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县未来天气预报:书无必读,字无必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3 07:46:37
『关天茶舍』 [人文]书无必读,字无必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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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还是定风波  发表日期:2011-6-23 7: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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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不喜欢“写手”这两个字,听起来象是“枪手”,“杀手”,“打手”或“水手”,总之是拿钱干活的那种。但也许这两个字真的能反映现在以文为生者,或半以文为生者的处境,幸而我不必以文为生。
这是一个善忘的时代,人们争着去喜新厌旧,东西根本不必等到用破用旧,只要不喜欢,随时都可以换掉,所以文章也是一样。尽管许多作家联合起诉百度文库,试图挽回一点地位,但其节节败退之势,已俨然可见。但是仅仅是三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还不是这样。在这个善变而又善忘的时代里,人是不必等到头发斑白之年才可以说天宝旧事的,三十五或四十岁,已足够说我们当年如何如何,你们这些小娃子哪里懂得了。
当年呢,大约是八十年代初的时候,似乎到处都是诗人,校刊上是诗,正规刊物上也是诗,当然也有写小说写散文的作家,以及作者。
于是就似懂非懂的接受熏陶,并且在希腊诸神中最早认识了缪斯,而且很佩服那些把文字写得很好的人,而且也很羡慕那些有很多书可读的人——那时我是找不到书看的,同时在心里许下大宏愿,愿有一天有很多书看,愿有一天能写出那么好的文字。
这个宏愿许得太久,以至于八十年代后期,读书无用论的大潮侵过时,也没有醒悟过来。读大学时,有几个同样好文的同学为伴,他们有的只是闲写着玩,有的却立志要为社会写作。
因着他们的缘故,我则在文以载道与诗言志之间彷徨着,直到毕业之后,在那个想过为之写作的社会里沉寂了十数年,这才明白,社会自有它自己的路,又何须谁来为它写作。这时也渐渐上网,又知道有“写手”这么一个群体,或职业,又忽然明白,原来写文,只不过是三百六十行之一罢了。自然的,如其他的职业也同时可为爱好一样,写文也不过是万千爱好之一罢了。
既然不过是万千爱好之一,那么八十年代初精英作家们为人类选择“生存的峰顶”,未免作大,而十数年后,文青和愤青一样见不得人,当年那些写过字的,都纷纷表示现在工作太忙,不再读书也不再写字多年了,又未免作轻。这种爱好,和下棋,打球,唱歌,或逛街,并无本质的区别。自然,有的人可能认为写字有利于社会民生,但社会民生真的希罕你那几篇东西?
写字说到底,不过是以笔写心,哪里有那么多的意义,思想。纳博科夫说得好,顶要紧的,是风格与结构,“所谓伟大的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王国维则说他“独爱以血书者”,什么是以血书的,还不是直写内心。以辞害意固然不好,但为了一个所谓的立意,价值,思想,或者教育意义,现实意义,积极意义,去谋篇布局,又与八股有什么两样。《安娜》的成功,正在于作品发展偏离了托尔斯泰的本意,而《北京法源寺》,把那些伟大的思想对话抽除,也许反而要好得多。
文学的成功之处,不在于技巧,也不在于立意,而在于一个完整自足的世界的构建,这是文学的长处。这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可能是有关系的,也可能是没有关系的,但一定是电视或电影再也表现不来的。顾城的诗,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奥斯汀的小说,也是一个世界,一部红楼梦,是一个世界,十卷的《安珀志》,还是一个世界。当代许多作家把自己的笔向摄影机的镜头看齐,以至于看了电视剧后竟不用看原著,固然是一种失败,但如果把自己的笔向思想家的胡子看齐,非要用形象的语言表达自己那伟大的抽象的思想,又何尝不是事倍功半。也不想想,内心丰富者,笔下世界自会丰富,内心枯寂者,靠着几句莫测高深的思想,又济得什么事。
写字的乐趣也正在此,这个构建的世界也许比真实的世界还要有趣,你们喜不喜欢这个世界,你们能不能看见这个世界,又与我何干。
与之相同的则为读书。
读书说到底,也是一种体验,运用自己的想像而不是影视编剧及导演的想像,去还原作者笔下的那个世界,从而获得一种与自己真实生活并不相同的新的体验。
这种还原总是有限的,正如芹圃说的,“正如我不相信我们能深刻的理解托尔斯泰、契诃夫,哪怕我们精通俄语到汝龙、金人的程度,哪怕我们对俄罗斯的宗教精神与民族灵魂有足够的了解,还是不行。因为我们缺乏那些与血脉直接相关的、深入骨髓的生活体验与精神氛围”。因为作者的笔下世界源于他的真实世界,以及他的内心世界,它可能是作者眼中的真实世界,或受真实世界影响下的内心世界。可是这一切,我们又如何能够看到。
但也正是这种局限,才使得读书有着无穷的吸引力,而这也是有些书能一遍遍看下去的原因,因为每看一遍,都能见到那个神奇的世界在眼前一点点的展开,有限的生命因读书而丰富。正如爱情本是两个人内心世界完全融合的一种努力,虽然十之八九这种努力会失败,但哪怕是那刹那间的心有灵犀,你说的,正是我想的,我要的,正是你给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奇妙。
所以也正因为这样,我从不喜欢搞什么必读书,也不喜欢搞什么必不能读的书,甚至不必非读书。因为读书本是个人的事,十大必读书就好比十大必爱的女人一样无聊。比如在我爱人眼里,我可能很好,样样都好,而另一个人的眼里,我可能就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又哪里作得了准。又比如我把“朝闻道,夕死可矣”当成乐趣,而别的人,可能有他的乐趣,他可能喜欢摄影,打球,在他的世界里,不必非读书不可,一生同样完整自足。“朝闻道,夕死可矣”比起他们的爱好,或目标来说,并不见得更为高级,但也不见得更为低级,因为纯属个人的事,本无从比较。
也可以这么说吧,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你可以把你的幸福告诉每一个人,但你又何必希求每一个人都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