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消防改造:“把官衙当家业置”的动力是借工程之机揩油

在某些公共管理层面，为了确保公共利益和社会公平，有关方面频出政令，三令五申，态度不可谓不严肃，要求不可谓不严格，规范不可谓不全面，但所禁之事往往非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变本加厉。在我看来，时下将中央政令置于尴尬境地的，莫过于三桩事：一是高尔夫球场，二是别墅项目，三是党政机关豪华办公楼，桩桩都招百姓骂娘，却无不在一片禁声中，将政令架空于无形。
高尔夫球场和别墅是富人的专利，富人要炫富，要玩高尔夫住别墅，要显示卓然不群的品味和贵族生活方式，那是人家的权利和自由，你尽可鄙之“暴发户”，骂完就了，图个嘴上痛快而已。而办公楼则是公权力机构履职的场所，该不该建，怎么建，于纳税人是要有说法的。人民日报近日报道说，党政豪华办公楼又有了新“变种”——政务新区。从记者了解及媒体曝光的案例看，穿上政务新区“马甲”后的党政办公楼，规模更大，档次更高，花钱更多，离百姓更远。
中国自古有“官不修衙”之说，接下来一句是“客不修店”。客人住几天就走，店的产权不是他的，无须考虑修店。“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衙门也不是家业，官员都是过客，哪一天“圣旨到”，打背包就走人，确无必要在这上面耽误功夫。古代衙门与官阶讲究个对应，官员修衙不小心就会逾制，落个“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罪名。修衙门就会靡费钱粮，轻则官声不好，重则容易造成亏空，弄个里外不是人，还不如在简陋衙门里落个清廉节俭的好名声。
尽管衙门是权力的象征，士民观瞻之所系，但古代衙门总是简陋不堪。宋朝苏轼在1072年担任杭州通判的时候，看到杭州的衙门“例皆倾斜，日有覆压之惧”，十多年后他担任杭州知州的时候，衙门的屋宇仍然破旧：“见使宅栖庑，欹仄罅缝，但用小木横斜撑住，每过其下，栗然寒心，未尝敢安步徐行”。“官不修衙”这个规则，一直延续到皇朝结束。
“官不修衙”最主要原因是地方财政根本没有此项支出，要修衙必须官员自掏腰包。乾隆四十八年，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分析“官不修衙”的原因时，可谓一语中的，他说官员之所以将衙署视同传舍，甚至朽坏不堪，也不愿去修，是因为“人情各顾其私”。修雅要从养廉银中列支，而在“各顾其私”的普遍情态下，官员们往往将养廉银全部视为己有，岂肯拿出来修缮衙署。
撇开官衙不说，中国老百姓素有置家业、传家产的传统，把结婚当作成家，把建房当作立业，人生头等大事就是修屋建房，忙碌一辈子，终极目的就是建房置业，所谓“人在一栋房，死后一副棺”。大多数国人一生不可能建许多次房屋，一般人家能建上一幢住房就算置了一大家业，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儿孙，引以自慰。百姓建房置业被一种非凡的动力所驱使，官员建豪华办公楼还要搞得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动辄“空前绝后”，其背后的动力为何，当然是值得考量的。
政府修建豪华办公楼，说来也是一件费力而不讨好的蠢事。从上级评价角度看，它并无确定的“利益价值”。虽然ＧＤＰ增长的考核驱动着地方官员热衷于政绩工程，但上级似乎从来没有把政府办公楼的“豪华度”以及造价纳入政绩。即便“创建全国卫生城市”之类的检查评比，政府办公楼的豪华似也不能加分。至于修建豪华办公楼可提升地方形象、利于招商引资，大概连决策者本人都未必相信，不过是应付舆论的借口罢了。从百姓以及社会评价看，它具有确定的“负利益价值”，每每某地豪华办公楼被曝光，只见百姓戳脊梁骨骂娘，没见谁叫好的。
还有一种解释是，地方政府之所以热衷修建豪华办公楼，是为了眼下的物质享受，如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高档的娱乐休闲设施等，这或许是部分决策者的动因，但我决不认为它是根本。尽管目前官员队伍存在严重的享乐主义，但一般都是阴暗处、背地里的勾当，聪明人没谁会故意把它搬到阳光下授人以柄。
上级声色俱厉，公众骂声一片，豪华办公楼这件费力而多方不讨好的蠢事，仍有许多地方官员在干乃至趋之若鹜。不是本义上的“修”，都是易址重建，官员建豪衙如同一部长篇连续剧，以近乎夸张的表情不停演绎，如今还推陈出新，搞出了“政务新区”的“创新之举”。我一直在想，这里头一定还有尚未被识破的内在动因。各地与民生相关的基础设施建设“欠债”多多，一些政府官员偏偏爱上与中央精神相悖的修衙，值得怀疑和深究。
曾有媒体报道说，因决策建造外观状似“白宫”的豪华办公楼而备受关注的河南省郑州市惠济区委原书记冯刘成，因受贿、贪污、挪用公款案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财产540余万元，追缴各种非法所得600余万元。冯落马是两三年前的“旧闻”，但至今读来发人深思。冯的犯罪行为几乎都与基建分不开，耗资巨大的建筑工程，都是在未公开招标情况下由冯刘成指定承建的。“总包工头”为感谢冯的关照，送其现金30万元，后又送144万元供其购买字画和奇石等。此后，又曝出天津海事法院大楼案牵连出一系列部门的腐败工作人员的丑闻，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司法系统腐败第一大案。
从这个角度似乎可以找到一些地方为什么热衷于修建豪华办公大楼的答案。古代“官不修衙”是因“各顾其私”，如今地方官员争建豪衙且场面越铺越大，恐怕有公有私，公私兼顾。于私，有贪腐者可以借机捞一把——“大楼竖起，干部倒下”。说白了，商人无利不起早，官员无利不修衙。建筑领域里的黑洞深不可测，3%以上的回扣在大多数地方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谁敢肯定地说，穿上政务新区“马甲”的豪华办公楼，其大兴土木的背后没有藏污纳垢呢？
人民日报的报道最后说，“在树立形象的堂皇标榜中，在贪图享乐的欲望驱动下，党纪国法往往被一些官员丢到脑后，踩在脚下”，其意是豪华办公楼翻新升级，乃官员“树立形象”“贪图享乐”的欲望所致。在我看来，一些地方官员热衷建设豪华办公楼，那劲头简直不亚于“把官衙当家业置”，要说这仅仅是图形象、图享乐，套用一句流行语反着说：至于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