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的二本大学有哪些:(中篇传奇故事) 快嘴娘娘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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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传奇故事)

快嘴娘娘传奇


(上篇)                                            快嘴娘娘张二婶,大名张翠翠,在王村小有名气。她为人心直口快,眼里容不下沙子;办事风风火火,凡事不过夜。别人不敢说的她说,别人不敢做的她做。这种性格使她得到了这么个“快嘴娘娘”的外号。村里人给她编了一段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快嘴娘娘大嘴巴”。说起她稀奇古怪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现已成了远近闻名的传奇人物。一肚苦水,黄连树下度童年 

快嘴娘娘刚来到人间,她妈就大出血离她而去。她爸用米糠和青菜汤总算保住了她的命。谁知“人命薄如纸”,老爸在饥寒交迫的煎熬下,抛下两岁的女儿含恨逝去。小女孩扒在父亲冰凉的尸体上,拿个糠团子塞到老爸嘴里,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吃饭饭……”

翠翠的大伯,抽泣着抱起胞弟留下的骨血,他决心把张家唯一的血脉抚养大。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贫寒,使年近三十的大伯无钱娶亲,租来的几亩薄田,交完租所剩无几。大伯背着年幼的侄女,走上了乞讨之路。

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身心交瘁的大伯背着小翠翠回到自家那间茅屋,只见茅屋已被狂风吹倒,无情的大雨把老屋基淋成一片汪洋。没办法,风雨中大伯只好背着她回到四面透风的山神庙栖身。

又是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猛然间庙外枪声大作,鸡飞狗叫。大伯紧紧搂住浑身发抖的小翠翠,两人蜷缩在墙角的草堆里。

“砰”的一声,破败的庙门被人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蒋匪军冲了进来。

大伯被丧心病狂的匪军拉走了。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嚎哭淹没在风雨声里。她发疯似地冲向那些丧尽天良的强盗,又踢又咬,她死命地抓住大伯的手臂不放,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一个满脸横肉的匪军举起小女孩,残忍地向墙角草堆扔去……

第二天清早,哭哑了嗓子的小翠翠拿起了乌黑发亮的讨饭篮,一步一滑向村里走去。

王村有位贫穷的好心人收留了她。二岁的翠翠终于有了一个家。

解放那年,养母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根发。这个比翠翠小四岁的男孩后来成了她的丈夫。养父母在他俩圆房不久相继故世。剩下小夫妻俩起早落夜,勤扒苦做,坷坷坎坎混个菜饭饱、布衣暖,风风雨雨地过了几十年。

一声怒吼,麻将桌四脚朝天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暖了城乡大地。快嘴娘娘家的生活,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她家分到了五亩承包田,包了一口大鱼塘、一个小果园,种桑养蚕、养猪养鱼。囤儿尖尖,瓜果累累。

生活好了,根发不象先前那么勤快了,几杯老酒下肚,流露出“小富即安”的思想。二婶说他几句,他一听就烦,一听就脚底抹油。

前几年,根发沾上了“小来来”的毛病。他一见麻将扑克手脚发痒。农闲时,麻将台上白天黑夜连着干。妻子有事找他,被脸红脖子粗地吼几嗓子,总是败兴而归。

那一日,快嘴娘娘在稻田里施农药。呛人的药水味薰得她头晕眼花。施好农药,她头顶烈日,满头大汗往家赶。顺路走过自家鱼塘,只见几条大鱼翻着肚皮,在水里时沉时浮。这一惊非同小可:这鱼塘是他家的命根子,半年的收入全靠它啊!她气急攻心,差点栽到鱼塘里。定了定神,心急火燎向赌场赶去。

赌场就在村里的财发家。财发是根发的堂兄,靠跑运输致了富,造了三层楼房,买了大小汽车。他家堂屋正中,摆开一张八仙桌,十几个人吆五喝六,大战正酣。烟雾腾腾,怪叫阵阵,看热闹的比正主儿起劲。

坐北朝南的财发第一个看到怒冲冲地进门的堂弟媳,心知大事不妙,正想招呼,不料根发一声怪叫:“清三段,和啦!”喝彩声和劈哩啪啦的麻将声淹没了快嘴娘娘的叫声。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卷向赌台,但听雷也似一声吼,“轰”一声,赌桌四脚朝天,十几个大男人目瞪口呆,望着怒狮一样的女人,几个胆小的悄悄在移步开溜。

快嘴娘娘怒掀麻将台,大闹赌场,村里人都拍手称快。大嫂大婶见了她都夸她有胆量,有勇气。对那些屡教不改的犯贱男人,就是要来真的、来硬的、来狠的。试试谁还敢上赌台?

一封家书,两岸亲情隔不断 

却说张二婶掀翻麻将桌,气恨恨回得家来,饭也不烧,倒头便睡。后脚跟来的根发拿条草席,摊在堂屋地下睡了。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理谁。

第二天日上三竿,两人未有动静。不料屋门被人拍得山响,有人高声喊着:“根发叔、张二婶!”二婶听出是村支书的声音,哪敢怠慢?连忙应声,飞快穿上衣服,走过堂屋时恨恨地向死鬼屁股踹上一脚。根发一骨碌爬起,心想支书登门,大事不好,“小来来”弄出大事体,人家兴师问罪了,如何是好?

开得门来,村镇干部一字儿进了堂屋。支书介绍两位陌生同志是统战部和台办干部。其中一位开言道:“张翠翠同志,我们收到了张老先生的来信,有些情况要向您核实一下。”

根发听说不是来找麻烦的,心中石头落了地。

张老先生的信写得亲切感人。他要求政府寻找失散了几十年的亲侄女。他在信中写道:不知侄女是否留在人间?不见张氏血脉,老夫死不瞑目,无颜去见张家列祖列宗。“余年逾八十,终生未娶,半个多世纪苦心经营,薄有资产。老来思乡之情愈切,思亲之心愈坚,竟至刻骨铭主,夜不能寐。有生之年倘能寻到侄女,死而无憾矣。”

快嘴娘娘边听边哭,口中喃喃:“大伯父,你受苦了!大伯父,你还记得苦命的翠翠啊……”刹时间万千悲苦涌上心头,差点晕倒于地,旁边干部急忙扶她坐下。

快嘴娘娘详详细细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当讲到“风雨山神庙”,大伯被匪军强拉走时,她哭得讲不下去了。在场干部个个动容。尚不到四十岁的女镇长抽抽噎噎暗暗垂泪。几个干部边听边记,临走时,要去了几张照片。读高三的儿子小超,是个帅小伙,气宇轩昂,精神焕发,大外公见到了不知有多高兴哪!

一个月后,张老先生来了回信。他在信中亲切地称“翠翠吾儿”“超超吾孙”,对这个张家“硕果仅存的一宗血脉”,老人倾注了无限的关爱深情。他嘱咐“超超吾孙”努力完成高三学业,他联系了美国一所名牌大学,超超高中一毕业就可赴美留学,一切手续迅速办妥。最后,老人写道:“老夫身在台湾,心系大陆;无一日不思故乡,无一日不思亲人,这把老骨头总有一天要叶落归根的啊!”……

一个电话,要来美金三千万 

“快嘴娘娘金口开,要来美金三千万, 

快嘴娘娘嘴巴甜,一个电话就兑现。”

却说镇里决定在王村建设一个规模宏大的工业园区,招商引资的动员大会也已开过。快嘴娘娘兴高采烈地向伯父汇报了情况。大伯在电话里象个老小孩,连说三个好!好!好!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市统战部长在村镇领导的陪同下,前来看望张翠翠同志。部长是来征求张二婶对张家旧居设计方案的意见的。

大家正谈得热烈,电话响了。快嘴娘娘拿起话筒,伯父雄浑的声音通过越洋电话清晰地传了过来。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张老说:这次我到加拿大办事,顺道去看了“超超吾孙”,他一切都很好,博导老师竖起大拇指连声喊OK。张二婶拿起电话的手抖抖地,声音发颤地说:“大伯父,侄女好想你啊!”电话那头,张老先生听着亲人发自肺腑的心声,老泪纵横;电话这头,侄女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她说道:“大伯父,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屋里草窝;金山银山,不如家乡紫薇山’。大伯父,快回来吧!侄女想念你,父老乡亲们想念你。”发自心灵的呼唤,来自情感的震憾,使饱经沧桑的老先生的心似钱江涌潮汹涌澎湃。故乡情、骨肉亲,使孑然一身的张老叶落归根的心情更加强烈,更加迫切。

伯父的声音传了过来:“翠儿,我听你的,大伯一定回来。镇里不是在建工业园吗?大伯决定在半年内给你三千万美元,十天之内先汇出一千万,你去办一个上规模的企业。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要任董事长;第二,企业的产品注册‘翠翠’牌。”

统战部长颤抖着双手拨通了市委书记的电话,他要把这特大喜讯在第一时间向第一把手汇报。当部长声情并茂地说到“金山银山,不如家乡紫薇山”那段话时,市委书记激动地插了话:“这就是货真价实的群众语言。我们要深入群众,到群众中去,脚踏实地同群众生活在一起,学习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为人,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离开群众我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办不成。要把张老先生和张翠翠同志的话原原本本记下来,写成文章尽快见报;要高度重视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尽快落实方案,再不要去干那些“推土机”、“拖拉机”之类的蠢事了。”

快嘴娘娘也许还不明白三千万美元意味着什么?一个整日在泥里水里摸爬滚打的农家妇女,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叫她当“董事长”,她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哀求大伯不要让她做董事长。大伯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我相信侄女一定能干好。

快嘴娘娘急中生智,猛然间想到了儿子。她儿子在读“博士后”,一年多后学成回来叫他做董事长,眼下自己先顶着做个“代”董事长。一听侄女的主意,老人笑了:董事长哪有“代”的?至于“超超吾孙”,他是张氏集团唯一继承人,他要经营的和属于他的何止这三千万?

电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快嘴娘娘说出的一些话,是任何教科书里所没有的。

至于张翠翠同志如何任“代”董事长,如何办好企业,留待下回分解。


(中   篇)                                            走马上任,“代”董事长烧起三把火


    “快嘴娘娘三把火,庸人懒汉直叫苦;烧败村里雌老虎,烧痛城里帅小伙。”

这段顺口溜,说的是“代”董事长一上任,烧起了三把火。这三把火,烧得轰轰烈烈,痛快淋漓,烧得快嘴娘娘名声大震。

第一把火,烧向了用人关。列位,要办好一个企业,打品牌是关键。要创立品牌,人才是关键。有了人才,企业才能从小到大、兴旺发达,无往而不胜。张翠翠深知人才的重要,每次到人才市场招聘,她都事必躬亲,场场坐镇。她一不问人家来自何方,二不问人家师出何门,三不看人家高矮胖瘦,只是千篇一律问三个问题:“你的父母生日是几月几日?”“你给父母洗过几次脚?”“请你说说对工资的要求。”看似简单的问题,倒是难住了不少本科生、研究生。有人支支吾吾不知道父母的生日,有人从来没有给父母洗过脚,衣服倒是让父母洗的。有人谈起工资来兴致勃勃,要求很高。“代”董事长在招工这一关上是苛刻的。她毫不留情地回绝了一些高学历的人才,尽管这些人相貌堂堂、衣冠楚楚,但对父母生日之类的问题一问三不知。她的“一票否决制”在人才市场被传为美谈,特别是那些外商、台商投资的合资企业,纷纷仿她的做法,外商们竖起大姆指夸赞她好样的。

第二把火,烧向了亲情关。当人事部长把拟任中层干部名单向她汇报时,她一看到表上王根发是“保卫部长”时,“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呼呼地发了火:“风风雨雨几十年,这个人是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他怎么能当保卫部长?看个大门管仓库还不一定称职呐!不要以为是我丈夫就关照他,工作问题不能照顾。”人事部长诺诺连声,眼睁睁看着她把王根发三字划去。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快嘴娘娘“一个电话三千万”的故事传得比风还快,远远近近的三亲六眷闻风而动,谁都想靠沾亲带故的关系在厂里谋个美差。她家的门槛也快踏塌了。但谁来她都是一句话:“按规矩办。”“什么规矩”?“到人事部报名、考试。想在我这儿开后门?没门”!那些斗大的字不识一箩,年过半百的七大姑、八大姨,在骂骂咧咧声里离开她的家,有的人声称从此不再上她家的门。

有天刚上班,管基建的向她汇报:这几天拉来的水泥无标号。她三脚两步赶到工地,只见基建科长同堂哥财发,象两只战斗的公鸡,脸红脖子粗地在吵架,见她到场,突然都不说话了。“怎么回事?”“董事长,我们订购的明明是五百号水泥,被他调包了,拉来无标号的水泥充数。”“什么?”她一步跨到堂哥面前:“是不是卖的?”财发底气不足地说:“弟妹,水泥厂机器大修,这里施工队日夜加班象个催命鬼,没法子到小水泥厂拉点来解燃眉之急。”基建科长说:“他粗着喉咙拍着胸脯保证有问题他负责。”“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负得起这个责吗?”“不过是几十吨水泥,有什么大不了。”财发还是嘴硬。张翠翠眼睛在喷火,斩钉截铁地说:“无标号的水泥一律停用,已经用上的推倒重来,所有无标号的水泥全部拉回去。这件事由基建科长负责。下午向我汇报。”她转身严厉地对堂哥说:“想混水摸鱼,你走错了地方!同你签订地运输合同立即作废,今天开始你名下的车辆不得进入厂区。企业由此造成的损失过后再谈。”她看着匆匆赶来的保卫部长:“你可听明白了。”转身而对大家,一字一顿:“做人,第一要讲诚信,人要面子树要皮。”财发目瞪口呆,望着匆匆离开的堂弟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怪只怪自己“吃惯了老中生”,一贯掺杂使假,坑蒙拐瞒,这次碰上了来真的。

却说财发老婆是村里有名的人物,大名褚乐娥,人高马大,精怪蛮横。她是无理也不让人,不占人上风不罢休,村人背后叫她“雌老虎”。

那晚丈夫酒气薰天回得家来,闷声不响倒头便睡,只当他是干活累的。不料财发的一个朋友到家把事情一五一十明说,雌老虎感到事态严重,她几步跨到床前,瞪着眼睛拎起丈夫一只耳朵:“杀千刀的,还想在床上挺尸!也不看看颜色,人家是镇里市里有名的红人。你得罪得起?你是自断财路,老娘跟你背黑锅。”吼叫着恨不得搧上几个耳光。

第二天一早,雌老虎逼着丈夫去“说清楚”。男在前,女在后,闷啾啾,狠巴巴,象煞押个犯人去自首。上学的孩子们悄悄说:“是去离婚的。“

夫妻俩来到超超集团大门口,保安上前正要询问,雌老虎一挥大手:“姑奶奶是你们董事长的大嫂,有大事找她,快给老娘前面带路。”保安不敢怠慢,带着二人向里面走去。

一进董事长办公室,雌老虎就说开了:“大妹子哪,你现今是老树开花,咸鱼翻身啦。我做嫂子的是触了大霉头,碰上个不争气的死鬼,兔子吃起窝边草啦,也不知王家祖坟上损了啥仔阴德,活报应在死鬼身上哪。”“大嫂,你息息火。”“弟妹,常言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饶过死鬼这一回吧。”“嫂子,人命关天的事哪能马虎,千百双眼睛盯着我哪!”“弟妹,也不怕你笑话,这死鬼这几年有了点钱,偷空就灌黄汤、上赌场,兴许哪天里灌足了黄汤,连水泥袋子的字也认不清了。”“他是连着三天拉来几十吨不合格水泥。”“哎唷唷,妹子哪,何必介较真,造房建屋,还不是那么回事?水泥、水泥,和上水往墙上抹,谁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你老人家就看在二分八厘亲的情份上,放他一碼吧。”“这个事情谁也担当不起,不是讨价还价的生意经。”“弟妹哪,做人勿要太死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桑园地里扛竹竿,总有一次碰牢来,落后日脚长着哪。”“我就是为了乡里乡亲着想,望嫂子谅解。”

一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雌老虎本性就露了出来,话越说越难听:“董事长,侬勿要蒸笼里馒头只拣软的捏。有个大老板作后台眼睛长到额角头。人家可是大红花轿抬到王家来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不是饿死在路上被人抬来的垃圾……”财发听她越说不象话,拉拉她的衣服,不料她大吼起来:“你拉扯个啥?你这个千人怪、万人厌的讨饭坯,还不快滚!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娘不在这里发财也不会立马饿死。”一怒之下竟蒸日上搧了老公一个耳括子,“你个杀千刀的不识人头一世苦,人家是大老板当后台,大干部撑着腰;你是鸡蛋撞石头––––死路一条。”夫妻俩拉拉扯扯嘴里不干不净走了。

这第三把火,烧到了一个叫“市治理三废办公室”的部门。列位,这企业的三废处理,历来是一件大事,环保不过关,企业难上马。

那一天,分管环保治理的盛总工拿着刚批下来的环保申请报告,向董事长汇报情况。张翠翠看到评估审核意见是“基本达标”,她不满意了,问盛总工:“怎么是基本达标,不是完全达标呢?”盛总工迟迟疑疑地说:“董事长,这个项目投资一百万美元不少了,别的企业没这么大的投入也照样上马了。”“不行,我们不能向他们学。我们办企业是为了乡亲们富起来,为子孙后代造福。环保是头等大事,一定要万无一失,做到‘完全达标’,环保投入追加一倍。”“张总,这申请报告––––”“我知道,明天你陪我到市里跑一趟,一定要改过来。”

翌日一早,两人乘公交车赶到城里。“三废办”正好开门,两个人三脚两步到了办事窗口,位置上还空着,办事员还没来。

大办公室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一些人正陆陆续续进大门。张翠翠看了一眼面前的办公桌忽然发现玻璃台板下夹着一张照片,好熟悉的身影,这不是儿子超超吗?他正幸福地向自己微笑呢!想到明年将回国的儿子,她的心情格外愉快。一阵响动,位置上坐了一个小青年,她一看,正是和儿子勾肩搭背合影的那位。

盛总工礼貌地对小青年说:“同志,我们想改一下申请报告。”“拿来。”硬邦邦两个字,眼皮也懒得抬。张翠翠连忙从皮包里拿了报告,双手递过去。小青年在报告上瞄了半秒钟,狠狠扔了出来:“这表作废,重新填写。”“怎么填?”“按头一次的程序办。你没填过?”盛总工急得声音提高了八度:“同志,这报告你们审批了半年,再这么办,我们可拖不起啊!”“拖不起就不要改,是不是觉得花一百万美元有点冤?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只是基本达标,再要东砍西砍,就不会达标。”“小同志,我们不是降,是追加一倍投资。”年轻人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张翠翠,这个衣衫平常的乡下老太,莫非神经有毛病?人家企业环保投入都是能简则简,能省则省,她是怎么了?这种奇事是破天荒头一遭。

盛总工小心翼翼问:“同志,这次批下来要多长时间?”“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这么长,我们拖不起。”“拖不起就不要改。”“你们批快点好吗?”“这不是吃快餐,我们要重新踏看,重新评估审核。”“你们上次不是看过了吗?”“上次是上次,这回是这回,两码事。”两个人左说右说,小青年再也不开口。逼得急了,年轻人竟说了一句:“真是莫明其妙,乡下人拎勿清。”张翠翠一听这话,无名火“腾”窜了起来。她最容不得有人看不起乡下人,她大吼一声:“你再说一遍!乡下人怎么啦?损你碍你啦?你穿的、吃的,哪一样离得开乡下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神气活现、自以为是,还不是乡下人养活的你!今天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我就站在这里等,不办好不走!”盛总工从来没有见到过董事长发这么大火,急忙好言相劝:“张总,你消消气,这里是人家一亩三分地,县官不如现管,今后见教他们的时候多着呢!”办公室里的同事见事情闹大,在小声批评那个梗着脖子的年轻人。

盛总工“县官不如现管”的话提醒了张翠翠,她从皮包里拿出手机,三下两下接通电话:“喂,市长公开电话吗?我是张翠翠,请找一下王市长。”办事人员一听是张翠翠,连忙回答:“张翠翠同志,王市长正在主持一个会议,请你讲一下情况,我马上转达。”张翠翠扼要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方承诺五分钟给她答复。

在场的人竖着耳朵听着电话。小青年尴尬地走了过来:“您老,您是王超同学的妈妈?张翠翠余怒未消,没有搭理他。

环保局的几位领导正开会,一接到市长秘书的电话,立马中止会议,驱车赶往“治理三废”办公室。

刚过五分钟,张翠翠的手机响了。市长在电话里向她问候,并告诉她已责成有关人员妥善解决问题。她对市长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表示感谢,并诚恳地提出了意见:同群众利益紧密相关的部门要改变“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人难见”的习气,真正做到“群众利益无小事”,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市长深表赞同。

环保局的几位局长来了,他们快步走到张翠翠面前,局长诚恳地说:“张翠翠同志,你们大老远地跑到城里来办事,受这么大的气,是我没有教育好部下。我向你赔礼。”说着深深鞠了一躬。张翠翠连忙说:“局长同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不到这点小事惊动了您的大驾。老百姓办点事情确实不容易。做一个人民公仆,要时时处处想着群众,想着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局长说:“你老说得对。年轻人不懂事,我们一定教育他,请您多多原谅。”张翠翠说:“他知道的道理比我们多,但他看不起乡下人的思想是大错特错。办事情拖拖拉拉要改正。”小青年走到张翠翠面前,诚恳说道:“张董事长,这是一次深刻教训,今后我保证改正。”张翠翠笑笑说道:“改了就好,改了就好。我经常关照儿子,你永远是农民的儿子,不要忘根忘本,读了洋博士也还是一个中国人,一个农民的儿子。”

一场充满火药味的矛盾在各方的努力下化解了。张二婶与盛总工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报告在一周内一定批下来。

生死惊魂,距汽车轮子半步之遥 

自从发生“水泥事件”,财发的运输生意一落千丈,大小汽车停在场地上一字排开晒太阳,就是没人上来要车。说来也是,谁还会同他打交道呢?“顾客是上帝”并不是说着玩的。夫妻俩在家唉声叹气,事事不顺心,处处不如意,这种喝西北风的日子不知何日是尽头?这又能怨谁?

一大早,雌老虎就数落开了:“日头照屁股还挺尸哪!有本事到外面闯去!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斗不过一个女流之辈,你戴着面壳子出门吧!”财发也回敬她:“你有本事,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人物,鼎鼎大名的雌老虎也会败在快嘴娘娘手下,实在可怜。”别人家背后喊她雌老虎,她不能封人家的嘴,想不到事事处处依从她的丈夫也敢当面喊她,那还得了?她几大步跨到财发床边,双手叉腰,弹眼落睛:“我是雌老虎?我几时吃过人?我几时害过人?我受尽了你这个杀千刀的欺负。平时钞票紧点,你就怨声载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凭良心讲,妻子凶是凶,但她兢兢业业操持这个家这是大家看得见的,她一分铜板瓣成两半花,每次出车她在家总是担惊受怕,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换上他当家,能有今天这么光鲜体面吗?财发想是这么想,但嘴巴还是很硬:“凶不凶是非自公论,你把村里人得罪遍了,谁还来向着我们?”“这年头,谁老实了?不凶不狠就要被人欺负,弄得鸡踏踏鸭踏踏……”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财发知道再吵下去没好果子吃,不如早点脚下抹油。前村的小弟兄几次叫他去散散心解解闷,何不今天去走一趟。

他开着“桑塔纳”十几分钟就到了朋友家。朋友正好在家,两个人亲热地寒喧一阵。

正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几杯老酒下肚,哥儿俩讲话就无边无际了。财发从根发家困难时期经常向他求借柴米,说到如今快嘴娘娘“一阔脸就变”、六亲不认还断了他的生路;从根发爷娘故世无钱办丧事由他出面化上几百快钱把场子“摆平”,说到他家发了迹竟好了疮疤忘了痛,堂兄恩情全忘记,恩断义绝“伸出手来推兄弟一把”,越说越气,咬牙切齿恨声不绝。朋友看他已有几分醉意,劝他不要再喝,想不到他大吼一声:“想不到你也看我不起,几元钱一瓶的老酒老子还买得起,你心痛我明天买来加倍还你。”朋友知道他说酒话,不和他计较。

灌足黄汤,气也出了,天也黑下来了。踉踉跄跄出得门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朋友担心说:“你这个样子,还能开车吗?”“没、没啥、我没醉再喝三瓶也不会醉。”财发的舌头发硬。“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不、不用,老子闭着眼睛也能把车开回去。”朋友扶着他一同上了车。

小车在宽畅的公路上歪歪扭扭象扭秧歌。幸亏晚上车稀人少。财发颤抖着手握住方向盘,小车象个醉汉,开开停停,东倒西歪。

张翠翠今天在厂里处理了一些事务,天已漆黑。匆忙在食堂吃过晚饭,骑上自行车往家赶。她发现前面有辆小车开着大灯,歪歪斜斜开开停停,以为是有人学开车,也没在意。

她的自行车很快超过了小车。一个拐弯处,她刚一转龙头,不料小车突然吼着向她冲来,她一慌神,重重摔在地上。“嘎”一声,小车在她身边刹住了。好险啊。汽车轮子同她相差半步!

财发的朋友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跳下车,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张翠翠,他颤抖着声音问:“这、这不是张董事长吗?撞着了吗?”

酒鬼财发也吓个半死,他磨磨蹭蹭下了车,看到堂弟媳正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朋友正在校正自行车龙头,“董事长,要不要送你上医院?”两人紧张地看看张翠翠的手臂上一片血迹。“不用去医院,擦破点皮,没啥大不了,乡下人没那么金贵。”说完推上自行车向家中走去。

正下夜班的工人一批又一批,公路上喧闹一片,大家互相问询发生了什么事?有几个目击者正绘声绘色向人们讲述着发生的事故。

第二天一早,村里传开了一个消息:财发开着小车撞了张董事长,他是“报复”,对董事长怀恨在心。村里几个同财发夫妻有矛盾宿怨的更是起劲,扬言要发动村民联名向法院递状子。村民们家家有人在张二婶厂子里上班,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得了?这个该死的财发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断众人的财路!“暗算”我们的大恩人,是要去告他!

有道是“众怒难犯”,雌老虎知道丈夫这次是大祸临头,在劫难逃。怎么办?思来想去,只有上门去求告正主儿,根发夫妻若能网开一面,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第二天,雌老虎起个大早,到镇上买了大包小包一大堆补品,匆匆忙忙来到根发家。

根发正在园子里修剪花枝,看到堂嫂拎着大包小包进门,连忙迎上去:“嫂子,今早有空出来走走?”“我是特来看望弟妹的,我家那酒鬼昨天撞了她,不知怎么样呢。”“早好了,今早一早就到厂里上班去啦!”“那我到厂里去找她。根发弟,这些小东西是给弟妹补养身子的,麻烦你收下。”“嫂子,这我不敢收,我家里从来不收人家东西的。”“别人的东西不收,难道嫂子的东西也不收?我们两家的根根茎茎理得清吗?一笔能写出两个王字吗?你不收下我就扔在大街上。”“那是,那是,我就不客气收下啦。我也正好要去上班,一道走吧。”根发与财发是从小一道在泥水里泡大的孩子,打小时一锅吃饭,一床睡觉,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眼见堂嫂这么热络,根发心里自是万分高兴。

堂弟媳热情地招待上门来的堂嫂,她吩咐根发:任何人也不准进来打扰,她要与嫂子拉拉家常。一听弟妹的话,财发媳妇眼泪“刷”一下就落下来啦。一个从未在人前落过泪的女人,伤心落泪自然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听她说道:“弟妹,这次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家是大难临头啦。有人硬咬我家那死鬼是故意报复撞了弟妹,你说冤不冤哪?我是有苦无处诉哇!”“嫂子,你冷静一些,闲人闲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我做妹子的不会听信人家。”“人家要联名写状纸向法院告哪!要叫财发吃官司啦。”“大嫂,我知道财发哥吃醉酒开车,不是故意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嘛。”“大妹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两家几十年不厌弃的份上,你站出来说句话吧,你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村里毛毛孩子也听你的,你去劝劝那些要告状的人吧!”张翠翠知道事情严重性,立刻吩咐丈夫去劝说村人:“就说我说的,财发不是故意的,乡里乡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弄得复杂化。”根发转身出了门。

雌老虎千恩万谢,差点下跪。她想不到堂弟媳肚量这么大,这么通情达理,想想自己是那么蛮不讲理,对她恶语中伤,此刻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

但听弟妹亲亲热热开言道:“嫂了,常言道‘坐吃山要空’,你们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财发哥栽个大跟斗,我想他会吸取教训的。过几天我想叫他弄上几辆大卡车到武汉拉机器,不知他愿意不愿意?”

财发媳妇声音发颤连忙回答:“愿意,愿意。我这就去关照他。”“嫂子,开车有一条很要紧,不能喝酒,人命关天哪,不知他能不能做到?”“能,能,我去告诉他,开车别喝酒,喝酒别开车,两条路由他挑,再要灌黄汤,就同他离婚。”

弟妹继续亲热地言道:“嫂子,你在村里也是个人才,能说会道,精打细算,你家里走得开,就到营销部来上班吧。”“谢谢大妹子,这么看得起我,你的大恩大德看来只有来世报答你了。”“这是什么话?我们患难之中有你们照应,一生一世也忘不了。亲帮亲,邻帮邻,做人要讲凭良心。”快嘴娘娘的一句话,财发媳妇像吃了定心丸,风风火火回家,她要把特大的喜讯告诉丈夫。

至于张翠翠的企业到底有何发展,留待下回分解。


                      (下  篇)                       叶落归根,张老先生荣归故里 

春暖花开时节,投资三千万美元的“翠翠皮衣有限公司”在镇工业园竣工了。

一个更大规模的特大型企业––––注册资金三亿美元的超超集团有限公司,将在市经济开发区破土动工。

大伯来电话,他已经买好了经香港飞往上海的机票,时间在五天以后。

故土难离啊!半个多世纪的漫漫岁月,几回回梦里回故乡,几回回梦里见亲人!他自从认上亲侄女以来,扳着手指计算着回家的日子,他陆续把资金汇过来,妥善处理好身边事务,千头万绪井井有条,八十多岁的老人,真不容易。

财发夫妻俩过来商量接机的事。财发媳妇说:“不认得人不要紧,手里举块牌子,上边写大伯的名字,保证接到人。电视里这种事情多了。”大家正在商量,突然,统战部长打来电话说:“张老先生明天下午十五时准时到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部里将派一位副部长和一位办事员前往迎接,同时向卫生局要了一名保健医生随车服务。请张翠翠等同志明天上午来部,一同前往”。

接完电话,翠翠对大家说:“为人在世,这种大事千载难逢,我们四个人明天都去,财发哥快去把小车洗洗清爽。”

统战部精心做了一块欢迎牌,上面用金字写着:“欢迎张贵祥老先生荣归故乡“。翠翠对部长说:“大伯眼睛不好,万一看不清牌子上的字怎么办”?部长关照:“到机场立即与他们联系,千万不能误事”。

波音777客机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上。机场广播开始用中文、英文、广东话反复播送:“台弯来的张贵祥先生请注意,出站口有人接您,手里举着欢迎牌……”

刚下飞机的老人双眼模糊了!五十多年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故乡啊,你的儿子回来了!

大家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出站的乘客。张翠翠的心剧跳着。突然,她看到不远处一位满头银发的慈祥老者凝视着欢迎牌,健步走来。“大伯父!”一声发自心灵的呼唤,盖过了机场的喧闹声。老泪纵横的老人搂住了亲侄女,喃喃地说:“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千言万言从何说起?

小车在沪杭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车上,副部长向张老介绍今晚的安排:晚上市领导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宾馆里预订了高档房间,在市里住上一晚,明天再到家里。张老对市领导的关心表示感谢,但婉言谢绝了接风洗尘和城里住一晚的安排。他用浓重的乡音对大家说:“今晚吾拉就回家,住在农家小院安安稳稳做个好梦。”副部长理解老人的心情,吩咐司机直开王村,并拿起手机向领导作了汇报。

乡亲们在村头敲起了锣鼓,放起了鞭炮,张老同迎上前来的乡亲们一一握手问候,大人小孩簇拥着老人来到了根发家。

财发媳妇这手闻名乡里的厨艺,这回派上了用场。几个农家妇女在厨房麻利地忙碌着。翠翠几次进来想帮忙,都被一把推开:“去,去,你去和大伯说说心里话,这儿不用你操心。”

翠翠告诉伯父,明天下午是贵祥小学落成仪式,你是名誉校长,一定要参加。张老高兴地说:“速度介快?不到一年就造好了?我明天一定去。”这是张老捐助十万美元建成的村小学,村委会决定以他的名字命名。学校座落在村东小河边,河水清清,鸟语花香,是读书育人的好地方。

张老问侄女:“翠儿,你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坟还在吗?”“在,还在老地方,每年清明我都去。为伯父也敬上一杯酒。”“好,好,万事孝为先,明天你陪我到坟场去。”

家乡菜、农家饭,那么香甜,那么甘美。张老一边吃一边对厨师赞不绝口,他建议翠儿把师傅请到家里操持一日三餐。说得财发媳妇心里甜滋滋的,象是年轻了十岁。

吃罢晚饭,已是夜深更静。翠翠说:“伯父,今天你奔波一天劳累了,早点休息吧。”“不,今天我很兴奋,趁乡亲们都在,我要给大家讲讲我大半生的经历。”

“风雨山神庙的那天深夜,我被蒋兵拉走了。他们把一路抢来的东西逼我们挑着,没命地向南狂逃。不知走了多久,我们走到了海边。听匪兵说,他们在等军舰来,一道把我们运往台湾。这不是要我们背井离乡往绝路上走吗?我们几个被抓来的同伴悄悄商量逃走的事。那天半夜,我们溜了出去,顺便在伙夫身边带走了很多吃的。当时,海边正有一条小船,大家手忙脚乱上了船。半个时辰,风浪大了,小船在浪里颠簸,大家翻肠倒胃呕吐起来,人象死了一样。不知过了多久,醒来一看,白茫茫一片大海。我们一筹莫展,听天由命吧!也不知在海里漂流了多少日子,我们终于见到了陆地。上岸后向路人打听这是哪里?人家听不懂我们的话。幸好遇上一个老华人,他说这里是南洋新加坡。乖乖,大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国家。老人知道我们是漂洋过海从大陆来的,给我们买了好多食品,还安慰我们:只要有力气,肚皮还能吃饱。”

“我干过码头工、清洁工、洗碗工,苦活累活都干过。有一天,一家厂门口贴着招工告示,就去应聘,老板知道我是中国大陆来的,人也老实,就用了我。这个老板的祖父也是从大陆拖儿带女千辛万苦来到南洋,艰苦创业挣下了这份家业。我在厂里勤勤恳恳做事,一年后老板要我跟着他当‘听差’。老板有一个上大学的独生女儿,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大姑娘,从来不把我当下人。几年前老板娘故世,老板没再娶,父女俩相依为命住着一幢别墅。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不知老板得罪了何方神圣,他们买通黑道杀手要害老板。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正在房内睡觉,突然听到有一些轻微的响动,我单衣短裤赤着脚摸出来,一个蒙面汉正蹑手蹑脚向老板卧室摸去。当时我一个箭步冲进去正要和他拼命,突然,看到凶手已拔出了手枪,正要向老板开枪,我别无选择为了保护老板,只好舍己救人扑向老板床上,枪声响了,我的背脊象被重击了一下,但我死命扑在老板身上。凶手怕事情败露只好猖狂逃了,小姐听到枪声也过来了,老板拉亮电灯,看到我浑身是血,赶忙叫救护车,小姐给我匆匆包扎了伤口,父女俩送我上了医院。小姐守在病床前,三天三夜没合眼,她对救她父亲性命的救命恩人万分感激,亲亲热热叫我‘哥哥’。我身上取出的子弹,她虔诚地放在贴身衣袋里说要留作纪念。出院后,老板收我为义子。谁料到黑道没有放过老板。有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凶神恶煞地告诉他:‘你女儿在我们手里,三天时间准备一千万,等我们的电话交钱放人!’碰上了绑匪!老板一听爱女落在歹徒之手,当场昏晕过去,我急得六神无主。老板醒来后本想报警,但想到警匪是一家,一报警女儿的性命就难保了,我们再三商量只得拿钱消灾。时近年关银根很紧,三天时间哪里凑得齐一千万?绑匪一天几个电话象是催命鬼,经四处设法,三天后拿着钱赶到绑匪指定的地点,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时间过了三个钟头,我回得家来,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当听到‘无名女尸河上漂浮,贴身衣袋藏有一粒子弹’时,义父昏了过去,我知道义妹遇害了。我发疯似地奔向警察局停尸房,看到义妹那张姣美而惊恐的脸,我的心在滴血,千刀万剐的匪徒,竟杀害了一个无辜的花样年华的女孩!”

“失去爱女的沉重打击摧垮了义父,他一病不起。一天深夜,他一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一手遥指北方,我知道义父的心意,他是在怀念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故乡。这千重仇、万重恨,让他死不瞑目。”

“两年以后,我把工厂迁到了台湾高雄,这毕竟也是祖国的土地啊!这里离大陆近,乡音乡情天天能听到,我们这些从祖国大陆来的游子走到了一起,找到了知己,就这样风风雨雨过了大半世。”

“现在终于回家了,梦终于圆了!”老人红着眼眶有说不出的激动 。

老人的讲述使在场的女人们暗暗哭泣,翠翠更是哭出了声。谁想到老人经历了这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

伯侄长跪,告慰祖先在天灵 

几个低矮的小土丘,这就是埋葬翠翠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坟莹。土丘上几茎不知名的小草随风飘摇着。大家默默地肃立着。张老先生长跪不起。他点上几乎炷清香,在地上洒了三杯清酒,嘴里说着:“爹娘,不孝子贵祥来看你们了。弟弟、弟妹,大哥来看你们了。”翠翠跪在旁边哭着说道:“爹娘,爷爷奶奶,伯父回来了,他风风光光回家来了。他没有辱没张氏门庭,挣了一份大家业回来了。我一定好好教导超儿,好好珍惜这份产业。超儿明年回来就来看你们。”

远处,孩子们正在排练节目,欢快的歌声随风飘来:“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公路上,几辆小车刚停下,车上走下的人群正快步向这里走来。张老明白,是市里领导来看望他来了。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也是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季节。阳光灿烂,春光无限,家乡,必将取得更加辉煌的成绩。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