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祥和远通物流:谵语, 或关于梦的片段 [图]

谵    语
或关于梦的片段
编者按： 一些经典的细节在作者饱满的笔尖慢慢地绽放，于情，于理，于现实中剖析，从而让生命以更完美的姿态显现。

1
一场繁忙的雨，落在繁忙的窗口，只有我看见，站在窗帘背后的，仅仅是那张还能辨别的脸，不能抵达某座城市也回不去了。但凡能做的，只是在街面流浪，泛白过去的回忆。
生命不会超过一支烟的长度，太多的人不得不带着极度审慎而诚惶诚恐地生存。并不是所有的蛹都能化成蝶，蝉的明翼鉴证着秋天的挣扎，难道一个句号就结束了一生的梦？蝴蝶的彩翅只编织虚假的爱情，在这觅不到岸的水域，我在夜的幽灭中仓惶回顾——有一张渔网。坍塌的墙缝中，壁虎挤落几滴假仁假义的泪。
女人喜欢城市，缕缕哀号都淹没在纸醉金迷的狂躁中，灯红酒绿的日子，却有孤单的灵魂在荒凉的沙漠徘徊。变化只是一瞬的事，麻木而空洞的语言是历史的支柱。
人人都喜欢吸食精神鸦片，醉生梦死的生活拉近与堕落和衰亡的距离。缝缝补补的痂瘢永不脱落，就索性撕开伤口，让血流个痛快。
2
朋友困苦的时候，我们明哲保身地远远离去，人与人之间只是相互欺诈彼此利用？不要相信所有的承诺？歌声也被揉碎了，今天仍是昨天的翻版——城市的繁华与商品的时髦中充斥着乞讨的嘶哑声。
陌生的季节陌生的建筑陌生的面孔，谁，能听清阴影里的嚎叫？
全都赤裸裸地匍匐在金钱的石榴裙下，线装的册页编串着透彻骨髓的血腥，寒冷而黑暗的波浪将把一切吞没，把所有的寄身给伪善。
门已经关上。
夏风，再不能忍受这一年的炎热，更何况这无聊的浮躁。或者，所有的付出都只是徒劳，否则，尘埃中，我依稀认出，那行驶的公交车里坐着一些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
3
对古时的邪恶我无比憎恨，然而又无法逃离现代文明的野蛮和愚昧。
难道真如孟德斯鸠所说：物体本身，仿佛无所谓纯洁与不纯洁，我不能设想，物体有任何特质，与纯洁或不纯洁的理由，是不可分离的。淤泥显得肮脏，无非因为它妨碍了我们的视觉，或其他一种官能，可是，在淤泥本身，它并不比黄金或钻石肮脏？
仿佛所有的人都已离去，只剩下一席残杯。
天际的鸟撵走衰老的残阳，黑暗来了，暴风雨来了，不是每一只迷失的鸟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屋顶潮湿了，古代打更的人说天亮了，我坐在冰冷的床缘，数着檐钩上随雨掉落的蜘蛛，
我是一根芦苇，一场暴风雨就足以把我毁掉。我不哭泣，因为眼泪是如此无聊，当我在痛苦里撕心裂肺，它们却在猖獗里微笑。
我渴求活着，俄罗斯诗人尼古拉﹒古米廖夫却这样形容生命：
带着阴郁的目光，枯萎的灵魂从悬崖跳入海中，／那时，如同旗帜，天边辉映着暗红色的霞光，／或者牢狱里变得空荡荡的，仿佛雄鹰自由地飞翔，／或者在原始人烟雾弥漫的茅舍中获得意外的宁静！是的，我领悟了。生命的象征——不是创作诗歌的诗人，／也不是有坚强意志的战士，不是扶犁耕地的农民，／——而是露着讥讽的讪笑，坐在狮皮上得孩子王，／他的玩具全都忘记在自己白净而劳累的双手中。

4
青春仿佛风中的沙粒，不经意间成为尘埃沉淀起来，凝视水底的微笑，飘零的花瓣如斯难以琢磨。
死神的骷髅格格作响，如影随形地附在我的身上，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琴弹出颤音来威吓他的受害者。
只是在风起的时候，季节才会从冬天的冰冷中苏醒。枝头的花苞欢畅地舞蹈，鸟儿飞翔，歌唱这美丽的生活，诗人曾经说——冬天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
风起的时候，湖水的肌肤被风的衣角擦伤，滴着几滴鲜血，映红灰暗的岁月，然后有人哭也有人笑。
旧屋前的那棵杨柳枯了，虽然挣扎着挤出几点新绿。门里的女子，守候了又一个白天，看枝头的雀鸟嬉戏，羞涩并没有好处，那扇门又虚掩了一夜。
山溪叮咚作响，流淌到一地的荒原，浸润吟游诗人的梦。做不了一片绿色的叶子，听不了热闹的蝉鸣，就是那只被世俗遗忘了的蚂蚱。尘封了暧昧的情感后，最后看台上只有一个人，索性欣赏着无休止的尴尬，埋葬与挖掘。
5
无限的暮空飞驰着火焰风暴，美不是荆棘里的东西，延续了数个世纪的传说，变成了不会涣释的禁锢，不管你愿不愿意，时间都要流逝。
每一个轮回仰望花如凝脂。城市是虚伪与凶杀构造的建筑，月亮被碾成破碎的瓦砾，大街小巷流出粪水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能承担所承担的重量，不要为别人营造一片生存空间，没人会感激你。雨水落到地上，就成了河。
所谓的伦理道德不过是知识分子的伪善，太多的人患上手淫的毛病。民众不得不忍受经济上的拮据以及智力上的盲目狭隘。
一切事物的货币化和商品化成了城市的构筑，响亮的口号为荒谬的生活本性拉上迷幻的面纱。城市的主人奴役着廉价劳动力创造花天酒地的繁华，农民成为另一种牲畜。
6
任何人，死后都只是一抔黄土。
其实，我们是玻璃皿中的苍蝇，夏天的时候把自己裹在棉袄与羊毛绒之中。我们喜欢尊重权威，就像男人崇拜小脚女人一样；我们喜欢标榜自己病态的美德，就像黑母鸡高唱自己下白蛋一样。
你说：不要把旧梦重拾，失去月亮，还有漫天繁星；造物主不赐给我们盈溢的幸福，也不会给于我们万劫不复的灾难；时间是没有载体的，生命就像一棵布满结痂的树。梦境是昏沉苍茫的夜。
爷爷睡过的木床变得冰冷。爷爷已经死了，经过坟墓通向一个未知的世界，瘦弱而无助如同秋天的枯叶。我曾以为他的死多么遥远。从他临死前悲悯的眼神里，我寻找到一片苦难。我的父亲不像他一样膜拜这块贫瘠的土地。一缕阳光跌碎在病床上，淡淡地看着奶奶的脸，听苍老的咳嗽声，我听见青春腐臭的脆响——她说愿与我们坐在炉火旁，谈曾孙与玄孙的故事。可是现在，一只蚯蚓正引着她爬向棺材。
七月鬼节，饥饿的玉米在贫穷里挣扎，土豆毫无怨言陆续聚集抽烟喝茶，黄昏时候把桌子搬到门外鸡鸭鱼鹅全身通红，一切都很安定非常满足挤向黯淡。

7
我也可以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受到所有人的诅咒，受到情人的嫉恨和虐待。
树叶病了，山鼠嘴里滚动的核桃钻出无数的蚂蚁，水仍然是大家公用不见得比过去好了一些，雏鸡蹲在樱桃树下看邻家女孩梳头。
太阳压迫了我们的个性洗澡去了。想象的距离如墙上的斑点蛮有风味。
占据坟墓的制高点看活人填满市井巷陌，视角的错误偏执波涛汹涌，石块与泥土对峙着我们被烟雾窒息而死，飞鸟对世界的要求与环境愈来愈远。
波德莱尔在19世纪说出我在21世纪想说的话——啊，可怜的狗，如果我拿给你一包大粪，你会有滋有味地闻它，可能还会吞掉它。你呀，你连做我忧郁人生的伙伴都不配，你就像那公众，对他们，不应拿出精美的香水，那会激怒他们，而应拿出精心选择的垃圾。
8
不要用狮子嘴角的微笑来评判诗的价值。
我承认自己的堕落。我宁愿跪拜尖酸刻薄但有道理的妓女，也不会去讨好帮闲的御用文人。我要赤裸在这世界奔走。
绝大多数人都是粪坑中的蛆，却企望爬上岸来标榜自己的清白。我对自己的本质也怀疑。
夜深沉，上帝狂奔。诗人可以把女人的屁股说成两瓣鲜艳的桃花。
衣锦裘者的大车和犁头碾着死人的白骨前进。
陈梦家说，他用一身的罪恶裹着这尸体／睡在黑暗的坟墓里不声响。
妓女的纱裙弥盖了城市。如今一切都失去光泽，只剩下一群卖狗皮膏药的文人，白天黑夜翻来覆去地说那一句话，早晚要话被噎死。我感受到帕斯捷尔纳克的绝望。
是不是真像杨格所说的那样：我孤独地活在地上，没有人肯降恩于我。我所知道的一切有钱人，皆是无聊而心烦，这是我觉得自己所没有的。他们因为我过分的善良而憎恨我。呀，我快因饥饿、或者因为看见心硬的人感觉不幸而死去了。
9
我们以宇宙间惟人类独尊和狂妄的人性扩张去征服、破坏整合的自然文化生态。为了满足物欲、贪欲、情欲而进行的野蛮掠夺揭开新的记载——背信弃义、欺诈拐骗、偷窃掳掠、暴力强奸．人的尊严，生命的价值，都在一次又一次得的革命面前消失殆尽，了无痕迹；所谓的人文话语、人文精神，感动与激情，都成了可悲的自我讥嘲和别人的笑柄。
也许，自从人类诞生以后，就注定人性中携带着一种虚伪与自欺、压抑与自私诛杀的妖风魔气。在这仿佛无可救药的阴暗中，我们承受着黑暗欲望和骚动的肮脏的折磨。我们似乎感到了末日的恐惧与凄惶，然而，我们不堪让煎熬中的凌辱与伤害内化为灵魂的麻木残缺与疯狂，于是，我们只有挟着沉重的疤瘢与屈辱惶惶而逃。
面对自由，我们是另一种形式的囚徒，被监禁在炸不烂的文字空城里。
在人道恶浊的涧水里流着，浮沉似的，五具残缺的尸体，他们是仁义礼智信，向着时间无尽的海澜里流去，这是志摩的诗句，到处是奸淫的对象，贪心搂抱着正义，猜忌逼迫着同情，懦怯狎亵着勇敢，肉欲侮弄着恋爱，暴力侵凌着人道，黑暗践踏着光明。

10
我一无所知！
倘若极道德的境况真的出现，我的尸骨会因幸福而激动地匍匐在她即将路过的地方。
可是《战争的预示》的昭示却是那么怖人：被随意拆解的肢体，难以想象地相互衍生相互支撑着，魔爪般的巨手揪着长长的乳房，瘦骨嶙峋的足趾踏着切断的臀部，痛苦而又狰狞的头昂向天空。
天空中的黑影是否是某种空虚而颓废崩溃的潜在意识的隐喻，还是对某种怪诞生命无奈的流露。
我看见，一个老人在世纪门槛边的疑问——我们就要走到象征两个世纪分野的时刻了。谁不在引颈期盼这个时刻的降临？曾有许多人也是这样迎接20世纪的，以为它将是个崇高的理性时态。全然没想到它会带来人吃人的可怕劣行。我们凭什么期待最新武器的21世纪会变得更好些？
11
灰色的窗帘悬挂成一滴苦涩混浊的泪。
一批又一批的行尸走肉爬不过天地的垛口。动听的口号只是一管没有任何内容的蛇蜕，和平仍旧是车马炮兵厮杀得横尸遍野中的箭镞长剑，喧嚣在这个充满诱惑的陷阱中存在了很久还会存在多久？
一掷千金豪赌狂饮挟妓嫖娼暴殄天物呼为潇洒，哀莫大于心好，四平八稳道貌岸然虚伪称曰成熟，残酷的刑讯贪婪的胥吏污秽的狱政，无休止的审判无休止的口号无休止的勒索，降生便注定走进了历史的圈套，性交是种的延续，只要片刻做爱的快感，谁也不会害怕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任何许诺都不可信，伪君子，一群恶棍！
百姓莫谈官事，请将不出闺门的千金小姐拖到旷野里强奸，阿弥陀佛！
侩子手和皂吏做稳了维持治安的任务，千年的棺材发出辛辣的气味．
不是我太苛刻，是这世界让我绝望.
他们说我是精神病患者。每一个人都有一套接受或被默许的伎俩。
12
褴褛的衣衫撞伤了我的目光，饥饿与疼痛的呻吟击碎了我曾经美化的天堂。
如果我们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污浊和下流，如果我们不愿意以灵魂的痛苦与颤栗来忏悔我们罪，我们总有一天会在一场毁灭性的狂风暴雨中颤栗，甚至可以说随时都可能面对这种颤栗，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惩罚，一种报应，是上帝精神和上帝原则的体现。摩罗这样说。
我们的问题不在于要求这个世界具有多少光明，而在于要让这个黑暗世界浸透着我们内在的光明。我们的责任不在于谴责外部世界的黑暗，而在于用我们内在的光辉照耀这种黑暗。这个世界也许本来就没有生命的光辉，可是我们要用我们灵魂的劳动创造出光辉的生命。摩罗也这样说。
生活需要诅咒与批判但更需要承受。
现在文明是美好的一个畸形的变种，在这种变态的文明中，个人的生存及其外部世界的全部联系都成为怀疑的对象，自我陷于深深的孤独继而绝望。我们祈祷能找到一个能让我们很好活下去的支点。
即使没有妩媚的挑逗情调，我们仍热爱这干裂的土地。
我在险恶浊烂的夜降血迸绽于人前。
剖析自己的灵魂，把卑鄙劣质的东西剔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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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21雨霖转载/编辑/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