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善合集团是真的吗:1984里的天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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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里的天然气

作者:醉恨生   2010-08-11 18:38 星期三 晴   不得不承认,虽然我活在中国三十余年,但却发觉越来越不明白这个地方发生的很多事,简直如老子《道德经》里谈的道,《周易》里的八卦,禅宗和尚的棒喝,玄古时代的河图洛书,时常占据社会新闻的UFO一样奥妙无比。不知道是我自己太愚笨,还是这社会太复杂,反正这个发现很是让我有些沮丧,就比如我今天第一次冒着40度的高温去交天热气费用,营员业在处理完业务之余,顺手就给我递上两张重庆市垃圾处置费用的收据,共计肆拾元,让我心中很是纳闷,什么时候开始,天然气和垃圾处理扯上了关系?
  
   说句老实话,作为收入并不高,秉性有时候还颇为吝啬的小市民,我不禁心中偷偷梳理了一下化学、地理、市政、方程式、生物学、经济学、心理学、进化论、基因工程、量子物理、黑洞现象、太阳黑子、宇宙爆炸学说之间的关系,但是在这现代科学的宏伟殿堂里,我依然没有发现天然气和垃圾处理有什么明显的内在联系及外在关系。我不禁疑心,难道是混沌学说,或是蝴蝶理论?甚或是已经涉及到灵异玄学或宗教信仰的境界?我当时就不禁在人来人往的营业厅里为自己的学识之差而羞愧起来,连找回的零钱都没要,自己就如丧家犬般地悄悄溜走了。
  
   接下来我又来到了供电局的营业厅,这一次我基本上可以说是已经怀着朝圣般地心态跟上了排队的顺序,毕恭毕敬地听候着营业员的召唤,因为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和自责,严厉斥责了美帝国主义及西方反华势力对一个弱不禁风的中国青年人的恶性渗透,严厉训斥了封建社会的垃圾糟粕对生在新社会的中国青年人的不良影响,如果可以把炎炎夏日下的满头大汗和晶莹的泪水相混,那我基本要达到痛哭流睇翻然悔悟的地步了。不过,当站立在空调大开冷气四溢的大厅里,我明显感觉要了好多。我把心情冷静下来,默默地站在别人的身后,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隐约升出惴惴不安的预感——但愿不会是真的吧,我祈求到!队伍不长,一会儿就轮到了我。我递上交费卡,主动递出我的钱包(不知出于什么鬼使神差的心态,差点就慷慨地嘣出一句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吧),营业员用一种比空调吹出的冷风还冷的声音说道:“农网还贷、三峡基金、再生能源附加、移民后扶资、公用附加2加电费总共168元。”
  
   “等等,怎么回事儿?”我不禁愣住了,“农网还贷、三峡基金、再生能源附加、移民后扶资是怎么回事儿?我不过只是来交电费啊,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大堆玩意儿?还有这个公用附加2?难道是高等数学微积分的分支?”随着那一秒钟对问题思考地深入,我记得当时我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了,眼睛瞟去的余光都分明看到隔着柜台的中年女营业员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我昨晚上和几个朋友吃饭时喝了点酒,又到茶馆东拉西扯地聊了下天,稍微那么触及或是半触及地谈了一下国事——好吧,我承认,是那么口无遮拦地谈论了下当下的政治,发了点牢骚,可这也不是犯罪的理由啊?——早上醒来后生活就发生了不可控制地变化?就像卡夫卡《变形记》中的格里高里变成了大甲虫?”我恐惧地立刻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没壳,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那么,就像树上春树《1Q84》里的青豆与天吾?我脑海里不禁冒出书中的句子:“不管喜不喜欢,我现在正置身于这1Q84年。我所熟知的1984年已经消失无踪不存在了……”
  
   一阵冷颤从脊柱骨上传来,一种亚细亚孤儿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的脖子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把我的脑袋转向门外,想看看天上是否有两个月亮,但耀眼的阳光立即就提醒了我,现在还只是下午4点,离月亮的诞生还足足差四五个钟头呢。看来只能是问一下营业员了,我心里暗自想到,唉!这可是像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面对生死一样地判决啊,谁能理解我现在忐忑不安的心情呢?奥威尔可能算是一个吧,在一个所有事情都已得到阐明的岛,除了一条到达之路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我心中默念着,但这句话是希姆博尔斯卡说的。
  
   我返回柜台,毫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眼光,用着一种奇怪的声音(武侠小说里称之为破碎虚空)哆哆嗦嗦地问:“请问下今年是不是1984?”营业员刚才还慌张不已的表情,瞬时就变成一个单纯的白眼,眼角里的皱纹不动神色地一挤,便落落大方地徐徐飞来,再配合以同声翻译:“这位同志你脑袋没病吧?今年不是1984,难道还是1894,1498,1948,1489不成?”柜台里坐着的几位小姑娘吃吃地笑了起来,但我丝毫不以美色为动,视为石人、母虎、骷髅、妖精、白骨、冷血,继续表情凝重地问到(但好像有具骷髅的身材还不错):“你确定吗?”“我当然很确定!”不知为什么,这位营业员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我以为像这样宽广的音域,不去从事歌唱艺术事业,实在是浪费人才,可惜!“我不但确定今年是1984,还确定你得付电费168元,不然你的电冰箱不能制冷,电视不能播放,电脑不能上网,这样讲够清楚了吗?”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随着这位国营单位工作人员确凿无疑的声音,如同领导人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中慷慨激昂地讲话一样,所有的疑惑瞬时解体,所有的猜想立刻粉碎,所有的问题也都得到了合适的解答;当然,按通常情况,所有提问题的人,也得到了适当的处理(这句话有很重要的含义)。我清醒地知道,我确实又回到了熟悉的乌托邦中,生活在了1984,还有什么意义去追问为什么有农网还贷、三峡基金、再生能源附加、移民后扶资、公用附加2这些东西吗?程序早已给我们制定,规则早已给我们弄好,社会上每件事物的活动与运行都已精确到圆周率小数点后面的数字一样存在无误,不得随意动弹,越轨乱行。任何一个国家,都生活在一种不稳定的平衡之中,所以压迫者与被迫压者之间,需要互为证明。也许他们可以做的,是与敌对社会制度的国家达成的秘密协议,出口这里查禁的东西,进口那里查禁的东西。但给予我们的选择,仅是按着他们的要求活下去,或者死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