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畜牧兽医局:钱文军 :我怎样教育儿子 | 槐荫学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3 06:33:03



  我对他说:“第一,不许去争一百分。偶然得一两个没关系,老拿一百分人就会变傻了。但也不能不及格,那更是傻瓜。第二,不许争三好学生。三好学生争得多了,你就会变成怪物。第三,多学一些课外知识,课本上的东西,懂了就够了。努力做一个中等生。就这些。”

                    ---钱文军 


                  我与儿子

我招工时已经31岁,平反时,已经33岁了。晚婚就很自然。在平反之前,是绝不敢奢望结婚的,那时,生下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肯定不会是一件幸事。

儿子出生时,很可爱。常言道:“老婆都是人家的好,儿子都是自己的好。”但突然明白了自己从此就要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也够沉重的。鲁迅有大作:《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只是读那篇文章并不能解决问题,他连孩子发烧怎么办都没说。他又有:《我们怎样教育儿童的》,说得更加简单。看来只能硬着头皮“摸着石头过河”,自己去实践了。我不知道别人是否早有准备才结婚的,对我自己,肯定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这小子就来到了。

一晃眼便过去二十年,熟识的人都说我的命好,养了一个好儿子。于是我便松了口气,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种好,儿子就好。吃饭忒香,鼾声更响。

我其实对儿子是没有刻意的教育的。在我看来,儿子是人,他有自己的权利。我作为父亲,只应该尽到抚养的责任,至于将来他怎样,那是他的事,我无权干涉。何况我自己很忙,儿子出生时,我负责厂里的全部基建技术工作,还要管厂里的电力技术。厂子离家120多公里,没有一位正式的工程师愿意到那里去。应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句老话,于是设计、出图、预算、施工管理全靠我一个人。我们根本没有自己的住所,实际上寄住在我父亲的房子。因为妻子上班的地方离家也较远,每星期多数只回来一次。儿子就全拜托给他爷爷了。到1982年,我赶上了真正的末班车,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本科函授,六年制。就更别提多忙了。那时儿子才一岁。

到儿子五岁时,由于厂里新来的领导的不公正,我一怒之下辞职去了深圳。白手起家,顽强拼搏,连每星期一次与儿子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但我告诉了儿子:你爹要拼搏,男人应该做出点事业。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弄不好,你就只能靠你妈的工资生活了。那小子说:别怕,以后我长大了养你。我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到他上小学前,恰好我好不辛苦挣到手的十几万一下子给人全部骗光了!我为了追款,整整七个月没离开东北,直到1988年5月1日,直接赶回广州搞毕业设计连家也没回。不久,小子放假准备上小学。觉得有些愧对儿子,就让我父亲带他来广州一趟,陪陪他,以补过去未尽的父亲责任。

儿子来了,乐呵呵的,说:“老爸,我要上小学了,算不算有进步呀?”我回答后,他又说:“奶奶要我问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对他说:“第一,不许去争一百分。偶然得一两个没关系,老拿一百分人就会变傻了。但也不能不及格,那更是傻瓜。第二,不许争三好学生。三好学生争得多了,你就会变成怪物。第三,多学一些课外知识,课本上的东西,懂了就够了。努力做一个中等生。就这些。”我老父亲在一旁,忍不住说我乱扯。我正经地说,这是认真的。但儿子可能有点糊涂,爷爷奶奶叫他争取考一百分,爸爸却不许他争一百分。后来他说,我还是信我爸,因为老爸比爷爷有本事。

有许多人说,中国的基础教育是世界上最好的。我确实认为,中国的基础教育是世界上最差的。别国的基础教育培养人才,中国的基础教育培养奴才。中国的教育体制,几千年来只有一个宗旨:磨灭天性。这个教育体制,从来没把孩子当人看,它只是为了维护统治,把活生生的人调教成为工具。君不见雷锋名言:“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革命需要的是螺丝钉,而不是人。所有自然知识的教育,都不过是为了“永不生锈”,人的尊严和权利、人的思想都成了罪恶。这样的基础教育,如果说成世界最好,不是白痴,就是混蛋。

所以,我对儿子的教育也就只有一个宗旨:与学校教育对抗。学校叫补课,我坚决不许,星期天就是放假玩的,凭什么要去补课?我告诉儿子,跟你们老师说,老师无能才叫学生补课。任何辅导材料,一律不买,也不看。课本上有的学完拉倒,有时间去看小说,玩游戏,参加体育活动,决不要去钻那些辅导材料。学校每学期都要把学生各科考试成绩排名次,我问儿子:“你们老师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搞这无聊举动,累不累?这样来培养虚荣心,害死人的。”有一次测验他考了55分,老师让把试卷拿回家给家长签字。我妻子脸色铁青,儿子神情紧张。我一看就乐了:“没什么了不起,你爹当年还考过35分。儿子至少比爹强。”拿过笔来就签了大名。谁知儿子说,老师还要签上意见。于是我又加上:“总结经验,以利再战,如此而已。”

于是我与儿子成了忘年交,根本没有那种“父父、子子”的俗套。记得中央电视台刚开始播《实话实说》节目不久,有一期谈孩子撒谎怎么办。我和正上初二的儿子一起看,我对儿子说,这期节目应该改成《假话假说》。儿子问为什么?我告诉他:从主持人到佳宾、观众,都装成正人君子,好像他们一辈子都没撒过谎。美国心理学家的研究结论:正常的成年人平均每天撒谎13次。撒谎未必是坏事,比如《红灯记》里,鸠山找李铁梅要密电码。如果我们在旁边,难道可以说:“孩子,说实话,千万不能撒谎。”这时,撒谎的是英雄,说实话的是叛徒。又比如,医生告诉一个人:“你父亲得的是癌症,没药救了。至多活三个月。”难道他回来会对他爹说:“医生说您得的是癌症,没药救了,至多活三个月。”这说的是实话,但绝大多数人会撒谎:“医生说没事,好好吃药就会好的。”之类。要是那类心理作用极大的疾病,如果这谎言能增加病人的信心,就是功德无量了。

至于一般无关痛痒的谎话,生活中就更多了。一个人找另一个人借钱,他不想借,却撒谎说:“我真的没钱。”你到人家家里去,碰上人家正吃饭,又没准备你那份。人家客气请你一块吃,多数人会撒谎说:“我吃过了。”其实没吃过。这种谎话只是为了减少麻烦,并没有恶意,所以未尝不可。如果撒谎是为了损人利己,那就绝对不可取。如果竟然是为了谋人钱财,那就是欺骗,连撒谎都不够资格了。至于孩子撒谎,多数是家长逼的。我从来不逼你,你也就没必要对我撒谎,是不是?家长把孩子看成自己的私有财产,总想让孩子实现自己没能实现的梦,就逼孩子做那些力所不能的事,孩子做不到,就只能撒谎。久而久之,就变坏了。其实家长逼孩子时,已经在撒谎了。他们往往说自己上学时如何如何考一百分,事实决不是那么回事。你爹从前只是中等生,除了平面几何、物理常拿高分,其他的不过七八十分的料。也曾假积极当过“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标兵”,那全靠撒谎得来的。先把自己损一通,如何如何地混蛋。然后瞎说是读了毛主席的书才改进的。那时几乎所有先进分子都是这样骗出来的。人人都在说假话,人人都知道那是假话,比赛看谁说得最像真话,说假话说得越精彩,党就越喜欢,于是就容易飞黄腾达。可惜很多时候容易说“穿帮”了,比如你爸的一个同学,写忆苦思甜的作文,居然写成“我爸爸九岁那年,讨饭时被地主的狗咬死了”。结果被老师拿来全年级宣读。他解释说,是写错了,原来想写“我爸爸九岁那年,我爷爷讨饭时被地主的狗咬死了。”其实他爷爷到他写作文时还活得好好的。儿子听了哈哈大笑,说:“老爸,你们当年怎么那么傻?”我告诉他,确实那么傻,不象你们今天过上好日子,不用说假话。其实那次写忆苦思甜的作文,个个都在说假话,包括你爸在内。大家都是铁路工人、职员的孩子,哪有那么多的苦可忆?学校要求写,学生只好胡编。

他上初中是住校的,为的是锻炼独立生活的能力。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要求,不许争一百分;不许争“三好”;多读课外书。每逢电视转播精彩的足球赛,像世界杯、欧洲的球赛,我就帮他请假,回家看球。父子俩半夜看球、评球,早上睡觉。1996年我要去柬埔寨出差,想带他去见识一下,从他妈开始,人人反对。因为那时红色高棉同政府军还在作战,传说那里很危险。而且又不是假期,耽误上课。我觉得无所谓,正因为有一点危险,见识一下好。而利用国庆节三天假期,再请两三天假误不了什么。征求他自己的意见,一是想去,二是有点怕。要我决定。既然他授权给我,那我就跟他老师请了假,带他去了。结果确实有点乱,也见到骑摩托车满街跑的武装人员,但也并非那么危险。回来后,我问他收获如何?他说,长了见识,知道不能听风是雨,什么事都该自己想一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我对他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儿子的淡泊心态,的确很难得。他上初中时,我要给他买一部山地车,他坚决不要,把我扔在库房里的旧自行车找出来,修理好,一直骑了三年。任何名牌服装,他连看也不看。读小学三年级时,我觉得他的玩具实在太少,多数还是我过去搞无线电留下的元件,就从深圳给他买了一部无线电遥控的玩具汽车。他玩得很高兴,突然问我:“老爸,这部车多少钱?”我告诉他380元。他立即扔过一边:“那么贵的玩具你也买,我不玩了。”妻子说:“既然已经买回来了,就算了。以后不买就是了。”儿子说:“反正我不玩了。不然你们以后又说:既然已经买回来了。我就不玩,看你们还买不买!”许多家长为孩子玩起电子游戏而伤脑筋。我儿子从来不去电子游戏店玩。有一次我给他买了十个游戏机铜板,带着他进了游戏机店,看着他开始玩我才离开。谁知没多大会儿他就回来了。还递过来三个铜板。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那几个新版游戏试了一下,用了七个铜板。想退钱,那个店老板不给,说不是我买的。我又说,那你就玩完它不就算了?他说不想玩,回来画画还好。这是儿子惟一一次花钱玩游戏机。

儿子跟他爷爷的感情是极不一般的。1991年,他爷爷不幸病故。后来我搬了新居,在楼上为儿子单独设了一间房。那年他上小学五年级。不久,有一天回家,妻子神色怪异地对我说,儿子说他独自在楼上感到孤单,想要爷爷来陪他。妻子说,你爷爷去世两年了,怎么陪你?儿子说,把爷爷的骨灰盒领回来,放在我的房间里,爷爷就能陪我了。我一听,眼泪都要下来了,立即说,可以,马上就办。从此,我父亲的骨灰盒就一直在儿子的床头,他找了一块红布盖着。1998年,他在澳大利亚独自呆了一年后回家,奶奶帮他整理行李,发现一个很精致的瓶子。问他:“这是什么?”儿子说,这是爷爷的骨灰,下面是老家那儿取的土,我怕爷爷水土不服。奶奶的眼泪立即流下来了,说:“老头子,有这个孙子,你也该知足了。”我问儿子,你就回来一个月,干嘛还带着跑?儿子说:“我怎么能把爷爷一个人扔在澳洲?他会孤单的。”直至今天,那瓶骨灰还在儿子身边。

1997年春节前,有一天吃饭时我不经意问儿子下学期准备中考,情况如何?谁知儿子说初中的课程都学完了,下学期整个都是复习。我立马觉得这太过份,怎么能够把如此宝贵的青春生命消磨在炒现饭上边!不由得对我国的如此基础教育怒不可扼。但我也无力回天,当即决定,不上学了,在家自己学习。但那终究不是办法,情急之中忽然想起1995年我随同王光英副委员长访问澳大利亚时,认识了一些澳洲朋友,翻出名片找到一位王先生的电话,打过去,幸好他还记得我。拜托他帮找一所中学,我要把儿子送过去。他很热情,立即介绍了他儿子就读的那所男子中学,我就开始办手续。没想到,那会儿澳洲一个叫汉斯夫人的领导白澳主义运动正热火朝天,澳大利亚政府基本上停止了中国的赴澳留学签证。而新学期很快开始了,儿子所在中学校长劝我让他回校读完初中,我拒绝了。妻子也怕两头不到岸,把孩子给耽误了。亲朋好友完全是来劝降的。我问儿子,这个学期你不上学校,到时中考有没有把握,他说应该没问题。我说那就好,咱赌一把,你在家自学英语,玩电脑,读世界名著。可能的话,学一种乐器,全面发展。他同意了。谁知一直到中考来临,澳洲仍旧没给办签证。我越赌越凶,决定不让儿子参加中考了,大不了自学。这半年,儿子的长进很大,英语、电脑、萨克斯都大有长进。名人传记读了好几本,金庸的书也读了不少。我从不看任何武侠小说或电视,也不赞成儿子看。可他喜欢,我自己上初中时不也看过一阵《三侠五义》之类的书么?我想,那就让他看吧。但所有熟人都说我在发神经,把儿子给耽误了。那位好心的校长还告诉我,赶紧报名,让孩子下学期回校复读一年初三,以免明年不能参加中考。我拒绝了,因为我认为,复读才是真把孩子给毁了。大了不起,自学三年,以同等学力参加高考。世界上自学成材的大有人在,我儿子凭什么就不能?

另一方面,我写信给澳大利亚大使馆,把他们臭骂了一顿:我看得起你们才打算送儿子去学习,你们摆出一副种族主义的臭架子,要是不给签证,给我把材料退回来。签证费不退就算了,我只当是被骗子骗了一回。希望你们向中国政府纳税,至少要纳所得税。骂完之后,心情好了一点。但那边依旧没回音。8月底,我收到美中友协全国委员会寄来的通知,说我已被授予华盛顿荣誉市民称号,请准备必要材料,9月下旬或10月上旬赴美领取荣誉市民证书。这使我顿时感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咱干嘛一棵树上吊死,联系美国的学校岂不是更好?到10月,我正在美国为儿子联系学校时,妻子打电话来说,澳洲大使馆把儿子的留学签证寄来了,11月底以前必须赴澳洲。我顿时感叹:这帮家伙挨我好一骂,居然还会给签证,算有肚量的。回国时通过外交部的朋友们一打听,原来这是八个月来首次给留学签证,是朱熔基访问澳大利亚以后的表示。而这批18个留学签证中,我儿子是惟一的中学留学签证,是骂出来的吗?谁也不知道。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又多了一个吹牛的本钱。

儿子去了澳大利亚,住在一位经过“双向选择”的澳洲人家中,读了四个月的语言学校,通过了澳大利亚国家考试中心的英语资格考试,又经过一次体检,他自己按规定去移民局办了新的签证,然后进了那所男子中学。后来知道,那学校新生要买校服,每人286澳元。儿子拿着好几千澳币,却选择了一个已毕业的学生卖的旧校服,花了40澳币。儿子身高1.83米,裤子不够长,他把裤脚边放出来,毛着边穿。直到一年后回国时他母亲才帮他缝好。学校统一书包,要48澳币,他舍不得,发现他带去的、还是小学四年级时我给买的书包样式、颜色都差不多,于是找老师,未获同意。他又去找校长,终于获准。于是这个书包从小学四年级一直用到今年上大学,实在用不得了,这才换掉。后来,我妻子到澳洲,学校校长对她说:“感谢你们给我们送来一位杰出的孩子。”而且说明,批准不买书包,是为他的精神所感动,因为他说,我父母挣钱很不容易,我没理由浪费他们的血汗钱。

第一年结束,他回国时,进门见了奶奶,马上拿出来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全是菜名。他说,吃了一年的西餐,天天晚上梦见奶奶做的菜,太想吃了。我妻子立即哭闹着要去为儿子做饭,儿子笑着说:没关系,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不过,现在既然回来了,还是得吃奶奶做的饭菜,太美了。

我问儿子,澳洲的学校怎么样?他说还是比国内强,至少没有“填鸭子”。在国内时,老师讲学生听,很被动。用考试来强迫你动脑。在那边都是老师提出问题,让大家讨论。课堂上学生可以随意提问题。刚开始确实不习惯,几乎完全靠自己动脑筋想。不进图书馆,别想学得好。幸好老爸那时叫我学乐器,在澳洲,如果不会一种乐器,那是会被人笑话的,算“残疾人”。学校很多国内想不到的课程,比如助残、野外生活、演讲、辩论、主持各种活动等等。而且,他们没有高考,是把中学最后两年各种成绩综合评分,叫OP分,凭那个选择学校,学校也选择你的。下个学期我就要参加评分了,还得加把劲,不然进不了好大学。我问他打不打工,他说学校的要求和老爸的要求一致,要打工,以便了解社会。不主张打过多的工,学生还是以学习为主。所以打过麦当劳、加油站、后来在五金电器商店,都是每小时10澳币。最坏的还是华人餐馆,只给8澳币,甚至5澳币,还不让你停下来,累死了。我干了几次,就再也不去了。我又问打工是自己找还是有介绍?他说自己找,开始不好意思,后来就习惯了。上门自我介绍,碰钉子再找第二家,总能找到的。我又问语言关难不难过?他说有一点难。特别是刚进中学,老师讲课都听不懂,很被动,还要遭同学笑话。有一次甚至想回国算了,后来一想老爸为我费了那么大劲,打退堂鼓多么对不起老爸。一咬牙,丢开以前的方法,不理语法,硬着头皮多讲多问多记单词,没多久就适应了。现在回想起来,在国内那种学英语的方法,是最差的方法。其实外国人讲英语,也不是很注重语法的。完全按语法讲下去,人家反而听不懂。现在没有任何问题了,可以参加辩论比赛,老师说,我比许多澳洲孩子英语还好,还问我是否从美国来的,说我有一点美国口音。我笑他吹牛。儿子也笑了:“学校的演讲比赛,我拿了优秀。还代表学校出去比赛,凭什么不比他们好?”

我问他,在澳洲,最伤心的是什么?他说,是孤独。他是学校足球队队员,参加比赛经常离校很远。比赛完了,别的孩子都有家长开车来接,只有他是走路加上坐巴士回去的。有一次,比赛地点没有巴士,他足足走了四个小时。那时感到很伤心,一种强烈的寄人篱下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发誓要取得更优异的成就,让那些白人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他反问我:“老爸,我这样想对不对?”我哑然了。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又说,老爸,你给我发邮件,说“孤独使人思索,思索使人进步。”确实很有道理。一个人在那边,会想很多很多问题。学校的电脑室、图书馆,也是我常去的地方。真的收益不少,现在我很习惯一个人想一想问题了。他还跟我说了一个小秘密:刚上初中时,有一天是他的生日,以为我或者他妈会去学校看他,还会带一点好吃的,因为别的孩子家长都常去学校送吃的。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我们都没去。他很伤心,一个人跑到小树林哭了一场。说完后还有一点不好意思。我根本不记得这样的事,于是只好说那就对不起了。他说:没关系。我哭完了之后,觉得长大了许多。可能是好事,后来在澳洲,就没有这种想哭的感觉了。要是没有那一次,肯定后来也会哭的。

没几天,我的一位同学告诉我,说她们单位一个同事的儿子回家说,他们学校有一个同学,到澳大利亚去了一年,回来大变样了。原来他在我们学校从不抛头露面,很内向的。这次回来,他初中的同班同学请他讲话,他大大方方地到我们班讲演,幽默风趣,有问必答。那些同学说,根本就是另一个人了。我同学说:“她一说我就知道是你的儿子,你怎么教的?你看我儿子,##什么名牌想穿什么,根本就不考虑我们这些工薪族的爹妈能不能负担得起。你这个大款的儿子,反倒艰苦朴素,从不乱花一分钱。”她还告诉我,那个同事的儿子说,你那个儿子,在他们学校三年,骑的是小偷都不看的烂自行车,穿的是廉价品的衣服,直到去了澳大利亚,没人知道他爸爸是大老板。连他们老师都拿他来教训他们:你们看看人家,父亲有那么多钱,可人家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你们的父母根本没法跟人家比,看你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你们有的人,父母甚至用公家的轿车成天来学校送吃的,接你们抖威风,你们看看人家,家里有高级轿车,他爹妈什么时候来过一次?全校最破旧的烂单车,人家骑了三年,毫不在意。你们哪个不是高级山地车,还要比品牌。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吗?

我的同学说的,我并不知道。回家一问,真是这小子应同学之邀回母校作了一次演讲。我问他是否有炫耀之嫌?他说:“老爸,在澳洲演讲要计算成绩的。我只是觉得,第一,这是一次锻炼的机会;第二,也想让老同学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第三,我也想试试看出国以后是否比他们落后了。如果落后了,我就要加把劲赶上。我是靠老爸的钱出国学习的,这不值得炫耀。将来我自己挣钱了,那才是真本事。我记着账,欠你们的,我一定奉还。要不然,就是老爸说的:黄鼠狼生老鼠---一代不如一代,那就完蛋了。”我问,那么你的三条有结论了吗?他说,当然有。结论是:老爸,谢谢你下那么大的决心,送我出国。我决不会辜负你给我的一切。

没多久,我妻子的陪读签证下来了。她向我妈说了一句话:“老太太,拜托了。各人管各人的儿子,您辛苦了。”就随儿子一同走了。之后通过电话,我知道了另一些事。例如,儿子参加澳洲中学写作比赛,得了三等奖。又参加了微软组织的全澳网页设计,也得了三等奖。他们学校的主页,就是我儿子设计中标的。及至去年年底,学校要出画册,儿子的照片要跟校长的照片一同印在首页,牵扯到肖像权,学校要我妻子同意。她这才知道,儿子竞选成功,已经当了一年多相当于国内校学生会主席的了。惊愕之余,妻子问儿子为什么不告诉她?儿子回答,这算不了什么,小小的成功。下次竞选,可能就会被别人击败。没理由大惊小怪。儿子的毕业典礼,我妻子风光极了。看着自己的儿子与校长并肩站在主席台上主持大会,认识与不认识的老师、家长不时走过来祝贺,妻子说,那份感觉,真是美极了。

因为儿子,我妻子在当地也成了令人羡慕的角色。在华人圈子里,无论来自大陆或者台湾、新加坡,这是最杰出的孩子。在澳洲人的圈子里,那些个白人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前几天那位租房子给儿子的公司负责人来电话,说要到中国来看看,是否中国的孩子都很棒。今年春天,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被七所大学相中,他选择了新南威尔士理工大学。虽然现在还不能说他会怎么样,但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我本来就不希望他成为神童之类的角色,只期待他成为能为社会做出一定贡献的普通人,对此,我知足了。

前几天,我的一个中学同学,现在是国家一级作家的,从山东打来电话。早些时候,他曾经电话咨询我儿子在澳洲读书的情况,因为他的一位澳洲同事要他把儿子送去澳洲读中学。我把儿子的电话号码告诉过他。这次他在电话里首先祝贺我说:“你真不错,你那个小子确实棒。”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我当了十几年中学老师,接触这么大的孩子太多了。而且,直到现在,我都是青少年教育研究会的理事,青少年心理研究是我的本行。这次我跟你儿子在电话里谈了一个多小时。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他最大的长处是能替别人着想。在他们这个年龄段里,这是最大的弱点,他没有这个弱点。”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但我弄不清这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的弱点罢了。如果真是,我想,那也是家长和学校造成的,孩子们是无辜的。但他们却成了受害者!在中国,母亲打死孩子、孩子杀死母亲,都发生过。怪谁呢?只能怪这个糟糕透顶的教育体制!特别是那个现代科举的全国统一高考制度。

在这个制度下,学校选择学生的权利、学校创造自己特色的权利;学生选择学校的权利、学生选择未来的权利,统统被无理剥夺了!这个腐败的体制不取消,什么素质教育都只能是空谈而已!而且这也是荒唐透顶的:试想,大学甚至可以自己出题考学士、硕士、博士,却无权自己出有自己特色的题目、招考本科新生!那些决策人物们,搞出些“3+X”之类的修补破鞋的措施,蒙混别人也蒙混自己,愣是不肯放弃那个统一高考的馊主意。

试想,诺大一个中国,北京时间早上七点,xj人还在梦乡,孩子们却被赶起床参加高考了。如此浩大的一个高考,几百万人同时参与,是在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还是在招生?这个阅卷就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只要有万分之一的错误,对那几百个孩子和他们的老师、家长,就是万分之万的灾难!

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个老虎挡在路口,所有的中学都别指望什么素质教育。老师们靠升学率评级;中学校凭升学率打品牌;家长们的心更是挂在升学率上!“我愿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始终只是一个梦!

看看那些外国大使馆,哪天不在排长队。仅我知道去年澳大利亚大使馆就受理留学签证申请近两万份,每个签证就算花费一千五,那就是三千万!更不必说众多骗子乘机诈骗的,还不知有多少人眼泪往肚子里流。

算了,说再多也没用。“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