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明斯英文:从“京沪穗”到“北上广”的文化退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9 23:18:42
从“京沪穗”到“北上广”的文化退步
2011年08月05日 07:48:23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13版
 
 
 
 
文化传播不是发电报,我们使用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个词汇、每一个句子,都在履行着保存文化传统的职能。在这个意义上,拒绝“北上广”这般浅陋的表述,就是拒绝将文化降格至纯粹代码的高度
常江
 
一个近期媒体上常常出现的表述,把我给弄迷糊了,那就是“北上广”。第一次见到有记者用这个做标题,竟然琢磨了半天,死活想不明白这是个并列结构还是个动宾结构,抑或是“北把广给上了”。再读报道,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北京、上海和广州三座大城市的缩写。那一刻,我深深被这种来路不明的创造力所折服,却也同时为这个民族使用了几千年的语言文字悲哀。
其实,这种毫无文化根基的“创造性”在今天的日常生活中已经屡见不鲜,这从一些外国专有名词的中译名就能看个大概。民国时期延续下来的外国国名翻译,大多优美典雅,如“丹麦”“瑞典”。一位做专职翻译的朋友曾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如果放到今天,他敢打包票,这俩国家一定会被译成“丹马克”(Denmark)和“斯威登”(Sweden)。当然,这是创造力低下的表现,还不算最可怕,因为至少没有让人摸不到头脑。比较高级的不靠谱就是“北上广”这种,因为其创造者自以为很高明。此外,还有语言的误用和错用:前几天在电视上看某地面台的谈话节目,嘉宾坐在那里狂拽成语,总计用错了三四个,包括“差强人意”和“七月流火”。
按理说,对母语基本语感的把握应该是中小学阶段完成的任务,但显然现在的教育者认为那个阶段的孩子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前些天打电话问正在读高中的表弟学习状况如何,他的回答是:整天做习题,背单词。我问:语文需要背些什么吗?他答:考试前老师会指定一些篇章和诗词让我们背,考题就从中出。
看看,把一个孩子对母语的感情牢牢建立在考试成绩的基础上,积累的知识和语感又怎能牢靠?以自己为例:我之所以牢牢记住了“七月流火”的含义,绝不是因为考题中见过,而是因为中学时课外文化活动中有“读诗经”一项,在诵读《国风·豳风·七月》一首时,我被那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美妙深深感染,从此在脑中留下印记。而北京、上海和广州的简称京、沪、穗,也绝不是地理老师信手拈来的字眼,而是在漫长的历史和文化积淀中凝缩而成的文化结晶。相比之下,改用“北上广”究竟有何意义?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
除教育外,媒体用语的不自律也很成问题。如“北上广”这般既不正确、也无美感的表述,只因被报刊媒体作为大标题广泛引用,便顷刻传遍大江南北。网站用,杂志也用,广播电视也用,大多数传媒从业者都没静下心想想:将“京沪穗”改为“北上广”究竟有无不妥?这种退化让我下意识地想到1977年那场轰轰烈烈的“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虽然这场未经专家研究便草率推行的文字大变革因严重损毁了汉字本来的文化底蕴而早夭,但它还是给民族文化带来了难以弥补的损失,甚至连人的姓氏——几乎是中华文化的DNA——都惨遭祸害(“萧”与“肖”、“傅”与“付”)。而以报刊为主体的大众传媒,在这场文化浩劫中扮演了非常糟糕的角色。
在文革之后相对宽松的媒体环境下,几乎可以用荒谬来形容的“二简字”硬是在全国上下施行了近10年,直到1986年才废除。而它造成的文化倒退,直到今天仍无法完全修补。
我承认,揪住“北上广”三个字不放,还给人家扣了这么大的帽子,有点不厚道。也曾有读者、网友和我辩论:北上广怎么了?能看懂就行呗!而我想反问的是:能看懂就足够了吗?难道我们对文化的态度居然已经退化到“能看懂就行”的地步?
举例来说,如果别人总用错别字写你的名字,写出来你也看得懂,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新名字?文化传播不是发电报,我们使用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个词汇、每一个句子,都在履行着保存文化传统的职能。在这个意义上,拒绝“北上广”这般浅陋的表述,就是拒绝将文化降格至纯粹代码的高度。而打好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是我们每个人需毕生坚守的责任。