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信息:1949大上海破晓——纪念上海解放60周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5/07 07:51:37

 ( 2009年5月27日 ) 
七届二中全会期间,邓小平与陈毅就解放上海、接管上海等问题在交谈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向上海挺进
  
  
解放军进入虹口
  

  今天是上海解放60周年纪念日。60年前,一场围绕着大上海重生的征战在此时酝酿、打响、胜利,上海回到人民手中,历史翻开崭新的一页。
  
  回顾60年上海乃至中国走过的艰难辉煌历程,我们深深缅怀为人民解放而英勇捐躯的英烈们。今天,上海正朝着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货运中心的目标努力奋进,60年前的这段历史以及先辈们不畏艰险、坚韧顽强的崇高精神,我们将世世代代永远铭记。——编者
  
  六国饭店的热流
  
  1949年4月初,北平六国饭店。上海工商界、经济界著名民主人士受中共上海局书记刘晓之邀,围绕迎接上海解放和接管,研讨上海解放后的金融、财政、商贸、生产、劳资关系等一系列问题的献计献策座谈会,正开得热火朝天。座谈会共举行了7次,与会者踊跃发言,虽是一己之见、经验所积,却皆是肺腑之言。
  
  会议结束,刘晓合上笔记本,向与会人士微笑着颔首致意,便同上海邮电系统地下党干部陆象贤两人离开了会场。明天他又要去香山双清别墅向毛泽东汇报上海方面的情况,他将把座谈会发言中的若干建议糅合在自己的汇报材料里。
  
  3个月前,陆象贤奉命从上海撤退到香港,刘晓交给他一项紧急任务:要在尽快的时间里收集上海的经济资料,做接管上海的准备,并交给他由许涤新签名的信,介绍他到九龙千家驹经济研究所看资料。
  
  从第二天起,陆象贤每天在香港和九龙之间往返,十几天后,他携带满满一箱资料,在刘晓率领下同学习班其他四名成员一起,登上一艘悬挂英国旗的小货轮,从香港启程前往解放区。他们的身份是“贩货的商人”,以便通过敌舰搜查。
  
  本来刘晓要赶到西柏坡参加七届二中全会,由于船在途中遇到大风没能及时赶到,当刘晓还在济南的时候,党中央就急电召他赶快去北平,刘晓和陆象贤都感觉到了一种箭在弦上的紧迫感——上海,已被毛泽东放在了具体议事日程上。
  
  毛泽东演绎一道中国革命的难题
  
  这天是周六,中南海灯火阑珊的大厅里传来一阵阵歌声锣鼓声,中央领导同志和工作人员正在参加晚会。会场外,刘晓一把拉住正迎面走来的陆象贤:“快,有件十万火急的要紧事。”两人回到办公室,刘晓一进门就兴奋地说:“我刚从香山向毛主席汇报工作回来,毛主席出了一个题目,要我们对上海几百万人口作一个分析,回答一系列问题:上海有多少工人阶级?有多少资产阶级?有多少小资产阶级?有多少失业工人?……看来今晚我俩得熬夜啦。”两人在灯下忙碌了一个通宵。次日一早,刘晓带着这份资料又去香山双清别墅向毛主席“交卷”了。
  
  两天后,刘晓回到中南海,高兴地对陆象贤说,毛主席对上海经济情况的汇报表示满意,把那份资料留下了。
  
  上海每月需要多少燃料和电力?
  
  答:轮船业……工业……公用事业……总计:需煤十一万吨;需柴油、燃料油十一万三千零八吨;1948年工业用电五千九百十三万度……
  
  上海需要多少粮食?
  
  答:……留下的粮食仅可维持一个月,以后即须依靠老区供应……
  
  供应上海的粮食、燃料、原料需要多少运输工具?
  
  答:……
  
  这不是几道简单的经济学、历史学试题,而是一篇谋久而动、大气磅礴的杰作,既需要谨而慎之的运筹,又须有大开大阖的手笔。一个月前,在西柏坡,毛泽东习惯性地挥动手势向从全国各地赶来参加七届二中全会的中央委员和高级干部作报告,他在报告中提到了大城市,提到了上海,提到了接管……会议期间,他曾对陈毅说:我们进入上海,是中国革命过一大难关,它带着全国全世界性质!
  
  其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黑云压城,妖雾迷漫,物价暴腾,百业萧条,600万上海人民在倒悬之中,而中外各种反动势力却在汤恩伯海陆空“立体防御”的卵翼下炮制一个个鬼蜮阴谋……
  
  毛泽东正在演绎一道中国革命的难题。此刻,根据党中央部署,在山东、苏北、皖北等地集中了大量准备支援上海的“二白一黑”(粮食、棉花、煤炭),它将保证上海人民的生活供应和工厂继续生产。
  
  党中央内定新上海首任市长
  
  早在年初,陈毅应召赴西柏坡向中央汇报工作,在讨论渡江作战及渡江后接管宁、沪、杭等问题时,毛泽东就告诉陈毅,中央有意要他担任未来的上海市市长,征求他本人的意见如何。陈毅没有立即表态。几天后,陈毅提出:“可不可以让刘、邓二野进驻华东,我们三野走远一点,到大西南去呢?”刘伯承一听就不同意,说已同小平商量过,二野对西南更为熟悉,而三野来自华东,理应留驻那里。
  
  2月18日,邓小平、陈毅等再度从华东前线来到西柏坡,参加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会上,毛泽东作完报告后,请邓小平提出华东局的人事安排和管辖范围。在一次中央会议上,邓小平正式提出请陈毅任上海市市长。之后,毛泽东又就陈毅任上海市长之事当面征求黄炎培、陈叔通等民主人士的意见,他们均表赞同。
  
  上海市民对陈毅的名字并不陌生,一提起“江南陈毅”便肃生敬意。陈毅文韬武略,诗章才华,“兼资文武此全才”,出掌上海大都会市长,就需要像陈毅这样的“儒将”。
  
  三个月前,陈毅在徐州贾汪主持华野前委扩大会议期间,就对秘书曹漫之说:“渡江后,部队进了上海、南京,住哪里?要考虑。老百姓对我们不了解,你们研究研究。”他交代曹漫之组织起草一份《入城守则》。
  
  次日,他又兴冲冲找到曹漫之说:“我记得古代史书上曾有过军队‘不入民宅’的记载,我看我们也要写上这么一条:不入民宅。部队没有找到营房前,一律睡马路。”
  
  然而,在团以上干部讨论“入城守则”时,“不入民宅”这一条却遭到一些同志的反对:过去历次打仗都是睡在老百姓家里,为什么进了上海就非要睡马路?军指挥所也不许进民房?遇上大雨怎么办?战士生病,进去要点水喝也不行?……
  
  “不行!说不入民宅,就是不准入民宅,天王老子也不行!这是我们人民解放军送给上海人民的见面礼!”陈毅说得斩钉截铁,并在“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颁发令上签了字。
  
  中央电召“老上海”
  
  香港码头,悬挂着巴拿马国旗的《东方号》缓缓驶离,船上搭乘了3个与日后大上海息息相关的人物——潘汉年、夏衍、许涤新。
  
  潘汉年对中央这次电召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中央有关领导早已在考虑上海解放后的领导班子,并要他推荐两名熟悉上海文艺界和工商界的同志,潘汉年毫不迟疑地推荐了夏衍和许涤新。
  
  经过七昼夜辗转行程,三人抵达北京。5月9日晚,朱德亲自去潘汉年房间同三人见面,并在北京饭店请他们吃了顿很好的西餐。5月11日晚,周恩来在中南海颐年堂接见了潘等三人,对接管上海的工作作了具体指示。他说:“上海现在已经被我军包围,你们的任务就是赶到丹阳,向华东局报到,跟部队进入上海。黄浦江上还有外国人,特别是美国军舰。进入上海之后,要做最困难的准备,准备英美舰队向我们开炮,准备国民党的破坏,准备上海全市断水、断电,准备各种可能发生的混乱。一面要准备最艰难的处境,一面要争取良好的结局,你们要把我这个意思告诉陈总。”
  
  周恩来又告诉他们:中央决定潘汉年任上海市委常委兼上海市常务副市长,分管政治和统战工作;夏衍任市委常委兼管文化局,负责接管文教系统的工作;许涤新任上海市委委员,主要任务是协助曾山同志搞好财经方面的接管工作。
  
  当李宗仁还在编织“划江而治”的梦幻时,党中央毛泽东对上海的人事安排已大体定当了。
  
  “今天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们接管上海”
  
  蒋介石给汤恩伯下达了死命令,要在上海打一场旷日持久的“保卫战”,以逞其拖美国下水的计谋。
  
  为对付美国在我夺取上海时可能进行的武装干涉,中央军委早做了战略部署:渡江后,在第三野战军进军宁、沪、杭的同时,第二野战军迅速插向浙江、江西和福建一线,将华东的汤恩伯和华中的白崇禧两个军事集团割裂开来,切断联络,并命二野部队集结于浙赣线,作为战略预备队,随时准备加入反击美国的武装干涉。
  
  早在淮海战役即将结束时,陈毅在贾汪召开的三野前委扩大会上即声言:“我们要警惕美国人干涉,可是决不向它示弱。美国的飞机大炮我们都见识过了,要打就打,没有什么了不起!”“今天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们接管上海!”
  
  5月1日,新华社广播了以中国人民解放军司令部发言人名义发表的一项声明,要求英、美、法三国迅速自海陆空撤退其在长江、黄浦江及中国其他地点的武装军队、兵舰、军用飞机及海军陆战队,不再援助中国人民的敌人从事内战。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及人民政府愿意保护在华从事正当职业的一切华侨,并在平等、互利、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原则的基础上与各国建立外交关系,但各国政府首先必须与国民党政府断绝关系。
  
  声明发表当天,杜鲁门在白宫召集紧急会议,秘密讨论中国新局势。与之同时,美西太平洋舰队司令白吉尔将军的旗舰爱尔徒拉徒号也悄悄溜出吴淞口,泊在长江口外。5月3日,美海军发言人宣布:美、英、法三国兵舰已全部驶离黄浦江。司徒雷登大使也“以个人负责的态度”告诉中共方面,吴淞口内已无美国兵舰。
  
  蒋介石把大上海押上了战场,执意要让战争的巨轮从这座600万人口的国际商埠恣肆碾过。黄浦江像一位袒胸裸腹的母亲,正经受着分娩前的剧烈阵痛……
  
  群雄荟丹阳
  
  刚进入5月,京沪铁路边上小小的丹阳县城接连来了几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5月2日,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即将接任上海市军事接管委员会主任的唐亮从三野司令部驻扎地常州赶到丹阳。5月3日,陈毅从南京经镇江到达丹阳。5月6日,总前委书记邓小平带着华东局财委干部骆耕漠乘坐吉普车兼程赶抵丹阳……5000多名接管干部加上2万多名警卫旅在这里学习整训,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围绕着一座城市的新生。
  
  已被定为上海市副市长的曾山向陈毅汇报:“上海每天要供应食米400多万斤,烧煤20万吨,目前市内存粮存煤严重不足,‘二白一黑’问题不好办……”
  
  陈毅略微皱了下眉,他知道手中并不缺少粮煤,党中央早就部署好了,在上海周边地区集中了1.2亿斤粮食准备支援上海。现在的问题是运输困难,南方大批火车都被敌人调走,津浦、沪宁铁路还正在抢修中……
  
  5月10日,在丹阳县城南山外大王庙召开了一次大会,陈毅精神抖擞地作了长篇报告,他说:“上海城市工作中的困难,第一是管理指挥600万老百姓。这是一个大问题。我们过去指挥几十万军队,但没有集中的指挥过几百万老百姓……上海是个吞吐港,有青红帮、反动势力等,很复杂,诸如此类,我们都不大懂,我们不能自大,吹牛。上海一天要烧20万吨煤,600万人这一张大口又要饭吃,要解决几百万人的粮、煤及生活问题,单是每天的大小便问题不解决就不得了,每天的垃圾不解决,几天就堆成一座山。我们管理不好上海,就无法向老百姓说话。毛主席说过,进上海是中国革命过一难关,我们进城后要虚心谨慎,我们野战军的‘野’,在城市不能‘野’。在城市不能采取在火线上对敌人的态度,老一套是危险的。”
  
  最后,陈毅预言:“占上海不出5月,或者就是近几天后的事。”两天后,三野部队向淞沪守军实施总攻击。5月27日,解放军进占上海。战局的发展完全印证了陈毅的预测。
  
  三套方案“夺上海如同烹小鲜”
  
  对上海的军事部署早在渡江战役发起前就有了预案,总前委制订的《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将上海战役列为整个渡江战役的第三阶段。
  
  4月27日夜,粟裕、张震率三野指挥机关由泰州白马庙经江阴进驻常州(当时称武进)。
  
  次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名义明确电告粟、张:为使汤恩伯在上海稳住一个时期,暂不去占苏州、昆山、吴江、嘉兴诸点,以利我们有准备地夺取上海。让上述各点由汤恩伯守起来,使他在上海尚不感觉到直接的威胁。
  
  延缓占领上海和立即占领上海,毛泽东与中央军委始终准备了两方面计划。目的只有一个:接管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要比接管北平、天津、南京搞得更好,尽量减轻上海人民的痛苦。
  
  5月5日晚上,中共电台广播:由于尚未训练出接管人员,对上海的解放须再推迟两个半月,请上海人民原谅……
  
  这是给汤恩伯吃一颗定心丸,请他“稍安毋躁”。而老奸巨滑的蒋介石却警觉到这是“迷魂汤”,是大战即将爆发的信号。两天后,他乘江静号逃离上海。
  
  自郎溪、广德追歼战结束后,粟裕一直在考虑如何打上海。他以一位卓越的军事家的眼光判明,攻打上海可有三套方案:一、长围久困,迫敌投降或使敌逃跑;二、避强攻弱,选择敌人守御较薄弱的苏州河以南实施突击;三、把攻击重点放在吴淞,两翼迂回,钳击吴淞口,封锁敌军海上退路,诱歼其主力于市郊。粟、张将三套作战方案都上报给中央军委,同时提出,他们倾向的是第三套方案,即既要夺取城市,又不能把城市打烂,要争取把上海基本上完整地接管过来。
  
  5月8日,毛泽东收到粟、张的请示电。当晚8时,毛泽东即以中央军委名义复电,同意三野对上海战役的军事部署,并提出攻占吴淞、嘉兴等地的同时,要派足够兵力占领川沙、南汇、奉贤,将敌一切退路封闭是很必要的。
  
  次日午后,粟、张收到中央军委复电,即由张震分别转告了第9、10两兵团领导同志。5月10日清晨。张震草拟了《淞沪战役作战命令》,由粟裕审定后于11日正式下达各部。
  
  一场历时16天的悲壮激烈的上海攻坚战的序幕已悄悄揭开……
  
  血战淞沪防线
  
  5月12日,上海外围战正式打响,担任攻击吴淞口的29军于当天清晨开进到王家市、牌楼市一线集结。上午10时,军长胡炳云命86师、87师同时发起攻击。“全歼汤恩伯,解放大上海!”部队在溟濛细雨中如下山猛虎般朝吴淞、宝山方向急袭猛扑过去。261团首先攻克浏河镇,随后各团又分两路向月浦镇挺进。
  
  当天下午2时,第28军也从北线发起攻势,当晚即攻占太仓、嘉定,连夜包围罗店。午夜前守敌弃镇而逃,罗店又落囊中。势如破竹的外围战于13日拂晓胜利结束。
  
  前面,是驻有重兵把守的月浦、狮子林、刘行、杨行,也是汤恩伯吹嘘的“固若金盆汤池”的淞沪防线的主阵地。
  
  担任攻击月浦阵地的是29军87师的第259团、260团、261团,为确保拿下阵地,85师的主力第253团也增调前线担任助攻。至13日凌晨,已对月浦镇形成三面包围之势。乘夜偷袭阵地的第253团刚一进入月浦街区便惊动了敌人,霎时,隐蔽在树林、草堆和坟包中的所有敌堡一齐开火,密集的弹雨纵横交叉,无情地吞噬着解放军战士的年轻生命。
  
  13日下午2时,担任主攻的第260团在团政委肖卡率领下向月浦发起总攻,指战员们不能忍受眼前的敌人如此般疯狂顽强,他们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奋勇冲锋……
  
  数十年后,淞沪守将敌52军军长刘玉章回忆起这场血战,仍心有余怵:“……枪炮声密如联珠,战火遍地,战场之激烈状况,超越抗日战争。尤以月浦、刘行、杨行一带最为惨烈,我月浦守军伤亡殆尽……”
  
  14日上午,月浦守军终于抵挡不住解放军的反复冲锋,开始部分退却。傍晚,解放军在强大炮火支援下从正北、正西、东北三个方向猛攻月浦街镇,激战彻夜。
  
  15日晨,解放军全占街区,俘虏敌人200余名。
  
  杨行、刘行之战亦反复拉锯,敌我双方俱伤亡惨重,粟裕、张震决定开辟浦东战场。攻打浦东之敌的先头部队第30军以第88师、89师为第一梯队,于5月13日下午由平湖出发,兵分两路沿公路、海堤向川沙、白龙港方向疾进。汤恩伯未料到解放军如此快便打到浦东,他本想在海潮到来时,炸毁奉贤县柘林地段的海堤,使浦东川沙至金山卫一带成为一片汪洋泽国,借以阻挡解放军进攻,谁知5月14日奉贤县城即告失守,遂使他阴谋未逞。
  
  第30军在风雨泥泞中经过两天两夜急行军,于15日下午逼近川沙,午夜前即攻占川沙县城;16日夜攻占敌51军军部所在地白龙港,活捉军长王秉钺。17日拂晓,全歼敌51军和暂编第8师,俘敌近8000人。
  
  第31军在30军左翼攻击前进,于16日全歼守敌,并活捉国民党海防支队司令耿学仁。至此,敌人的浦东主阵地完全暴露在解放军炮火之下,迫使汤恩伯急调守备沪西南的第95师至高桥增防,以解除对黄浦江口的威胁。5月17日,第30军、31军从周浦、川沙、白龙港一线分三路向敌浦东防线的核心阵地——高桥镇进袭。
  
  苏州金城新村,三野司令部。粟裕已几天几夜未好好阖眼,他头上箍了一只从德国进口的能发散热力的银色金属健脑器,站在军事地图前,将各种战术方案设想在脑子里滤了一遍又一遍:从目前战场形势分析,敌军正拼命顽抗以保住吴淞和海上退路,而淞口两侧濒江临海,正面狭窄,我兵力不易展开,伤亡消耗很大,战役时间拖长……一个大胆的设想蓦然冒了出来:能否改变一下原来先取吴淞后占市区的作战部署?
  
  恰在此时,总前委发来电报指出:在敌固守上海的情况下,在部署上似应同时由南向北实行攻击。总前委的电文指示与粟、张的设想正相契合。5月18日上午,粟、张即致电总前委和中央军委,完全同意对淞沪全面攻击,并建议:我们意见从四面八方向市区发起攻击,先解决苏州河南及南市之敌,尔后会攻苏州河北。粟、张唯一担心的是:不知接管城市的准备工作是否已就绪?
  
  5月20日,毛泽东代中央军委起草给总前委和粟、张的复电,指示:接收上海的准备工作业已大体就绪。似此,只要军事条件许可,你们即可总攻上海。总攻时间似以择在辰有(5月25日)至辰世(5月30日)之间为宜,攻击步骤以先解决上海,后解决吴淞为适宜。
  
  遵照中央军委这一命令,张震组织司令部迅速拟定了作战计划。5月21日中午,陈毅、粟裕、谭震林、张震下达了《第三野战军淞沪战役攻击命令》。
  
  汤恩伯狼狈逃窜
  
  5月23日,粟裕侦悉汤恩伯已率部逃到吴淞口外的军舰上设立指挥所,判断敌将撤离上海,决定将总攻发起时间提前到当天晚上。
  
  参加进攻市区的部队为第27军、第23军、第20军。聂凤智率领的第27军风卷残叶般扫清了西郊外围据点。至24日下午已攻占虹桥机场、梵王渡车站以及龙华机场和徐家汇以南铁路,从西、南两面逼近市区边缘。当上海海关大楼钟声敲响9点后,两颗绿色信号弹划破夜空,向市区的全面攻击开始了。
  
  第79师前哨部队“济南第一团”神速地沿着愚园路、南京路向市中心穿插挺进,深夜抵达静安寺,子夜已进抵国际饭店一带,这里有一个团敌军凭借高层建筑在顽守。
  
  二营组织冲锋排,向敌猛烈冲击,迅速占领国际饭店底层。敌退居楼上继续顽抗,楼梯被封锁,上不去。电梯的门倒开着,但从未进过大城市的战士不懂电梯怎么摆弄,只能在楼下喊话。团参谋长在地下党协助下,与居住在18层楼的敌刘司令反复通话,敦促投降。5月24日凌晨,巍然高耸的国际饭店的几个窗口伸出几面白旗,敌人全部缴械投降。
  
  5月25日夜晚,江湾路一号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这座封闭式的乌龟壳般的钢骨水泥院楼仅剩作战处参谋沈世猷一人在“留守”。在这里,沈世猷曾亲耳听到汤恩伯骄横强蛮的叫嚣:“上海之战将为国军战史增添光荣的一页,坚守六个月,绝不在话下!”而眼下,汤恩伯乘坐小艇,正冒着如雨落弹攀上泊在江心的锡麟号军舰,乘夜色朝舟山群岛逃窜。汤恩伯站在船尾,回望上海,感觉有一颗冰凉的咸滋滋的东西滚入了嘴角……
  
  苏州河畔的攻坚战
  
  谁也未曾料想,自突破西线防区攻入市区以来长驱直入、进军神速,打得敌人望风披靡的第27军,却被一条横贯市区、宽仅30米的苏州河挡住了攻势。接连几次发起的进攻都失败了,强攻外白渡桥的战斗也进行得异常艰苦。
  
  一名爆破组长左臂负伤,鲜红的血浸透了白色绷带,他一见到聂凤智就说:“军长,下命令吧!三包炸药,我保管把对面那座楼炸飞!”
  
  在军党委紧急会议上,有人控制不住感情,拍案而起:“前方战士在流血!不能再拖延了!我倒要问问军长,是我们战士的鲜血和生命重要,还是官僚资本家的楼房重要?”此语一出,聂凤智的心仿佛被钢针猛扎一下,开炮,或者不开炮,全军都在等待他的决断。
  
  紧张思考,反复权衡后,聂凤智发话了:“部队受到了损失,我跟大家一样心里很难过。用炮火消灭敌人是容易的,但我们决不能用人民的生命财产来换取迟早总要到来的胜利。今天,我们是以主人的身份进入上海,眼前这些高楼大厦、仓库是资本家的,帝国主义的,但再过几个小时,它们就要回到人民手中,将来要在新中国工业化建设中发挥很大的作用,我们一定要保全它!”
  
  感情与理智的天平恢复了平衡,会议当即作出两项决策:在军事上改变战术,除继续从苏州河正面佯攻外,将一部分主力拉至西郊,于苏州河上游乘隙强度,再由西向东抄敌后路;同时与上海地下党组织密切配合,发动政治攻势,分化瓦解敌人,争取和胁迫他们放下武器,确保城市完好。
  
  经策反,5月26日,敌51军军长刘昌义率部起义。之后,我军又与驻守邮政大楼的国民党37军204师611团3营赖营长反复商谈,最终达成协议:守楼敌军停战缴械,解放军则尊重他们的“军人人格”。衬着苏州河上空阴霾密布的铅灰色天幕,邮政大楼、河滨大厦和百老汇大厦的窗口上先后伸出了白旗。
  
  南京路升起第一面红旗
  
  5月24日晚,解放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入上海市区。25日凌晨2时左右,在永安公司屋顶花园巡逻的纠察队员首先发现一队军车自远而近沿南京路驶来,车上载的正是日夜盼望的人民解放军。纠察队员们顿时欢呼起来:“我们的队伍来了!”“我们胜利了!”
  
  “解放军来了,我们一定要挂出红旗欢迎!”一位地下党员的倡议立即得到众人响应。26岁的联勤队副队长、地下党员乐俊炎直奔二楼匹缎部,到卖棉布处剪下一段红布,又敲开裁缝间的门:“金师傅,帮帮忙,用缝纫机踏一面旗,要快!”
  
  一生缝制过上千件各类西服、旗袍的老裁缝金永铭师傅眼睛一亮,三剪二裁便赶制出平生第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杰作——一面大红旗。乐俊炎将红旗缚在竹竿上,手擎红旗攀上大楼屋顶,在两名纠察队员协助下,把红旗升起在永安公司最高层“绮云阁”上。这是南京路历史上升起的第一面红旗,它宣告了“十里洋场上海滩”的时代已经结束。
  
  清晨,当许多上海市民打开家门,走上枪声平息的街头时,惊讶地发现昨夜刚进城的解放军部队均露宿马路两侧。因连续几天绵绵春雨,路面泥泞而潮湿,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就这样躺在人行道上、屋檐下,身下只垫着一片麻袋……
  
  67岁的著名诗人、书法家沈尹默先生目睹解放军纪律严明,大受感动,回家后即挥毫咏诗:“秋毫无犯取名城,大炮昂然未许鸣;晓起居民始惊动,红军街宿到天明。”
  
  解放上海的最后一仗
  
  这时,上海东北角——杨树浦方向枪声尚未最后沉寂,杨树浦一带敌21军230师还在负隅顽抗。这是上海战役的最后一仗。
  
  聂凤智果断地下达电话指令:在军事上施加压力的同时,采取政治攻势,分化瓦解敌人,尤其要保护好发电厂和自来水厂。
  
  就在聂凤智、刘浩天为寻找敌人内部关系展开政治攻势而绞尽脑汁时,陈毅司令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军部,两位“当家人”顿时大喜过望。
  
  听取了聂、刘汇报后,陈毅皱眉沉思了一会,问:“守敌属于哪一部分?”“21军230师”。陈毅突然脱口而出;“他们的副师长叫许照,如果是他在指挥的话,你们赶快查找蒋子英的下落,他一直住在上海,过去曾在国民党陆军大学当过教授,许照是他的得意门生。”
  
  机要人员很快查找到蒋子英的住址和电话号码,聂凤智与他通了电话,蒋子英答应尽力而为。通过蒋子英的说服,也迫于大势所趋,许照终于放下武器,率部投降。
  
  至此,历时16天的上海战役胜利结束,共歼敌工5万余众,击毁飞机3架,舰艇工8艘,坦克、装甲车11辆,缴获大小火炮、轻重机枪、坦克、汽车、舰艇等各类武器无算。
  
  历史将永远铭记这个日子——1949年5月27日,上海完整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