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市城乡建设委:中俄天然气谈判，俄方报价暴降100美元/千立方的原因？

中俄天然气谈判，俄方报价暴降100美元/千立方的原因？

(2011-08-28)

        8月初，俄国天然气工业公司（Gazprom，简称俄气）来京进行新一轮价格谈判，开出的天然气井口价暴降100美元/千立方米。以680亿立方米/年（西线300亿立方米/年，东线380亿立方米/年）、为期30年的协议规模计算，两次报价之差意味着俄方少收入2040亿美元。5年多的中俄天然气谈判，俄方不断加价，而这次一反常态大幅度降低报价，为什么？笔者认为，这是在天然气市场面临供过于求、以及油气联动的天然气定价机制面临解体的背景下，俄国主动降低天然气出口价格谋求战略主动权的举措。

　　首先，全球天然气供过于求的趋势。由于非常规天然气（如美国页岩气）与液化天然气的急速增长，国际能源署（IEA）在2010年发表预测报告，认为未来五年天然气供应将在2008年基础上增长一半，即年均增长1200亿立方米。2012-2015年，全球天然气将严重供应过剩，出现2000亿立方米左右的过剩供给。2011年6月16日，IEA发布《石油天然气市场2011年中期报告》，重申了天然气市场供大于求的观点。报告指出，即便欧洲（主要是俄国）天然气产量下降，页岩气与煤层气等其他非常规天然气开采量的增加足以抵消其下滑部分。换言之，如果欧洲天然气产量不下降，全球天然气供大于求的局面将会出现。

　　其次，俄国天然气供过于求的趋势更加明显。一方面，IEA在2010年预测，俄国天然气的主要市场、即欧洲市场的天然气需求2020年之前，将不会恢复到2008年水平的5420亿立方米，并将在2030年时减少至5250亿立方米。另一方面，由于俄国人在天然气市场中以缺乏诚信而臭名远扬，欧洲国家积极拓展新的天然气源，或者寻找天然气的替代能源，降低对俄国天然气的进口。如日本核电危机爆发后，东欧国家坚持发展核电的原因就是要通过核电替代对俄国天然气的依赖。对此，俄国人是有清醒认识的。2011年5月底，俄气副首席执行官瓦列里?戈罗别夫在杜马能源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公开表示：“欧洲的天然气消费量正在逐步下降，它将给俄气造成严重的问题。”

　　再次，被俄国人寄予厚望的德国弃核，不能增加欧洲市场对俄国天然气的进口量。德国宣布弃核时间表后，俄气副总裁亚历山大·梅德韦杰夫公开表示，俄气将会从德国弃核中获得至少100亿欧元的额外收入。7月20日，访问德国的俄国总统梅德韦杰夫主动与德国总理默克尔讨论建设北溪天然气管道三期工程。但是，7月25日的《俄罗斯报》刊出对德国总理默克尔的专访，却表明这是俄国人的一厢情愿。默克尔表示，“尽管德国将放弃核电，但不准备提高俄罗斯天然气的进口量·····因为德国的长期焦点不在于增加天然气来替代核能，而是获得可再生能源并提高能效。相反，天然气作为矿产资源应该逐步被替代”。因此，默克尔“反对建设从俄罗斯至德国的新天然气管道”。

　　最后，俄国天然气所依赖的油气联动的定价模式面临解体。俄气在日本核危机发生后估计，今年对独联体以外国家的天然气出口的长期合同价格（基于油气联动）会达到402美元/千立方米（之前的预测为352美元/千立方米），而俄气总裁阿列克谢·米勒更是公开表示，基于油气联动的长期合同价格在2011年的年末将达到500美元/千立方米。 但是，据8月份《俄罗斯商业咨询日报》数据，现货价格比俄气长期合同价格的便宜约1/4。巨大的价差，刺激欧洲用户开始积极要求俄气降低长期合同价格。在谈判无果之后，俄气最大的单一买家、占俄气对德出口量的50%的德国莱茵集团（RWE）公司已经向法院上诉，要求修改天然气油气联动格定价模式。而在此之前，德国另一家能源巨头，意昂（E.ON）公司已经向法院起诉了俄气。意大利爱迪生公司（Edison SpA）在同俄气的官司，迫使俄气为该公司的采购合同给出了大约2亿欧元的折扣。意大利爱迪生公司胜诉，意味着德国企业胜诉的可能性也很大。而由于德国是俄气最大的单一市场，占俄天然气出口的1/4左右。一旦德国胜诉，将会引起连锁反应，最终导致油气联动的天然气定价模式的解体。

　　俄国人正是认清了油气联动定价机制的解体与俄国天然气出口价格下降的趋势，主动采取对策，才会一反常态，将天然气的报价从上一次谈判的350美元/千立方米降低到250美元/千立方米。而俄国主动调整策略的对象不仅仅有中国，还有其他国家。如据8月中旬，普京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俄从2012年起将考虑降低输入白俄罗斯的天然气价格。而就在2010年，俄国宣布如果白俄罗斯不接受调高后的天然气价格，就停止供气。

　　笔者认为，中俄天然气谈判的天平在向中国倾斜。但是笔者不相信现在的中方谈判团队，能够把握这样的机会，争取到更合理的天然气定价。因为现在的中方谈判团队，长期被俄国人牵着鼻子走，五年多谈判，他们完成了两件事：“被动让步”和“忍气吞声”。2004年的60亿美元贷款给俄罗斯国有石油公司收购尤科斯（换4800万吨石油）的谈判，以及2009年的250亿美元的贷款换石油谈判中，外围条件对中国都很有利。2004年，俄国急需60亿实现尤科斯石油公司的国有化（尤科斯的国有化饱受西方社会质疑，西方财团不敢违背公众舆论而给俄国贷款）。2009年，俄国油气出口锐减，GDP下降超过8%。中方的250亿美元预付款，说成是救命稻草都不过分。但是，对中方至关重要的油价，中方谈判代表没有谈下来；就是给俄国贷款的利息，也基本上是按照俄国的要求确定的。这些谈判留下的隐患日益显现。俄国以撕毁协议要挟，迫使中方接受其调高2004年协议油价的敲诈；而2010年，从金融危机中缓过劲来的俄国，以无赖的嘴脸，在石油运输费上狠敲了中国一笔。让一群长期习惯吃气、只懂退让、只会妥协的人去争夺谈判的战略主动权，他们可能真的也没有这个底气和智慧。重新夺取谈判战略主动权、首发权、和话语权，中方谈判团队需要向全国各地的“拆迁谈判队”取经，或者聘请地方上拆迁谈判的高手，领导和重组现在的中方谈判团队。否则，中方可能手握一副好牌，却最终还要按照俄国人的战略意图，化冤枉钱高价购买天然气，再一次高声给俄国人的“中俄能源伙伴之歌”伴奏。

　　王强 研究员（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