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利亚rsv4r aprc:冰川:出色的景观建造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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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出色的景观建造大师

www.dili360.com 2011-01-07 14:27 《中国国家地理》2011年1月 撰文/单之蔷 手机看杂志

  选自《中国国家地理》2011年第1期 撰文/单之蔷

  藏族同胞崇拜高大的雪峰,雪峰在他们的心目中往往是人格化的神。如“珠穆朗玛峰”在藏语中就是“第三女神”或者是“圣母峰”的意思。

  我看到雪峰时,也像藏族同胞一样经常把雪峰人格化。

  不过我是把雪峰和其下的冰川还有冰川下发育的河流放在一起来想象的。我把它们想象成一个家庭:雪峰似母,冰川如父,河流若子。

  雪峰让我想起长江三峡中在悬崖上挺立的神女峰,想起各种传说中的望夫石。这大概是因为我们人类登到高处,总是要极目远眺,因此看到高耸云端的雪峰时,就会把雪峰拟人化,把它联想成远眺的人。

  为什么我把冰川末端发源的河流想象成游子呢?

  因为他们的某些方面很相像,譬如他们的发育成长过程和行为。长江的源头是从姜根迪如冰川末端发源的沱沱河。冰川融化的细流汇聚成一条小河,他弯弯曲曲地在平坦的高原面上流淌。这时的长江很像一个学步的孩子,柔弱无力,流动的路径乱如发辫,忽聚忽散,行踪不定;有时他好像玩起了游戏,故意忽左忽右,呈S形地流淌,用地理学家的话说,就是“河曲”景观发达。之所以有这些现象发生,主要原因一是因为高原平坦,落差小;二是长江还在少儿期,还没有力量把大地切割下去,形成自己稳定的河道。

  当从源头出发的沱沱河,沿途接纳一条条小河,逐渐变成一条大河时,他已经离开了平坦干旱的高原内部,来到了高原的边缘地带,这里地势落差显著,河流流速加快,水流湍急。这时的长江已经成长为一个魁伟有力的青年,他的力量已足以把大地深深地切下去,原来平坦的高原现在被切割成深深的“V”字形的峡谷。此时的长江有一种青年人要到世界闯荡一番的激情,他对家毫无眷恋,离家的脚步是那么坚定、果断、一往无前,什么也阻挡不住他。他的目标是去远方会见大海。

  冰川就不同了。如果说雪峰是家,冰川则围绕着家行动,他如同一个恋家的父亲。他也缓缓地向下流动,但不会远行,他的目标不是远方,而是家庭。从一个长的时间段来看,他不仅仅前行,也会退缩,有时还会停止。

  到过雪峰脚下的人,会觉得雪峰冰川下面一片荒野,一切都是莽荒和杂乱的,其实不然,你只要抓住冰川这个核心概念,用冰川的作用去理解周围的一切,你就会发现你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充满了美感。就对雪峰周边的景观塑造而言,再也没有哪种因素比冰川重要了。甚至可以说,你所看到的景观都是冰川塑造的。的确,冰川在对地表改造中的重要性就像一个父亲对一个家的重要性一样。

  造物主在塑造和加工地表景观时,有各种手段和工具,但是我觉得这诸多工具中,冰川是最得心应手的。他像是万能的:有时是凿子,有时是刨子,有时是铲子,有时是砂轮、砂纸,有时是剪刀,有时是运输带在塑造不同的景观时,这些工具都派上了用场。

  西部高海拔地区的雪峰与东部低海拔地区见到的山峰很不相同。雪峰很像欧洲哥特式的建筑,有一个高高的尖顶,或者像一些你在中学学立体几何学时所遇到的一个个锥体:三棱锥、四棱锥,你可能会感叹造物的神奇,其实那是冰川的作品。

  冰川向下移动时,不断地磨蚀、刮削山体岩石,就像河流的溯源侵蚀一样。天长日久,山体被磨蚀、不断地后退;总有一天,围绕着山峰向后侵蚀的几条冰川会相遇,这时山体就被磨蚀成了一个锥体。一个棱锥一样的雪峰就形成了。这时的冰川像一个建筑师,他要把雪峰建造成一个金字塔。

  有时他像一个木匠,要为自己打造几个圈椅。冰川在其中发育并从中流出的所谓冰斗,被形象地比喻为圈椅。

  他是一个容不得一点瑕疵的理想主义者,他把雪峰的棱线修整得笔直笔直的。他还是一个出色的磨刀师傅,把雪峰的脊线,磨得薄薄的,好像刀刃一样,冰川学家们形象地称之为“刃脊”。

  有时他又像一个园丁。我在藏东南的林芝地区看到过许多冰川流到森林之中,冰川所经之处,他把两边的森林修剪得整整齐齐,留下两条笔直笔直的线,人们称之为冰川剪切线,很是神奇,好像阅兵式上士兵的队列一般。

  如果你在某处看到一块莫名其妙的巨石,那种绝非人力所能搬运的如楼如屋的巨石,是不是山上滚下来的呢?你四顾一番,发现周围的山相距甚远,山上的石头无论如何也滚不到这里来。是不是脚下的岩石风化后的残余呢?你仔细察看,巨石与脚下的岩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石头。那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巨石从哪里来呢?这又是冰川的所为,不过是古冰川的所为,是古冰川把这块巨石运到这里,后来气候变暖,冰川消融后退,把巨石丢到这里。只有冰川能把这样的巨石带到某处,河流是没有这样的力量的,河流和泥石流的载重能力比冰川要小得多。这样的巨石被称为“漂砾”,随着冰川漂流的巨砾。漂砾有一种突兀神秘之美,在四川海螺沟的磨西镇、西藏的聂拉木都能看到巨大的漂砾矗立在荒野中。

  走过许多有雪山冰川的地方后,我有一个感觉是:凡有冰川发育的地方,景观就会变得复杂多样,各种景观就会产生一种组合之美。

  去过纳木错这个高原大湖的人,都会被这里的景色所征服,这里的景色之所以迷人,是因为几种景观的组合产生了一种组合之美。海拔高达7000多米的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和雪峰下的一条条冰川与蓝色的大湖纳木错的组合在一起了。雪峰、冰川、湖泊的组合是一种经典的组合。在新疆境内西昆仑的雪峰——慕士塔格峰,在藏东南的来古和米堆等冰川前都有这种组合。

  除了雪峰、冰川、湖泊的组合,在海洋型冰川发育的横断山区、念青唐古拉山区,还有一种组合很美,就是雪峰、冰川、森林的组合。这些地方降水量大,冰川补给丰富,流动速度快,冰川还没来得及融化,就已经进入了森林地带。

  冰川塑造的景观不仅有这些鸿篇巨制,也有一些小品。

  在来古冰川,我看到冰川消退后,曾在冰川下的巨石被磨得光滑无比,这种景观因其似绵羊脊背,故称“羊背石”;还有冰川流淌过的峡谷两侧的岩壁被磨得光可鉴人,有一个词称呼这种景观:“冰溜面”。冰溜面虽然光滑如镜,但是当冰川流过时,其中夹杂的石块会在其上留下一道道擦痕。

  冰川的小品不仅有“羊背石”,还有“熨斗石”、“灯盏石”等。熨斗石状如熨斗,前尖后宽,底平背凸,这是随着冰川运动被磨成的。我在普若岗日冰原的冰川末端捡到一块“熨斗石”,它确实与“熨斗”像极了。一块石头怎么会被磨成这样呢?我开始有些怀疑,但是当我看到这块石头上布满了一道道擦痕时,我相信了石头会被磨成“熨斗”。我还有一块石头,近似圆形,一面是凹的,一面是凸的,确实像一个过去农村中点油灯用的灯盏,据说这“灯盏石”是在冰下承受巨大的压力,被压成的。

  冰川塑造的景观,最为独特的当属冰塔林了。冰川匍匐地下流动时,亦成奇观,若是竖立成塔如林,肯定魁伟壮丽了。冰塔林不仅有着冰川的磅礴气势,亦展示了冰的晶莹剔透的质感。冰塔林的形成受许多条件的制约,因此冰塔林是罕见的珍稀景观。

  冰川形成的罕见景观,除了冰塔林外,还有冰瀑布。当冰川像河流一样从一个悬崖上跌落时,一个冰瀑布就形成了。如玉似翠的冰打碎了,从崖上泼下来,怎能不壮丽?

  冰川塑造的景观还有许多:冰川的末端、侧面会形成终碛垄、侧碛垄;树枝状的山谷冰川支流汇入主流时,会在冰川表面形成黑白相间的条痕,有如宽阔马路上的一条条标志线;冰川消退后,山谷的横断面变成了“U”字形,山谷的两侧会出现“悬吊谷”。

  说到这里,想到了文章开始时我对冰川的比喻:辛勤如园丁,恋家如老父。但现在我觉得对他更恰当准确的称呼应该是:景观建造大师。(选自《中国国家地理》2011年第1期 撰文/单之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