“我最近要应付一家公司竞争对策,哪是你们那么舒服的?他,出了什么事情?”提到何忘川,两个人的表情就凝重起来,展驰把近来的怪事和何忘川的表现跟林家轶说了一通,林家轶好像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是没有丝毫头绪。
  
  临分别的时候,林家轶犹豫再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问展驰:“他最近有没有问起我?”展驰诧异:“平头老百姓,不问商战,他问你什么?”林家轶摇摇头:“没什么,我也是随口问问。”
  
  展驰的眉毛拧了又拧:“你们都有事情瞒我,绝对的,这样折磨我,有意思?”
  
  林家轶轻笑:“我可看不出您老的脸上写了折磨两个字,就算是折磨,也不该来我这儿兴师问罪啊,你诡异了点吧。”
  
  “林家轶!”展驰一脸严肃,林家轶终于收了笑意,展驰叹口气:“要不是我家那孩子别扭,我不会来找你的,在这么下去,我精神防线一崩塌,你们都要跟着遭殃,何必呢?”
  林家轶没有说话,缓步走进办公室,傍晚时分的公司,职工大多散去吃饭,偌大的办公间,展驰跟着林家轶,步履沉重而焦急。林家轶的办公室是单独的一间,装潢摆设自然不必说,每次何忘川来都要拿起一样摆设游说林家轶捐献给希望工程。林家轶坐下,递给展驰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狠狠的抽了一口。
  
  “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就是你们分开那几年,你可能也该知道,他在gay吧过了什么样的生活。我只知道后来,他被个有权势的人瞄上了,他那个性子,当然不会理那种满身铜臭的生意老狐狸。加上那个时候有个人把他救出来,待他很好,本来没什么。结果生意人就是毛病,得不到的就是好的,那人费尽心思把他弄到手,不惜搞出来人命和官司。后来的事情,我只知道他在那段时间日子很不好过,我也是他从那里出来的时候才找到他的,你肯定难以想象,那时候他就跟死了一样,除了微笑,什么也不会,到现在我想起来他那时候的笑容,都害怕,就跟苍白的尸体的笑容一样,不会让你觉得舒服,只会让你心疼的难受。你现在说的,跟那时候的他,倒是有点像。”林家轶若有所思的说。
  
  “那人是谁?”
  
  “他不说,我也没问出来。”
  
  “两个都没问出来?”
  
  “两个?”
  
  “对啊,我想知道的是那个救他出来的,我想,去看看他,说声谢谢。”展驰的样子很真诚,林家轶也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原本以为以展驰的性子,肯定是要问出那个伤害过何忘川的人,然后凭着军人的热血跑去报仇,所以自己一直都三缄其口,却没曾想是这样的问题,看来现在的展驰,改变真的很大。林家轶只好摆着手说:“早点回去吧,我晚上有个会,不留你吃饭的。你回去,好好对他。”
  
  展驰顿时醋意大发,挑了眉毛,看着林家轶说:“我当然会对他好,你多虑了,林总经理。”林家轶苦笑一下,原想再叮嘱几句,生生被堵了回去,想来自己是僭越了,又在不自觉间流露出了过度的关心,明明早就决定,不再牵挂的。展驰推门出去后,他坐在软皮的凳子上,闭上眼睛,想着何忘川眉眼弯弯的样子,唇角轻扬。
  
  展驰从办公大楼出来,上了公交车,公交车上正播报娱乐新闻,桃色的,黑色的,比比皆是,有什么关系,这个城市每天上演过什么,根本不重要,只有那个人,才是自己深深牵挂,弥足珍贵的,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坚信着。
  
  展驰回到家的时候,蛋白色的月牙已经挂上傍晚火红的天空,何忘川睁着乌黑的眼睛,躺在卧室的席子上,汗湿的发丝贴在头上,正轻轻的哼歌,虽然歌声听起来更像是蚊子叫,他还是用光脚丫打着拍子,一副陶醉的样子。展驰拂额,跟何忘川说:“快到晚上了,你能不能冷静点?”
  
  何忘川的回答让展驰几乎吐血:“我也想冷静,可是这些蚊子不冷静我有什么办法?”当展驰发现,原来何忘川是在给蚊子唱歌听的时候,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再也按捺不住,冲过去搂着何忘川吻了起来。
  
  何忘川脑子还不大清醒,摇头晃脑的喊:“展小驰,我喘不过来气了。”展驰喘息声愈发粗重,越吻越深,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何忘川挣扎着,含糊不清的说:“天气炎热,容我洗个澡再做行不行?展小。。。啊。。唔。。”
  
  何忘川的话被淹没在喘息声中,展驰手握着他致命的弱点在轻轻揉搓,何忘川连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揉搓。放肆的吻,从舌尖到胸前鲜艳的突起,恨不能濡湿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粗鲁的抚摸,却总是能让何忘川感受到浓烈的爱。他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身子微微发颤,任由展驰掰开自己小丘般挺拔的臀瓣,将硕大的欲望塞进娇小羞涩的花蕾。接下来,就是熟悉的律动,何忘川仰着头,手指抓着展驰的肩膀,几乎要陷进展驰的皮肉里,他享受这种感觉,总觉得这个时候的他们,是交叠在一起的,不分彼此。
  
  展驰在自己身体里,被自己紧紧的包裹,达到兴奋的顶峰,吐出火热,纯白的证据,何忘川的眼睛渐渐的闭紧,抿着削薄的唇,享受的配合着展驰的动作。展驰含了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说:“何忘川,这一次谁都不会先走,你也不行。”
  
  温柔的语调萦绕在耳侧,何忘川抑制不住,在展驰手中喷射出所有的欲望,两个人一起达到了高 潮。展驰笑着拨开何忘川额前的碎发,大汗淋漓的叫嚣:“何忘川,别再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我就好,相信我就好。”
  
  何忘川瞪了一眼身边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的人,认命的躺在床上,自己不像他这样龙马精神,本来就醉酒,就这么一番折腾,又是筋疲力尽,昏昏欲睡了。展驰还在耳边唐僧一样的絮絮叨叨:“何忘川,处分的话不用担心,大不了就是净身出校,只要我们还在一起,那些都没什么大不了,你也不用担心薛力的事情,成年人了都,处理问题总有自己的方法体系的,老主任退休了也好啊,老头辛苦了一辈子,早点退下来享清福多好,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不用总是放在心上了,我总结的人生哲理是:过去的,一脚蹬开,不要再想,快来的,放平心态,百战不殆。你晚上吃什么?我去做,小青菜不错,自己种的就是绿色也环保,做汤或者清炒都不错。。。”
  
  “展小驰。”何忘川口中溢出微不可闻的一句话,展驰立刻俯身赔笑说:“我知道我太吵了,你再睡会吧,我去做饭去。”
  
  “嗯,不是这个意思。。。。。。清炒。。。。。ZZZZZ”
  
  “⊙︿⊙,知道了。”
  
   
难得外出  何忘川的觉睡的很有水准,漫长的让展驰几乎要扑上去掀被子了,在展驰暴走以前,何忘川总算眨眨眼睛,醒了。展驰抱了双臂站在床边,面色不善,何忘川理亏,脸埋在毛巾被里晃来晃去:“展小驰?好帅好帅。”说完蹬上拖鞋窜了出去,留下展驰在身后摇头。
  
  吃饭席间理亏的何忘川不停称赞展驰厨艺精进,简直堪比一级厨师,展驰除了冷哼就是不屑,让何忘川备受打击,只好埋头苦吃,这样做的结果很严重,何忘川又一次吃多了,洗碗的重任又落到展驰身上。晚上展驰围了蕾丝边的围裙在厨房刷碗,何忘川从后面探头,眨着眼睛说:“展小驰,抽时间我想去看一个人。”
  
  展驰擦着盘子漫不经心的答:“批准了,要随行人员吗?”
  
  身后是长长的沉默,过了一会,何忘川故作轻松的声音响起来:“你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要有心理准备。”展驰愕然:“你要私奔?”何忘川顿时什么情绪也飞了,咬牙切齿的说:“我去一个已故的朋友墓地看看他,你说怎么私奔?”
  
  展驰长长的“哦”了一声,心里十有八九有数了,何忘川要看的,就是那个救过他,爱过他,现在长眠的男人吧。平心而论,自己不能说完全不在乎,但是更多的是后悔,后悔在他最难受的时候,陪他的人不是自己。
  
  何忘川在他身后,细长的眉毛攒成一团,小声问:“展小驰,你就一点不担心学校的处分?”
  
  展驰摇头,颇有自信的说:“不啊,我要是想狡辩,其实也是有办法的啊,照片有很多渠道,很多分类,人和人之间,同一种行为也有很多种理解,只要没有我们在床上的照片,都是可以蒙混过去的啊,教务处既然没有选择把事情闹大,而是把我们找过去,那本意也是想把这事情盖过去的吧?”
  
  何忘川手里拿着的汤勺砰然落地,石化当场,过了很久,他才算是反应过来,颤抖的手指指着展驰:“你,你是说,可以否认,你还认了?”
  
  “嗯啊。”展驰点头,他穿着滑稽的蕾丝围裙,满手泡沫,走过来把何忘川揽在臂弯,用侧脸在何忘川脸上蹭,短短的胡渣滑过何忘川的脸颊,毛刷子一般舒适。展驰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反而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说:“别老是把感情放置的那么安全何忘川,过度保护,反而让它脆弱,经历点什么才会更加坚强,更何况,有人想害你,你就躲着,那不是办法,顺水推舟也蛮好。”
  
  何忘川扁扁嘴:“就怕还没揪出敌人,自己就先壮烈了。”展驰没吭声,神秘兮兮的拉着何忘川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点开收藏夹里的页面说:“我查过,我们学校自建校以来曾经有过发现男性相爱的先例,当时的处分是先以调查为名拖了一段时间,最后是开除了一个,另一个降职,然后校方把事情压下来了,人家还是师生恋呢,更前卫,你放心,这种事情,学校不会闹大的。”
  
  “啊!!!”何忘川张着嘴巴,睁大眼睛看着展驰,吓得展驰一个激灵,连问了几句:“怎么了?”何忘川指着电脑喊:“网!你书房电脑能上网!你掐了我的,自己上网!”
  
  展驰更加愕然:“我掐你什么了?一直都能上啊。”
  
  “你不是说,入不敷出,要断网吗?”
  
  “只是说说,你就信了?你果然实在的紧。”展驰耸肩。
  
  “展小驰!你又忽悠我???”何忘川终于忍无可忍,当天晚上叫嚣着要分居,自己抱着枕头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跺着脚后悔当初羊入虎口以后,就把自己房间的床上推上了杂物,害的自己提个分居也没法实施。展驰站在卧室门口感慨,何忘川反抗也反抗的这么没有威慑力,不是把他展驰踢下床,而是自己抱着枕头夹着尾巴走人,实在算不上是抗争胜利,反而是个以后生活里的笑柄。
  
  次日早上,何忘川从卧室的红木沙发上腰酸背疼的醒来,发现屋漏偏逢连夜雨,身上都是蚊子的吻痕,斑斑点点像个梅花鹿,正开始郁闷,碰上展驰从卧室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居然挤眉弄眼的拖长了音调说:“啊呀呀,何忘川,被蚊子啃成这样,我好心疼。。。。”强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顷刻爆发。
  
  两个人一大早打闹了一通浑身是汗,才想起来,今天要去墓地,只好打电话给教务主任请假,结果教务主任在电话里面无奈的说:“今天是周末,我好不容易能休息好,你们请的哪门子假?”两个人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最近忙的忘记了时间,只好又开始赔礼道歉,教务主任最后只好无力的说:“你们气死我得了。”
  
  北国的夏天,比不上南国的夏天那么湿润,秀美,多了几分炙热和烦闷,何忘川坚持轻装简行,只穿了最普通的T-shirt短裤,戴了他万年不变的棒球帽就出了门,留下展驰在后面嘟囔:“东西全在我手上,你当然轻装简行了,孽缘啊。”
  
  宁海墓地在Y市,何忘川和展驰要坐一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免不了旅途拥挤和乏味。上车前展驰怕何忘川胡思乱想,或者在车上闷,带足了新鲜玩意,结果何忘川由于夜里被蚊子骚扰,没有睡好,干脆一觉睡到了Y市,口水流了展驰一个肩膀都是,偏偏旁边一个好心的老太太还添堵,说了一句:“年轻人,你弟弟流口水应该是因为吃的甜食太多,我孙子就是这样,要控制啊。”说的展驰哭笑不得,只好点头道谢。
  
  Y市是繁华的大都市,重工业和零售业在国内都是首屈一指,街上更是人山人海。何忘川跳下长途汽车,压低帽檐,一言不发的拉了展驰走,展驰生怕他触动什么,空出一只手,一直紧紧的攥着何忘川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松开。不到半个小时,何忘川突然顿了一下,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展驰当下无比紧张的等他开口,结果何忘川说:“展小驰,能别攥了吗?都出汗了,你放心,在这丢不了。”弄得展驰又一次哭笑不得。
  快到墓地的时候何忘川给薛力打了一个电话,展驰站在旁边都能听到薛力在电话里的狮吼功,何忘川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不到十五分钟,薛力又一个电话打过来,这次何忘川把手机扔给了展驰,薛力一听是展驰,更加来劲,叫着:“娃娃去宁海墓地了,你快跟去啊,坐XXX班线路,一个小时就到,我不管你怎么去,反正娃娃不能有事!”
  
  展驰冷汗涔涔,插嘴道:“薛力,你没发现,你打的是同一部手机?”
  “。。。。。。。。。。。。。。。你们在一起?”
  
  “?﹏?,是。”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以后说:“展一刀,宁海墓地是娃娃最不为人知的留恋和牵挂,你要看护好他。”展驰看了看身边的人,此刻正红着脸,嘟着嘴不耐烦的打着手势,示意他中止通话。展驰朝着何忘川认真的点了下头,挂了电话。
  
  其实一路上展驰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何忘川怎么突然要来看这个人?比如以宁海墓地的地段,价位一定也让无数平头百姓发指,何忘川哪来的钱在这里买墓地?比如,那个尼采何忘川到底认识不认识?再比如,他跟这个人,有怎样的过往,哪怕是一点点也好,错觉也好,他们有没有相爱过?这些问题压在展驰心里让他坐立不安,可是他不能问,因为何忘川就是这样的人,他愿意把快乐的跟人分享,但他的痛苦却没有声音,也不愿展示。
  
  宁海墓地依山傍水,何忘川站在山脚下的时候跟展驰说了一句话:“我想坐索道。”这句话让展驰觉得压力骤然增大,因为何忘川虽然瘦弱,但是毕竟男生的骨架还在,要驮着他爬山,实在不是一件美事,何况自己身上还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这让他想起了当兵时期的拉练,脸色顿时惨白,何忘川一脸无辜的在旁边问:“展小驰,你被困难击倒了?”
  
  一路上,风景还是不虚此行的,但若配合了天气,便有些不尽完善。树叶如青绿色的耳坠,挂在枝头轻轻摇晃,阳光从中间投射下来,何忘川指着地上的斑点跟展驰说:“展小驰,挺住,你看,满地的蛋黄儿。”展驰苦笑,想象着汗不黏身,路已畅行。何忘川一路上都在给展驰鼓舞士气,在他看来,这次的出行是自己提议的,而且展驰已经身先士卒,解决了体力上的重担,那么相对的,他就要扛起精神上的重担。
  
  四十分钟以后,何忘川骑在光秃秃的石凳上,仰着脖子灌了一瓶矿泉水以后气喘吁吁的说:“展小驰,我饿了。”展驰长叹一声指着地上的光斑说:“再忍一忍,快到了,你看,满地的蛋黄儿。”
  
  何忘川哭丧着脸说:“我拿去鼓励你的,你活学活用了还,你累没?不用担心,有我呢。”说完又是一阵猛喝。展驰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人,清澈的汗珠从他的眉毛滑到尖尖的下巴,在阳光下,温柔的划出彩色的痕迹一般,心里悄悄感慨,有他在,真好?大概吧。
  
  展驰走过去蹲在何忘川面前,指指自己的背,何忘川摇摇头:“我还能走的动,只要再休息个十,哦不,十五分钟就可以了。”展驰把何忘川的手臂挂在自己双肩,算作回答。满眼翠绿中,红番茄何忘川默不作声爬上去,他的耐力不好,以前就老是让他背,不过那时候总是要担心展驰下一秒把他从背上扔下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却是安心了很多。
  
  这时刻展驰身上背了何忘川,何忘川手里提了一个大包,他的帽檐蹭在展驰的侧脸上,浸满汗液。白皙的小臂在展驰双肩自然垂下,不安分的晃来晃去,展驰感受着耳侧温热的鼻息,感到自己下身的某个部位很不争气的挺立,叫嚣着昂扬的斗志,偏偏夏季衣衫单薄,没个遮掩,当下尴尬无比。
  
  如此又过了一会,展驰已经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不停冒汗,喘息声也加快,何忘川安安静静趴在背上,完全不知情,只以为展驰是负重爬山所致。他手臂依然晃来晃去,还自娱自乐的哼起了戏曲,何忘川是个戏曲爱好者,但是何忘川唱戏的声音在展驰看来实在不敢恭维,他每每在家里唱起,连西西南南都会哼哼两声,然后嫌弃的缩在沙发里。不过这会,那些百转千回的调调好像化成无数音符,跳跃着从耳朵里争先恐后的钻进去,一直延伸到心里,挠的心里愈发难耐。
  
  展驰叹了口气,停了下来,四下打量以后,把何忘川安置在半山的一处凉亭里:“我有点事情必须要解决,你在这等着。”
  
  “上厕所吗?”
  
  “不是,比上厕所可能稍微久点。”展驰想了下回答。
  
  “展小驰,什么事情?我也去吧,好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办。”
  
  “咳咳,这件事情如果一个人办,就很快解决,要是两个人办,可能要很久,而且任务太艰巨,过程太艰苦,我不想你累,更重要的是我比较低调,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我一世英明尽毁。”
  
  “啊?这么严重?那你不会不回来了吧。”何忘川丝毫没看到展驰下身的异常,反而顿时紧张了起来,竖起耳朵等回答。
  
  “咳咳,不会,我会加大力度,加快速度,争取早点解决。”展驰一脸坏笑的揉了下何忘川汗湿的头发,看着眼前越发可爱的爱人,心里更加焦躁,匆匆安抚了何忘川几句,就闪身进了树林,找了一个隐密处,迫不及待的把手伸了进去,揉搓着早就昂扬的斗志,发出压抑的喘息声。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感情,已经细致到只是看着他,就涌动着所有的激情?如同浇不灭的火,在他身心燃烧。。。
  
   
偶遇故人  展驰回来的时候,何忘川已经倚着柱子,仰着头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截火腿肠,嘴巴微微张开,嘴角还沾了一颗火腿肠里面的玉米,样子实在可爱。展驰感觉自己很想要冲过去,把他狠狠揉在怀里,拼命克制了半天,只好摇了摇头,仰天长叹:“这是组织对我的考验啊。”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用手指揩去何忘川嘴角的玉米,拿过何忘川手里的半截火腿肠塞到嘴里。
  
  手里的火腿肠被突然夺走,何忘川蓦的睁开眼睛,飘忽的视线在看到展驰的时候骤然发现了焦点一般,变得明亮如同夏夜星辰。他把手在Tshirt上面蹭了蹭,问展驰:“事情解决了?很慢哎。”展驰把包扯过来往身上背,却发现重量少了很多,不可置信的打开背包检查,不由得感慨:“何忘川,我办事已经很快了,这一会你居然消灭掉这么多粮食?”
  
  何忘川心虚的缩缩脖子说:“我消耗多啊,而且你其实也并不快啊。”
  
  展驰再不想争辩,生怕再说下去,自己一个人躲到树林里干的事情会被牵扯出来,那样的话,何忘川一定不敢表面上公然嘲笑他,但是心里肯定会把他嘲笑到死,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展驰把背包里的面包拿出来,就着矿泉水啃了几口,他才是最需要补充能量的人吧。想到这里,他忽然对何忘川扬了一下面包问:“你最喜欢吃的豆沙面包,你要不要?”何忘川的脸上瞬间变得五彩斑斓,似乎很挣扎。良久他才怯生生的把头探过来,在面包的另一端咬了一大口。
  
  展驰一脸坏笑的拍拍手:“何忘川,本座的地位无人能及,啃的是头部,你啃的是屁股。”
  
  何忘川抹了一把嘴角的面包渣和豆沙末,咬牙切齿的扑上来,展驰活学活用军人的技能,以柔克刚,顺势把何忘川揽入怀里,含了两片唇,舔了一下,甜而不腻,入口舒服。正在得意,却听到何忘川尖叫一声:“啊!展小驰,很硬啊。”展驰的脸顿时成了煮熟的虾子,在心里连呼自己真是不争气。
  
  何忘川又“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展驰心虚,瞪了他一眼,何忘川浑然不觉:“难怪你刚才去那么久,我终于知道你刚才是干嘛去了!”展驰半天终于憋出来一个字:“说!”何忘川双颊飞上两朵红云,从展驰双臂窜出来,还不忘趁机又咬了一大截面包,躲在一边喜滋滋的嚼面包。
  
  展驰气结,嘟囔了一句:“看起来很正常,我白操心了,哎。”何忘川的视线偷偷锁定在展驰下身,愈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展驰的裤子拉链忘记拉,他刚才一定是去修拉链,思索再三,犹疑着开了口:“那个,展小驰。”
  
  “嗯?”展驰警觉的挑着眉毛静待下文。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刚才你办事,好像没办好吧。”
  
  展驰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既然何忘川说硬,那显然是自己没办好啊,气结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何忘川更加开始不怕死:“我帮你吧。”
  
  展驰一口矿泉水差点哽住:“你说什么?大庭广众的,真的不用。”
  
  “你不方便吧,你看,你不大顺手,我这样姿势比较容易,还是我来好了。”何忘川依旧一脸单纯模样,展驰已经快要喷出血来,心里高呼,天不绝人愿,何忘川何时变得这么主动。
  
  谁知道何忘川走过来,从腰间解下钥匙,弯腰,展驰更加紧张起来,谁知道何忘川居然开始修他的拉链。展驰才算是明白何忘川的意思,一口气堵在胸间,又加上天气炎热,恨不能吐出一口血来。偏偏没一会,何忘川抬起天真的小脸说了句:“修好了,你早说的话,我早就能帮你弄好,就不用浪费刚才那段时间了。”展驰彻底被何忘川打倒,开始反思,到底是何忘川太单纯,还是自己太YD。
  
  一切收拾好以后,展驰面无表情的把包重新背上,指指自己的背,扬扬下巴,挑挑眉毛,何忘川一脸懂事的摇摇头,样子乖巧的没话说。他总觉得,办事情回来后的展驰好像有点怪怪的,十有八九是因为自己吃了太多东西,如果自己适当的表现出独立自主的步行的样子,那么吃的东西没有浪费,展驰那军人的关于艰苦朴素作风的鸿篇巨制,一定也就被扼杀在腹中。
  
  离宁海墓地的路程越来越近,展驰就感觉到何忘川似乎越来越沉默,他低着头,帽檐上盛满阳光,帽檐的阴影下,那张脸,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展驰也不管双手是不是被汗水濡湿,也不管何忘川会挣开,当下回身紧紧握着他的手,何忘川一惊,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抬起头,下意识把手往回抽,展驰非但没有退缩,却握的更紧了,脸上摆出不容商量的表情,何忘川只好作罢。
  
  到了宁海墓地,展驰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样的地方,绝对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可以承担的费用。因为不是拜祭的季节,所以人并不多,少有的一些拜祭者,大多是开着私家车从环山公路上山来的。像他和何忘川这样,自带干粮,徒步上山,肯定是凤毛翎角,光是从门卫异样的眼光中就可以感觉到他们的与众不同。
  
  湛蓝的天空下,很多坟冢孤单而整齐的立在那里,衬着远处的翠绿,显得那么不真实。何忘川带着展驰轻车熟路的往前走,忽然回头,满眼清澈的抿着唇问:“展小驰,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天,是不是特别蓝?还特别的高?”展驰点头,何忘川抿嘴轻轻一笑,自顾自的说:“我也觉得,好像每次来,都觉得不一样唉。”
  
  展驰把声音放轻,小声问:“那这次呢?有什么不一样吗?”
  
  何忘川扶了下帽檐,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这次应该也是不一样的,但是我说不上来,啊到了,展小驰,就是这里了。”说完他加快脚步朝拐角处的一个墓碑走过去,展驰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心疼。
  这是展驰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跟自己想的不大一样,冰冷黝黑的墓碑上,小小的黑白照片,一个男孩顽皮的笑着。展驰原以为这会是一个再成熟一点的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男孩,他看起来也很瘦弱,却曾经试图用这副身体支持一个人崩塌的情感,去扛起两个人的未来,展驰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黑色的墓碑上,淡淡的镌刻着字迹“黄小冒之墓。”没有称呼,没有代号,少年还在顽皮的微笑,展驰的心被生生的刺痛。
  
  何忘川摘下棒球帽,双手拖着花束,庄重的放在男孩墓前,局促的红了双耳,这是他第一次带了别人来看他,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回身朝展驰招招手,展驰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就走了过来:“你难道没有一些想跟他一个人说的话?”
  
  何忘川歪头想了想,说:“怎么会没有,不过我觉得你在和不在是没分别的。”展驰侧身从随身的包里取了一条崭新的方巾,俯身开始擦拭黑色的大理石,何忘川推他一把说:“这里有人定期打扫的,没有很多浮灰。”说完还伸出小指蹭了一下,算作证明。
  
  展驰没有理会何忘川,回身张口含了何忘川的小指轻轻吮吸,宠溺的看着他说:“灰尘还是有的,不要用手摸。”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大合适,垂下头,依旧轻轻擦拭。何忘川迎着阳光微微眯着眼睛,这些年自己变了很多,但是照片上的那个人的时光完全静止了,如果他还在这里,可能会用手肘捅着展驰的背脊挤眉弄眼的说上一句:“兄弟好福气,甘拜下风,先走一步。”然后随便找个酒吧,彻夜买醉。
  
  何忘川伸出手指捅捅辛勤劳作的展驰,压低声音说:“展小驰,谢谢你。”展驰怔了一下,笑意在面颊晕染开来,直起身子,深深的鞠躬,很庄重的敬了一个礼:“兄弟,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真的谢谢你。”何忘川看着这样的人,忽然觉得很安心,他终于明白这一次和以往有什么不同,这是第一次,他来到这里,没有被过去覆盖,能够活在当下。
  
  何忘川半跪在那里,风盈盈的从他耳际穿过,花香扑鼻,展驰满目柔情的看着他,可惜本来是融洽的气氛,却生生被何忘川打破。何忘川对着矮矮的墓碑说了很多,大意就是,自己一辈子都亏欠这个人,以后会很努力的生活,希望他放心之类,还用笨拙的修辞介绍了一下展驰,大概是说,这是你一直都知道的那个人,他现在比以前是变本加厉的刁钻。展驰刚开始还挑着眉毛耐心的聆听,听来听去,愈加佩服起何忘川,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说话永远说不到点上,而且永远能把简单的事情事无巨细的拓展开,再听下去,居然发现大多是自己的诋毁,终于无法忍受,但是碍于场所特殊,平时那套又不好发作,只好作罢。
  
  毕竟已经是入了夏的天气,太阳烘烤的日子毕竟不好过,展驰渐渐觉得身上汗流浃背,仿佛空气也变得粘滞起来,何忘川白玉般的脖子上也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边有不少人相互搀扶着走过,或悲伤,或从容,何忘川还在低低的诉说,展驰忍不住走上前揉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说:“何忘川,我们该走了。”
  
  何忘川仰起头,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晶莹的液体,他慌乱的擦去,辩解道:“天气太热,流的汗都沾了一脸了。”展驰心里一阵抽痛,弯腰把何忘川拉起来:“下山的时候,我们坐索道吧。”何忘川有些惊讶:“展小驰,我们要省钱啊,索道很贵的,步行就可以了。”展驰安抚一样的拍着何忘川的头,爱怜的看着他,微笑着说:“何忘川童鞋今天表现很好,很坚强,这是奖励,偶尔奢侈一下,是生活中必须的调味品。”
  
  何忘川楞了一下,再次垂下头,把花束摆好,亮亮的眼睛定在墓碑上的照片上,象在思索着什么。展驰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有些霸道的牵起何忘川的手,声音还透了一些冰冷:“我们真的该走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自私,不希望何忘川停留在那个人活着的时候,哪怕是短暂的一瞬,更加不希望看到,何忘川注视着那个人的样子,所以他才急切的把何忘川抽离这里,这本来就是一个只有开始的故事,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么对他的何忘川来说,遗忘,就是幸福。
  
  展驰把背包朝身上抡了下,拉着何忘川很严肃的跟墓碑上的笑容道别,打算离开。何忘川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简单的道别以后,便起身。展驰把帽子戴在何忘川头上,细心的扶好,刚一转身就听到何忘川在身后“啊!”的一声,展驰的抗惊恐能力已经被何忘川训练出来,当下从容无比,头也不回的继续迈步,身后何忘川却拽着他说:“展小驰,你看那个穿黑裙子,戴墨镜的女的,是不是苏姐?她怎么在这儿?”
  
  展驰回身拍着何忘川说:“何忘川啊,你中暑了,来来来,喝点矿泉水。”
  
  何忘川急了,伸手指着一个方向,拉着展驰说:“是真的啊,展小驰,真的特别特别像啊,你看看。”
  
  展驰听到以后,惊诧的顺着何忘川的手指看去,远处的台阶上,一袭黑裙的女人,长头发束了一个发髻,高高盘起,骄傲的鼻梁驾着墨镜,超凡脱俗,虽然隔了段距离,但是的确是苏梦瑶没错,据他所知,苏梦瑶似乎没有朋友葬在宁海墓地的,这个时间她来拜祭谁?
  
   
有爱足矣  何忘川原本是打算和苏梦瑶打招呼的,但是高级的墓地禁止大声喧哗,展驰便牵了他朝苏梦瑶走过去。展驰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好像他身边的人都来宁海墓地买了墓地,在Y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的价位,若是何忘川,他还能安慰自己说,是林家轶资助的,但是如果是苏梦瑶,他实在想不出,平凡的打工一族,哪里来的钱,支付这样的价格?而且和苏梦瑶认识这些年,她从不提起自己的家庭,为人也冷淡之极,若不是熟识已久的人,真的不大愿意跟她相处。
  
  何忘川和展驰绕了半天的迷宫,才算是走到苏梦瑶面前,何忘川大概还没有从刚才的祭奠里面抽离出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看了苏梦瑶一眼问:“苏姐,你来这里祭拜谁?”苏梦瑶的样子似乎没有一丝惊讶,淡极的笑容爬上嘴角,一贯的温柔模样:“来拜祭个熟人,没想到碰上你们。”
  
  展驰环顾四周,确定这周围的墓碑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军人特质又冒出来冲锋陷阵。忍不住问道:“来拜祭亲人还是朋友?既然遇见,我们俩也去祭拜一下,碰上了就是碰上了。”苏梦瑶笑而不答,伸了手去摸何忘川的头发,手垂在空中突然停住,她看了展驰一眼:“我差点忘记了,我刚刚跟死人打过交道,不该摸他的。”
  
  展驰更加觉得莫名其妙,简单道别,扭头牵了何忘川直奔索道售票处,留下苏梦瑶一个人。索道售票点排起长龙,何忘川跟展驰也没有消停,继续变身火药桶发射。何忘川垫着脚说:“买一号线,风景好。”展驰抱着手臂说:“肤浅,何忘川,要说坐索道当然是尽快到山脚最划算,什么是效率?”何忘川拍着手说:“展小驰,难道你恐高!”展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我记得我是不恐高的,但是你有吧。”
  
  何忘川眨着亮亮的眼睛摇头:“我是轻微的,不仔细感觉就感觉不出来,不算恐高。”展驰挑着眉毛,买了一号线。结果发现何忘川从坐上索道,就低头,握拳,抖嘴唇,完全不像是轻微恐高的样子,再好的风景也成了陪衬。展驰把何忘川搂在怀里,减轻失重状态,问:“你真的是轻微的吗?”何忘川抖着嘴唇说:“是满轻,但是感觉不算微小。”展驰只好拿起手机把景色拍下来,打算等何忘川敢睁眼睛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他看。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展驰看到一条苏梦瑶发来的信息:“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这么护着藏着,当真是懂得爱护了。你知道我来看谁?我来看我姐,她要是知道你来,肯定要打着手语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展驰一震,脑子里又浮现出来高中校园的小池塘边,他缠着比自己大很多的美丽的手语老师学手语,满脸的汗,手舞足蹈。
  
  何忘川闭着眼睛在旁边问:“展小驰,拍好看点。”听见展驰没有回应,何忘川又补充:“画质差了我凑合看也行。”展驰刚想回复信息,又收到苏梦瑶的一段信息:“不过我跟我姐没什么感情,倒是受人之托,给何忘川当姐姐,好好照顾他,你不用草木皆兵。”展驰的手指在键盘上抖了抖,合上手机开始拍照。
  
  高中自己就觉得苏梦瑶似曾相识,结果居然是苏秦的妹妹,这世界就这么小?不过无所谓,苏秦死的时候也让他去找何忘川的,毕竟这世界上,对展驰最好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因为恐高颤巍巍的人了。他展驰不算什么好人,既然认定了何忘川,其他人都已经是过去了。
  
  下了索道,何忘川惊魂未定的吐吐舌头,一脸懊恼的对展驰说:“我觉得我最终还是浪费了钱。”展驰叹口气:“有情况也不提前请示汇报,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何忘川头埋的更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全球气候变暖是我的错,南极冰山融化是我的错,犯罪率上升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的错。”展驰更加不可思议:“何忘川,有些时候,你真的很阴暗。”
  
  为了弥补,整个下午,何忘川一直拉着展驰到处逛,慌称自己对Y市很熟悉,风土人情都再熟悉不过,一定要和展驰一起好好逛一下,结果很快就遭到了展驰的不屑和鄙视。首先是何忘川拉着展驰说:“这里最有名的,就是李府对面巷子里的灌汤包。”然后拉着展驰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展驰终于忍不住说:“你说的是明教寺对面的巷子吧,我来吃过一次。”
  
  然后何忘川又带着展驰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买的纪念品,又便宜又划算。”结果何忘川带着展驰换了三趟公交车发现,原来的纪念品店,因为城市大规划,变成了居民区,展驰再次败倒。
  
  最后当何忘川跺着脚,对展驰说:“我知道有一个老爷爷摆的摊子,捏的泥人特别惟妙惟肖,可以看也可以吃。”这一次何忘川自信的带着展驰走街串巷,却被告知,捏泥人的老爷爷,已经寿终正寝了。
  
  到了晚上,天空变成深蓝的时候,两个人才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回程的汽车上。何忘川枕在靠垫上昏昏欲睡,展驰脱下衣服,轻轻的盖上。何忘川突然睁开眼睛,清澈的直直看进展驰心里一样,他说:“展小驰,我今天最大的感觉就是,我好像再也不属于这个城市,不属于过去了。”
  
  车窗外,华灯初上的街头,霓虹灯悄然闪烁,展驰的心里,突然洋溢了一种不同的感情,他觉得现在自己可能除了伤害,还能给何忘川别的东西,比如安全感,比如信任感,再比如,何忘川一直以来渴求的,一种叫□情的东西。
  
  展驰的嘴角扬成好看的弧度,慷慨激昂的对何忘川说:“以后什么都交给我就好。”转头却发现,幽蓝的夜幕下,何忘川已经靠在靠垫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手还紧紧的握着展驰的,十指相扣间,展驰忽然觉得,满世界的人,都在羡慕他们一样。
  
  某人曾经说过,爱情中的人们,如同高高在上的树叶,虽然与其他事物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归根到底,终究所有的能量都来自于根系,这个根系,就是爱情。
  
  何忘川自从Y市回来以后,当天晚上就变得不一样,整个人都好像周身散发着光亮一样,完全不同于以往,事实证明,心情好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效率,就连何忘川哼的戏曲,也突然变成了天籁一般,拉着展驰给他评价。展驰摇摇头说,我觉得,一个人的嗓音和音乐造诣是不容更改的,但是由于心境不一样,音乐就不一样。何忘川垂着头问:“那是不是代表我还是五音不全?”展驰思索了一会说:“你的五音从始至终都是徘徊在音乐底层的,压榨着艺术的,现在你释放了,也蛮好,至少不用披着艺术的棋子,强 奸我的耳朵。”一席话说的何忘川当天晚上继续分居之路。
  
  周一上班的时候,展驰正抱了厚厚一摞材料去跑腿,却被教导主任拦住。一进门,看见何忘川也想雕塑一样屹立着,眼圈还有点红。展驰火了,他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给何忘川气受。刚想说话,何忘川扁扁嘴先开了口:“展小驰,主任跟我商量了,保留学籍两年,让我先休学两年,等以后风波过去,再回来。”
  
  展驰怒极:“哪来的风?哪来的浪,猫着腰躲在暗处戳别人脊梁骨的人,能兴什么风浪?”何忘川睁大眼睛看着展驰,有点儿不可思议,教导主任用中指悄悄桌子说:“休学又不是退学。”展驰横眉倒竖:“您把我一把开除了吧,这样多干脆。”教导主任飞飞眉毛,满面和蔼,展驰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笑面虎。。。”果然教导主任说:“前阵子的高利贷事件又闹起来,接连几个学生都深受其害,展驰你还是留下来,这也是学校对你的重视和信任。”
  
  展驰把何忘川拎起来,一下放在教导主任面前:“你是说他没用,不被信任?”何忘川被拎的实在难受,又不好说什么,扭扭身子,声音细如蚊蝇:“展小驰,主任没这么。。。。”下面的话被展驰冷眼一扫,全数咽回肚子里。教导主任气定神闲的扶了扶西装领子:“学校做出的决定,我无权更改。”说完靠在太师椅上,一副高姿态,展驰看了何忘川一眼,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何忘川自知理亏,眉眼低垂,只字不吐。
  
  办公室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空气似乎也变得厚重和凝固起来,主任依然很悠然,展驰的前胸还在剧烈起伏,何忘川低着头,依然保持沉默,良久,还是展驰打破了平静:“也好,就按这个办,但是我有要求,从今以后,多难的事情,学校怎么使唤我,我都拼命去干,只求一点,何忘川休学,要有个隆重的理由。”
  
  何忘川觉得展驰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但是更多的,还是坚毅,想起那天他说情人节要隆重的过,展驰嘲笑他,这个词没有这么用过。何忘川第一次觉得,展驰也会疲倦,也会无奈,他也只是一个舍弃了过去,舍弃了亲人,在异乡坚守爱情的男孩,他的展小驰,要下多大的决心,才能低头跟主任妥协?他说以后不管学校怎么使唤,他都尽力配合,尽力去做,也不过是想换得何忘川能昂首挺胸的走出校门而已。。。。
  
  展驰依旧挺直了背,办公室的空调风悠悠的扫过他的头发,健康的肤色下,原本妥善隐藏的经络清晰的突出来,浓密的眉下,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就像他说的那句:“什么都交给我一样。”简单,却从来都是最让人安心的。
  
  教导主任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玩味的看着这样的展驰,像是看到了新鲜的物件,摆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我想,我还是有能力尽量争取的。”展驰背在身后的拳,握的愈发紧了,骨节都有些发白。何忘川站在身后,很想冲上去,但是展驰却扭头牵起他,依旧挺直了背,走了出去,好像在告诉别人,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们的相爱,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东西,不容践踏。
  
  展驰牵了何忘川一路走到无人处,心疼的用双手捧起何忘川的小脸:“拖车主任刚才还说了什么,我来之前的那段?”
  
  “就是说,问我愿不愿意暂时离开学校两年,避避风头之类的,如果不愿意,他再去协调,沟通。。。。。。。。。”
  
  “你说什么?!!你是说,还有别的办法?”展驰不可思议的看着何忘川,不敢相信,自己在冲动之下,被老奸巨滑的教导主任,摆了一道。
  何忘川被他一吼,耳朵立刻泛起微微的粉红,咳了两声,只好说:“我后来想想,觉得他好像是这个意思。”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我?就任我跟教导主任立下那样的不平等条约?你知不知道,这样以后,那些个平时就喜欢支使我的人,就更加为所欲为了!!”展驰一拳垂在旁边的榕树上,怒气弥漫在英俊的面庞,何忘川头埋的更低:“我当时慌了,逻辑思维就。。。。”说完就懊恼的站在一旁,可能也觉得自己苍白的解释缺乏说服力。
  
  似乎过了很久,展驰抬起沾满汗液的双臂,逆着阳光的金黄色,把何忘川拢在怀里,力度大到何忘川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要陷进展驰的身体里。展驰的声音,低沉,魅惑:“这样也好,你哪里都不用去,什么都交给我就好。”
  
   
新的起点  这一次的高利贷似乎确实卷土重来,几个不同的学院学生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波及。展驰每天奔走在学校和出租屋之间,基本上处于低飞状态,连跟何忘川说话的时间都很少。何忘川一下子闲下来大不习惯,挑了时间就去找薛力。薛力的身体早就恢复的没什么大碍,言谈举止也和以前无异,只是同何忘川下五子棋的时候,以往棋艺远胜于何忘川的薛力,总是有长长的失神。何忘川知道,萧然好像从那以后就很少来找薛力。
  
  展驰每天连中午也忙碌在学校,只有晚餐会回家。每次何忘川都系着围裙在厨房,笨拙的忙碌许久,虽然总是几根烧糊的小青菜,或者是鸡蛋肉丝面这些最简单不过的东西,展驰也会惊喜的抱着双臂说:“满汉全席,天下美味,也不过于此。本座的何忘川终于有了又一次本质的飞跃。”然后不皱一下眉的,把那些连食物都称不上的东西,全部吞食下去。
  
  人都是有惰性的,何忘川在家闲置了一个星期以后,就基本上习惯了这些生活。每天早上,送展驰出门以后,何忘川就抱着西西或者南南,搬上一把小竹凳,坐在简陋的小阳台,眯着眼睛,透过指缝儿看太阳,想象着太阳是个巨大的蛋黄,流出香醇滑腻的汁水。或者从阳台上,俯身,看忙忙碌碌的人群,看着某个开小差摔倒的人,捂嘴低低的窃笑。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生活,像是失去张力的松紧带,突然变得伸展自如,再不被任何事情掌握。
  
  西西和南南越吃越加的胖了,两团圆滚滚的东西,总喜欢伏在何忘川的两条腿上,对挠。展驰总是自豪的说:“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这俩胖胖越来越勇猛了。”何忘川白他一眼:“狗随主人我信,但是我觉的,它们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展驰哼了一声,算作不屑,伸出一只脚,西西南南就从何忘川的腿上跳下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展驰的脚丫。何忘川总是愤慨的说:“这才是劣根 □。”
  
  展驰不在家的时候,苏梦瑶来找过何忘川几次,每次只是简单的询问几句,像极了朋友间的问候,不逾矩,也不热情。单有一次,苏梦瑶问何忘川:“你知道展驰以前喜欢的人吗?”何忘川如实以告:“知道的,那个手语老师吧。”苏梦瑶的声音忽然冰冷:“那是我姐。”
  
  她看了眼一头雾水的何忘川,轻笑出声:“你应该记得,我是后来转学过来的,因为我好奇,展驰这号人物,我姐拧不过我,也就默认了。可是你想不到,我后来知道,他身边还有个你。那些医药费,那些营养品,还有医院莫名其妙态度的转变,全都是你,或者是你找林家轶帮忙,做的。”
  
  “对不起。”何忘川垂着头,红了双耳,闷闷的说。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该谢你不是吗?你甚至没见过我姐一面,都那么帮她,爱屋及乌也好,你也傻到可以了。不过你想错了一点,他不是不在乎你的,我记得他当兵的时候我去看过他一次,当时他在战地演习里面受了伤,队员跟我说,他一再跟军医说,怎么都好,他都要活下去,有人在等他回去。我想他说的那个人,除了你,没有别的了。我姐死的时候跟我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足以和展驰相配,我想你们的事情,我算是最局外人的,但是又算是最清楚的。给你当姐姐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可以拒绝,可以接受,但是不要怀疑就好。”一向惜字如金的苏梦瑶这天说了很多,在何忘川的角度看来,虽然不理解苏梦瑶说这些的出发点,但是单纯如他,想不出怀疑的理由。
  
  晚上何忘川和展驰说起苏梦瑶的事情,展驰没有答话,只是脱了袜子,倒在床上,昏昏欲睡间说:“我说过很多次,我们之间,没有苏秦,没有林家轶,谁都没有。”何忘川突然觉得,展驰似乎比以前忙了太多。在学校的日子是不太好过的吧,要代课,要弄一堆材料,还要帮忙做学生工作,原本还算健硕的身材,最近清减了不少,自己却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实在是怎么都说不过去。思量间,何忘川有了决定。
  
  次日清晨,展驰起床的时候,何忘川已经出门了。展驰没有多想,也匆匆往学校赶去。想来自己或许自私了,强留何忘川在家里,祖国大好青年,成了破屋藏娇,他不情愿也是可以理解的,偶尔有点私人活动,更加可以理解。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大学英语期末考试历年试卷,必过必过,只要五块钱。”展驰老远听到叫卖声,直接绕行,传说中的英语考试还不就是走个过场,这孩子在这大声叫卖,一天能卖出去几份?一块钱不到就复印的东西卖到五块钱,你不如直接去抢银行。不过声音还是很好听的,洪亮也很可爱,还有些。。。耳熟。
  
  展驰摇摇头走出几步,忽而想起什么,又回头看,却俨然发现临时课桌搭建的地摊居然围了十几号人,更有身体瘦弱被隔离在外围的同学一脸悲愤状。身边不时有同学手中紧握一份英语历年试卷,带着满足的表情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仿佛那就是救命稻草。展驰再伸头看看那稻草,还包了红皮,镶了金边,再看卖试卷的哥们,棒球帽一个,清纯可爱小脸一张,不是何忘川是谁?
  
  这时候何忘川正扛着课桌打算开溜,展驰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了个现行:“何忘川,你能解释一下你现在的行为吗?我不想听你阐述虚无的表象,我希望你这次能一击即中,直接说出本质性的原因。”
  
  “展小驰,这么早,我还以为。。。。”何忘川开始压棒球帽的帽檐。
  
  “以为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安全撤退了?”
  
  “我只是想找点事情做,让你觉得我不是那么没用。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优点,也没有什么特长,你那么忙,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只是。。。”何忘川慌张的时候就会语无伦次,确实没有任何逻辑思维可说,但是这样的他,展驰却觉得,怒火什么的,都没了。他怎么可能觉得他没用,不过是舍不得,把他放在外面,不过是心疼,他曾经吃过的那些苦头,不过是想努力,把他护得严严实实。
  
  何忘川忐忑不安的等展驰的答话,意料中的洪水似乎并没有崩塌,展驰像是在努力忍着什么,过了很长时间,突然悠悠叹了一口气:“何忘川,我该拿你怎么是好?”何忘川抬起帽檐想问个清楚,展驰无奈的摆摆手:“快回去吧,今天预报有雨,你快趁着没下雨之前回家吧。”
  
  “展小驰,你带伞没?”
  
  “⊙﹏⊙,家里就两把,上次被西西南南打架挠坏一把,还剩一把我给你留在家里了。”
  
  “那你怎么办!”何忘川鼓了腮帮,一副认真的样子。
  
  “我不怎么出去,我都是室内活动居多。”
  
  “展小驰,谁信,我中午过来给你送伞,或者你中午不回家,那我就晚上带伞来接你吧,你选一个。”
  
  “我选你,何忘川,马上给我回家去!”展驰终于下定决定制止这无休止的对话,何忘川委屈的瘪瘪嘴,扭头走了。
  
  展驰的嘴,说什么,什么灵验,何忘川走在大街上,迎着豆大的雨点,很想给展驰封个封号,赛神仙之类的。夏天的雨,大多是雷阵雨,来得快,去得快,何忘川如是想着,一路小跑往家赶。跑着跑着想起来,他有一次跟展驰一起出门忘记带伞,他抱头乱窜的时候,展驰叫住他,当时展驰几缕湿掉的头发荡在眉间,样子实在好看,他抱着手臂说:“跑什么,何忘川,大夏天的,跑一次消耗掉的能量,都够你淋雨发一次烧了,这样淋着就蛮好。”然后展驰就仗着所有人都忙着躲雨,没人关注他们,彻彻底底的耍了一次流氓,在瓢泼大雨里,不止牵了何忘川的手,还给了他一个冗长的吻。。。
  
  何忘川停下脚步,嘴角不自觉的牵起,街边树上贴了一张转租启事,何忘川看着淋湿的白纸黑字,蓦然想起几年前,同样的天气,他从gay吧又一次伤痕累累的成功逃出来,跑去原来的房子找展驰。肆虐的雨点里,他看到的也是这样的转租启事,寥寥数语,再简单不过,但是他那时候却发狂了一样,扑在雨水冲刷的台阶上哭起来。一直到被人抓回去,他都没有反抗,因为那个让他有勇气逃跑的人,已经先他一步放弃了。
  
  狂风裹着雨点拍打在何忘川身上,他走到路边的遮盖物下,摘下棒球帽,掏出湿淋淋的五块钱,买了一杯热的奶茶,捧在手里,等雨过天晴。奶茶是他最喜欢的巧克力味,奶茶妹是他最喜欢的奶茶老板---的女儿。自从展驰发现,何忘川和奶茶店老板娘关系出奇的好,就在家规上加了一条,不允许与奶茶店来往。许久不见,何忘川刚一站在奶茶铺子旁边,姑娘就絮叨开了:“今天不上班?”
  
  “不上,以后也不上,我现在是自由职业者。”何忘川回头甜甜一笑。
  
  “为什么不干了?”奶茶妹似乎觉得很惊讶,双手托腮等着下文。
  
  “呃。。。”何忘川想了想“我家里那位不让我干了,让我做自由职业者,无拘无束挺好的。”
  
  “呀,真好,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打折供应奶茶,做饮料。”
  
  何忘川的眉毛又弯了起来,微笑着说“已经算是结过婚了啊。”何忘川松开左手,扬起一直被盖着的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笑意更浓。这还是去Y市的时候,展驰非说什么没有正规的信物之类,下血本订购了一对戒指,说是要把何忘川套牢了。为这事一向主张勤俭节约的何忘川还和展驰大吵了一架,结果是展驰搬出一堆歪理,导致戏剧性的转机,何忘川向展驰赔礼道歉,对戒两个人AA制负担。后来展驰反悔,说没有人把这种东西AA制,缠着付了另一份的钱给何忘川,说是要买断。
  
  奶茶姑娘愣了一下,双手托腮,支在柜台上,这个男孩,明明这么清秀,乖巧的样子,以前总是不开心,但是今天,光是这一会,就笑了三次了。姑娘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何忘川说:“你们的感情真好。”话音刚落,何忘川听到隐约的呼救声,他向奶茶妹妹道了别,拐到十米开外的巷子口,赫然发现,几个成年男子,似乎在围殴另一个男子,而被围殴的男子沾了血污的校服上,S大几个字依稀可见。
  
  何忘川当导员已久,长期养成保护学生的心理,二话不说,拿起手机,想要报警,手机刚刚掏出来,后方脖子一阵钝痛,失去意识之前,何忘川看到熟悉的身影在他面前晃,有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何忘川,好久不见,有人可是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不想你输  黝暗的房间,伤痕累累的少年低迷的微睁着双眼,喃喃自语:“展小驰。。。”清澈的眼泪,流淌在青白相间的面颊,宛若玉色的雕塑,没有生气,却散发出浓烈的希望。更猛烈的鞭子和拳脚相加,少年被打的弓起身子,却依然低声细语:“我特别想你,展小驰。”暴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废了你,看你还想谁!!!”
  
  何忘川蓦然睁大双眼,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刚才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自己简直懦弱到极点,重回了那样地狱的环境一般痛苦。这明显是触犯了家规,展驰说过,再做梦梦到以前的时光,就是嫌弃他做的不够好,就是对他们的感情的质疑,就是伤他的心,犯了家规中的大忌。何忘川勉强动了下手指,指间的戒指还在,他稍稍安下心来,打量周围的环境。想来自己好像是为了学生强出头,白白的卷入莫名其妙的风波,如果被展驰知道,自己会不会要在西西南南面前跪搓衣板?
  
  何忘川抬头四下看去,他所处的地方,像是私人住宅,屋里除了床,还有些简单的家具,大概是客房之类,身边放了张纸条:醒了就自己松绑。何忘川尝试着动了下双手,发现绳子捆绑的异常松散,动几下就自己松开。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皱巴巴贴在身上,何忘川拂额,这件衣服是展驰买的情侣装,必须尽快吹干。他打开门,走下楼梯,这个私人住宅的水晶吊灯,是展驰一直望尘莫及的七彩层叠式吊灯,楼梯上的毛毯,用鼻子嗅,都知道,绝对是上等货。何忘川在心里搜索了很久,也不觉得自己认识这样有钱的人。
  
  从旋转式楼梯看下去,一楼的白漆木长方桌就显得特别显眼,确切的说,更加显眼的,是那些吃的,全是何忘川最爱的菜色。何忘川走下楼梯,从挂镜里看见自己,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还是偏瘦,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就像是大雨里走失的孩子,脸上是标志性的何忘川式迷茫。
  
  “小朋友,醒了?”身后传来规律的皮鞋敲打大理石的声音,和低沉的男性嗓音,让何忘川浑身一震。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个人带给自己的噩梦他也都还记得。何忘川回头,对上阴鹫的男人,男人伸出手捏紧何忘川的下巴:“小朋友,我可是时刻都想着你的,你看,我找人去你学校放高利贷,想等你查到是我,谁知道你还和以前一样笨笨的,你那个情人倒是聪明,不过他也够贴心,对你只字不提。”
  
  何忘川瞪着男人,男人却笑了起来,松开手,把手放在桌布上微微擦拭,自顾自的说:“你看,当年你那个情郎黄小冒,拿啤酒瓶碎渣捅了我,我还活到现在,怎么他倒是死的比较早呢?”何忘川脖子上的经络微微突起,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他怎么死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男人笑意更浓:“不清楚啊,所以特别请你过来,叙叙旧,你看,我派了私家侦探,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关怀备至,而且托我的关照,你现在也不需要在学校操劳,你不觉得你该谢谢我?而且我还准备了这么多吃的,都是你喜欢的,快过来尝尝。”何忘川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双眼通红,好像下一秒他就能冲过去杀了这个男人一样。当年如果不是这个叫张峰然的男人强行囚禁自己,黄小冒就不会跑去杀这个男人,那么他就不会死,到头来,黄小冒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这个男人却还在这里笑着问,怎么了。
  
  张峰然依然笑容满面,自顾自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对着何忘川招招手:“过来坐吧,该饿了。”何忘川听到他的话,浑身一抖,往后退了一步。张峰然对旁边拍拍手说:“何先生身体不适,你们过来帮忙。”话音一落,门口走进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把何忘川“请”到了座位上。何忘川揉揉酸疼的肩膀想从座位上坐起来,旁边两个人又尽责的把他按下去。张峰然收住笑容对身边的人说:“何先生不会吃饭,你们不会帮帮他吗?要是别人说我们怠慢客人,怎么办?”
  
  两个男人像是只会服从指令的机器人一般,闻言一个熟练的掰开何忘川的下巴,另一个开始往何忘川的嘴里塞饭菜。何忘川疼得身体不停地发抖,被饭菜呛得咳嗽不断。张峰然却像是看戏一样,满面微笑的往嘴里夹菜,时不时,抬头欣赏何忘川满脸满身的汤汁饭菜,像是看到优美的山水画,笑容更加悠闲起来。
  
  何忘川被饭菜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倔强的不去看眼前的男人。过了一会,张峰然打了个响指,何忘川被暂时松开,伏在桌子上大口喘气。何忘川缓过气来,瞪着男人说:“要怎么样随便你,要么你今天把我弄死,不然我都会等着展小驰来救我。”
  
  “噗,展小驰?”张峰然理了理头发,面无表情:“何先生吃饱了,送他回房,何忘川,你和当年一样傻,我看你傻到几时。”何忘川仰起脸,亮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张峰然:“你既然知道我是这样的,还花钱和精力来验证这种没有选项的题目,那你又好到哪里?”
  
  “啪”清澈的响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何忘川莹白的侧脸浮现出指痕,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努力挺直了脊背说:“只要你没打死我,我就还会等他来。”坚毅的扬起的嘴角,微红的清秀脸颊,张峰然看着何忘川,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似曾相识的倔强和场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这一次,张峰然只是淡淡的摆摆手,何忘川就被带到最初的房间。他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把脸埋在双膝之间,用闷闷的,充满希望的声音小声说:“展小驰,再不来的话,天都不容你了,别指望我还能容你。。。”
  
  晚上,何忘川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是又发烧了,房间外面似乎有隐约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是张峰然惯有的脚步声,习惯性的恐惧感笼上心头,何忘川压抑着粗重的喘息声,把脊背贴在墙壁上,寻找安全感。他从小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有依靠的时候就能心安下来,也很容易满足。他靠在墙上想象,展小驰又买给他山楂羹,用水冲着喝就甜甜的,直接吃就会有点苦,西西南南扭着肥胖的身躯蹭过来,伸舌头要吃的,展小驰军人力道爆发,一手一个,把它们扔回沙发,然后自己伸了舌头过来,把山楂块送到他口腔,温暖,甜腻。
  
  何忘川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露出孩子气的笑容。门外,张峰然透过虚掩的门看到这样的何忘川,愣住了。这男孩还和当年一样倔强,却多了很多东西在里面,比如信心,当年的何忘川,对于叫展驰的男人,只有一味的空等,从来不敢奢望结果,这一次,他却像是坚信有结果一样。
  
  早晨何忘川在一片安静里醒来,动了动酸痛的四肢,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发烧了,迎着窗口洒进来的阳光,何忘川为自己抗病胜利,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张峰然很少给他送吃的,也不会进房间打他,只用这种近乎空洞的安静折磨他。何忘川掰着手指头数天数,已经过去了三天。张峰然送进来的吃的,都是些清汤,何忘川学会把它们想象成是西湖牛肉羹。房间里没有镜子,何忘川无法想象自己有多狼狈和邋遢,他学会把自己想象的一尘不染。
  
  第四天的时候,何忘川正靠在垫子上,拍着空空如也的肚皮,满眼金星的抵抗饥饿,张峰然推门走进来问:“何忘川,你觉得展驰会来?”何忘川把目光看向窗外,坚定的点点头。张峰然又走进一步,捏着何忘川瘦削的脸问:“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何忘川抿着粉红色的嘴唇,把目光移到别处,声音有些虚弱却掷地有声:“凭他是展小驰。”说完挣扎着甩开张峰然的手。
  
  张峰然被彻底激怒,顷身上前,凑近何忘川,面部表情突然舒展,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何忘川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露出惊恐。张峰然忽然吻上何忘川的唇,吮吸,挑弄,像是要抽走所有的空气,何忘川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本身在力度上,他就赢不了,再加上毕竟是饿了许久的身体。就在何忘川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张峰然停下来,玩味的看着他嘴角悬挂的银丝,抽出腰间的皮带,不顾何忘川的挣扎,束起他的双手,同时褪去自己的衣裤,露出昂扬硕大的欲望。
  
  过去的记忆全部瞬间倒回,何忘川看着熟悉的场景,厌恶的闭上了眼睛。身上的人却没有停止动作,猛力揉掐着他胸前的突起,舌尖在他身上有规律的打着圈圈,百般挑唆着他的身体,同时将何忘川挺立的欲望束紧,不让它喷涌而出。身体明明已经到达高 潮,却被紧紧束缚着,不能发泄,何忘川在床上难耐的扭动身躯,发出喑哑的呻吟。身边的男人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说:“何忘川,要不要我叫展驰来参观?”
  
  何忘川吓的浑身一颤,拿起床单含在嘴里,转过身,背对着张峰然。张峰然怒极,以最大的角度分开何忘川的双腿,想要进入,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暴怒的喊道:“谁?”门外传来声音:“老板,林凝小姐带了警察来,说你非法囚禁,还涉嫌非法营利。”张峰然的动作一滞,不急不慢的穿好衣服,随手拿起被单扔在何忘川身上,走了出去,却没有关上门,何忘川可以清晰的听到门外的对话。
  
  “我再喜欢你,也不想看我哥伤心,你不就是记恨黄小冒捅过你,跟他有什么关系?”清晰的带了哭腔的女声,是林凝。
  
  “林凝,别仗着我平时宠你,连我的事都插手。回来我们慢慢算账。”凌乱的脚步声过去,何忘川想撑起上身往外看,却没有一丝力气,只好认命的躺下,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柔宠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的话却是一样的欠抽:“瘦成棍了又不能拿去卖钱,怎么还是这么瘦呢?”
  
  何忘川猛地睁开眼,展驰的脸清晰的放大在他眼前,此人被他刚刚瞪眼的样子吓到,正愣愣的看着何忘川,眼圈有些发红,憔悴的不像话。何忘川有些不知所措的动动身子,却浑身无力,展驰轻轻的解开皮带,伸手要去掀何忘川身上的被单,何忘川急了,伸手去护,却慢了一步。
  
  展驰拨开何忘川的手,轻柔的俯身,亲吻着何忘川的身体,有湿漉漉的东西滴在身上,滑滑的,冰凉的,大概是眼泪。何忘川扭过脸不去看,却听得到展驰心疼到有些喑哑的声音:“何忘川,你从来都是这样一根筋,赌我一定会来,这次我怎么忍心再让你输?”
  
  展驰三下五除二给何忘川穿戴整齐,末了还不忘在额头印上一个吻,揽过何忘川,大摇大摆的就要出去,何忘川突然有些惊讶的问:“展小驰,你是怎么进来的?”
  
  展驰漫不经心的指指阳台:“我在军校学的,派上用场了。”
  
  “你私闯民宅?”何忘川睁大眼睛,他脚步还有些虚浮,惊魂未定中仓促发问,更是显得可爱至极。展驰凑过来咬了他一口:“对啊,如果我被依法提起诉讼,我想知道,你会不会为了省点钱,不给我请律师辩护。”
  
  何忘川听到,立刻陷入十二分警戒状态:“你不是说真的吧,展小驰 ,这个人不是这么好惹的,我们也没有很多存款啊,他肯定请大集团专用律师,那我们。。。”
  
  剩下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堵在喉间,展驰含糊不清的说:“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是笨蛋  泰戈尔说,世界面对他的爱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何忘川此刻最大的感想就是,展小驰面对何忘川,把他伪善的面具揭下了,他变得强大,仿佛要将自己揉碎一般,融化自己,而自己好像也乐在其中,如果用薛力的话说,一字记之曰:贱。
  
  展驰不仅私闯了民宅,还大大咧咧的在别人的床上,享受了一番。完事以后直接用被单覆着何忘川,抱着出了门。何忘川恨不能把脸都买到身体里去,还好,这地方似乎比较偏僻,人并不多。林家轶的车也停的较近,想起上车的时候,林家轶的眼神,从诧异,转为悲伤,转为平淡,何忘川就觉得,展驰在某些方面,还是当年的他一样,做事情似乎欠考虑,但是又很符合他的性格。
  
  一路上车厢里都很安静,安静到何忘川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沉寂。还没开口,展驰就说:“尼采是萧然。”林家轶补充:“但是一开始是我。”
  
  “啊?!”何忘川有些愕然的愣在那里,接下来展驰的话,更让他惊讶,展驰说:“薛力告诉我们的。”
  
  何忘川只是眨着眼睛,他本来就已经很累,累到根本不愿意去想那些尔虞我诈。展驰从车厢的储备箱掏出来一个还微热的汉堡,和一瓶酸奶,揉揉他的头发,示意他吃。何忘川看着展驰眼神里那种溺死人不偿命的温柔,再对比刚才粗暴的把自己几乎揉碎的人,耳朵骤然变红,心跳也加速,低头啃着汉堡。
  
  展驰玩味的看着何忘川说:“果然,饿极了的时候是没有分别的,我今天去买汉堡的时候只有猪排堡,你居然饿到没有发现。。。”何忘川满嘴的沙拉和肉,闻言吃呛了。展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林家轶在前面开车,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突然开口:“这地方风景还可以的。”何忘川把目光移到林家轶身上,他比前段时间瘦了,成熟了,但是好像更加沉默寡言了。后面的时间,展驰给何忘川说了很多他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
  
  比如,一开始的尼采是林家轶,只是后来那个尼采是萧然;再比如,他们早就知道幕后的人是张峰然,让何忘川离开学校,也是展驰事先跟教导主任说好的,有些演戏的成分在里面,而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至于这次把他救出来,林凝,起了很大的作用。
  
  何忘川一直安静的听,渐渐的,眼睛里开始水气弥漫,展驰说的一句话让他印象特别深刻:“你可能感觉跟做梦一样,但是只要你醒来,知道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就行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展驰显得神秘而温顺,何忘川觉得无休无止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直到沉沉的在展驰的怀里睡去,他的嘴角都挂着浅浅的笑容。
  
  何忘川醒过来的时候,西西南南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珠趴在他的肚皮上,何忘川“哎呦”一声,发现这两个家伙是越来越重了。刚刚从宠物市场把他们接回来的时候,这两个家伙身上除了骨头就是皮,现在越发的富态起来了。何忘川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睡衣,走出卧室,展驰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林家轶坐在客厅,在看中央电视台的经济频道,看到何忘川,他扬扬手里的遥控器算作回答。
  
  何忘川有些紧张,刚想开口,薛力从厕所里横冲直撞出来:“展一刀,你在党委没少拿钱,拜托你,能不能扣点钱,把厕所装修一下!!!唉唉,娃娃,你这是干什么?我警告你啊,我高风亮节,绝不接受腐败分子的引诱。”何忘川把薛力箍的紧紧的,绒绒的头发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眯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薛力,你恢复了,真好。”薛力的身子软下来,本想感性的回抱,却看到展驰挥舞的锅铲,只好把何忘川架开,义正言辞的回答:“娃娃,人只要活着,伤痛就会痊愈的,我们农村出来的孩子,抗打击能力不是一般的好。”
  
  何忘川甩了一把鼻涕,拼命的点头:“薛力,以后你会碰到更好的人,知道珍惜你的人。”薛力敲了他的脑门儿,有些气恼的瞪着小眼睛:“为什么要说以后,我只要现在。”何忘川彻底慌乱了,然后逻辑思维再一次发生了混乱。展驰终于从厨房探了头出来:“薛力,把话直说,他一慌,就没逻辑思维了。”
  
  薛力恍然大悟:“对啊,萧然的身份是医生,但是业余时间他是私家侦探,拿人钱财,与人效劳,虽然说不过去,但是,何忘川,原谅他吧,毕竟如果没有他在最后,把消息透露给林凝,你现在可能。。。。”
  
  何忘川捏着西西的狗耳朵,扯成不同的形状,然后把脸埋在小狗的绒毛里,小声说“原来我一直是个笨蛋,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薛力把西西夺过来,同情的看着它,认真的恢复它耳朵的形状,对何忘川说:“也不能这么说,是展一刀不让我们告诉你,本来,他和林家轶一直暗中调查,学校那边他也沟通的很好,只是没想到还是差点害你受伤害,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恨不能化身猛兽,咬死那个人。”
  
  “可是,展小驰,新来的教务主任为什么要答应你?”
  
  “他有把柄在我手里。。。”展驰挤挤眼睛,很神秘的样子。
  
  “所谓高官,栽了的话,无非就是经济问题,或者是女人问题,他刚来,自然没有经济问题,所以,你知道了吧,娃娃。”薛力还在执着的恢复西西耳朵的形状,不时抽出时间进行解说。
  
  何忘川把教务主任那张老奸巨滑的脸和女人问题重叠起来,彻底没有话说了,事情变化之快,其实还能接受,但是这些,全部发生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展驰的军人保密特征,实在让他折服。。。
  
  展驰跺跺脚,示意何忘川平静下来,清清嗓子:“而且,张峰然以后都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因为林家轶同学给他生意上的打击,这次高利贷事件,估计学校也饶不了他。”何忘川看看沙发上的林家轶,他还在专注于经济频道,手里的遥控器攥的紧紧的。
  
  想来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学校图书馆,林家轶拎着书对何忘川说:“你一个优等生看这些做什么,这些子书籍,比较适合我们这种长期受挫的后进同学。”当时的林家轶,整个一个富二代,比起展驰,少了些桀骜,多了些随和,跟现在这个冷漠的商场新秀,完全不一样。
  
  何忘川的目光渐渐锁定在林家轶手腕上的手表,那是何忘川在美国治疗的时候,用打工的钱给他买的。当天晚上林家轶似乎很高兴,带着何忘川去华盛顿的繁华街区散步,还孩子气的把手表放在掌心,迎着银白色的月光。之后很多人,送过他比这名贵很多的手表,他手表照收,却从来没换过,一直到现在,手表链子似乎都有些松了,当初的男孩也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手表依然躺在腕间,陪着他走南闯北。
  
  思量间,展驰已经把饭端了出来,是何忘川最爱的土豆和茄子,薛力嚷着无肉不欢挑了个最接近肉食的地方坐了下来。林家轶关了电视走过来,展驰给了林家轶一个上座,给他斟了满满的酒。林家轶的目光在何忘川红扑扑的脸上盘旋了一会,突然自嘲的笑了,然后,整个席间,他再没有看过何忘川一眼。
  
  这天晚上薛力喝多了,踩了南南的尾巴,惨遭狗爪功,只是薛力非但没有平时的尖酸刻薄,反而蹲下来,掐着南南说:“我没觉得疼,你为什么不回来?”吓得小狗掂着肥嘟嘟的屁股,狼狈逃窜。何忘川过去拉他起来,薛力变本加厉,捏着何忘川的脸说:“这是我最重要的哥们,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展驰终于军人力道爆发,把薛力拖进了卧室。
  
  接下来的时间,展驰要收拾餐具,居然破天荒的叫何忘川去送林家轶。何忘川和林家轶在淡黄色的路灯下走走停停,谁都没有说话,压抑的气氛一直如影随形。还是林家轶率先说:“送到这里就好,车就在前面。”何忘川用脚踩着树间投射下来的月影,有些犹疑:“林家轶,什么时候换手表?”林家轶愣了一下,了然的笑了:“让我抱你一下吧,何忘川,可能明天我就换手表了。”
  
  好像怕听到否定的答案,他迫不及待的把何忘川环在臂弯,小心翼翼,生硬的衬衫领子蹭在何忘川的脸上,涩涩的不大舒服,他把下巴枕在何忘川软软的头发上,眼角有莹莹的亮光,他仰起头,看向深蓝色的夜幕,不让眼泪流出,他对何忘川说:“何忘川,以后不要总是这么瘦,有人会心疼。”说完他狠狠的抱了一下,扭头进了车厢,短短几秒,他似乎已经恢复,摇下车窗,笑的云淡风轻:“我在想,换个电子的,还是机械的?”
  
  “呃,机械的吧,比较长命。”何忘川低下头,自顾自的回答。
  
  “也是的,萧然虽然盗用了我的名字,但是不影响你对尼采的感觉吧,小说,还是要继续写的吧,我一直在等你。”
  
  “嗯,等过几天,就开始写。”
  
  “别总是写那些悲伤的了,以后要幸福,要开心。”
  
  “嗯,谢谢。”何忘川被那句“我一直在等你”堵的闷闷的,很不舒服,感觉像是丢弃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心疼不已。车子发动,扬长而去,没有一丝犹豫。何忘川踩着斑驳的月影回到家。
  
  展驰从背后突然袭击,把他抱住。他的个子很高,可以把何忘川包住。何忘川扭着身子喊:“展小驰,我晚上吃的多,你不要抱得这么紧,我胃不好。”展驰松手,揉弄他的头发,自嘲的说:“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疯了。”
  
  “不是你让我去送的?表里不一啊你。”
  
  “因为我自信,你离不开我,你不会选择他,哈哈。”展驰自信的点点头。
  
  “那你又说自己要疯??”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统一体,有什么奇怪?”展驰掩饰着心虚,踏着拖鞋进了卧室,卧室很快传来展驰不耐烦的吼叫:“薛力,滚到沙发上去睡!”
  
  话音刚落,展驰又从卧室探了头,笑意盈盈,和蔼万分,跟刚才判若两人:“何忘川,明天去主题公园去吗?”何忘川没吭声,觉得展驰真的是个矛盾的统一体,这边展驰又自顾自的说开了:“欢乐宫不错,听说不仅好玩,还能提供住宿,欢乐宫,欢乐攻,甚好甚好。”听得何忘川在客厅毛骨悚然。
  
  当天晚上展驰扔了薛力出卧室,搂着何忘川诉苦,说自己独守空房已久,实在需要调剂,然后不由分说,把何忘川折腾的死去活来。何忘川认真的配合着展驰的每一次挺进和抽出,觉得整个人都被他充满,有最大的满足感。这夜,筋疲力尽的何忘川睡的很香甜,梦里回到高中,他穿着土里土气的服饰,紧张的站在展驰面前,顶着身高的巨大差异,红着双耳,鼓足勇气对那个人说:“展小驰,我很喜欢你!”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何忘川是不被理解的弱小,但是他却有着自己的坚持,从来都不想放弃,好在最后,他们走过很多分叉路口,终于找回彼此。他不能说自己的感情,和过分的执着没有伤害过别人,比如林家轶,比如家人,比如薛力,但是悔恨于他,从来不曾肆虐,因为从那年的高中开始,他就知道,陷进去了,就是一辈子。
  
   
结局大好  何忘川在gay吧的时候,有个男孩子曾经跟他说过:“晨间,你坐在窗前,身边有你爱的人,那么世界都是路人,都是幻影,你只要守着他,就会有等待明天的喜悦。”后来那个执着的男孩子去了很远的城市,杳无音讯,但是这句话,何忘川一直觉得很在理。
  
  展驰一大早就起床收拾行李,要去“欢乐攻”玩,居然还叫了薛力和萧然,借口要替薛力和萧然重拾旧好,狠狠利用了一把何忘川的义气和善良。不得不承认,在欢乐宫门口见到萧然的时候,何忘川还是有点害怕的,但是萧然却显得有些局促,笑容也很尴尬,薛力更是躲的十万八千里。
  
  何忘川一慌,逻辑思维再次混乱,居然很欠考虑的问了一句:“萧然,好久不见,你的未婚妻还好吗?”一句话问出,满座皆惊,薛力的脸色已经差到极致,萧然眨眨眼睛说:“我没未婚妻,我那时候只是为了调查接近你们,怕这个傻孩子对我用了真心,请人演的戏,不过到头来,我自己也用了真心。。。。呵呵”
  
  又是一阵沉默,薛力打着哈哈问:“展一刀,林凝这丫头怎么样了?”展驰拂额叹息:“投靠了敌方,说是这辈子爱定这个男人,要跟着他。”
  
  “你竟然答应了?”
  
  “我当然不答应啊,可是又不能实施家暴吧。。。”展驰迅速浏览了一下形式,揽过依然呈现石化状态的何忘川:“我们去那边玩,你们在这边玩,薛力恐高,萧然同学自己看着办。。。”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欢乐宫很大,何忘川跟展驰爆发了新一轮的战争。何忘川要左拐去水上项目,展驰想要右拐去体验探险类项目。何忘川红着耳朵喊:“你在军队还没体验够吗?”展驰立刻同情的看着何忘川说:“人接触的环境决定他的智商,水上项目那种小孩子办家家的东西,只有西西南南喜欢吧。”何忘川急了,一边迈着大步往左走,一边偷偷用眼睛的余光瞄身后展驰的动静。
  
  展驰觉得实在好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等着看他下一步的反应,谁知没走几步,何忘川居然一阵小跑,跑回来,犹豫着问:“那个,展小驰,要不,我们还是去探险类项目?反正这些水上项目我也都玩过,也不是很期待。。。。”
  
  果然乖巧,温顺。。。展驰在何忘川唇上轻啄一下,揉揉他的头发,宠溺的说:“走吧,去买一次性雨衣。。。”
  
  “不用不用,我刚才就买好了,外面的比较便宜哦,同样的质量,外面两块钱,里面要五块钱,能省三块钱啊三块钱。。。”何忘川仰着小脸,掰着手指头,夸张的表情让展驰忍俊不禁,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可爱单纯。。。
  
  展驰拉着何忘川在熙熙攘攘的儿童大军里,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坐上了游览船。何忘川用手泼着水,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祥和,温暖,他轻轻的唱:“多年以后,你回到我身边,不安全充满了你疲惫的双眼,告诉我,你是否依然相信童话。。。。”
  
  游览船一个猛子俯冲下去,尖锐的喊叫声充斥着耳膜,何忘川张开双臂,水花喷溅在他脸上,冰凉舒适。展驰在漫天的喧嚣里小声说:“我喜欢你,何忘川。。。。”下了游览船,展驰轻轻把何忘川湿透的头发理顺,嘴上还不忘挖苦:“何忘川,你的童年很黑暗吗?这都能兴奋成这样儿,哎,教育体制的失败啊失败啊。”
  
  何忘川心愿已了,随便展驰如何人身攻击,都全部接收。良久,他突然问道:“展小驰,刚才在游览船,你是不是有说过什么?”
  
  “苏梦瑶交新男朋友了,邀请我们去玩,什么时候有空?”
  
  “不要转移话题,过分掩饰就是狡辩,你刚才说过什么吧,展小驰。”
  
  “卖章鱼烧的,你要几串?”展驰拽了何忘川的衣领把他拖进食品销售处。见到吃的,何忘川显然忘记了一切,两串章鱼烧,他却像是吃着山珍海味一样,笑开了花。展驰凑过去说:“赏一颗吧,何大人。”何忘川扭脸,嫌弃的摆摆手:“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展驰缩缩身子,吸吸鼻子:“大人,小人昨日伺候的你舒服,你竟然不顾念旧情,小的好怨。。。。”何忘川干呕,转身走开,展驰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据目测,他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瘦弱了,甚好。。。
  
  前面何忘川突然惊奇的跑过来说:“你看你看,展小驰,摩天轮上那俩人,不是薛力和萧然吗?你看薛力的样子,我认识此人数载,从来没发现,他还有这么乖顺的时候。”展驰轻笑,在喧闹的人群里,毫不犹豫的含住了那两片油乎乎的嘴唇。
  
  远处,摩天轮里,灿烂的阳光铺在薛力眯起的小眼睛里,温润,轻柔,有些东西,如水般跳跃在他眼底。旋转摩天轮,萧然紧张出了一身汗,终于在摩天轮转到第二圈的时候,伸手揽过了薛力的肩膀,一向阴鹫的面容,雨过天晴,浮现出叫爱情的东西。
  
  人群里,展驰搂着身边的人,拥吻着,怀里的人红了双耳,局促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展驰把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前,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我喜欢你,何忘川,以前是,以后也一直是。。。。”
  
  番外
  何忘川重操旧业做起了辅导员,却发现,现在的学生,永远有无数的借口,更加可怕的是,在展驰的熏陶下,大部分学生,都学会了他那套思维模式,而这,偏偏是何忘川的死敌。
  
  何忘川巡查宿舍的时候,发现学生有吸烟现象,立刻加以制止,学生却搬出展驰的理论护驾:“展老师说了,任何事情都有度,不过度就是提倡的,过度就是该抵制的,我们没有过度,展老师还说过,何导员对于度的界定能力,有待于进一步的考究。”
  
  何忘川怒极,罚学生绕操场青蛙跳三圈,却发现学生抽着烟青蛙跳,还夹带着聊天,晚上回家跟展驰说,展驰正翻着党校的书,头也没抬:“糖衣炮弹,威逼利诱,毕竟都不是收服人心的措施。”
  
  何忘川悲愤的搂着西西南南肥胖的小身体,眨着亮亮的眼睛:“凡事都在于坚持,只要坚持到底,就总会有结果。”比如我对你。。
  
  展驰合上书,摇摇头,扛起墙角郁闷着的人往卧室走去,何忘川大喊:“展小驰,才8点呢。”
  
  “黄金强档,甚好。”
  
  “我先去洗个澡!”
  
  “一起一起。。。”
  
  “我今天心情不好,学生都不听我的话了。”
  
  “你不是说坚持就好,那每件事情都理当如此,所以何忘川啊,现在的这件事情你也要坚持才好啊。”
  
  “(⊙0⊙) 你这个法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